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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紫紅的霞光。微波盪漾的河面。隨風搖曳的狗尾草。   ……黃昏的河堤邊?   夢?   不,這是──   那個妖怪的記憶……   她抱膝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靜靜看著眼前的風景。   天空、河水、風。時間像停止了一樣。   一群人類的小孩從她後方奔跑過去,嘴裡嘻嘻哈哈說著「噁心死了」「活該」之類的 話,她略蹙眉,忍耐著等那陣嘈雜颳過,但那群小孩之後,卻又聽聞較輕的腳步聲接近。   她轉過頭,不意與一個落單的人類小孩四目相交。   她小小吃了一驚,趕緊別過頭,然後才想起人類是看不見妖怪的。   於是她又放心了,繼續悠然地盯著滿天雲霞。   那人類小孩走下河堤,蹲下身子在草地上摸索,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雖然人類看不見她,但她還是悄悄挪動一下,離那孩子遠一點。   夏天的夕陽沉得晚,她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沐浴在溫柔的光芒裡。   「姐姐。」那孩子突然出聲。   她嚇了一跳,睜開眼,赫然發現那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她,蹲在她身邊。   「我問你唷,」他舉起手上幾片深綠的葉子。「這個是不是就是那個可以治傷的草? 」   她呆了一下才確定那孩子真的是在跟她說話。   他看得見妖怪?   他把自己當作人類了?   「應該……不是吧……」她不確定地說。   聞言,他沮喪地將葉子隨手一扔。   「又找錯了……」   此時她才注意到,他清秀的小臉上有好幾道傷口,像是被石頭或其他尖銳的東西砸出 來的。她視線下移,手臂上也有一點擦傷,還有……一塊蜥蜴形狀的……痣?不對,牠好 像會動……   「這樣媽媽看到又會擔心了……」那孩子喃喃說。   她沉默半晌,又收回視線,回頭凝望天邊幾抹餘暉。   那孩子也不說話,小巧的下巴擱在膝間,雙臂抱著小腿,輕輕前後晃動身子。   「啊。」片刻後,那孩子忽然回過神。「我記得在那邊有……」一邊說著就起身往河 邊跑去。   她望著那孩子穿過超越他半身高的狗尾草,在河畔不知道摘了什麼又窸窸窣窣地鑽回 來。   「哪,姐姐,這個給你。」他將手上一株小小的四片葉子的植物遞到她眼前。「聽說 這個是幸運草,那邊有好多,一個送給你,我還有留一個要給媽媽。」他攤開另一隻手。   ……你搞錯了,這個應該不是幸運草。   她的話在看到那人類孩子的笑容時又吞了回去,默默地接過那株小草。   「嘿嘿。」他的嘴又咧彎了一點。   停止的時間好像又開始轉動了。   頭頂的流光彩霞被扯下,拉上綴著幾顆星子的夜幕。   那孩子抬頭看了看天色,對她揮揮手。   「那我要回家了,再見。」   她瞥了眼幽暗的河堤,又看向掌心的小草,遲疑了一下,還是提起身邊的燈籠站起身 ,彈了下指讓燈籠裡的蠟燭燃起,走到那孩子身旁。   「咦?你要和我一起走嗎?」孩子疑惑的仰頭看她。   她猶豫了一會,點點頭。   人類的孩子好像很高興,牽住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跟她說一些關於他媽媽的事,還哼 起歌來。   她第一次碰到人類的手,比自己的還要熱一點、軟一點。   路途不遠,但到了那孩子的家門口時,他卻靜默下來,躊躇著不進屋裡去。   她正感到奇怪,門突然被打開,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來,看見孩子就皺起眉頭。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我……」孩子才開口,話就被截斷。   「你的那個傷是怎麼回事?你跟別人打架嗎?」男人的話聲嚴厲而冰冷。「不是跟你 說過不准給我惹麻煩嗎?不要以為我是很高興你來我這裡的。」   「……」孩子垂下頭,緊握住她的手。   「算了,你進來吧。」   「等一下,這個姐姐……」   「什麼姐姐?你把什麼東西帶回來了?」男人的聲音揚高,還帶了點驚惶。「氣死我 了,就說不能讓你們母子來……你、你給我待著這裡,不准進來!」   男人說完就轉身啪地甩上門。   那孩子盯了緊閉的門一會,忽然鬆開手,低聲說:   「你走開。」   她垂眸注視他的臉,沒有動作。   那孩子咬咬唇,使力推了她一把。   「你走開啦!」   語畢便靠著牆蹲下,頭埋進手臂裡,不再看她一眼。   她凝望那孩子片刻,才慢吞吞地提燈籠轉身走離,行至轉角處又回過身,目光駐留在 那縮在牆邊的小小影子好半天。   ……你把要給你媽媽的幸運草捏那麼緊,會死掉的。   她的話還是沒說出口。   回到森林裡,她被責罵了一頓。今晚申戌大人要參加隔壁山頭的宴會,負責提燈替大 人照路的她卻為了一個人類小孩耽誤了。   挨罵時,她頻頻偷望向山下的那戶人家。   他能回去了嗎?   後來,直到山林裡的楓葉轉紅,她都沒再看過那個人類的孩子。   村落裡降下瑞雪時,那孩子病弱的母親就過世了。   在積雪消融、樹梢冒出新綠前,那戶人家也搬得空蕩蕩的。   可是她還是偶爾會到那片河堤等待。   如果下次能讓他平安回家就好了。   不和他見面也沒關係,讓他回家就好了。   她看看掌心枯黃的四片小葉子,又握緊。   如果他能夠再笑就好了。   然後,就一定可以對他說了吧。   對那個溫柔的孩子說……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夏目睜開眼,日光燈又亮起了,但浴室裡的水氣讓視線一片氤氳。   啪噠。一滴水滴落到浴缸裡。   他低下頭,好像有更多水滴下來了,他盯著水面上漸漸模糊的自己,掬起一把水潑向 臉。   水涼了,他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緩緩起身,擦乾身子,穿上名取給他的浴衣。   那個妖怪消失了。   頭頂上的日光燈光線閃爍了一下。他覺得還有點頭暈。   走出浴室,略冰的木地板上讓他稍微清醒了點。他沒在起居室看到名取,繞了幾圈走 到向著後院的簷廊才發現名取的身影。   他獨坐著,昏黃燈光下的側臉剪影莫名令夏目心縮緊了一下。   或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名取轉過頭來,正好對上夏目的眼,夏目有點尷尬,名取牽起 嘴角,笑著對他招招手,然後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夏目走過去,離了他一點距離坐下。   名取瞥了兩人中間的地板一眼,又抬起眸。「你洗真久,我還在想要不要破門而入看 看你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夏目咬咬牙。「沒那個必要。」   名取只是笑,但在看見夏目滴著水的髮梢時,皺起眉。「你怎麼頭髮沒擦乾就出來了 ?」   「啊。」夏目抓起一撮額前的溼髮。「剛剛在想一點事情……」   名取嘆了口氣,嘴裡咕噥著「怎麼會記得關心妖怪就不記得自己啊……」,進屋裡去 拿了條乾毛巾出來。   「呃,謝謝……」伸手要接過毛巾。   「我幫你擦吧。」   「咦?」還來不及拒絕,名取拿著毛巾的手已經伸了過來,溫柔地輕搓按壓他溼漉的 髮絲。   夏目全身僵硬,想抗拒,抬眼看見名取彎起的嘴角,又垂下頭。   ……算了,隨便他。   「你剛剛在想什麼?」   「嗄?」   「不是說在想事情嗎?欸,這髮型還蠻適合你的。」名取把夏目半乾的頭髮揉成衝天 怒張狀。   夏目吁口氣,放任他,嘴唇蠕動半晌,終於還是開口問:   「名取先生你會常常回這裡來嗎?」   名取的手頓了一下。「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嗯……好像從離開之後,這還是第一次 呢,沒想到我還沒忘記地址,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哈哈。」   他在說謊。   雖然沒看見名取的表情,夏目就是知道。   「果然還是原來的髮型比較好看……」名取嘴裡喃喃,幫夏目順理髮絲。   那為什麼他會有鑰匙呢?為什麼這麼久沒人住的房子沒被斷水斷電?甚至還維持整齊 的樣貌,連灰塵都沒有?   一個問題滾出另一個問題,卻難以滾出口。   「可是……」   夏目艱難地啟唇,仰起頭,頭上的毛巾卻突然落下遮住他視線,他剛伸手要拉,就聽 名取低聲說:   「這不是我家。」   夏目怔愣住,擋在眼前的毛巾飄落下,掉在兩人中間,恢復清晰的視野裡,是名取溫 和的笑容。   如果難過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笑了;既然都笑了的話,就不要一副隨時會被拆穿的 脆弱樣子。   夏目想這麼說,卻開不了口。   兩人都安靜了,片刻後,名取先別開了眼,站起身打破沉默。   「那該換我去洗澡了。」   夏目下意識出手拉住轉身要走的名取的手腕。   名取瞠大眼,不解地望向夏目。「怎麼了嗎?」   夏目自己也莫名其妙,卻不好就這樣放手。   「你、你不是受傷了嗎?等一下我幫你擦藥好不好?」   說出連自己都覺得突兀的話,夏目嘖了一聲,鬆開手。   名取呆了一下,而後失笑道:   「謝啦,不過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藥就是了。」   「你不是靠臉吃飯的嗎?這麼隨便不太好吧。」夏目皺起眉。因為覺得沒有人看了會 傷心,所以才不在乎嗎?   「放心,我天生的光芒是一點小傷遮蓋不住的。」名取自信的笑。   這傢伙小時候果然比現在討喜多了。   看見夏目不以為然的表情,名取又忍俊不住,蹲下身揉揉夏目的頭髮。   「謝謝你,真的。」   這個人每次突如其來的誠懇總讓人難以招架。   「還、還好啦……」   夏目被名取直勾勾又帶笑的目光搞得不大自在,臉上都發熱。   名取瞇起眼,輕笑一下,放下手。   那隻蜥蜴又從他的袖口爬出來了。繞過了手腕,盤在手背上靜止不動,在黯淡的光線 下彷彿幽黑的缺口。夏目垂眸注視名取的手,想像它曾經握有的、給予的、失去的一切。   他不自覺伸出手,覆上名取的。   方才匆匆拉住沒察覺,現在輕輕貼著他才發現名取的指尖沁著秋夜的涼意。   他明白的。就算互相凝視,也不代表互相在乎;就算互相傾訴,也不代表互相理解。 所以就算這樣碰觸了,也不代表誰能填補誰的缺口。   可是,在他心裡還是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呼喊,再給他多一點勇氣吧,讓他能超越懦弱 的自己,讓他有足夠的力量擁抱這個人的寂寞與悲傷,別讓這個人再露出難過的表情。   手下一個黑影竄動,蜥蜴溜了出來,又鑽進衣服裡。   他呼吸一窒,沒放開手,反而握得更緊。他聽見名取輕嘆了一口氣,於是他抬起眼對 上名取的,那雙漂亮的雙眸裡盛滿他不理解的情緒,像閃著瀲灩的波光又像深不可測的泓 潭。在這之前他曾感到抗拒,但此刻,他覺得那讓他心底的某處也變得柔軟了,像那片夕 照裡的草地。   「對不起……」夏目啞著聲說。   「嗯?」   「謝謝你。」   話來得沒頭沒腦,他也知道,但他認為自己非說不可。代替別人的也好、自己真心想 說的也好,想傳達的話不讓對方聽見就失去意義了。   名取有些疑惑,歪頭思考了一下,讓夏目握著的手翻向上,與他掌心貼著掌心,笑著 接受。「嗯,不客氣。」   夏目也跟著笑了。沒辦法一下就填補缺口也沒關係,像這樣小心地試著了解對方,也 試著讓對方了解自己,一點一點地,給彼此自己的溫度,那至少能讓闐黑的洞裡點起燈光 吧,然後從此不再那麼徬徨。   咕嚕嚕嚕……   奇異的氛圍正在兩人間流動著,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從夏目的肚子裡傳出。兩人都呆 了一下。名取先噗嗤的笑出聲,夏目困窘地抽出手按住乾癟的肚皮。   「我、我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抱歉抱歉。」名取還只不住笑,站起身。「那先吃飯吧,不過這裡的廚房沒東西了 ,叫外賣好不好?」   「嗯。」   「你想吃什麼?比薩還拉麵?」   「呃……拉麵好了。」   「你都這麼瘦了還挑食不太好耶。」   「我才沒有挑食!而且是你先問我的!」   「不然再叫壽司你覺得怎麼樣?」   「……隨便你啦。」   進屋前,夏目轉頭望向後方的山林,隱約間彷彿有盞微弱的燈火明滅,一眨眼又在黑 暗中消失了。   「夏目,外面有點涼,快點進來吧。」   聽到喚聲,夏目回過頭,名取正倚著門站在昏黃燈光下對他招手,他不禁微笑,跨出 腳步。   「是。」 -- 不好意思,讓我囉嗦一下。 小名取摘的是田字草,葉子是水滴狀,不過對小孩子來說真的跟幸運草很像,真的。 夏目視點軟趴趴到讓我心驚,希望不會有人覺得太膩||| 我覺得夏目是一旦發現對方有什麼傷痕,就會極力想治癒對方的類型,簡單來說就是吃 軟不吃硬又溫柔到像笨蛋的傢伙。 不過名取也不是懂得利用這點的靈巧大人就是了XD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20.23 ※ 編輯: audubon 來自: 140.112.220.23 (03/01 01:34)
angelkurama:真的很厲害!把原作的感覺寫的好棒.整篇文章就是好美麗 03/01 15:03
angelkurama:的感覺!超愛>///< 03/01 15:04
audubon:很高興看到你這麼說,謝謝你>///< 03/01 17:54
ashuan:啊啊啊!竟然這麼快就看到下集了!我是因為看到a大的文才去 03/01 18:44
ashuan:看這部漫畫,不管是原作還是a大的文都好棒>"< 03/01 18:46
audubon:好、好榮幸Q_Q 希望我有傳達到一點原作溫柔的美好 03/01 19:01
zoe3209:看完文想去借原著看.......說!是誰把我的書借走了!!!!(吼) 03/01 22:34
angelkurama:原作真的既美好又溫柔,連畫風都很清爽~ 03/01 2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