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之二 出走
香水……
我屏息，因為我討厭那纏繞著你的味道。
唇印……
我閉眼，因為我害怕被你發現眼中的淚。
可是這樣，好痛……
已經有多久了呢？
我在午夜、你的鼻息中睜著眼沉思。
從什么時候開始，你的身上總是纏繞著形形色色別人的味道。
女人的香水、化妝品，男人的古龍水和煙味……
你，為什么能在一邊用認真的眼神說愛我的同時，一邊帶回這种种的愛慕和誤會呢？
可你那毫不在乎的態度，讓覺得這些重要的我、顯得又是那么地……愚蠢。
──你要相信我，不管發生了什么，都請相信我。
我信。
我一直信。
可是，心痛的感覺也誠實地從心臟一端傳到另一端。
為了相信你，我還要付出什么？
如果愛你是我自己的選擇，那么你的愛是否也選擇了我？
還是……你只要一個全然相信、服從你的人？
說句實在話，現在的你……我不懂。
現在的自己……我討厭。
──……嗯？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
──睡不著嗎？
──……嗯。
──快睡吧，我明天要赶飛机，后天晚上回來，明早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你說完，就仿佛一切已經決定，吻我，抱住我，沉睡。
而我還是睜著眼，睡不著。
夜更深……
眼睛澀得厲害，可是我還是不想睡。
輕易地從你松開的怀抱中退出，我躡手躡腳地走向浴室。
啪──
燈光下，我少年般長不大的体型暴露在鏡前。
我認識你時，也是這個樣子。但是我已經在你身邊很多年了……
然而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同親人決裂，成為你的愛人，這些在你眼中，都是理所當然的嗎？
現在，我時時刻刻忍受著可能被拋棄的恐懼，在你的面前隱忍著、強顏歡笑。
對像木偶般的現在的我的心靈世界，你難道一無所知嗎？
你……真的愛我嗎？
這种關系……還能稱作愛嗎？
我穿起我的外衣，不知為什么，現在想出去，想离開你。
只是一小會儿也好……
然而，在穿上風衣最終要開門的剎那，我又回過身。
你睡得很熟。
為什么！？
沒有我陪在你身邊，為什么你照樣睡得那么熟！？
這一刻，我多希望你發現了我的离開，留下我，別讓我胡思亂想！
然而，你沒有。
哪怕我稍稍大聲地關上了門──
啪嗒！
漫步在街頭。
我毫無目的。
可是午夜的燈光卻將我不知不覺引向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那條布滿霓虹的街。
我找到一個并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來。
午夜，這條街上的人卻始終來來去去。
一個個單身的年輕男子都被搭訕，形只影單的、到最后也都成雙成對。
唯獨我，每個人都有投過來目光──偷窺、暗瞥、悄悄打量──卻沒有任何人來邀
我。
我在等人邀嗎？
不，沒有……
我是……
愛著那個人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么我心里空蕩蕩的，沒有愛人的充實感？
心中隱約的期待，又是為了什么？
那些駐步不前的人，莫非都看出了我的本質──一個心中另有所愛的人？
然后……
他。直接走到我的面前。
沒有說多余的話，他看著我微笑。
歪歪脖子，他用目光詢問。
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然就這樣看著他的目光……點頭。
一直到賓館，一直到床上，一直到激情漸漸平息。
沒有罪惡感……
心情出奇得好。
莫非……這就是出軌的感受？
所以……這么多人都要背叛愛人嗎？
不對……
不是的。
下意識地搖頭，我想，我不是這樣想的。
而我當時在想什么，我卻并不明了。
──為什么搖頭？
──…………（我不知道）
──你……愛我嗎？
──不愛。
我很干脆地說了。几乎是下意識地立刻反應。
我看到你臉上的惊愕，也看到你的少許狼狽（緣何而起的狼狽？莫非你是希望我說
愛你？）
我有些后悔──或許……我不該這么直接，因為畢竟，這么簡單的問句和答句，并
不能詮釋我的心情。
──但是……
我說。
我完全不知下文該說什么。
直覺告訴我，我想說什么，但是現在，腦中一片空白。
只不過，看到你眼中細微的失落和若有所期待，我硬是動著嘴唇。
──但是我喜歡現在、在你身邊的自己。
真的說出來了。
我自己吃了一惊。
你卻露出有點滿足、又有點像泄气一樣的眼神──莫非你以為我說話寐著良心？
我謹慎地搜索著內心，然后肯定……自己說的都是真心話。
多么不可思議……
有些牽強拗口的話語，但我一霎那間感到，沒有比這句話更讓我覺得貼切的言詞了。
現在的我，沒有那些無畏的恐懼。
沒有虛假，沒有壓抑，沒有忍耐，沒有掩飾。
我……就是純然的我，不是嗎？
對眼前的這個人，我尚且稱不上愛或不愛，然而……他讓我看到最最純然的自己。
此刻，我沒有什么心靈的負擔。
我滿足。
我喜悅。
面向窗外，我情不自禁地盯著那片霓虹燈光，雖然身上未著寸縷，但我絲毫不覺得
困窘。
這种喜悅的，心口一下子盈滿的感覺，許久許久……不曾有過了。
上一次……是否就是我和那個人初遇的時候？
我和他的愛來得那么凶猛，那么無法阻擋，可現在……
背后突然貼上來的溫暖讓我有一瞬間的惊訝緊繃，但我很快臣服在這個怀抱里。
現在背后的人，不是我愛的那個人。
但是，我不想掙扎离開。
剛才瞬間，我所想起的東西，是否可能……就是我遺忘已久的最珍貴的東西？
啊……
真的好久好久……
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天快亮了。
我像好几個小時前一樣，睡不著。
但是，現在胸中并沒有剛才那樣痛苦壓抑得喘不過气來的感受，現在……這种感情
……
嗯…………很微妙。
床頭放著一疊錢──數量相當可觀──從這個人的衣著就可以看出，他的身家不凡
。
我不知為什么笑了……
我有說過要出賣自己嗎？──他是把我誤會為那种行業的人了吧？
我輕輕動了一下，原本以為不會惊動后面的人，但是我錯了。
那雙手臂忽然猛地把我收了起來。
我屏息……
這個男人……
身上的味道很干淨……
淡淡的香皂味。
淡淡的、我頭發的香波的味道。
這才想起來，我挂念的那個人，他身上似乎從來沒有沾染過我的味道。
為什么？
莫非是因為其他的味道太濃？所以我淡而几乎無味的味道都被蓋過了？
或者……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微乎其微？
閉眼……我決定不想他。
深吸著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的、我的味道……
錯覺也好……
這讓我有瞬間的歸屬感……
還是老地方。
我在等人。
我不知道我在等誰。
他今天回來，但是會猜到我在這里嗎？
我怀疑。
而昨晚的那個人，他……還會來找我嗎？
我是不是很貪心？
誰能告訴我，我心中隱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閃爍的燈，在角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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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
翩翩起舞
直到日出
被光吞噬 幻滅 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