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haipo:期待接下來! 12/02 17:29
01
十二月份的天氣受到東北季風的影響，陰雨綿綿。千秋狩萬萬想不到，在這麼一個鬼天氣
，竟然還有人能摸進這間連招牌都沒有的破骨董攤子，在那邊翻翻瞧瞧。
男人看起來不算年輕，逼近而立之年，身上的黑色呢儂大衣隱隱帶著光澤，看起來質料不
菲，此刻黑色的頭髮被雨打濕，一縷一縷垂落在額頭，顯得萬分狼狽。
男人抬頭望見千秋狩，似乎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那麼破爛的攤子，灰暗的角落竟還有個老人
家守在裡面，暗褐色的眼睛帶著一絲訝異。
「啊，抱歉了，老伯…不，老闆，打擾了。」
「別客氣了，年輕人，進來躲雨的？」千秋狩彎著佝僂的背，層層皺紋堆起親切的笑意。
「是啊…順道進來看看。」
從門外隱隱約約閃爍的燈光可以看出，男人有雙劍眉，和一雙頗為內斂的眼睛，挺直的鼻
梁、薄唇、高大的身材，可稱得上儀表堂堂，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雨天、這個夜晚出現
在這家名不見經傳的骨董鋪子裡，隱隱約約有股落魄感。
千秋狩不動神色地觀察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老闆，你這家店開多久了。」
受不了兩人相處時的沉默氣氛，男人開口想活絡下氣氛。
「…多久，呵，比你出生時還早。」
男人啞然失笑。
「真的嗎？我在這附近工作，怎麼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鋪子。」
千秋狩咧起嘴笑起來，看起來有點陰森。
「可能是沒有招牌，所以你沒注意到吧。」
「喔，或許。」
男人不怎麼在意，細細地把玩起一個小瓶子。
「這個褐色的小瓶子是做什麼用的？」
「喔…這個呦，」千秋狩接過瓶子，調整一下老花眼鏡的位置，很認真地將瓶子翻來覆去
研究。「這是清朝的鼻煙壺。」
千秋狩用手指彈了一下瓶底。「你敲敲看，這材質是犀角。」
男人笑了笑婉拒千秋狩，說自己看就好。
「這瓶子上雕的花紋，是螭龍啣芝，」千秋狩給男人看瓶子的底部。「你看，底部還有魚
子紋。」
男人對骨董一竅不通，只覺得整個瓶子都是蜜黃色，哪看得出底部有什麼花紋，他沉思了
一下，轉移了話題。
「老闆，你年紀那麼大了，一個顧攤，不辛苦嗎？」
「還好，店鋪開在這裡，客人也不多，勉強忙得來。」千秋狩和和氣氣地回答。「年輕人
，你慢慢看，有問題再叫我。」
男人只點了下頭，水珠子沿著濕漉漉的頭髮，濺到地板上。
他緊抿著唇，漫不經心穿梭在一個一個層列的骨董花瓶、屏風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不
在此。
「老闆，你這邊的商品可真多，從外面看根本不知道裡面有這麼大。」
「這裡不醒目，所以地段便宜，恰適合給這些傢伙們居住。」
男人只覺得這老頭真有趣，怎麼把一些骨董說得跟活生生的人物一樣，難道是年老了，對
這些玩意兒有感情，把它們當有生命的東西看以自娛？於是不理會老人嘴邊古怪的笑意。
老人看男人，嘴邊噙著笑。
「年輕人，你莫說我迷信，這些有歷史的文物，多半是有股靈性的。」
「是啊，我有聽說過這種事，像是佛像之類，需要放在光亮之處供奉，如果放再陰暗之處
，會帶來厄運。」
「其實…也不只佛像…，任何事物均是如此，須用心對待。」
男人沒怎麼仔細聽千秋狩的語重心長的話語，他的注意力早就被一個在暈黃燈光下顯得皓
潔無比、隱隱約約透著藍光的盆器吸引。
「老闆，這是什麼盤子，怎麼做得那麼厚，不會很重嗎？」
千秋狩端起來仔細瞧。
「這不是盤子，這是水盤。」
「水盤？墊在盆栽下的水盤？怎麼做得那麼考究。」男人用手指撫摸著潔白水盤內的紋路
，透過月光，螢螢發亮。
「古時候的人還真有雅興。」
「這是早期的日本水盤，八成是日據時代時從日本傳過來的物件。」
男人覺得這水盤渾身通白透亮，十分可愛，把玩起來愛不釋手。
「這種有歷史的物品，一定很貴吧？」男人的語氣聽起來非常遺憾。
「…不用錢。」千秋狩徐徐地開口。
男人把玩水盤的手乍時停了，他納悶地回過頭看著穿著藍衫的千秋狩，眉頭糾結在一塊，
似乎想分辨千秋狩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這東西沒有什麼證書，價錢自然高不了，今日你來我這躲雨，想來也是有緣，既然那
麼喜歡這個水盤，就做個人情送給你，你看如何？」
「老闆，你虧本生意做大了。我怎麼能隨便拿走你一個水盤呢？」
「年輕人，就當作我廣結善緣，如何？」千秋狩眨著有些混濁的眼珠子，勸誘著男人收下
水盤。
男人嗤笑了一聲。「老闆，你可真會做生意，對每個初上門的的客人，都那麼慷慨？」
千秋狩笑而不答。
「白白拿還是不好意思，要不然，老闆，你隨便出個我負擔得起的價錢，不然你這鋪子看
起來沒幾個客人，這樣送給我還是太過分了點。」
「年輕人，你想付多少就多少。」千秋狩接過水盤。「要記住，這水盤最美的時候，是盛
著水，放在月光下欣賞。」
「…你還真是大方，這樣一個名家的作品，竟被你說成不值幾毛錢。」
男人走後，千秋狩的身旁乍然出現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怪地，剛才在這家老骨
董鋪子裡，根本沒有這個小女孩的蹤影。
細看之下，小女孩一身湖水綠，明顯是清朝小丫環的打扮，整個人蒼白、沒什麼血色。
「而且那個男人…你給他這樣一個東西好嗎？他眉目帶煞，近來必生事端，那東西陰氣挺
重的，不會有什麼影響嗎？」小女孩狐疑地問著。
千秋狩原本保持著笑容的嘴角，終於與年齡相符似地，逐漸垂了下來，更是顯得蒼老。
「….那個年輕人，他命中有一劫，注定逃不過。今天這個時候算是他運勢最弱的時刻，
所以才會撞見我們這些東西，不知該說他幸運嗎？總之他走進來了。」
小女孩抬頭看著這時候莊穆異常的老人。
「表面上他選擇了水盤，事實上是水盤選擇了他，不然在芸芸眾物中，那會恰巧就挑中了
這樣一個東西。」
老人嘆了一口氣。「但是接下來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準，還是得看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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