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一旦恢復了精神,江左盟與靖王便宛如吃了定心丸,所以儘管晏大夫繼續吹鬍子瞪
眼,但是有梅長蘇在,拯救衛崢後,接下來收拾夏江與紅袖招殘餘勢力便簡單許多。
當然對於靖王蕭景琰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見到赤焰軍舊將衛崢,他有太多問題想問,當然
這個引頸企盼的夜晚終究來到了。
當衛崢拜見靖王那一刻起,梅長蘇坐在不遠處,彷彿整個蘇宅只是一個負責搭橋的場地,
而他只是一個負責牽線的局外人,可是當「原來小殊真的回不來了」這泣血的一句話,出
自蕭景琰的口中,卻生生扎進旁邊聽者的心裡,一字一箭,鮮血淋漓的是兩顆心。
靖王望向遠方時,是在緬懷過去的時光,是在思念永不回來的友人;梅長蘇知道他應該掩
飾住自己的表情,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成功。
所有該死的人都已經遠去了,該活下去的人也都在眼前,可是只有林殊被留在時間裡。
林殊不會老去,永遠活在朋友的心裡,是逐漸凋零的梅長蘇最感慶幸,也最為之痛苦的一
點。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呢?連聰慧近妖如梅長蘇,也說不清。
※※※※※※
到底從哪一刻開始,人們才發現已經成為定局,命運其實都由不得人自己來決定,卻也已
經無法回頭。
在很多個殫精竭慮後精疲力盡,頭痛得無法入眠的夜晚裡,他躺在那裡渾身發冷,思考他
的人生在那一刻開始,已經注定了他若無法在梅嶺死去,就必須活著走上這條路。
不管他再怎麼自詡聰明,不管他人再怎麼謬讚他的靈慧,他終其一生都沒有找到答案,不
過其實他也不需要,找到答案其實毫無意義,他要的是昭雪,是洗冤,是解脫。
但是每每在寒冷到難以如眠的夜晚,他總是會在昔日記憶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比如懸鏡
司,比如謝玉,比如蘭園。
※※※※※※
什麼蘭園,盡是混帳東西!竟讓這等鼠輩入朝為官,大梁當真無人了嗎?
一聲怒叱,令兩個小孩子抖了一抖,縮在柱子後面,更不敢蹦出來了。
英王在他們心中,與其說是一個叔伯或舅舅,不如像是一個哥哥,有些任性,喜怒分明,
喜歡花草,加上身邊伴著神獸一樣的巨虎,即使聽從皇帝調令,但對朝政與宮廷總有一份
距離,對世事好像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彷彿是活在另外一個世間的人,從沒想過英王也會
對朝中官員這樣怒火填膺的樣子。
「蘭園是哪裡?」林殊以手指在景琰手中寫道。
景琰搖頭表示不知道,示意林殊繼續聽下去。
從兩人接下來的一段話中,大概可以瞭解到,英王為何之前改裝易服,是因為他以崦嵫坊
身份在外走動處理一些事情,後來進到一處叫做蘭園的地方,不過那裡一定不是什麼放蘭
花或者賣花的地方,因為英王顯然就是看到蘭園裡面的什麼狀況,才這般光火的。
但聽英王怒火熾盛,只是拍桌大罵道:「大梁不禁官員宿娼,但不過是剛進到朝裡的蕞爾
小官,就敢這樣狎玩柔弱女子,算什麼男子漢!」
「正因為不是男子漢,才敢這般草菅人命。」黎崇嘆了一口氣:「他們都是哪裡的人?」
英王煩躁道:「看官服只知道有一兩個是六部裡的人,但掌事的很小心,我也不能追查太
過,只是這條路徑是絕對不成了。」
「既是如此傷天害理之事,你不能想想辦法,崦嵫坊也是有些門路,不能找人去舉發嗎?
」
英王似乎冷靜些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能,我當初建了崦嵫坊,不過是想監視滑族
族人的動向,根基很淺,稍有妄動便會被察覺。」他頓了頓,語意消索道:「而且你覺得
那個人他會理這種小事嗎?」
「人命關天,陛下會理睬的。」
聽到陛下二字,蕭景琰和林殊趕緊豎起耳朵,想聽得仔細些,卻看英王一時間只是搖頭,
神情似乎非常疲憊,用手按著額心,低聲說了些什麼,隱隱約約聽得「官奴之身….……
包庇…..不了了之….…」
黎崇聞言,只是默然,半晌才怏怏道:「罷了,其身不正,有令不行。罷了,只好讓玄清
失望了,只是可惜那姓蔡的年輕人。」
英王哼了一聲:「賞識有什麼用,朝中盡是猛犬狡狐,再等等幾年也無妨吧。」
「說到底只是他出身太寒微,要想出頭,恐怕還有得等啊。」黎崇為英王倒了一杯茶,唏
噓道:「我想這次幫不上忙,我大概也留不住玄清了,等到他要出京時,咱們一起給他送
行吧。」
「玄清不能再等等嗎?」英王啪的一聲將茶杯放在桌上,語氣很是不滿。
「對玄清而言,再等下去,就是離道越遠了。」黎崇道:「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玄清
一直認為天下不該只是由著皇親國戚霸佔學問與朝政,犁牛之子亦有騂且角者,恐怕這次
他是下定決心了。」
這一段蕭景琰和林殊聽不太懂,只知道黎崇老師有朋友想離開京城,到其他地方講學。
林殊覺得很不服氣,京城哪裡不好了?又熱鬧,又繁華,人又是最多的。而且皇親國戚哪
裡不好了?他和景琰都很認真讀書,景禹哥哥更是時刻督促他們,要努力學習,為國所用
,這個什麼玄清先生也太偏激了。就算想講學給所有人聽,老師除了在宮中做太傅,也在
城中闢了一個學堂,老師這個朋友也可以那裡講學啊,何必一定要出京呢?
就在林殊胡思亂想時,當時英王與黎崇在說什麼,他就沒有仔細聽了,等回過神來,只聽
得英王說了一句,「我當時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我只能支持他。」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為了大梁,我只能選他。
多年之後,白衣秀士梅長蘇對靖王蕭景琰說:
我想選你,靖王殿下,我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只是有時候梅長蘇也會自問,他會不會重蹈覆轍,犯與前人一樣的過錯,或者會不會把他
最好的朋友拖進泥沼之中,再也無法脫身。
可是當他坐在離眾人不遠住,看著蕭景琰迫不及待地扶起衛崢那一刻,他知道命運從來沒
有給他選擇的機會,不要就放棄,要就走下去。
無論是景琰或是他,都沒有退後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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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江山縱改,本性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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