作者amida959 (amida)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VOICE
時間Sun May 21 22:24:48 2006
今天早上醒來，我發現我變成了聾子。
昨天還可以聽見家人的說話聲電視的喧鬧聲寵物的吠叫聲的，今天早上什麼也聽不
到了。
來福像往常一樣跑到我房間叫我起床，牠用溼熱溫暖的舌頭舔著我的臉頰，我感受
到牠鼻子呼出來的熱氣與柔軟的毛髮但我聽不清楚牠的叫喚。
也許是還沒睡醒吧？
迷糊中我爬起身撫摸來福圓潤的下巴，精神特好的牠跳到我身上撒嬌，我想笑嘴巴
張開來，喉嚨鼓動著，依然聽不到自己的笑聲。
「…………」
推門而入的母親嘴巴快速張闔，通常此時的她是叫我出去吃早飯，熟悉的臉孔與動
作卻聽不見熟悉的嗓音。
我拍打耳朵，耳膜被挖掉似的起不了任何作用。
難不成真的聾了？
我換好衣服抓了書包衝下樓，飯廳我的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餐，穿著小學生制服的妹
妹如往常和爸爸撒嬌，西裝鼻挺的爸爸則慈祥地微笑，媽媽注意到我臉部表情很著急地
推我入座。
我嘗試開口說話，他們看了我幾眼開心地笑了，我不知道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我
的嘴巴到底有沒有把我腦子想說的表達完整。家人露?聽笑話般的愉悅表情，他們是那
麼和樂平凡，這樣習以為常的畫面現在卻造成我心中的無邊恐懼。
因為我不是其中的一份子。毫無預警的我便從日常生活中被隔離，熟悉的景物已不
再是我所能掌握，意識到這點使我無助害怕，我想告訴家人我耳朵聽不見想乞求他們的
幫助，然而現在的我無法輕易地透過語言說明，當一切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物忽然離你而
去，這就像斷手斷腳般痛苦難過。
我吃不下飯，談笑的父母親和妹妹，生動地扮演默劇。
他們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偶爾還會轉過頭跟我講話，就算我不回答也不會覺得奇
怪，平常的我不愛說話，不理他們很正常。
但現在這個〞正常〝對我來說並不正常。
沒有人知道這點。
腦袋開始暈眩，莫名頭疼，彷彿墮入世界末日，偏偏又活得好好的只是失去聽覺，
要絕望沒有辦法徹底，希望又是那麼渺茫，我感受到遺棄般的孤獨，我被昨日的我遺棄
了，今日的我已不再完整。
我起身離開家。恍惚地走在街道，車子從身旁駛過，匆忙的人們避開我趕路，活絡
的早餐店擠滿點餐的人群，公園一群婆婆媽媽揮舞扇子跳著團康舞，一切沒有什麼改變
。
改變的是我。
我聽不見這世界的任何聲音。
怎麼會這樣？心底聚集越來越龐大的問號，那重量快將我逼垮了，我跌坐在地，頭
痛欲裂，心中漾起強烈的祈求。
別拋棄我！讓我聽見什麼吧！單調的音階就好…拜託拜託…好想聽見…好想聽見好
想聽見好想聽見好聽見…
「李遠山？」
金屬相互撞擊的清脆聲綻放光明！
我不敢相信幾乎流出眼淚回頭望著那個叫我名字的人。
是朱晴海，我的同班同學。
晴海和我高一就同班，是少數幾個會跟我聊天互動的同學。
他的出現為我的黑暗點燃一盞明燈，從來我都不知道原來有個人在身邊交談是這麼
感動的事，我把自己的狀況告訴他，除了他以外我其他的聲音都聽不見。
「沒想到你現在居然只聽得見我說話了。」晴海聽完我的話後沒有很驚訝，僅皺眉苦
笑。
他的笑容此時看來格外親切，彷彿他以前常這樣在我面前笑，但其實我們交情沒有
那麼熟。
我在學校算是邊緣人物沒有隸屬的小團體也不愛參加活動，晴海則有名的是運動社
團健將，長相帥氣成績優良，連我這樣的孤僻人他都能夠攀談，可見他的交際手腕有多
高明。
交際一向是我所欠缺的能力。
「我以前不聽你說話的嗎？」他的說法好像在埋怨我。
他仍那樣笑著：「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總之心情有些複雜，你只聽得見我說
話那麼以後我就得照顧你了吧？」
「嗯，等我恢復之前都要麻煩你了！」他是我在汪洋裡的浮板啊，我趕忙抓住他。
「沒辦法囉！」他牽過我的手瞬間爽朗地笑開，太陽光使我的視線模糊起來。
晴海之後每天都來接我上學，每堂課都和同學換座位坐我旁邊，就連上體育課我們
也如連體嬰般寸步不離。我對他很不好意思，因為還不習慣耳聾只好靠他與外界聯繫，
時刻需要他的情況下肯定造成他的困擾了，可他不曾向我抱怨過什麼，只很認真地聽我
說話。
「對不起，害你沒時間陪女朋友了。」隔幾天我便開口道歉一次好平復罪惡感。
回家的路上我們兩個並肩同行，晴海愣會兒看看我：「我沒有女朋友。」
「怎麼可能？你這麼受歡迎。」
「這問題你以前不是問過我？」
「有嗎？」
晴海又笑了，酸酸澀澀的。
我每天對晴海都有說不完的話，或許是為了撫平失去聽覺的恐懼，與他之間的言語
交流成了我沒有失常的唯一證明。他總是體貼地聽我把話說完，不會中途打斷或自以為
是的評論，我不曉得原來他是個這麼成熟善良的人，還以為他受歡迎的面皮下一定空空
如也。
我們的興趣及喜好意外相合，他熱衷職棒甚至支持的球隊也和我一樣，他愛看恐怖
片而且跟我一樣偏愛日本風格，聊到後來我們常滿足的大笑，有種去彼此心靈遊玩一番
的暢快，漸漸地他變成這世界上和我最靠近的人。
最近我們討論的話題是我耳聾的原因。
「也許是得了某種怪病。」我躺在他臥房的地毯上舒服地吹冷氣。
「因為病毒引起的嗎？」他坐在床邊翻漫畫。
「不知道，也可能是寄生蟲從我的耳朵破壞了耳膜，然後鑽進腦子裡慢慢吞食我的
腦神經，過不了多久牠生的蛋就會在我的腦孵化，幼蟲從血液爬滿我的身體…」
「靠！越講越噁心！」晴海用漫畫書扔我，「Discovery看太多了吧，如果真如你所
說的，那你現在怎麼還聽得見我說話？」
我坐起來，「這就是最詭異的地方，說不定那蟲是你養的？」
「我幹麼要這麼做？」晴海望著我的眼睛。
一陣沉默。
話語哽在喉嚨?不來，曖昧不明的氣氛流竄四周，最後還是他嘆了口氣坐到我旁邊
來。
「有時候我真想扁你一頓。」
「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我轉頭認真看著他：「如果有什麼話不要憋在心底，發洩
出來比較好。」
「是…嗎？」瞬間他的嗓音沙啞，一股炙熱的高溫席捲我，他的舌頭唇瓣忽然侵犯
我，狂熱得讓我即將窒息。
好不容易我找得空隙推開他，眼神充滿驚駭。
「你真的知道什麼嗎？有時候我懷疑你連記憶都喪失了，但我寧願你忘記那些……
說真的，當你說只聽得到我說話時我好開心，這代表著我是你的唯一。」他的臉上又出
現那種笑容，這回苦得多。
忘記？記憶方面我不困擾啊。情緒使我的心很混亂，我告別晴海獨自回家了。
為什麼我只聽得見他的聲音呢？
這一定有什麼理由，若說這是老天爺的惡作劇，我可會生氣的。
整夜我為這個問題失眠，比起可能終生失聽的問題還令我煩惱，到底我忘了什麼？
我察覺晴海的笑容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跟我有關。
沒有同他說話，世界靜得可怕，彷若置身於異空間。
我翻箱倒櫃找尋蛛絲馬跡，或許有什麼訊息能幫助回想。
書包翻?一堆廢紙，我頭次為自己沒有整理的習慣感到後悔。
有張特別皺折得超小張的計算紙引起我的注意，攤開來看的剎那我傻了，字跡是這
陣子以來最常看到的端正國字，內容寫著：「李遠山，我喜歡你，希望你能和我交往。」
隔天，晴海準時來按我家門鈴。
我開門就直往前走，一路上不搭理他。
「你想起來啦？」他跟在我後頭說。
「你果然想起來了，我告白後你不理我刻意躲著我，你現在的態度就跟那時一樣。
我知道我沒考慮你的心情就告白讓你很反感，況且我又是個和你同性的男生，可是我真
的很喜歡你，如果你不接受我沒關係，我們跟朋友一樣相處就好了，我只希望你不要討
厭我…」他的語調異常激動，可以想像說這些話要花他多大的勇氣，現在的我也是相同
的心情。
「我…我又沒說不接受你…」我吞吐地回應他，感覺自己全身熱得要蒸發了。
「真的？！」他跑到我面前。
「我是很生氣沒錯…因為這年代哪有人還用傳紙條的方式告白啊！！」我的臉似煮
熟的蝦子沸騰，想起上課到一半忽然收到那種告白信(還用數學計算紙)，萬一有人好奇
偷看怎麼辦？我氣得快暈倒也丟臉得想找地洞鑽。
「結果是誤會！原來你不討厭我…」晴海開心地抱住我。
「等等！我趕著回去！」
「對喔！另一個世界的我還在等你呢…」晴海輕柔地撫著我的臉頰。
終於我明白為何我只聽得見他的聲音。
我的身體逐漸淡化透明，緩緩上升至天空中，我向這個世界的晴海揮手，以後我
再也不會回來這裡了。
「遠山…」
「遠山……」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父母歡欣的淚水，耳朵裡卻是他叫喚我的聲音。
一個月前我在上學途中遇到車禍，傷勢嚴重昏迷不醒，晴海每天都到加護病房看我
和我說話，是他將我從那個世界拉回來的。
「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
「以後我們會有很多時間可以說。」他握著我的手臉上是那張思念已久的表情。
我喜歡你，晴海。
當你跟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想，是因為你那溫柔清脆的聲音吸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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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以來最喜歡的短篇
寫作技巧可能不夠純熟
可是我喜歡文章流露的清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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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61.220.20.202
推 kcrux:開頭的感覺寫得很棒唷，整體都很不錯啊，不過為何我總覺得 05/21 22:32
→ kcrux:看過類似但是恐怖阿飄版的？(跟作者無關啦)但讓我很困惑 囧? 05/21 22:32
推 nekoion:頭推///// 感動到 05/21 22:35
→ nekoion:呀>_< 來不及了。 05/21 22:35
推 devilclover:很不錯耶(我好像也看過類似的劇情) 05/21 22:43
推 catsasa:好特別 ^^ (雖然看到一樓的推文毛了一下) 05/21 22:43
推 watercolor:好好看，喜歡。:") 05/21 22:45
推 sakuya312108:第一句有卡夫卡的感覺 XD 05/21 22:46
推 amida959:類似？一樣是聽不見嗎^^ 可能剛好題材相似吧~ 05/21 23:04
→ amida959:我在寫時沒有參考其他文~一樓的阿飄版我還蠻有興趣的(笑) 05/21 23:08
推 carolsp:今天早上醒來，我發現我變成了一隻蟲…變蟲記第一句，是吧 05/21 23:16
推 yoren:是說卡夫卡變蟲記嗎？我也有同感:) 05/21 23:17
→ amida959:卡夫卡啊...變蟲記我很喜歡^^ 05/21 23:18
推 kartess:很好看!! 05/21 23:30
推 ausiel:真的有清新感XDXDDD 05/21 23:39
推 tocatch:看完的感想是...好可愛的一篇文喔~ 有溫馨的感覺 05/21 23:53
推 yomiya:西裝筆挺... 真是溫馨的文章^^ 05/22 00:05
推 ranblue:很好看!可是有個小疑問，雙引號為什麼是往外瞥的啊? 05/22 00:17
→ ranblue:〞正常〝看起來好怪，還是應該是〝正常〞這樣?好奇... 05/22 00:18
推 clearmoon:一樓說的是"餓神"嗎? 05/22 00:20
→ clearmoon:感覺很清新,看得很愉快 05/22 00:22
推 dape321:餓神+1 05/22 01:03
推 kcrux:對對對，就是餓神，樓上兩位真是太聰明啦，正好解了我的困惑 05/22 03:03
→ kcrux:還有卡夫卡變蟲記也是XD 我好像有點搞混啦 囧b，感謝yoren呀 05/22 03:04
推 dmzj:餓神+1~~不過這篇我也很喜歡 05/22 13:09
推 soulfetter:看了剛開始，我還以為我看到了卡夫卡變蟲記的BL版！哈~ 05/22 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