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熱鬧啊！』望著兩旁花緞炫光，百間由衷地讚嘆起來。
『跟山裡寧靜的夜晚截然不同？』
『是啊，人類真是充滿活力，雖然有不少黑熱的慾望之氣在其中潛伏不安，
不過這真是一個有趣的節日，謝謝你，律，我好像又更了解人類一點了呢。』
──好像又更了解了你一點……
『青嵐你一定也沒看過這景象吧？！在聖誕節裝飾得花花綠綠的街道？』
律想起老是在家裡鬼畫符和吃東西的假爸爸，這應當也是青嵐第一次體驗。
『哪有～我以前曾經跟著蝸牛出來看過的！』青嵐不滿地怪叫起來，『我那
時躲在他的袖子裡，擦肩而過的女孩子都會回頭看我一兩眼呢！哼哼！』
看著青嵐毫無根據的得意貌，律也不想去跟他計較女孩們說不定只是把他當
作小蜥蜴之類的寵物還是玩偶了，這傢伙等下不要吃相很難看一切就阿彌陀佛。
在三人吵嚷的行進間，幾隻竟在雪夜裡出沒的烏鴉以小小銳響營造詭譎的聖
誕氣氛，忍不住抬眼尋找黑羽的蹤跡，卻發現四周濛濛地早已拉升一面薄壁。
『這是？霧？降在下雪的冬天？』清透透的淡嵐泛在城市的夜色裡，只有在
路燈下才看得出那一層蒙昧的白，莫名的一場霧，彷彿將所有的界線全都泯除，
律疑惑地開始辨識眼前的迷景…是很清很爽的涼霧……甚至沒有增添分毫冬天的
寒氣………
『冬天降霧？』青嵐瞇起眼睛左探右探。
『似乎真是霧呢…而且，還帶著一股香味…像山嵐……這在都市裡還真是十分
奇特………』
『沒錯，的確像是山林裡的霧…』律贊同地點點頭，『好奇特。』
『不過很舒服呢，好像回到家一樣。』
『雲取山的夜晚也是像這樣嗎？』也許是對異類的世界始終保持著一份敬慕
和好奇，也或許只是想問問──關於他生長的地方、那個兩人相識的地方、隱埋
在深雲裡怎麼都找不到的地方…
『嗯，』悠悠地笑了，提起自己的土地，總赧然又自豪，『潮濕的泥土味，
地上結著冰晶，在月光下像閃著鱗片的銀魚，那霧色…瀰漫在腰部以上的地方，
可以看到流線似地，在冬天包裹住葉上的凍雪………等哪天，我帶你去看看？』
『……嗯…』故地的重訪嗎？律的笑容中含著一絲期待；曾經，外公牽著他
的手走過，所以，說不準會在某棵枝枒下窺見外公慈祥又神秘的表情，他會笑著
看自己嗎？
外公，我有些明白為什麼你會那麼著迷於另個世界了………
甚至還忍不住要寫出來，嘲笑世人的短視愚蠢………
『喂喂喂！』瞅著兩人的青嵐，實在不耐而打譟了起來，『你們兩個是呆夠
沒有？！』兩人相對眼神迷濛是啥意思啊？去去，『這霧也沒什麼（妖怪可以吃）
，我們趕快走啦！』
律無奈地聳聳肩，揮卻了這場突來的霧突來的遐思，百間理解地笑笑，於是
三人相偕移動步子，街道旁的耶誕飾燈兀自閃爍著，使得三個影子漸漸飄忽。
*****
牆籬內雪色覆蓋的薔薇，早已放棄掙扎先避起來等待融雪，連枯去的荊棘都
軟弱無力，恐怕是因為城市的壤地太不純淨又太過貧脊，植物只能在有限的生存
環境下展現不屈服的鬥志，經過薔薇叢看到了金露花枯竭的果子，一行人向前方
不遠處喬木掩映、令人驚訝的白色別墅走去。
霧依然、在夜裡輕緩振袖。
律一踏入雕花的大門玄關，兩旁嗆人的香水百合與外頭的寂寥還真是大相逕
庭，在眼簾映入頂上的水晶燈、壁上的飾帶與結綵、金銀紅綠、更誇張地還有人
在演奏…和那豪華食宴────
『嘿。』青嵐一聲不容忽視的直接反應──縮短了宴會主人尋找他們的時間。
律還來不及白他一眼，眾人目光先集中了過來，
『你可終於來了～』
『學長，抱歉遲到了。』
『不要緊不要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剛才跟她們提到你呢～』
『提到我…？』不祥的預感…被這群靈異愛好者聊到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強叫他來赴會果然別有目的………
『是啊，來，跟大家好好介紹，這位就是晶傳聞中有靈能力的表弟、也是我的
學弟飯島律，咦，旁邊這兩位是……？』
什麼靈能力啊……律滿臉黑線地開口道：『這位是我朋友，而這一位…是我爸
爸………』笑吧你們在心裡笑吧……反正最糟也不過如此…
百間靜默在一旁，內心滋味亂般雜陳，他知道不能奢望，至少，是朋友。
青嵐與律是父子，而他與律是可親可疏的朋友，俱是異類之間的關係，此刻卻
微妙地令人黯然。
『好可愛喔～你學弟長得真可愛～～』
『是長得很漂亮吧！』
『美青年耶～旁邊那個也長得好好看～～』
一群濃妝豔抹奇裝異服的女孩子瞬間將他們包圍討論起來。
脂粉和香水味令人幾乎要眩暈…
『學長，這舞會也真華麗啊！』律按捺著想奪門而出的衝動，開口道。
『啊，我好像忘記跟你說了…這是化裝舞會。』
忘記說！？根本是故意鬧的吧……律乏力地盤算著脫身的機率。
『反正我們站在裡面也很突兀，那在此打聲招呼我們就先回去了…』直覺告訴
他先溜比較好真的………
『欸欸，來都來了，沒化妝沒關係啦，不過等下要來小小懲罰一下才行！』
學長嘿嘿地壞笑，一干人等此起彼落地同聲附和，律的頭越來越痛了…他
想不起前些天是不是不小心犯到了什麼，落得今日如此險境──噢！
『要扮裝，這有什麼難的，我和他馬上就可以變一手啊！』青嵐好心地附在
律耳邊補了一句，開玩笑，這樣就回去他才不要咧！那一長條滿桌子的食物就在
眼前哪！！
『你給我閉嘴！』
『呿，我就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喔……』
『噗，好可愛～伯伯，您是飯島伯伯吧！』和服裝扮的少女挽起青嵐的手，
『就別回去了，來嘛，我帶您去看看那邊的烤乳豬，這可是特地請來的大廚現場
削肉喔！』
『喔喔，烤乳豬啊，這個好這個好！』瞬間只剩下那個被人拉走（應該說是
被乳豬吸走）的身影……
律瞠目結舌地看著這麼快就進入狀況的「爸爸」，僅能在心裡狠狠地嘀咕，
而另一旁的已經被眾女纏得面紅耳赤，向他打出痛苦又為難又不知所措的求救
訊號…
…………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律悲憤地想著，急速走去拯救來自山裡的謹守古老風範的伴。
『呼～謝謝。』整整衣衫，都沁出汗來了……原來這就是人類女孩子厲害
之處嗎…………再也再也不想領教了……
『不，是我要說抱歉…』律歉然地說著…
不該屬於這裡我果然不該來的還把你拉下水…對不起！！
我在這個地方根本是根本是根本是根本是───
就在一向溫和的火山即將爆發時，
『飯島，來幫忙看看這裡乾不乾淨～』
『學長！』找我來到底是來幹麻的？！已經感覺到額邊青筋竄動，律瞪起眼睛。
『別這樣嘛～我只是跟人打賭這裡有沒有…呃…不是……』
『…原來這裡是一幢鬼屋嗎？哦，所以你才弄得到這麼氣派的地方啊！』繼續
白眼，為什麼我身邊都是這種人？！
『……呃呃呃，那到底是怎樣啦？是西洋的還是日本的？』
西洋的？如果有的話不知道青嵐會不會有胃口……現在這裡有兩股強大的氣，
一般雜鬼早就無影無蹤了。
『現在很乾淨，不過這裡的確是個容易招氣匯聚的地方……』
…………………一片靜寂…………………
律為接下來不需預感即知的喧然大波哀嘆自己的處境，忘了告訴他不要輕易
顯示自己跟凡人不同哪………
從小時候起就知道跟別人不同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雖然他從來不在意，但
多數人類無知無趣的自我防壁總理所當然地把他排拒在外…宴會上這幾個是例外
啦，不過也是另一種困擾…
『不愧是律的朋友哪！』
『用感應的感應的耶！』
『說不定飯島爸爸也會喔～』
『好神奇！第一次親身碰見耶！』
『今天真是不虛此行哪～～～』
『能不能把鬼叫出來讓大家看一看？！』
我就知道………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律，這是……？』這種情況又是？他傾身以微量的聲調詢問。
『如你所見，』律苦笑道，『有一種人類叫做靈異愛好者。』
『唔…』原來──他一時多嘴讓律困擾了，這樣不行；走向前與大家優雅地
微一欠身，『抱歉，適才小弟口無遮攔地胡謅，料想各位應該不會理會才是…』
『啊？』
『咦咦？』
『嗯？』
大夥左看右看，面面相覷。
『我想這鬼啊、』右手悄悄兩指一彈，整座廳堂霎時黑暗，眾人立時騷動
不已，尖叫聲也不知是包含了興奮還是懼怕，在酒香的空氣裡迴盪。
沸揚揚的人群似乎在鑽動著，
就在人類肉眼熟悉黑暗之前「啪」一聲，燈再度打亮。
『剛是怎麼回事啊？！』
遠在總電源處查看的人大聲回應，『沒事！是跳電啦跳電！』
『呼～～～』
『好玩好玩！』
『大家繼續繼續，今天晚上就給它通宵啦～～～』
『說得好！有什麼鬼東鬼西都一起來吧！』
『哈哈哈哈～～』
乘著幾許醉意，大家竟然都沒有追究的意思了，全都理所當然地笑鬧成一團。
律驚奇地看著他，『你─』
『抱歉，律…』
『不。』律眨眨眼，也許他擔太多心了。
比起眼前應對得宜泰然自若的友伴來，他比較應該去煩惱在那邊狂吃的「爸爸」
──在短暫的黑暗中還多吞了好幾塊果物……… =.=
『嘖嘖，真不知那小妖在打什麼鬼主意，』混在散亂人群當中的青嵐拿起葡萄酒
仰頭一飲，『甜的？！嗝──還不錯喝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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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貼邊修...
修了好多 (汗)
以前的稿子果然看不下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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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覺得我的血奔流如注
像一口泉以哭泣的節奏噴出
我清楚地聽見它嘩嘩流淌
卻總摸不著創口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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