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的孩子 全
雖然不是亂倫,但是很難說清楚。
雖然不是3P,但是同樣很難說清楚。
兩個人,三個靈魂……汗,各位看著辦吧。
對這种東東敬謝不敏的大人,請三思而后行。
歸來的孩子
作者:曉之君
“嘟嘟嘟嘟……”
不遠處傳來汽車喇叭的連續鳴響,很快,人群開始聚集。
綿密的小雨像一張网,网住街頭所有的人。
什么事?
發生了什么事?
是車禍……
有個年輕人……
哎呀……真可怜。
人們互相交頭接耳,談論別人的不幸就如同談論天气般簡單。
羅倫卻對一切聲音都充耳不聞。
他沒有帶傘,也沒有看車禍的現場。
他的表情木然,手里捧著一個陶罐,就這么走過喧鬧的事發地點。
“嗚哇嗚哇嗚哇……”
救護車的聲音很快傳到所有大街小巷,醫護人員紛紛奔下車,其中好几個急救人員
在經過羅倫身邊時,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 ──”
好響的什么東西被打破的聲音。
羅倫的臉吃惊地繃住了,難以置信上一秒還好好地安頓在自己怀中的壇子,竟然就
這樣……
白色的粉末隨著小雨和風向他的后方飄去……
──爸爸……
仿佛听到已經死去的儿子的呼喚,羅倫不敢置信地望著地上逐漸化在水中的粉末和
其他飄散的骨灰……
──斷气了。可能沒救了……
──那么病人的家屬呢?肇事者又在哪里?
──都不知道……
──哎呀!這是什么東西!
──是……是骨灰!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快走啦,把那些灰弄干淨……
──醫生,好像又有呼吸了,沒有死,還有心跳……
──赶快送上車,快搶救……
一片喧鬧中,人們因為飄散而來的骨灰而紛紛离去,不再圍觀。
低咒著倒霉的人們,在經過羅倫的身旁時,都以看怪胎的眼神瞪著他。
──這种東西怎么不收好?
──討厭死了!
──快,接上氧气,送醫院……
混亂,車子呼嘯的聲音,救護車离去的聲音,人們散去的聲音……
直到吵嚷的街頭又恢复宁靜,羅倫還沒有從發呆中清醒……
小雋……
意識到自己的手上,已經空空如也的時候,羅倫拼命的開始撿拾地上殘留的陶器破
片。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他唯一的儿子,只有10歲的羅雋,一周前死于撕票事件。
羅倫是個小有名气的畫家,無論是自己的作品,或者是模仿以前大師的作品,都价
值連城。
儿子被綁票犯綁架,羅倫受到勒索。
但是,他是想付錢的啊!
他根本不會為了那些身外之物而失去唯一相依為命的儿子啊!
他22歲就和妻子結婚,但妻子在結婚兩年后就去世了,死于胃癌,岳父母也在那之
后很快去世。
羅倫本就是個孤儿,父母死得很早,所以他才特別渴望家庭的溫暖。
但是上天對他是何其地不公平,一而再再而三地奪走了他全部最重要的人們。
這讓他情何以堪?
今天剛剛辦完儿子的喪事,他魂不守舍地捧著儿子的骨灰,才走出來沒几步,就連
儿子的遺骨都全部失去了。
這种事……
盡管拼命想撿回骨灰,但是,地上充滿了積水的雨天,骨灰全隨著雨水流到下水道
中,去哪里撿?
最后,自己只能放棄……
小雋!
羅倫自己也知道,失去儿子的一刻,自己就什么都失去了。
儿子是他的靈魂,是他最珍貴的東西,是妻子最珍貴的遺物,但是現在……
也顧不得什么形象,羅倫就這樣跪在地上,用仿佛要傾倒全身的傷痛般的哭聲,哀
悼自己最后失去的親人……
漸漸變響的雨聲,逐漸掩蓋他哭泣的聲音,仿佛天也在為他哭泣一般,這場雨,整
整下了兩天……
沒有任何靈感。
坐在畫布前,羅倫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東西。
自從打破儿子的骨灰壇,或者說自從儿子去世開始,自己就根本沒有再畫出過任何
東西。
已經過了整整3周,自己就好像死了一樣。
失去儿子的家里,只剩自己一個人。
空虛、寂寞,比當年失去妻子時更胜好多倍。
現在的他,什么都沒有。
如果一個人失去了稱之為靈魂的東西,那么,他就不能算是個真正的人。
如果一個畫家失去了靈魂,那么,他也不可能畫出好的畫,因為沒有靈魂的畫和垃
圾沒有兩樣。
桌上,牆上,到處都挂滿了妻子和儿子的相片,他以自己的方式悼念他們。
但是,如果要他畫出妻子和儿子的臉,他也畫不出來。
筆已經生鏽了,顏料也成了無意義的色塊。
畫布更是一片空曠的荒野。
不想、不听、不動。
只留他一個人的世界,安靜得仿佛在隔音室里。
儿子生前最喜歡拼圖,羅倫敢肯定,自己的才華肯定傳給了羅雋,但是,自己甚至
來不及好好培養他,就害死了他。
對!
是他害死了儿子!
如果不是這些累人的盛名,怎么可能會讓儿子成為綁票犯的目標?
可是,一切都太遲了……
“嘩──”
猛地扯下畫布,他碰翻架子上的所有顏料。
紅黃藍綠青紫黑……
亂七八糟的顏色全混在一起,好像他紊亂的心,好像他凌亂的家──或者說,已經
不能稱之為家的一個有著屋頂的空殼。
發泄夠了,目光移到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桌子。
桌上,那是一幅梵高的向日葵。
是未完成的一幅拼圖,儿子生前最后在拼的那個。
花瓶已經基本完成,花瓶上的字母也拼完整了,但是,上面“亂成一團麻”的向日
葵花卻還沒有動。
──這些花的顏色很混,很難拼的……
還記得當時買這幅拼圖時,自己對儿子說的話。
──沒關系,爸爸。我喜歡它,買下來吧!
自己最終還是買了,儿子歡歡喜喜地抱著它回家,然后就著手開始拼。
直到他被從家里綁架時,手中還捏著一片小小的拼圖塊。
現在這一塊,就在自己的手里。
羅倫掏掏衣袋。
儿子死后,這篇拼圖塊自己一直收在身上,是拼圖的花瓶上的最后一個字母的邊腳
。
望著手中的這一塊拼圖,羅倫感到五味雜陳。
仿佛還能感覺得到儿子拿著他時的体溫,他感到心中好像缺了什么似地難受。
──爸爸,我回來了……
嗯?
什么聲音?
好像儿子的聲音,就好像那個細雨蒙蒙的夜晚,自己所听到的儿子聲音一樣。
羅倫四下張望,卻沒有見到儿子的影子。
也許,儿子對自己的依戀,使得他的靈魂還滯留在這間屋子里吧!
這樣想,羅倫不禁更加仔細地東看西看。
──小雋,你在什么地方?
──小雋,如果你听得到,為什么不出來見見爸爸?
明明只有三十出頭的心,現在卻仿佛老了几十歲般脆弱不堪。
自己對親人的依戀,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為什么他們不理解?
因為他們一直都擁有,他們未曾失去,所以,他們不知道失去的時候,面臨的是多
大的痛苦……
“喀……”
什么聲音?
听到聲響的羅倫歇斯底里地回頭,好像真的有人。
會嗎會嗎會嗎?
會是自己的儿子回來了嗎?
羅倫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門前,就在手要触上門把的一瞬間,听到了門鈴聲。
“叮、叮咚……叮、叮咚……”
要開門的手僵在原地。
這种按門鈴的手法──
是他的儿子羅雋的習慣。
因為羅倫是自由畫家,所以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會赶在儿子回來前回家。
也由于此,儿子身上從來不帶鑰匙。
而那种門鈴聲,正是調皮的儿子的獨家按鈴方式。
會嗎?會是真的嗎?
儿子真的听到他的呼喚,真的回來了嗎?
羅倫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臟仿佛就在自己的嘴里,心跳的怦怦聲好像回響在整間空蕩
蕩的屋子里。
手指在發抖,久久,才摸上門把。
開?不開?
開了以后如果不是儿子的話,自己一定會再受到一次打擊吧。
但如果是儿子的話呢?
如果是儿子明朗的笑容迎接自己呢?
那他一定要緊緊擁抱儿子!
不管他是活的還是死的!
只要是小雋,他一定會接納!
“叮、叮咚……叮、叮咚……”
門鈴還在響,心跳也几乎和門鈴的聲音一致。
開吧──
這么下定決心的瞬間,門被猛地打了開來。
強烈的光瞬間涌進屋子,羅倫低著頭,他看到的是一雙雪白的田徑鞋。
可是明顯的是,不是他儿子的鞋子。
來人是一個年輕男子。
失望一下子籠罩羅倫千瘡百孔的心。
──不是……
他瞬間搖晃了一下……
然后,抬起了頭──
眼前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大概二十三、四歲,臉上有著陽光旭日般的笑容。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笑容,羅倫一陣眩暈。
──小雋……
眼前的年輕人除了笑,身上卻穿著白色的病服。
好像是醫院里跑出來的樣子。
而且,臉色也有點難看。
看他凌亂的頭發,應該是跑了不少路,但是,呼吸卻沒有絲毫不穩。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也就是最令羅倫吃惊的是──
“爸爸!我回來了!”
隨著這明朗的聲音,來人直接扑進羅倫的怀里。
羅倫完全惊訝住了。
而沖擊力過大,兩個大男人就這么倒在羅家門口。
這樣的事實實在太難以消化了。
一個比自己差不多小了十歲的男人,竟然管自己叫爸爸?
羅倫覺得腦筋有點遲鈍,轉不過彎來。
但那個男人确實是就這樣進了屋子,然后在該換拖鞋的地方換下鞋子。
“咦?爸爸的鞋子我穿剛好耶!”
羅倫仍然呆坐在門口。
“啊,我的拼圖還在,真是太好了!”
這么說著,這個陌生男人走到桌前,正要触碰桌上的東西時,羅倫才反應過來,大
吼出聲:
“不准碰桌上的東西!!!”
那個青年愣住了,不明所以地轉回身,有點傷腦筋地問:
“為什么不行?我還沒有拼完啊……”
“你……你究竟是誰?為什么……為什么要和我開這么惡劣的玩笑!?”
羅倫气得渾身發抖。
他感到憤怒又傷心,眼前的青年做出种种像儿子般的舉動,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純粹地惡作劇的話,也未免太過分了!太無聊了!
“爸爸?怎么了?你不認得我了嗎?”
“別叫我爸爸!我的儿子小雋已經在一個月前去世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爸爸,我沒死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但是,我沒有死
……我想你會擔心……所以我等身上不痛了……就從醫院里跑出來……”
“住口!住口!我的儿子只有10歲,而你,最起碼也已經20歲了,我怎么可能有你
這么大的儿子!”
“不是的……爸爸……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
他好像慌了起來,拼命地解釋,但是,卻怎么也說不清楚。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羅倫感到腦筋像打了死結,根本理不清眼前的情況。
眼前這個人的口吻、一些小動作,還有習慣,甚至對屋子的熟悉,都像是自己的儿
子。
但是不對,儿子應該死了,不是這种樣子,不可能會有這种荒謬的事……
即使是原本自己不肯承認或者相信的事實,但是,儿子不會回來也已經成了定局。
自己親眼看著儿子化成骨灰,也親眼看著骨灰隨風飄散,怎么可能現在又跑出來一
個……
不對,他肯定是惡作劇,肯定是騙子……
羅倫不信,盡管他很想相信。
假使今天站在這里的是一個和儿子差不多年齡的孩子,他或許就會真的相信……
但是,面對這么一個大男人,他不信,他不信,他不能相信!
“你是騙子!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認識你!快走!”
羅倫的手腳動了起來,他拼命推著這個自稱是自己儿子的人,將他硬推到門外。
“不要!爸爸!我真的是小雋,我是小雋啊,爸爸……快開門!快開門!”
任憑他在門外怎么叫喊,自己都不能動搖。
聲音不對,樣子不對。
或許不能說明任何東西,但又不能相信任何東西。
現在是21世紀,沒有什么借尸還魂的事,自己不能相信,絕對不能!
“爸爸!開開門!開開門爸爸!”
門外的呼喊沒有停,但羅倫選擇不聞不問。
他回到和儿子共同的房間,關上門,甚至落了鎖。
他感到內心前所未有的混亂。
甚至比剛失去儿子時更胜。
可惡的惡作劇!
可惡的現實!
呼聲仍然沒有停,但是,漸漸卻夾雜了雨聲,雨聲漸漸變大,蓋過了呼喊聲,而且
,那不停刺激自己耳膜的聲音也漸漸變輕。
連綿不覺的雨聲,就和那個晚上的雨聲一樣。
一樣的雨聲……
──爸爸,我回來了,為什么你卻不肯開門迎接我!
──爸爸,為什么你不相信小雋回來了?
──爸爸,爸爸,好冷!小雋渾身都濕了……
──爸爸……我的胳膊好痛……血……又流血了……
──嗚嗚嗚……爸爸,開門……爸爸……
──爸……爸爸……開……門………………………………
整個晚上,儿子的哭聲就在耳邊回蕩。
早上起床,羅倫听到窗外的雨聲還沒有停止,感到心情一陣煩躁。
尤其昨晚吵了一個晚上的聲音,好像是自己做夢,又好像是儿子真的在自己耳邊哭
訴。
心情惡劣~~~~~~~~~~~
刷牙之前,羅倫叫了一份披薩,當作早餐兼午餐。
門外沒有什么聲音。
或者是雨聲太大了,所以自己听不見?
他不想去理會。
肯定是惡作劇。
自己也試著這么說服自己。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連續拼命按的門鈴就好像要催魂一樣,攪得羅倫連刮胡子也沒法清靜。
大概是披薩來了。
擦掉臉上的泡沫,他勾過鑰匙,去打開鎖上保險的門。
打開后,見到一份披薩,也見到一個工作服打扮的男人。
“羅先生,您的披薩到了。”
來人的語速很快,但是除了天生的訓練有素以外,好像還有什么別的因素。
老實說,看到門口沒有別人,羅倫感到一陣放心,當然,也有一陣失落。
“羅先生,錢正好。”
對方收好現金,朝走廊下望了望,然后有點猶疑地問道:
“羅先生,您認不認識一個年輕人?在那邊走廊下面,右手全是鮮血,怪嚇人的。
臉色也很難看。”
听到這句話,羅倫的臉驀地僵住了。
“我想替他叫輛車送去醫院,不過,他說,他是這家的人,他和爸爸吵架,所以…
…羅先生是不是他的哥哥?我看他的樣子,好像不太好……”
那個年輕人還在嗎?竟然還沒有走?
這一個區域,全是小別墅型的。
每棟別墅的底樓都很矮,是做儲藏室用的。門要通過一個樓梯,在二樓上。
這個送披薩的說的地方,可能就是樓梯背面的走廊那里。
為什么他不走?還有,都是鮮血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樣子,确實是從醫院出來的沒錯,那么……
沒有繼續想下去。
羅倫甚至沒有考慮任何其他東西,就這樣奔下了樓梯……
“啊~~~~~原來真的是羅先生的兄弟啊~~~~~~~”
送披薩的這么笑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沖到樓下,看到一張昏迷的凍得發紫的臉龐,以及,鮮血淋漓的右手臂。
那個青年蜷縮著,躲在角落里,似乎是避雨的樣子。
羅倫看到他那种瑟瑟縮縮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覺得心角在抽痛。
為什么自己會跑下來?
為什么自己會覺得他可怜,會為他擔心?
難道自己相信,他就是自己的小雋嗎?
那怎么可能……
但是,這樣落魄而又讓人心痛的他,羅倫無法置之不理。
救他是為了什么?
或許羅倫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有預感,自己絕對不會后悔……
換掉了他染血的手臂上的繃帶,也換掉了他渾身濕透的衣服。
對方甚至沒有任何一絲絲的抗拒,就自覺地脫光自己的衣服,反倒是羅倫覺得非常
的奇怪。
全部換完了,喝姜湯,把他赶到以前自己和儿子一起睡的大床上。
整個期間,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是,只是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羅倫。
羅倫不敢直視。
因為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那目光像极了自己已經死去的儿子。
“你睡一下,睡醒了告訴我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嗚……”
轉過身欲走的羅倫意外地听到了他的啜泣聲,訝异地回頭。
不會吧,說哭就哭?
“爸爸,為什么你像變了個人似的……連小雋也不認得了……”
這樣的口吻,确實……非常地像自己的儿子,但是……
“你……叫什么名字?”
羅倫也開始不确定了,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一樣。
“羅雋。”
“几歲?”
“十歲。”
這么個大男人說自己只有十歲,真的很匪夷所思。
“你的父母叫什么?”
“爸爸叫羅倫,就是你;媽媽叫關韻知,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你的生日呢?”
“8月22日,和爸爸同一天。”
“我是做什么的?”
“爸爸畫畫。畫好漂亮的畫。得過獎的!”
這些東西好像都太平常,都能調查出來。
但光是眼前的人能說出這些,羅倫已經覺得很不可思議了。
“你最希望今年生日拿到什么禮物?”
這應該除了自己和儿子,沒有任何人知道,那么……
“我要一整套的畫具!和爸爸的一樣的!爸爸答應的!不可以賴皮!”
天吶……他真的說得出來?這怎么可能!?
“那……那邊桌上的拼圖,是什么時候買的?”
“上個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天!爸爸說帶我到游樂園去玩,結果沒空,所以就帶我去
買拼圖……”
這……這……真是聞所未聞,這么私密的東西,他怎么會知道?
“你……你的胎記在什么地方?”
只要他能回答這個問題,羅倫就敢肯定,一定是上天的寬容,把他的家人送回來了
!
“胎記?爸爸……我沒有胎記的說……爸爸記錯了嗎?”
對了!
真的是小雋!
太神奇了!
這……這一切……
“小雋!”
羅倫扑過去,抱住這個外表已經是個大男人,但內在卻的的确确是自己儿子的人。
不知是什么陰錯陽差,但是,老天确實是開了一個玩笑,將他的儿子還了回來。
不管儿子現在是什么樣子,但是,他永遠是小雋,永遠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緊緊緊緊地抱住,羅倫不愿意再松手,他永遠都不會放手了。
“小雋……”
重逢的喜悅,淚水潸潸地滑下臉頰。
“爸爸,你怎么哭了?小雋回來了啊……你終于認得我了……爸爸……爸爸……”
于是,這對怪异的父子,就這么抱頭痛哭。
后來呢?
──爸爸,我要和你一起睡。
──小雋,你長大了,要自己睡。
──我不要,我只有十歲,才沒有長大!
──小雋!
最后拗不過儿子,羅倫還是投降了。
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張床上,總覺得有點怪异。
尤其,儿子是樹熊性格,最喜歡抱住自己睡。
羅倫敢肯定,即使靈魂是自己的儿子,但身体也肯定是別人的,被一個陌生的身体
抱住,而且是緊緊地抱住,簡直要透不過气來了。
──小雋,松手,爸爸快被你勒死了……
──不要,嘻嘻……爸爸的感覺最好了!
──小雋……
即使每天早上筋骨酸痛,但是,這也是有家人的生活,這令羅倫感到無比的幸福。
儿子這副樣子,根本沒法子上學,所以,羅倫就親自教他。
不過困扰的是,儿子過去有的繪畫天份,根本無法在這具身体上有所体現。
從眼前這張臉部畫得像豬頭的蒙娜麗莎就知道了。
盡管手不听使喚,但儿子的眼力倒還是很靈,對畫的好坏优劣評定十分苛刻,而且
准确。
這一點,令羅倫頗感欣慰。
還有困扰的一點就是──
“爸爸,跑快點啦!你好慢啊!”
天啊……他要腰椎勞損了。
清晨連跑四公里,气都快接不上來了,可是小雋好像根本沒有什么不适的症狀──
連呼吸也不亂。
這是什么魔鬼身体?
羅倫敢打賭,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肯定是一個長跑健將。
不然,絕不可能會有這种体力。
太可怕了,和他晨跑,簡直就是魔鬼訓練。
“爸爸,多跑步有益身体的!加油啦!再一會就到家了!”
“是……是……呼……呼……”
看看,他還有當爹的威嚴嗎?
總算跑到了家,羅倫覺得自己渾身都散架了。
儿子卻仍然精神奕奕地忙東忙西。
桌上的那幅拼圖就要完成了,還差最后那么几塊,但是,那字母邊角的一塊,始終
還在羅倫的衣袋里。
是該還給儿子的時候了。
羅倫將手伸進衣袋,指尖剛触到那片薄薄的拼片──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起來。
羅倫的手离開衣袋,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對陌生中年男女,還有一個像是田徑員打扮的年輕人。
“請問,羅先生是嗎?我們听說……”
年輕人開口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其中那位中年女性突然沖進屋子,就這么一把抱住羅倫現在的儿子的后背。
“琦輝!原來你真的在這里!媽好擔心你!終于找到你了……”
什么!!
羅倫的臉色變得鐵青。
是小雋現在的身体的父母找上門了嗎?
那么小雋他就會被……!!
“小宋!原來真的是你!我沒看錯,昨天早上我的确看見你晨跑……”
年輕人也這么說著,進了屋子。
最后就只剩那個中年男子,他盯著羅倫臉色難看至极的臉龐,有點怀疑地說道:
“羅先生是嗎?為什么犬子一直在你這里,你卻不聯絡我們這些父母呢?你蓄意地
隱瞞嗎?”
這樣尖銳的話語又快又急地刺進羅倫的心里。
羅倫覺得自己心中好不容易開始愈合的傷口,又破開了一條裂縫,血滴滴嗒嗒地開
始滲出來。
“我……”
小雋是我的儿子!
那是我的儿子,不是你們所謂的什么琦輝!
但是,這种話說出來有人信嗎?
說那具身体是你們儿子,但靈魂卻是我十歲的儿子?
“爸爸!”
那個“妾身未明”的人突然這么惊叫,然后向門口扑過來。
他是在叫羅倫,還是在叫門外的男人?
很快,有了分曉。
羅雋猛地扑進羅倫的怀里,死死抱住羅倫,惶恐不安地瞪著眼睛。
在場的其他人全部愣住,尤其是那對宋氏夫婦。
沉默……
羅倫頭一次感到怀中的身体竟有千斤重。
這种情況,該怎么解釋?
孩子被領回了房間。
除了羅雋(或者說宋琦輝)以外的所有人都留在客廳里。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沒有人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羅倫開口了。
“我的儿子死于兩個月前的綁票事件。他今年十歲,名叫羅雋……”
詳細的說明,以及骨灰盒的事,全都巨細靡遺地娓娓道出。
听的人很用心,但也可能覺得很難接受。
“怎么會有這么荒誕的事?确實,你儿子的骨灰散掉的那晚,剛好在那個附近,我
的儿子發生了車禍,但是,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宋母激烈地爭辯。
“……他的傷口一稍微穩定,就從醫院逃了出去,那之前,我們都以為他昏迷著,
但是……你說的很离奇,盡管時間上沒有任何偏差,然而,我們無法接受這种邏輯……
”
宋父這么說。
“小宋是田徑隊的主力。他跑長跑得過好几個國內大獎,很有希望去參加奧運,所
以,隊員們都希望能找到他。昨天我看見你和小宋一起晨跑,就偷偷跟了上來……但沒
想到……”
同行的田徑隊員小李也這么說。
每個人都在說,這是我們的儿子,這是我們的隊員,請把他還給我們!
那么,他們有沒有想過,羅倫除了儿子以外,一個親人也沒有?羅雋也是羅倫的儿
子!
一個是靈魂,一個是肉体,這要怎么分配?
是看靈魂?還是看肉体?
沒有靈魂的人不能稱之為人,那么,應該是以靈魂為主吧?
但是為什么,自己卻無法理直气壯地以此為理由?
羅倫一句話也無法辯解。
他已經道出了全部,再也沒有別的任何話可以說了。
“……請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想再和他相處一個月,最后一個月……”
自己讓步了。
為了他的前途,為了他長跑方面的才能,為了他能有做人的价值,自己……讓步了
。
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一點也不是。
因為,只過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就要拋棄他。
不得不离開他。
“……一個月嗎?”
宋父的表情很嚴肅,他應該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感受。
為此,他答應了。
“好的,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后,我們再來接他!”
“……謝謝。”
呵呵……多可笑,即使是他們要奪走自己的孩子,自己還不得不感謝他們的最后的
寬容。
實在是……太諷刺了……
人送走了。
家里驀地變得十分冷清。
自己該怎么跟孩子說?
羅倫苦惱地抱住頭,然后听到房門打開的聲音。
抬起頭,意外地看到了淚流滿面的他的小雋。
“小雋……”
“別叫我!……爸爸是叛徒!我討厭爸爸!”
小雋哭叫著,沖回了房間。
在他鎖上門之前,羅倫將身体擠進房間。
“小雋,爸爸也不想离開你……爸爸……”
“騙人!爸爸你騙人!……那些人我不認識!爸爸卻要把我交給他們!爸爸不要我
了!爸爸是叛徒!嗚嗚嗚……”
孩子哭鬧著,大人的身軀發揮惊人的破坏力,砸掉床頭燈,亂扔抱枕和被褥。
房間頓時變成修羅場。
“小雋……你听我說……爸爸是……”
“不听!我不听!……爸爸不要我了!爸爸是騙子!嗚嗚……大哥哥……”
大哥哥?誰?
“我要去找大哥哥,我不要理爸爸!嗚嗚嗚……爸爸是坏人!嗚嗚……!!”
哭到一半,孩子昏厥了過去。
怎么回事?
羅倫屏住气息,看向歪倒在床上,動也不動的小雋。
“小雋……”
聲音有點顫抖。
快回答,小雋,你不會真的走了吧?
“小雋……”
逐漸接近那具身体,羅倫摸上那具身体的頭發,還是沒有回應。
呼吸……
沒有??!!!!!!
羅倫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小孩子說的話往往都是真話,那么,他說要走,就真的
走了?
留在這里的,只是尸体?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可以!
小雋!
爸爸也好,這具身体的爸爸媽媽也好,都愛著自己的儿子啊!
“小雋……快回來……爸爸沒有要拋棄你!快回來!”
撫摸著漸漸變冷的身体,羅倫只覺得自己仿佛漸漸掉進絕望的深淵。
太遲了嗎?
一切都太遲了嗎?
“小雋!!!”
別死!別死!
羅倫抱住尸体,努力地搓他的手腳和臉。
不要變冷,不要變冷。
小雋會回來的,他只是鬧脾气,他會回來的。
或許這只是自欺欺人,但是,他只能相信這一點。
──我還是走好了,爸爸不要我,我就不問大哥哥借身体了……爸爸再見……嗚嗚
嗚……
孩子帶著哭音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縈繞,羅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听到孩子的
聲音。
──不行。小雋!你不是最听話的嗎?快回來!爸爸要你!要你的!爸爸和你在一
起!爸爸不把你交給他們,我們在一起,請回來!
──爸爸騙人。大哥哥也必須回來了……爸爸,幫我謝謝大哥哥……
等等!等等!
小雋?大哥哥是誰?
是這具身体的主人嗎?
小雋,別走,爸爸沒有……
“唔……”
一個迷迷糊糊的鼻音從怀中抱著的身体傳出,羅倫高興地抱緊怀中的軀体。
“小雋!是爸爸不好!爸爸愛你!你別走!爸爸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爸爸……”
怀中的身体睜開雙眼,但是第一眼看到羅倫卻有點呆滯,然后,原本懵懂的表情變
成憤怒的樣子。
“碰!”
狠狠的一個拳頭,一點都沒有留情地砸在羅倫的心口。
羅倫險些一口气接不上來,咚地發出鈍重的聲音倒在地上。
“你是怎么當父親的!為什么要傷害小雋!你知道他有多喜歡你!多崇拜你嗎?”
陌生的口吻,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是誰?就是身体的原來的主人嗎?
“小雋……他……”
捂著隱隱作痛的心口,羅倫扭曲了臉龐。
“你這混蛋!小雋他那么依戀你這個父親,甚至向我借身体,想和你待在一起,可
你卻老是傷害他!你除了害死他以外,還要做多少對不起他的事?”
誰?你憑什么這么訓斥我?
“你簡直不是東西!哪有你這樣的父親!竟然還答應把自己的儿子交給陌生人?”
陌生人?如果沒錯的話,他們不就是你的父母嗎?
“……你是誰?”
肚子里有一堆的話,但是最終,還是先問了這句。
“我是誰?搞了半天,你連我是誰還不知道嗎?我叫宋琦輝,就是小雋口中的大哥
哥!”
是嗎?他早猜到了。
“這樣……那……小雋他真的……”
“我不知道!小雋究竟有沒有离開我的身体,我也感覺不到,我找不到他……都是
你的錯,都怪你……”
對方的聲音消沉了下來。
奇怪,他為什么要對小雋這么好?
“如果不是小雋當時進入我的身体,鼓勵我活下去,我肯定早就死了。而你這個混
蛋,竟然對小雋……像你這种人,怎么會是小雋的父親?”
也就是說……小雋不會回來了嗎?
這就是你的意思嗎?
羅倫安靜了下來,目光呆滯地集中在一處。
小雋……真的不回來了……也就是說,真的死了?
“呵呵……”
笑聲突地冒了出來,宋琦輝火大地一把揪住羅倫的領子。
“你還笑!你……!!!”
究竟還有沒有良心?
他想說這句話,但是,卻突然哽住了。
羅倫的嘴里不斷發出哼哼哈哈的笑聲,但是,臉上卻縱橫交錯地爬滿了淚水。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笑聲凄厲,讓宋琦輝的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這個羅倫,應該是愛孩子的吧。
──大哥哥,我會不會做得太過火了?
但是,要把你交給我的父母,确實是他的不對啊!
──爸爸他,很疼我的。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外公外婆,媽媽也死得很早,爸爸他
……一直很孤單……所以……很疼我的……
羅倫是愛孩子的,那么,他把小雋交還給我的父母的用意何在?
莫非是因為……!?
因為自己田徑的才能?
所以他……
自己錯怪他了嗎?
──大哥哥,轉告爸爸,我真的要走了……
──等等,小雋,你不能不走嗎?
──可是,大哥哥也要回來啊……
──……小雋,你能和我合為一体嗎?
──合為一体?
──就是,我們的精神融在一起,這樣,你不就也能留下了嗎?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融啊~~~~~~
──……我們一起祈禱好不好?我數1、2、3……我們一起說留下來……試試看好不
好?
──…………好。大哥哥,謝謝你……
──听好了……1……2……3……
留下來!
一陣眩目的光在自己的腦海閃過,宋琦輝一個踉蹌,倒坐在羅倫的身旁。
有沒有成功呢?
可是,自己的意識清楚地還在啊,那么,是失敗了嗎?
小雋?
小雋!?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吵死了!
“別笑了!小雋就要消失了,你不急嗎?”
忍無可忍地吼出來,羅倫猛地抓住宋琦輝的胳膊。
“你說什么?小雋還在?”
盡管不确定,但宋琦輝還是善意地點了點頭。
“真的!?”
羅倫的聲音充滿了惊喜,但一個大男人的破涕為笑,說實話,很丑。
“怎么可以見到他?”
“我……我想辦法……”
不知道為什么,宋琦輝覺得自己好像對羅倫有點畏懼一樣。
不對,除了畏懼,還有別的東西,比如說,竟有點類似崇拜的感覺。
融合成功了嗎?
但是,他的意識确實占了上風啊……
小雋,你究竟……還在不在?
因為無法确定小雋在不在,所以,一月的約定還是沒有改變。
宋琦輝偶爾會假裝小雋的口吻來安慰傷心的羅倫。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這么做。
但是,他不想看到羅倫傷心的樣子,那也讓他……傷心。
“爸爸,拼圖的這一塊呢?”
常常會不自覺地就叫羅倫爸爸,然后窘得面紅耳赤,比如現在──
“哪里?”
可能羅倫已經習慣了,他把這當作是儿子偶然出現的象征。
“這……這個字母的邊……”
羅倫靠在自己的背后,難以解釋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很感動,而且,覺得很放心。
“啊……糟了!上次那件外套送去干洗店了……”
咦?這是什么轉法?和干洗店有關系嗎?
看到宋琦輝一頭霧水的樣子,羅倫微笑解釋道。
最后一片就在自己的衣袋里。
看到他的微笑,自己也會莫名其妙的臉紅。
真是……太太太太奇怪了!
我這就去取!
說著,羅倫就出門了。
這三個星期以來,宋琦輝覺得自己對羅倫的感情變得越來越奇怪。
有點畏懼,有點崇拜,有點孺慕,也很憧憬。
除了這些感情以外,他還發現,羅倫真的是個好父親。
而且,相當會照顧人。
自己不知道為什么,眼睛總看著羅倫,總想靠近他,听到他夸自己,就覺得很開心
,想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他畫畫的時候,還有,想触摸和擁抱他。
想到最后一點,他又赧紅了雙頰。
仍然是一起睡。
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
自己的手很喜歡抱他,天亮的時候,總是自己全身都纏在他的身上。
這种种的奇怪現象,都讓宋琦輝覺得詭异万分。
自己應該沒有特殊癖好,但是,和他在一起時,總會想入非非。
會不會是靈魂的共生成功了?
很可能。
但是那樣一來,也就是說,羅雋非常非常地戀父?
呃……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羅雋确實……
哎呀……該怎么辦啊……如果發展成奇奇怪怪的感情,那自己該怎么面對羅倫啊!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羅倫端詳著衣服,心里怎么也想不清楚。
啊~~~~不是說衣服不對。
而是……自己似乎對宋琦輝有什么……呃……難言的情愫……
他不是自己的儿子──當然偶爾時确實像是。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發現宋琦輝的目光總追隨著自己。
以前自己的儿子也有這個習慣。
然后,無意間,他會表現出對自己的依賴,甚至像撒嬌一樣的舉動。
而自己一點也不討厭。
畢竟他是自己的儿子嘛~~~~~~
不止是這個理由,宋琦輝本人,确實有著吸引他的魅力。
他跑步的樣子,總是讓他非常羡慕年輕人的活力,當然,還有心跳加快,覺得他英
姿煥發。
只是單純的羡慕之情嗎?
呃……恐怕沒那么簡單。
或許現在仍在一起睡,并不是個好主意。
每天晚上,他都睡不好。
一想到緊緊抱住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另一個人時,怪异的感覺就會冒出
來。
也不是討厭……爆汗……
失去儿子的傷心漸漸被撫平,或者說,宋琦輝有意無意表現出的一些儿子的小習慣
,讓他覺得,儿子根本沒有离去,還在這里。
尤其,宋琦輝确實是個不錯的人,宜靜宜動,跑起來像豹,靜起來卻可以連續數個
小時看他作畫而不發出一點聲響。
沒錯,作畫。
新的畫具顏料都重新買好了。
之所以又有了靈感畫畫,是因為他……
他想畫朝气蓬勃的他奔跑的樣子……
現在兩人之中這份無形的親昵,讓他覺得,他仿佛除了和儿子在一起外,還多了一
個親人……
很棒的感覺……
“早點睡吧……”
說完,羅倫先躺了下來。
宋琦輝在床邊徘徊,白天胡思亂想了很多事,現在的他更覺得難以接触羅倫了。
自己好像借小雋來接近他一樣,有种罪惡感……
唉……還是睡吧……別亂想了……
當感覺到背后一股溫熱,羅倫的臉突地漲紅了。
又來了……
床對兩個成年人來說,确實有點狹窄。
但最重要的是,若有若無的接触,令羅倫難以平靜入睡。
難道自己欲求不滿?
這种想法,更是令自己面紅耳赤的原因之一。
睡吧!
不過,明天羅倫會出門一趟。
他決定了……
去家具市場,多買一張單人床回來……
否則……他快得失眠症了……
睡到半夜,毫無例外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圈束縛,是來自于誰的嘛~~~~~用腳指
頭想也知道。
然后,突然感覺到睡衣后面涼颼颼的。
好像有水耶!
宋琦輝流淚了嗎?
羅倫醒了過來,然后就模糊地听到了宋琦輝的囈語。
──小雋,你別走……
──……對不起,羅倫……對不起……小雋可能已經走了……
──失敗了……可能失敗了……
──羅倫……羅倫……我…你……
嗯嗯嗯?
什么什么?
羅倫的心跳都快停了,他好像听見……!!
赶忙湊近宋琦輝的頭部,然后清晰地听到──
羅倫……我喜歡你……
喜歡……
喜歡我……?
他喜歡我……?
宋琦輝真的喜歡我?
真是爆炸性的消息。
羅倫的腦海就仿佛被丟下原子彈的廣島,或者是被狂轟濫炸的珍珠港,現在一切机
能都罷工,一切停擺。
亂哄哄的,但是宋琦輝無意的告白卻 地在腦袋里回響。
呵……呵呵……
咧開嘴巴就是笑吧?
哦……口水也會流出來……
小小地掐自己一下,似乎不是做夢。
那么是真的?
羅倫小心不要吵醒宋琦輝的轉過身,和他面對面。
因為擁抱的姿勢,雙方的气息就噴在臉上。
呃……很曖昧的感覺……
但是,很和諧……也很甜蜜……
然后,羅倫就凝視著宋琦輝,直到天亮,才困得不行地合上眼睛。
他喜歡我……
心里想著……
我也喜歡你啊……
心很誠實地回答。
哇哇哇哇哇哇……
宋琦輝一大早醒來就有點不好意思。
他昨天晚上做夢做得亂七八糟。
甚至夢見對羅倫告白啊~~~~~天~~~~~
然后,早上一睜開眼,就看見羅倫的臉部特寫,不對,是特特特大號寫。
因為,他差一點點就吻到他的嘴唇了。
天哪……
他現在一定全身都紅得像蝦子。
不過,本來自己抱住羅倫的姿勢,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變成了他抱自己了。
而且,那家伙睡得像頭豬,還有輕微的鼾聲,呵呵呵呵……他看見口水了……
問題是,自己根本沒法起來啊……這种狀態下……
又不忍心吵醒他……
那今天干脆睡晚一點好了,明天多跑十公里。
決定好以后,就重新閉上眼。
“我也喜歡你!!”
好響的聲音。
宋琦輝差點跳起來。
是羅倫在說,對誰說?
他不知道,不過,竟然自己會覺得不好意思。
好奇怪的心理。
“宋集會……唔…也喜歡你……”
這次是真的听見了。
集會?那是什么東西?
他的名字嗎?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是叫琦輝吧?
羅倫大舌頭耶……
宋琦輝覺得很開心,哪怕是夢話,哪怕叫錯了名字,但是自己也好開心。
但是他說也……??
莫非……自己昨晚上真的告白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也說了夢話,宋琦輝就覺得全身都燥熱起來。
比跑了15公里還要熱,房間里頓時變成暖爐。
他害羞了……可不可以放開他,讓他獨自害羞啊~~~~~
不過,那鼾聲的主人不允許,所以……
好熱啊……
于是兩個賴床的人,竟然一起整整睡到下午2點。
醒來的時候,兩人都有志一同地沒有提起有關夢話的事。
但是,彼此間的气氛變得更加曖昧了。
吃飯時遞碗筷,哪怕羅倫只是碰到一點點宋琦輝的手指,他都反應過度。
呃……是有點難以面對哦~~~~~
該不該買一張新的床呢?
這個問題有點困扰羅倫。
買的話,很可能,再一個星期,宋琦輝就要走了。
想到他會离開這里,羅倫又覺得心里一陣空虛。
但是,自己可以常邀他來吧。
至于用什么理由,就用什么想儿子啦的好了。
但是,昨晚經宋琦輝的嘴巴証實,儿子可能真的不在了吧。
可現在再确認這個消息,羅倫卻不覺得很傷心。
很奇怪,難道是宋琦輝的存在填補了自己心上的缺口嗎?
真是這樣的話,他真的已經在自己心中占了很重的分量。
他如果离開的話,自己會很寂寞,很舍不得吧?
然而……自己無法開口要他留下……
那是自己的承諾啊~~~~
真的得在一周后离開這里嗎?
習慣和隊員住在一起的宋琦輝,其實對父母并沒有什么很深的羈絆。
但是,羅倫父子的感情卻很讓他感動。
不想走,但是該用什么理由留下呢?
尤其,羅倫那個傻瓜會開口留自己嗎?
想起來就郁卒。
好喜歡羅倫……
好想留下啊……
無可避免地,這一天還是來臨了。
“犬子在這里打扰好久,過意不去。我們來接他。”
宋父這次比上次客气了許多。
“宋琦輝他好像已經恢复原本的意識了,他會跟你們走的。”
即使說這句話時自己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也不能隱瞞。
“太好了,琦輝,還認得媽媽吧!”
“媽媽,我沒事。”
可惡!什么節骨眼了,一句想要留他的話都沒有。
真是气死他了!
“那么,就不打扰了,我們走了……”
啊!這么快就要走了嗎?
羅倫盯著已經准備离去的宋琦輝的背影。
“宋琦輝……”
咦?他回頭了?啊……是自己出聲叫他了嗎?
看到宋琦輝有點期待的眼神,羅倫又想起了他夢里的告白。
可是,他卻想不出該說什么。
“呃……你……你多保重……”
這么蹩腳的台詞,自己也覺得汗顏。
“還……還有……”
還有什么!?你倒是快說啊!
指尖在衣袋里搜尋,竟意外地找到了前一陣子沒找到的拼圖片。
手指迅速地拿出它确認,然后想也沒想就交到宋琦輝手里。
“這是……?”
“你缺的拼片,上次去洗衣店沒找到,原來在里面。請你……留著它……”
好不容易說完,羅倫實在已經詞窮了。
“……就這些?”
“……啊……”
混蛋羅倫!
“再見!”
气鼓鼓地邁開步,宋琦輝向父母等候的車子走去。
“……啊!再等等!”
“還有什么事?”
“……你……歡迎你經常來我家!還有……還有……我……”
“還有什么?”
快說啊!
但羅倫沒有說,而是飛快地啄了一下宋琦輝的耳畔,當然,也說了几個字。
“就這樣,再見。”
然后就逃進屋子了。
沒用的家伙。
然而宋琦輝的臉已經刷紅了。
他相信自己會再回來的。
一定會的。
因為羅倫終于對他說了。
──我喜歡你……保重……
呆子,既然喜歡他,為什么不留下他呢?
那就讓他嘗嘗苦頭好了。
宋琦輝的心情忽然開朗起來,大步邁向父母的身旁……
兩個月了……
确切地說是兩個月零五天。
不知道自己怎么記得那么清楚。
反正就是記得。
手中正在畫的,是一幅油畫,也快完成了。
奔跑中的宋琦輝。
就好像希腊神話中充滿活力的少年太陽神阿波羅。
自己傾注著滿腔的感情在繪制這幅圖,只是,不知道宋琦輝還會不會知道。
好想他。
他既像自己的親人,也是自己喜歡的人。
現在這种感情更加趨于明朗。
自己可以肯定,自己真的喜歡他。
但是,還會再見嗎?
桌上的拼圖也只差最后一片,就等著他回來啊~~~~~~~
“叮咚……”
門鈴只響了一聲,然后趨于宁靜。
惡作劇嗎?
羅倫停下畫筆,側耳傾听著。
──爸爸……
嗯?
好像又听到小雋的聲音……
羅倫坐不住了,哪怕外面沒有人,他也要看一看。
猛地打開門,一個大拳頭就朝自己的門面砸過來──可能本來是想對門用敲的,反
射神經很慢的羅倫閃避的后果就是,自己的腦袋狠狠地K上門框,發出咚地一聲巨響。
好痛!
眼冒金星。
但門前站的人是……
“呆子!哪有人自己去撞門的?”
是他!宋琦輝!
但是,晒黑了好多。
不遠處,還有他的母親。
“你……你怎么來了?”
“對不起,這孩子從小脾气 ,他接下來要在這附近的長跑聯社學習三年,所以非
要住到這里來。羅先生,對不起,請多多關照琦輝……他年輕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
盡管很羅嗦,但是,羅倫總算知道為什么宋琦輝會扛著大包小包了。
是嗎……你真的回來了嗎?
心里瞬間被惊喜漲滿。
幸福從天而降,就是這樣的突然。
三年,這簡直好像奢望一樣。
“不歡迎嗎?”
那怎么可能?
“快進來坐坐吧!”
“不了,麻煩羅先生。我先告辭了。琦輝,別給羅先生添麻煩。再見。”
望著宋母走遠,羅倫始終覺得好像仍舊在做夢一樣。
他回來了……
關上門,宋琦輝馬上丟下所有的東西,一下子扑到羅倫的怀里。
這种改變快得讓羅倫覺得有點無所适從。
“你?”
“我喜歡你!”
這次是清清楚楚的大聲告白。
羅倫沒想到他真的會說,也愣住了。
“我喜歡你……”
宋琦輝湊近羅倫的耳朵,也輕輕地啄了一下。
啊……是的……他真的回來了……
然后宋琦輝掏出衣袋中的某樣東西,筆直走向桌子,把那樣東西填進桌上拼圖的空
缺中。
梵高的《向日葵》完成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听到這熟悉的聲音,羅倫大步跨上前去,緊緊擁住宋琦輝。
“歡迎你回來……歡迎回來……琦輝……”
親人,終于重回了他的怀抱。
然后,他和宋琦輝都听到了,听到寬廣的空間里,回響著一個更明朗的稚气的聲音
……
──爸爸……我也回來了哦……嘻嘻……
全劇終
汗顏……||||早期作品果然比較幼稚……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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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倚長衢欲暮。
瞥見神仙伴侶。
微傳粉,攏梳頭,隱映畫帘開處。
無語。無緒。
慢曳羅裙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