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
第二回
夏日午後，風吹過樹梢，帶來了沙沙聲響。
書房內，懷真坐在案前，手持毛筆在紙上寫字，一筆一劃都極為緩慢，神
情煞是認真。
白庭熙坐在離他數步遠的椅子上，手裡拿了本書，但視線卻是凝聚在案前
的人兒身上，瞧著懷真專注的模樣，他不由得拉開嘴角微微笑著，腦海裡
回想起適才吃飯時的情景──
「大哥。」懷真嚥了口飯後，眨著那對清澈的眸子看著他。
白庭熙應了聲，從盤子裡夾了塊肉放到懷真碗裡，「多吃點肉，別只吃白
飯。」
「哦。」將碗裡的肉放入口中，嚼了幾下，眉頭皺了皺，便咕嚕一聲將還
沒嚼碎肉給吞了下去。
見他這種吃法，白庭熙搖了搖頭，「你也不怕噎著自己，下回我叫廚子再
把肉切薄些。」
懷真有個習慣，對於喜歡的食物可以在嘴裡嚼個老半天，而對不喜歡的食
物則不會去動它，但只要是白庭熙夾給他、餵給他的，他一概接收，不會
拒絕，所以當白庭熙給了他不愛的食物，他便會囫圇吞下。
有回白庭熙餵他吃塊桂花糕，他一含進嘴裡便不喜歡那味道，於是就咕嚕
地吞入喉，結果當然是被桂花糕給噎著，一張臉漲紅得近發紫，嚇壞了白
庭熙。
自那次之後，每當桌上擺出點心時，白庭熙便會問他喜歡與否，不喜歡的
，那樣點心便不會再次在他面前出現。
然而，懷真對於肉類的食物也不是挺喜愛的，但鑒於他虛弱的身體，白庭
熙只好不顧他的意願，半強迫式地要他接受。
「大哥，不如叫廚子把肉切成泥，這樣就不怕我噎著了。」懷真笑笑地說。
白庭熙瞪了他一眼，「難道你已經七八十歲，沒牙齒了嗎？」
懷真手捂著嘴，「七八十歲真的會沒牙嗎？」
「看人。」
「那我呢？」
「如果你吃肉再不嚼碎吞下的話，你五十歲就沒牙了。」白庭熙認真地說。
懷真聞言後，眉頭堆出了一座小山，「那……那我活四十歲就好了。」
聽了他的話，白庭熙只覺一陣氣虛，「這麼怕沒牙？」
「當然啦，因為沒有牙齒不好看。」懷真嘟著嘴道。
「你怎麼知道？」
「就那小毛嘛，上次說話氣我，被大哥打掉了好幾顆牙的那個人，後來他
來跟我道歉時，我都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還看他牙齒東缺一顆西缺一顆
，怪難看的。」
小毛是廚娘的兒子，十五歲，年紀比懷真小一歲，當時在後院遇著時，他
並不知道懷真的身分，只以為他也是僕人，而且還是個偷懶的僕人，於是
便當面斥責他，懷真被罵得無辜，滿臉的委屈，至於小毛說了他什麼，他
是有聽沒有懂，就在他眼眶發紅的時候，白庭熙出現了，不說二話地往小
毛臉上打了兩拳，而懷真也暈了過去，原因是看到小毛吐出了和著牙齒的
鮮血。
「覺得難看嗎？沒想到咱們懷真這麼愛美。」白庭熙取笑著。
「我才沒有！」懷真抗議地揮著筷子。
「好好好。」白庭熙握住了懷真揮動的手，「沒有就沒有，那你剛才是有
什麼事要和我說呢？」
「咦？」懷真愣了愣，腦袋偏了偏，又?頭看著橫樑，雙眼發直。
白庭熙見狀便明白懷真忘記了自己要和他說的事，於是便放開他的手，拿
起筷子夾了口菜到懷真嘴邊，輕聲地說：「來，張嘴吃飯。」
懷真稍微回了神，「我在想事情。」
「你想你的，我餵我的。」白庭熙臉上帶著惑人的笑容。
「哦。」懷真聽話地張開嘴，然後慢慢地嚼動口中的東西。
熟知懷真習性的白庭熙，趁這時候多餵了他幾塊肉，因為只有在他分神的
時候，不管餵他吃下什麼，他都會無意識地嚼動十九下，不多不少，然後
才吞入喉。
一時間，飯廳裡沒了說話聲，只見懷真努力地想著，白庭熙努力地餵著。
「啊，我想起來了！」懷真一擊掌。
「說吧。」可惜，不過也餵得差不多了。
「大哥，我已經不用看你寫的字，也可以寫出我們兩個的名字喔！」懷真
一臉驕傲地說。
「真的？那大哥可得驗收一下嘍。」
「沒問題！」懷真信心十足地笑著，接著臉一僵，抿了抿嘴，然後趕緊拿
起桌上的茶往嘴裡灌。
「怎麼了？」
懷真哭喪著臉，「大哥，我嘴裡有怪味。」
白庭熙聞言，笑得直不起腰。
待兩人用完膳後，一同來到書房，白庭熙本是站在他身旁看他寫字，但懷
真卻說這樣會讓他緊張，於是把他推到距他有段距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然後再塞給他一本書。
兩人的名字加起來也不過幾個字，花的時間必定不長，但懷真卻足足寫了
一刻的時間也還沒把那五個字寫完，倒是白紙已讓他揉掉了十張了。
白庭熙見他寫得如此認真，也不出聲催促，心裡暗想著不知他的字練得如
何，三天的練習，想必有所成果吧。
「好了。」
簡短的二字結束了白庭熙的等候，他起身來到案前，懷真把寫了名字的紙
舉在胸口，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字跡不帶任何穩重，隱隱約約覺得每個字都在飄浮著，「永」字八法，沒
一法沾上邊，而「熙」字底下那四點火，像極了四根粗細不均的黑棍子。
白庭熙審視過紙上的字後，點點頭，「不錯，字都沒寫錯。」雖然「懷真
」二字已經快糊成一團了。
懷真開心一笑，「那我寫的字有沒有進步？」
「當然有，至少比你一開始拿著筆到處亂塗來得好多了。」
「大哥，你取笑我。」懷真不滿地嘟嘴。
白庭熙捏了下他的鼻，「還想繼續練字嗎？」
懷真搖搖頭，「不了，早上已經練了一個時辰，眼睛都覺得難過了。」
「會不會睏，要不要去睡一會兒？」
懷真思考了會兒，「大哥待會兒是不是要出門？」
「嗯，約了人談生意。」
「那……」
「不行，你得待在家裡。」他話才起了個頭，便被白庭熙截斷。
懷真一臉委屈，「人家話都還沒說完呢。」
白庭熙伸出大掌輕撫著他的髮，「乖，聽大哥的話，好好在家裡待著，改
天大哥再陪你一塊兒出門。」
懷真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老半天，見白庭熙沒有退讓的意願，他只好點點頭
，「我知道了。」
「別不開心了，等會兒大哥回來，再買你愛吃的糖糕回來。」
「我還要酸梅湯。」
「酸梅湯家裡不是有，只要對廚子吩咐一聲……」
「我就愛街尾婆婆那兒賣的酸梅湯。」懷真滿臉的堅持。
白庭熙端瞧著他，立刻就明白他的心思，想必他是不忍一個老婆婆年紀這
麼大了，還得做生意想活自己。
「好，就街尾婆婆賣的酸梅湯，這樣開心了吧？」
「嗯。」懷真笑開了臉，窩進了白庭熙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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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那麼好嗎？
比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