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創意人該是世界上最不受拘束的職業。
自由的辦公室擺設、自由的上下班時間、自由的打扮可給予創意人更多的發揮空間。
但是眼前這位顯然Chris遇過最誇張的。
鬆垮垮的白色T-shirt、糟糕的淺藍色牛仔褲，要不是廉價布料裡的肉體還算不錯，看起
來就像藍領階級沒工作時的標準打扮。
巴西青年看著Chris，臉上的表情像是拍證件照時的咧嘴微笑，雖然在微笑，但就只是在
微笑，感覺是個習換性的微笑。
只是笑得那麼呆的，Chris認識那麼多人，以前還真沒看過，或許是巴西青年亂糟糟的八
字眉影響了觀感，幸好眼睛深邃，才沒讓眉毛喧賓奪主。
男人修長的大腿，薄上衣包裹著結實的胸肌，隱約看得見激凸…Chris頓時覺得口渴，不
自在地咳了一聲，敢情是太久沒發洩？怎麼直覺想到那方面的事？
「Ricky，你的鞋子很不錯。」
巴西青年穿著中唯一看起來比較有價值的只剩他腳上那雙鞋子。
問題是，那是雙足球鞋。
Ricky傻呵呵地彎下身摸起腳上黃線黑底球鞋。「這是Adidas最新鞋款－獵鷹10代。」
看見Ricky一臉小孩子樣的炫耀，Chris不好意思明說，他其實對鞋子的品牌沒什麼興趣，
對上班時間為什麼穿足球鞋，比較有興趣。
而現在這個狀況，Chris雖然可能知道原因，但寧願把它歸類為創意人特立獨行的行為。
為了表現自己的親和力，再加上自己的年紀的確沒有老到坐在辦公桌就有股魄力，Chris
選擇坐在辦公桌上遞給巴西青年一杯熱騰騰的冒煙咖啡，一派輕鬆，Chris相當習慣這種
工作時的相處模式，不過PM紐約總公司的老頭們紛紛指責他把辦公室當成酒店。
Chris一點都不了解那些老頭在唾棄什麼，明明他辦公室的女孩還挺喜歡這樣。
「Ricky，你工作幾年了？」
巴西人顯然對過熱的咖啡適應不良，啜了一口又放下。「你是說在PM公司？」
Chris聳聳肩。「你以前待過哪些公司？」
巴西人掐著指頭開始算。「我高中畢業後就到親戚開的小型廣告公司工作，一邊唸夜校半
工半讀，過了四、五年，之後到美國舊金山的AKQA工作大概四年，到PM公司的聖保羅分部
，是近兩年的事。」
替Ricky算了下年紀，大約28、29歲左右，沒想到比自己還大兩歲，Chris不動聲色問下一
個問題：「怎麼會回巴西？」
巴西人回答得很無辜：「我家在聖保羅。」微笑的黑色眼珠子注視著Chris。
Chris原本想叫Ricky交個廣告提案上來，看這位曾待過世界創意龍頭的AKQA青年，到底有
什麼深藏不露的能力。
奇怪的是，Ricky就這樣看著他、帶著證券照笑臉看著他，依然是沒有什麼感情的習慣性
微笑，就好像突然跑到你面前、吐著舌頭喘氣的隔壁鄰居家的狗，一副連他／牠自己都搞
不清楚狀況的模樣。
Chris忽然有一個念頭，純粹為了會議中打瞌睡，就叫Ricky交出一份廣告提案，好殘忍。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感覺非常微妙，就好像你一直以為搞亂自己家花園的是某個鄰居死小孩
；而今天發現，是莫名奇妙闖進來的小鹿班比之類的無害動物，一瞬間，整個氣都消了。
「Ricky，你對剛剛的會議中，有什麼想法？」或許寫份心得報告會是比較好的處理方式
，Chris這樣認為。
這會Ricky沒有了笑臉，他煩躁著抓著本來就已經夠亂的頭髮，眉間形成一個川字。
「…抱歉，Mr. Watson，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登時，Chris社交用的笑容開始一點一滴凝固。
「沒關係，Ricky，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寫下來，兩天後交給我。」
Ricky張著無辜的黑眼睛看著Chris。
可惜Chris決定狠下心：「五頁報告，兩天後交。」
意外地，Ricky傻了一陣，開始據理力爭：「這不公平，Mr. Watson，我以前交報告的期
限是一星期。」
這次輪到Chris傻了。
「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我以前也寫過很多份會議心得報告，而Dunga給我的期限是一星期。」Ricky的臉
本來就不算瘦，此刻居然像河豚一樣鼓起來，一副理直氣壯備受委屈的模樣。
「這麼說，我給你的處分，實在不對。」Chris非常感慨。
「沒錯，期限太短了。」Ricky繼續在原地大聲叫囂。
當聽到Ricky一星期內要繳份二十頁的報告書，Robiniho抱著肚子笑到快要翻過去。
「Gosh！從沒聽過有人會議打瞌睡，就要交份二十頁的心得！Ricky，你還真是奇葩，居
然敢跟氣焰正盛的Chris Watson對幹！」
「他不講理！」Ricky忿忿不平。「他說，既然期限延長，那麼頁數也該延長。我說：『
既然時間延長為原來的3.5倍，那麼報告書應比照時間，應當為17頁半。』Robiniho，你
知道那個混帳說什麼？！」
「哇哈哈哈哈！你居然還敢跟他談條件！」
完全不理Robiniho，Ricky自顧自的說下去：「傲慢的Chris Watson先生說：『Ricky，你
是個創意人，應當明白有時一加一大於二的道理，這七天的時間，你腦中的文思不是數學
中的加減乘除，鐵定遠勝於兩天的份量，二十頁絕對沒有問題。』媽的！這什麼鬼道理！
」
「哇哈哈！Ricky你要怎麼辦？報告的字體放大為原本的二十倍？！哈哈哈哈！」
「那個混帳才沒打算讓我那麼好過！」Ricky氣鼓鼓地從抽屜取出一疊稿紙。「他叫我用
手寫，給了四十張稿紙，說多的當備用！」
「哈哈哈！我看他是把辦公室清出來的雜物全送給你！你看這些紙邊都發黃，哈哈。」
Robiniho試著抹去眼角歡樂的眼淚，無奈新的一直冒出。「哇哈哈，要是一開始他說五頁
兩天交，只要你不去踢球，肯定沒問題；現在二十頁七天交，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如拿聖
經起來抄算了，我真懷疑他會看！」
「抄聖經真的可以嗎？」Ricky認真地詢問。
「哈哈，勸你別試；就算你試了，也別說是我的點子。」Robiniho繼續說。「他挺有可能
親自改你的文章，說不定還會圈錯字，哈哈哈。」
「別說了，Robiniho。我的心情越來越沮喪。」
「哈哈，你腦袋根本不像正常人，居然還會沮喪，哈哈。當到設計師居然還會不時罰寫報
告，這不是實習生才會有的事？哈哈。」
「…Robiniho，我真的很不正常嗎？」Ricky非常難過，他覺得今天真是糟透了，事情非
常不順利，不僅沒辦法去踢球，還多了二十頁的報告要交。
「哈哈哈，難道你覺得自己很正常？」Robiniho終於從大笑中喘了一口氣。「承認吧，
Ricky。總該有人收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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