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飛
好冷……
淨瑩的雪,飄落在四周,漫天的白,像是無邊無際,天地間,除了
雪飄落的軌跡,再無其他聲息。
白色溫暖的霧氣清飄飄的散開。
緩緩的,隨著霧氣漸弱,一動也不動,仰臥在雪堆中的小小身影,
氣息也跟著越來越微弱了。
慢慢的,慢慢的,小小的身影也化作了白,融入了這片寂靜。
將要凍死在這裡了嗎?
眼前的景色越來越模糊,幾乎已經看不見天空了……連眼睛也給蓋
住了…閉上眼,仍有著微弱的光,這時,是淡淡的紅。
好冷……夜晚到了嗎?所以光線越來越暗了……?
想要一點溫暖……只要一點點……。
白色的雪地裡,已經消失了小小身影,白色,掩蓋了大地……。
一、
第一個感覺,是痛。
很痛。
蔓延全身的疼。
然後,耳邊聽見了聲響。
微弱的水聲,輕輕的在耳邊響起。
這時,感覺到渴,發狂的渴。
再來,感覺到了光,閉著眼。
最後,才注意到,不再覺得冷。
睜眼。
不認識的紗帳,沒見過的屋頂。
「醒了?」溫和的聲音響起,是肯定句。
想轉頭,疼痛卻更是劇烈。
「慢,」水聲再度響起,感覺到濕潤水氣到了唇邊,渴水的吮著,
好一會兒,方停了口。
「凍傷,很疼吧?」陌生的聲音,更陌生的溫柔。
「雪地裡凍了太久,幾乎全身都是凍瘡,知覺回復了,就更疼了,」
溫柔的聲音嘆了口氣:「這傷,要幾個月才會長好。」
就算好了,壞死的肌膚再也不見平坦,挖去的死肉,幾乎要遍佈全
身,這麼重的傷幾乎以為不活了,沒想到小小的孩子能撐的過。
「………。」想張口說話,喉嚨卻如火燒。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安慰似的輕輕拍著孩子瘦弱的肩膀,避
開了他的傷,怕拍疼了他。「醒來了,也就好了。」
努力的,緩慢的轉過頭,忍著遍體的疼,這疼不算什麼,想著,比
起那時的冷,這點傷一點也不疼……。
眼前出現了一個皺著眉的俊逸青年。
「…………?」無聲的張嘴,閉口;是你救了我?
「……你不應該動。」嘆口氣,這孩子的意志力強過常人,「該感
謝的是我的馬,」飛煙行至半路忽然停下,自己正覺奇怪,就發現了這
孩子,差點就全掩在雪堆裡沒了頂。
「要我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只是帶你離開雪地。」
那樣子的傷,大部分人都難捱的過。
取過碗,一杓匙,「既然能動了,喝點粥。」青年似笑非笑,「想說
什麼,等傷好些,時間,在你能下床之前還漫長的很。」
孩子緩慢的喝著粥,就連臉上也有凍傷……青年嘆口氣,清清秀秀
的,這麼漂亮的眉眼,卻破了相……可憐的孩子。
「累了,就睡吧。」餵了半碗粥,孩子疲累的睡下了,青年方鬆了
一口氣,能進食,大概就渡過險關了,燒也退了,只是他的右腳……凍
的太過,大概要跛了……誰家的孩子?怎麼一個人入了這荒山?滿身的
傷…?
略一思量,微笑著,低語;「放心吧,安心養傷,我會好好照顧你
的。」算是緣分?遲一步,就沒的救了,既然幫了,就幫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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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名子?」
無聲的搖頭。
「沒名子嗎?……」皺眉,沉吟一會兒,「那莫我幫你取個名吧?」
凌鈺抬眼看看身邊的孩子,眼中無波,微笑,「你就跟我姓吧,單名靖。」
「凌靖?」低低的語音重複,原本發炎的喉嚨已能出聲,但聲音極
沙啞粗糙,聽不出孩童的聲調。
「你這麼安靜,就叫凌靖吧!」
凌鈺微笑,他剛剛喪父,本心情沉悶,獨自一人到山邊別莊散心,
沒想救了這孩子專心照料,反而讓自己稍稍忘了沉痛。
「你以後就跟著我吧。」孩子醒來後什麼也不說,凌鈺便也不問,
除了凍傷,還有的是滿身的鞭傷,料想他無處可回。
「好嗎?」剛繼承凌府,收個心腹跟班也不為過。
孩子,或許現在該稱他凌靖,木然點頭,依然安靜,不論到哪裡,
總該比原本的宅院好,他默默想著。
「乖孩子,」凌鈺拍了拍孩子的頭,若有所思,「識字嗎?」
凌靖搖頭。
識字的平民本就不多,但凌靖腳跛了,會比一般人更加辛苦,若是
識得字的話……。
略為思量,便下決定,慢慢啟口;「你的右腳,怕再也無法和常人
一般,」
輕描淡寫,卻讓凌靖揪緊了被單,第一次,眼中流露出了恐懼神色,
腳跛了,許多工作都無法做的妥當,注定一生殘賤。
「所以你必須習字,」凌鈺輕輕握住凌靖的手,微笑安撫;「我讓
你習字,習了字,就算跛了腳,也不會被人瞧輕。」習了字後,方能學
算數、看帳本……等身體好些了,讓他學點武,免得受人欺凌,許是前
幾日的照料,讓凌鈺無法放下不管,平日對下人雖和善,卻也無這般用
心在意。
習字?他可以習字?
凌靖愣住了,表情恍惚,這是真的嗎?
他可以習字了?
隱隱約約,凌靖心中出現一線希望……習了字,就算跛了腳,也不
會讓人瞧輕……?這是真的嗎?
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轉折,在嚴寒而大雪紛飛的天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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