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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鼻馴鹿 3 遞交了辭呈,領到了自己打工三周的工錢,魯昊走出了Rose & Gun。 經理挽留的目光和話語始終沒留住自己,或許,他是真的在怪他也說不定。 經理想多加的錢卻被魯昊拒絕了。 難道自己表現出的真的是這么缺錢的樣子嗎? 他也准備了一個信封,里頭放著出租車的錢,放在了經理那里,要他還給塞繆爾。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既壓抑又豁然開朗。 不過,學費該怎么辦? 他不禁又要傷腦筋了。 唉…… 實在不行的話,還是回中國去吧。 他也好想母親啊…… 事情過了一天,今天就是塞繆爾曾經提過的約定的日子。 但是,魯昊絲毫不覺得有什么興奮的,反倒覺得心頭有點沉重。 日子還是照過,但總好像缺少了什么。 他唱歌也沒有精神,新的打工還沒有找到,什么都還沒有著落。 今天開始已經可以准備繳新學年的學費了,但他卻在猶豫究竟還要不要再學下去。 如果回中國的話,至少可以照顧母親吧。 但是,他的夢想…… “魯昊!” 活潑開朗的漢語叫住甫走出教室的自己,是小自己一歲的殷婕,她如今有獎學金, 根本不必為費用的事發愁,尤其前途又很看好,如果說魯昊不羡慕她,那肯定是騙人的 。 但是有關她和G教授的謠傳……令魯昊覺得這女孩天真的外表下,總有种心机很深的 感覺。 “你怎么了?沒精神嗎?剛剛我听到廣播說門房有你的電報,你不去看嗎?” 殷婕眨著眼睛,聲音響亮地回蕩在走廊里。 “有嗎?我不知道,那我這就去……” 雖然不知道殷婕為什么突然這么熱絡,但是,魯昊還是有禮貌地回答她。 殷婕是很高傲的女孩子,從來不屑理會比自己歌喉遜色的人,即使同為中國人,她 也對自己一直很冷淡。 那為什么突然……? “等等!魯昊……” 她的尾音拉得長長地,仿佛意有所指般令人心生警戒。 魯昊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你的聲音其實很好,但是……這里不适合你,你還是回國吧。伯母可能會需要你 的。” 不适合……?需要……? 這么說的用意是什么? 不祥的感覺更加深了,更有种不快的感覺。 殷婕的話就好像在嘲笑自己,也好像幸災樂禍一樣。 “你多保重,加油吧。” 一頭霧水外帶有點不快,魯昊看著殷婕的倩影轉過走廊,走到教授休息室那一塊去 了。 如果說殷婕是嫉妒自己,那他未免太抬舉自己了,但是,殷婕話中帶刺的意味,确 實讓人有這种錯覺。 不再多想這些,他往門口去。 殷婕說到他母親,難道說母親出什么事了嗎? 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到門房后,也領到了電報。 短短的一行英文字,令他頓時仿佛窒息。 胃癌,母病危,盼回。 胃癌! 病危!!! 電報的紙飄落在地,魯昊几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的母親,現在,竟然得了胃癌? 怎么會這樣? 是誰惡劣的玩笑嗎? 拾起紙,署名是姨媽──只有姨媽會英文,她是高中的英文教師。 那么,就肯定是千真万确的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殷婕才說那一番話,原來……原來她知道了。 那么,那么…… 心臟顫抖起來,手也顫抖起來。 他要回去,必須回去,一定得回去。 算算領到的工資,付机票錢應該沒什么問題。 他還可以賣掉他的一些書什么的,可能夠房租…… 還有什么……還有什么……他忘了的? 對!現在就打電話訂机票,對!對! 從口袋中摸出硬幣,沖往大門外,但是腳才跨出了兩步,肩膀就被一雙巨大的手給 拎了回去。 誰!? “你在這里做什么!我們的約定你忘了?教授們都在等著!” 塞繆爾教授?什么? 魯昊茫然地看著塞繆爾有點發火征兆的臉,這才想起,還有面試那回事。 “……我……我不去。我有急事,我必須……” 結結巴巴地回答,因為他始終不曉得該怎么面對教授。 “什么急事非得現在做?這种机會可是我好不容易為你爭取的,如果你想有未來的 話,就過來……” 話說到一半,看到魯昊仍舊反應木訥的樣子,塞繆爾干脆直接用拖的,把魯昊往里 頭拉,硬幣也掉落在地上。 “不管要你唱什么曲目,你只要用心,發揮平常的水平就可以了。不用緊張。” 不行的,他不行的,在他心情這么動搖的此刻,他怎么可能…… “不行……我不……” “別妄自菲薄!快跟我來!” 魯昊的力气根本比不過塞繆爾,塞繆爾硬是用拖的,生拉硬拽,把魯昊弄進了教授 休息區。 在那里的是全學院所有的資深教授,總共20人左右,還坐著兩三個學員,包括殷婕 。 魯昊面色蒼白,完全不知應對。 教授們面無表情的樣子,几乎令他有奪門而逃的欲望。 坐在首位的教授遞出這次公演的曲目,挑了其中一首Sleigh Ride,交給了塞繆爾。 塞繆爾也交給了魯昊。 魯昊不知所措地接過,看著熟悉的歌詞和調子,卻不知道該唱什么。 殷婕坐到鋼琴前,隨時准備為他伴奏。 這首雪橇之旅的語速很快,還必須有人配合才行,這里在場的人完全可以配合他, 但最主要的是,要此刻的他唱出歡快的感覺,這根本就不可能! “別緊張,用你上次的感覺就好。” 塞繆爾說著,就坐到一張空著的椅子上。 感覺? 不,他什么感覺都沒有。 周身一片空白,嗓子完全被塞住了,腦子里充斥著那封電報上的字句。 胃癌……病危……病危……胃癌……盼回……胃癌……病危…… 輕快的音樂伴奏開始了,輪到他唱的時候,他只張了一下嘴,發出了第一個單詞的 發音,但是,連一句完整的句子,他都沒有辦法唱出來。 彈琴的殷婕仍舊自顧自地彈著,但教授們已經都開始議論紛紛,尤其几個最權威的 教授已經面露不悅的神色,塞繆爾的臉色也很難看。 琴聲停下了,又被示意重新開始。 伴唱的人首先唱,魯昊這次終于唱了。 可是,他的聲音不僅沒有活力,甚至有哭泣一樣的感覺。 發音不准──顫抖,走調──哽咽,沉悶而壓抑──受打擊中。 只唱了一段,連魯昊自己都無法再忍受自己所唱的東西,他扔下譜子,就這樣沖出 了休息室。 結束了……一切都…… 覺得積壓的眼淚仿佛要傾倒而出,魯昊哽咽著回到教室,拎上書包就奔出了學校。 都結束了…… 休息室內徒留一片怨聲載道,塞繆爾道過歉之后,除了覺得自尊受損,也覺得魯昊 有點不尋常。 沒有道理會唱成這樣,即使以最差的水平。 但無論如何,他讓自己下不了台,這簡直是侮辱他的眼光。 或許魯昊沒有多少才能,但是他相信經過雕琢,還是能夠放一點光芒的,只是沒想 到,他竟然這么沒有上進心,這樣浪費自己給他爭取的机會,實在是個傻瓜! 糟透了! 該死的!真是糟透了! 望著教授們全部离去的休息室,塞繆爾狠狠踹了一下椅子。 梆!! 寫好了退學申請,魯昊已經打包好了全部的行李,机票雖然還沒有訂,但是,他已 經決定要盡快赶回去了。 昨天的鬧劇讓他深思殷婕的話,她是對的,自己這樣的人,确實不可能在這里生存 。 他不夠堅強,不夠強悍,不夠有意志,又沒有什么心眼和手段。 還是走吧…… 即使不能登上全世界的舞台,但是,好歹,他也可以回國做做音樂教師什么的,并 且就近照顧為他操勞了半生的母親。 媽媽,但愿你平安無事! 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心已經飛回了中國,他神思恍惚地靠近院長室,舉起的手剛要敲上去,就被一只手 從后面勾住脖子拎了過去。 這种感覺……又是他! 轉頭的瞬間,手中的申請書被抽走,塞繆爾沒有看兩行,就將信撕得粉碎。 “你……!!!” 他以為魯昊還在介意當初他們發生的事,因為他想了一天,也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 魯昊看到信被抽走的瞬間,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所以也不怎么在乎,大不了回 去再寫一封,甩開扣住自己肩膀的手,他就朝門口走去。 但是塞繆爾立刻追上來,攔住他。 “懦夫!你就這么隨隨便便就……!” 不理他! 魯昊現在不想听塞繆爾說教,他只想回國,只想見病重的母親。 如果解釋不清楚,干脆就別解釋,如果不知怎么面對,就干脆躲得遠遠的。 對,躲得遠遠的,他現在就要躲,躲到中國去,塞繆爾看不到的地方。 這樣想著,魯昊一個閃身,避開教授之后,就跑了起來。 鈴聲乍然響起,一大群學生涌入走廊,剛好堵住了塞繆爾,魯昊順利地跑出大樓, 也順利乘上公車。 是的,早就結束了,從搞砸面試起…… 其實他想和塞繆爾教授一起登台的,可是,他還是不知該怎么面對曾經對自己做過 那么過分的事的他,也不知該怎么處理自己的心情,還有,他的母親需要他。 最后一點,是重中之重的原因,所以他不得不。 藏進公車的角落,仿佛這樣塞繆爾就不會找到自己一樣。 下決心吧,明天就去訂机票。 可是事實上,他根本等不到明天了。 回到住處,房東太太立刻焦急地走出來,又是一封電報,雖然奇怪為什么這次會發 到這里,但是,魯昊還是急急忙忙地接過它。 母昨晚亡故,速歸。 還是姨媽的署名,但是,魯昊看了之后當場怔在了原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前天才收到母親病危的消息,怎么可能這么快就……! 他乒乒乓乓地沖上自己的閣樓,奔進已經收拾得干干淨淨的房間,從自己的行李對 中拿出一整本活頁本。 這是這個季度的信,他沒有寄出的。 原本打算回去帶給母親看的,難道已經…… 啪…… 本子掉在地上,翻到夾著的那一頁上,剛好寫著自己有關最近的事的困扰。 但是……已經…… 啪嗒…… 啪嗒…… 眼淚不爭气地掉了下來,他頓時覺得意大利与中國的距离是這么遙遠,就在那遙遠 的彼岸,他的母親已經悄然逝世了,而他這個做儿子的,卻連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 他…… 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要回去! 現在就訂票,今晚就回去! 回過頭時,房東太太就站在門口,手里提著電話机,遞給自己。 魯昊抹了一把眼淚,草草道謝之后,就馬上翻出電話本,撥打了電話。 訂好机票,他提上行李,從一個封好的信封中點著錢,打算交給房東太太,但是, 房東搖了搖頭,沒有要他的錢。 “走好。你是個好房客。我為你的母親難過。” 魯昊沒有再說話,他點頭表示謝意,就提上為數不多的行李,离開了那間閣樓。 留下的一些書籍,就當是送給房東太太的吧。 直接奔出巷口,在一家小超市中,他買了一大包面包,打算在路上吃。 車程到机場要好几個小時,他必須先找車子。 手指摸進衣袋中,小小的電報條好像千金般沉重。 他要回去! 他要回去! 一定要回去! 這么想著,他啃著一個面包,跑到巷子外面的小公園旁,等出租車。 但是出租車沒有過來,一道車燈的亮光卻突然打到他的身上。 好亮。 剛哭過的眼睛受不了刺激,他抬高拿面包的手,擋住光線。 車門開了,一個人影從亮處緩緩接近他。 人影遮掉了部分光線,令魯昊漸漸放下手,看到的卻是塞繆爾。 塞繆爾沒有說話,走到兩人只有一臂距离的時候,忽然,他伸出手臂,一拳揍上魯 昊的左臉頰。 魯昊吃了一惊,卻沒有躲過,生生挨了一拳,倒在了地上。 剛買的面包全部落在地上,并被自己壓坏。 憑什么打我? 你憑什么打我? 在你對我做了那种事,進行了那樣的侮辱之后,我卻因為尊敬你,一直沒有憎恨你 。 但是,現在,我要回國為我的母親奔喪,難道,我連這樣做的權利也沒有嗎? 無名的怒火竄上心頭,傷心,憤怒,委屈還有怨恨,一股腦爆發出來,魯昊站起身 ,猛地就朝塞繆爾的眼睛打了回去。 塞繆爾可能想不到他會這么做,結結識識地挨了一拳,歪了一下身体。 很快,他馬上狂怒地站直,又一拳將魯昊揍倒在地。 “你為什么要退學?因為討厭我嗎?就為了這個,所以你就放棄一切?你這傻瓜! !” 邊揍邊罵,而由于体型上的差异,魯昊只打了一拳,就再也沒能還手,承受全部的 拳頭。 看到魯昊完全無還手之力的樣子,塞繆爾也停下了打罵,拎起魯昊的領子,將他的 長劉海全部撩上去,嚴厲地盯上魯昊的眼睛。 但是,他愣住了。 魯昊的眼睛在流淚,即使在流淚,眼中卻充滿了怨懟。 魯昊恨恨地想甩開塞繆爾,但是,卻掙不過他的力道,反倒把口袋中的紙條抖了出 來。 看到那紙條,魯昊連忙要撿,但是塞繆爾快了一步。 ………… 很可笑。 塞繆爾讀了上面的字之后,臉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有所了悟,又像是歉疚和遺憾,還有,仿佛被蒙在鼓里一樣 的不甘心──他沒想到原來自己是錯怪了魯昊。 他把魯昊看扁了,現在覺得內疚。 所以,他首先松開了魯昊的衣領,魯昊立刻跌倒在地。 塞繆爾這才發現,魯昊的嘴角在流血,臉上布滿淚痕,鼻子上也有擦傷,可能身上 還有不少瘀青。 “對不起……” 又是他的錯,真窩囊! 魯昊沒有理會,慢慢爬起身,搖晃了一下,推開塞繆爾的手,拎過箱子,他慢慢走 向路邊。 看到計程車在過來,他想要舉起手,但是,忽然,馬路上的燈光都搖晃起來。 他就著舉手的姿勢,倒在了地上。 “魯昊!!” 這是教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嗎? 他模糊地想著,失去了知覺。 媽媽……對不起…… -- 曉之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