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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阿鶴下了工,順道自阿嫚姑娘那兒領了清鄉公子的新衣裳前往松風樓,一到 樓下便見兩位姑娘在門口打理著。 「芝姊姊、蘭姊姊,這是公子的新製衣,阿嫚姊姊還得去買些胭脂,囑我先帶來。」 「交給我便行……阿鶴,你今兒個別上樓,先回去歇息吧。」芝兒姑娘接過衣裳 ,細聲竊竊地打發他走。 「可是公子…」 「瑞王爺來了,不到酉時三刻是不會走的。」 「瑞王爺?」 「就算瑞王爺早些離去,公子恐怕也累得沒法見你。」 「瑞王爺…」好熟悉的名號… 「瑞王爺乃風雅之輩,尋常庸脂俗粉看不上眼,一見過我們公子便驚為天人,總 會定時來此把臂促談。」 「欸,那叫把臂嗎?還是把被呀?」蘭兒浮出曖昧的笑容,語調聽來含糊。「蘭 兒無禮。」芝兒沉聲喝斥,「有些事情你往後便知,現下還是快快離去。」 阿鶴輪轉腦際,終於讓他摸著一些頭緒……攢起眉,他憶起初次登樓時撞見不速 之客的背影,「麗繪院裡還有其他紅牌的公子嗎?」 蘭兒聞言噗哧一笑:「你又不是頭天進來,怎會不曉得?」 芝兒接續道:「別處眼紅我們公子,自然也會弄個什麼公子少爺招攬生意,但普 天之下,清鄉公子若稱第二、絕無人敢稱第一,凡俗焉可比擬,阿鶴你應當比我們更 能切身體認才是呀!」 「是…」他自然明白,因為每日、從見到清鄉的第一天起,靈魂彷彿就纏上了精 銅鎖鏈,那位所謂凌雲閣來的公子同清鄉爭客,卻見清鄉一貫淡漠回應,想必是不足 掛意罷。「阿鶴就不打擾,但盼兩位姊姊代阿鶴向公子請安。」 「好孩子,我們不提公子也會問的,他每天都想看看你啊。」 「謝過兩位姊姊,阿鶴就此告別。」 回到自己的廂房,天候尚早,阿鶴不太習慣地看向空盪的屋子,數股寂寥的灰煙 自四周湧進,他瑟縮地走向案桌,捲開畫紙,手持松煙墨條在硯上滾磨,這塊硯是清 鄉恩客送的端硯,墨在硯池黑發亮,心在胸膛燃火淌血。 清鄉是頭牌,是麗繪的頭牌,是名滿天下的頭牌,是屬於尋芳權貴的頭牌,他從 來都很清楚,那位瑞王爺他也見過,儀表堂堂風流倜儻談吐不俗,與清鄉站在一塊兒 就像一雙璧人,那看著清鄉眼神裡的火苗他很熟悉,就像此刻胸中的火簇一般隱忍又 刺燙。 至少清鄉對瑞王爺的態度是他稍可安慰的,因為清鄉對每個人都很公平,像清淡 而甘甜的泉水,又像一泓深不見底的潭。 他愛清鄉,義無反顧,至真至愛,這份愛可以被拒絕,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清鄉 接受任何人的愛。當阿鶴發現自己的內心有塊田地開始腐爛扭曲,便再也管不住自己 的痴,讀越多書便越了解自己醜惡的心情,持續潰化直到發狂的那一天吧! 直到發狂的那一天,他相信自己還能夠再愛下去。 這條命是清鄉撿回來的,若非清鄉在破草廬中覓得他母子倆,肯定是被荒野猛獸 分食的悽慘景況;阿鶴由清鄉身上得到前所未有的關懷,即便是日日思念父親的娘也 比不上,他傾其能力給予滋養栽培,並且真心愛著自己,雖然可能與自己的愛不同。 阿鶴的心疼著、黑著、染著一片赤紅。濃黑灼紅又神聖純潔如白雪。 所有的顏色在畫裡就成了丹頂鶴。 阿鶴畫著,筆下的羽毛片片翻掀,橫插逆豎,一片凌亂。 仙鶴啊!你理得清自己的羽翼,理得清自己的方向麼? 任筆隨心轉,阿鶴畫得專注,滿腔哀愁傾洩,不意間燭火即將用盡,闌珊而歇。 不到眨眼蠟燭又被點亮,正當阿鶴驚詫,回頭才發現清鄉悄然立在阿鶴身後,溫 和地笑問:「所畫者乃溪魚耶?」 「公子!」阿鶴起身。 「這魚畫在鶴立濯流中,煞是鮮美哪!」清鄉舉燭細看,滿心讚嘆之餘微聲輕道: 「魚雖在側,鶴卻不食……」 「阿鶴胡亂畫的。」 「沒見到我,你心就亂了?」 阿鶴低頭不語。 「我一日沒見你,方寸也不平坦,所以我便來了。」 「公子…」阿鶴目眶濕熱,顫聲答應。 清鄉執起阿鶴的手,塞給了他一塊冰涼的軟玉,攤開一看,是塊魚形玉雕在昏暗 炳燭中閃著麟光。「你這畫讓我想起這塊玉,該是給你的時候了。」 「我沒跟你說過你出生時的故事,你自娘胎出世便握了一塊玉,滿天霞彩都在這 塊玉上頭、都握在你手裡,那滿室奇香惹得你娘親直說是仙胎,央著我給你起個仙名 兒。你娘親將玉給了我,要我疼惜你、照顧你。我將玉雕成了魚,現在交給你。」 阿鶴惶惑無己,低下頭。 「傻阿鶴,我同樣疼惜你、照顧你,只是這玉要交給你。」 「公子…」阿鶴這才捧起玉魚瞧看,「公子…」 「公子啊,連玉都會雕,您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會說笑表示開懷了?」 「阿鶴一定會安安妥妥收好這塊玉,但我還是不得不佩服公子!」阿鶴語調終於 輕鬆。 「我曾向皇家玉匠學藝,不足齒及,況且我不擅的東西可多了。」 「公子真有不擅長?」 「有的,比如愛…」清鄉公子的嗓音在夜裡聽來如斷絃鈿箏,「比如愛人…」 阿鶴一震,「您喝醉了?」清鄉身上的香氣似乎勝過酒氣,或是空氣裡桂香飄送 ,教他嗅不出任何酩酊醺。 清鄉不答,笑得曠遠,「晚了,去睡吧,明天起早隨我去上香。」 -- 一只籠子去尋找鳥兒。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3.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