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不會再進去了。
坐在青嵐的身邊看他剔牙，然後咬著牙籤睡著的蠢樣。律小心翼翼地忍受著噁心
的挫敗感，幫忙把牙籤從齒間抽出來，一絲唾液勾出一條晶瑩的線。
那個和服的世界，不會再進去了。
言靈的力量，只要你期望就會實現，只要相信就能成真。所以律開始在青嵐身邊
呼喚。呼喚那個名字，承繼了血緣的力量呼喚那個名字。青…嵐……
和服龍樣持續無動於衷，飯島律垂首揪著和服袖口，靜靜地發呆。
你還不想出來麼？
似乎是回應他的呼喚，青嵐坐起身、睜開迷濛雙眼，「你還沒去上課啊律吉？」
──是是…我這律吉到底幹嘛要在乎你呢！？
看著隨即又倒臥，滿足地打了個響嗝的二分之一青嵐，律無言地白眼加嘆氣。
「公子還是沒法子嗎？」窗外的尾黑拍撲翅膀飛停至律腳邊。
「我看找愛吃魚的妖怪來好了！」尾白也飛進屋內幫忙出主意，成天看公子皺眉
的樣子實在看膩了。
「不成，沒有比青嵐更會吃的了。」
「也對喔！青嵐大人來者不拘，已經很少像他這麼不挑嘴的了。」
「這不是挑不挑嘴的問題，顯然是貪吃吧！」律盤腿拖著腮幫子，隨意發言。
「和服蓋在青嵐大人身上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看公子您再穿一次看看吧！」尾黑
一邊整理自己的羽毛，一邊也是隨便提議。
「再穿一次怕又會想往公子身體裡鑽，為了避免青嵐大人跑錯地方，我建議公子
和青嵐大人一起穿吧！」尾白抖了抖尾羽，擺動脖子，更是隨便地提出進一步策略。
「最好可以一起穿喔！怎麼可能穿得下？」尾黑瞪起眼。
「不然你想個更好的法子來啊！」尾白瞪起眼翹起尾。
「乾脆公子和青嵐大人躺在一起，同蓋這件和服，這法子不錯吧？」尾黑自認想
到好點子，翹起尾振翅鼓譟，鳥眼興奮地瞪更大了。
「喔喔喔喔~~這倒是沒試過！」尾白盡棄前嫌地一同振翅鼓譟。
「你們說夠沒？」
「公子，青嵐大人正身處險境，您難道不欲施以援手嗎？」
「難道…我們面臨險境之時，公子也會棄我們於不顧嗎？」
「唔…」
「公子，您…您這麼無情無義嗎？」眼看著兩雙鳥目快要淹出淚水，律想不起他
倆啥時這般纖細脆弱啦！？
蓋就蓋，說不定還真能啟動什麼機巧？已經枯坐數天的律決定豁出去，把心一橫
地躺平在飯島孝弘身側，撩起振袖和服半壁貼在身上。
然後呢？閉上眼睛嗎？
原本也是躺平的二分之一青嵐此際翻身面向律，正巧在律的耳頸間輕吁了口氣。
酥酥癢癢，律覺得渾身毛孔都張開了般，異常敏銳起來。
「咯咯咯…」二分之一青嵐不知是夢到了什麼好料，開心地抱住律的肩膀密密啃囓。
「喂、喂喂！」
「啾嘖…」現在是喝什麼甘酒麼？律還來不及掙脫青嵐的脣齒襲擊，耳垂居然被
含住吸吮。
「唔、嗯、」那個靈動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滑溜物體像觸手──「唔嗯、你、別、
別太過分了…」律喘著氣要將那手推開，才發現那並非二分之一青嵐的手──而是和
服上的青龍圖樣動了，只有在律身上時會動，急欲纏縛律的肢體，一圈一圈層層環繞
，愈纏愈緊，箍得他連呼叫都來不及出口。
和服綁縛著律的身體發動攻擊，四肢百骸被密不透風地包覆，並且像是搔刮著末
梢神經般令他酥麻難耐，律顫抖著身軀，連呼吸都變得艱難，青嵐、青嵐…是你嗎…？
腦海突然閃過和服異域中的主人那菱形魚臉，尖細的瘋狂笑聲轟得他幻影連連，
像爆炸般的火紅炫光閃爍，彷彿被魚尾大力揮拍巴掌，律在痛苦窒息中仍在心中不住
呼喚青嵐的名字，只要相信就有力量、只要相信、就有力量。
在幻境中魚怪滿意地現身，律在模糊的視界裡看見她詭異的五官呈現濃豔色彩，
頭型逐漸膨大，宛如長出肉球一般的笑容，帶著殘酷的勝利之姿。
青嵐、青嵐、青…嵐……
魚怪啟唇對著律在說些什麼，想是奚落之語吧……
只要相信、青嵐、青…嵐……
你的選擇呢？
勃然一陣青白的光芒瞬間籠罩，律頓覺渾身解放，青嵐趁著魚怪志得意滿鬆懈防
備的當口颯爽現身，舞動那柔軟又結實碩大的身軀將魚怪一口吞下。
「你………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嗎？」會有這樣的結果原因只會有一個…
「當然，敢冒充蝸牛一定要有點功力，那種程度的技倆怎麼可能撂倒我？不過這
傢伙疑心病真重，我都把你捲成這樣半死不活的模樣了，竟然遲遲不肯出來，」青嵐
邊解釋著同時吐出一副小金魚骨，「咳，好啦，這樣就大功告成啦！徹徹底底淨化完
全。」
飯島律在這片青光中開始感到筋骨恢復力量，正要出言相詢，就被一陣濕潤感迅
速地拉回現實──
啊啊啊啊啊！
「喔喔，進去了進去了！」一旁比魚怪的尖叫稍微好一點的鳥類聒噪。
啊啊啊啊啊！青嵐正一臉蠢相地抱住律舔著他的臉頰、那濕潤感的真相！
「停、給我停！呼、喝…你認得我嗎？」律抵死推開青嵐睡夢中邊流口水（事實
上也的確吃了一塊魚排）邊欺過來的饞嘴。「唔…嗯…剛剛那是什麼？」
合體成功！「這下好不容易是四分之三的青嵐大人了！」
尾黑尾白手舞足蹈地歡呼，惹來四分之三青嵐一陣疑惑，不過他很快就收起疑惑
，「律，我肚子餓了。」
妖怪（複數）的飼主飯島律擦了擦甫被沾滿口水的臉，整了整甫被上下其手導致
開襟凌亂的衣衫，深呼吸了一口後放下不安的心，「……太好了。」
不管選擇的是食物、是真實的外公、還是選擇回到飯島孝弘的軀殼…畢竟都是回
來了……
依然陪伴在自己身邊。
拎起和服，從中滾落出一具孤零零的小金魚骨，律以那件盛裝包裹住孤獨的屍體
，走到庭院落葉堆旁，準備用漫漫薰煙消泯那嫉妒背後渴望陪伴的寂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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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籠子去尋找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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