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嗚……」
第二次,從母親死後他終於哭了第二次,似乎比上一次還要痛徹心扉。
阿鶴把臉深埋起來,巨大的窒息感扯著他的腳下沉,就要沉入地府,間斷發出的嗚
咽,渾濁濃重教人也跟著哀鳴也跟著去。
「鶴…阿鶴…」那一聲聲溫柔的呼喚。
「公子…」
「阿鶴…」最愛那優雅嗓音偶一為之的沉吟。
「嗚…公子…別丟下我…」
「傻阿鶴!」
阿嫚當頭就給阿鶴敲了一記,「還不快醒來!」
「唔……」阿鶴噙著淚睜開刺痛的眼,「阿嫚姊姊?」
「你啊、公子不過是出去幾個時辰,就哭成這樣啊?好好一張漂亮的臉蛋涎成這德
性…」阿嫚好笑地看著少年的臉,拿出手絹遞給擦拭。
「公子…公子…我…」阿鶴呆了一霎,隨即吶吶地說:「我作了一個不好的夢,才
會傷心的。」語音悄隱安慰,暗自鬆了一口氣,是夢啊…
「不好的夢?你這夢作得真是好兆頭啊……」阿嫚喟嘆,「別盡杵著,趕快準備準
備,公子在外頭中暑還昏過去,現下在前院,等會兒就會抬進來。」
「中暑昏倒?」
「別急忙衝下去,公子無礙已醒,余大人正照料著,我們下人的事要先打理妥當。」
阿嫚趕緊攔住心焦如焚的阿鶴,瞧他面色死槁,只要跟公子有關的風吹草動都令他
坐立難安。
「公子…」
「瞧,這不是上來了?公子若真有個閃失,我還會同你這般優哉游哉麼?」
清鄉在芝蘭兩位姑娘的攙扶下,慢慢走進內室,身後無閒雜人等,想必都遣散離去。
「公子!」阿鶴趕忙上前奉涼茶。
「阿鶴。」清鄉抬眼看他虛弱地笑了。
阿鶴握住清鄉的手,內心不知是要感謝這微薄的溫度仍在、還是要為秋老虎害得清
鄉如此憔悴而怨懟。「公子小心。」
「我這身子骨越來越不中用了。」清鄉哂道。
「公子還不到感慨的年紀呢!」蘭兒將清鄉扶至椅上,隨即大發嬌嗔。
「呵,今天辛苦三位妹子了。」
「不算什麼辛苦,倒是您舒坦些了麼?」芝兒擔心問道。
「好妹妹,我的臉色看來不是挺好嗎?」
「白啊白,比抹上十層粉的濃妝小姐更白上幾分,您說這臉色好不好?蘭兒平日愛
嬉鬧,您平日正經,可總在危急時刻開玩笑……大家是真的著急哪!」蘭兒噘起小嘴,
露出難得的鬱悶。
「不就這個沒事人樣兒?你們都累了,去歇歇吧!」
「不成不成,總要留個人待在這兒,您一有事可以隨時招喚。」
「我留下。」阿鶴忙不迭應聲,當清鄉一走進他的雙瞳就沒離開過,仔仔細細分辨
清鄉倦態,越看便越擔憂。心好痛,思及清鄉今日跟隨官宦公子出遊,就莫名慌悶,如
今暑熱傷氣,滿面虛白,阿鶴盯著那無血色的唇,夢裡延伸的慘顏,又沉甸撞擊著他、
全身骨骸筋脈俱震。他不能離開松風樓,他的眼睛闔不來了,一定要伴著清鄉公子,待
清鄉穩妥安眠。
「阿鶴,你今天也累了吧?」
「不,求公子准允阿鶴留下。」阿鶴直挺下跪,堅定又痛苦的眼神仍直直望向他。
「公子,讓阿鶴留下吧!姊妹們也比較放心。」阿嫚出聲懇求。
「罷了,」清鄉柔聲一嘆,「阿鶴暫且留下,但累了就去睡,明天你還有許多活兒
呢!」
「阿鶴年紀小,少睡點不礙事的。」
「所言甚是,呵,所以說是我不中用哪!」
「公子、您又開玩笑了!」蘭兒跺小腳,語帶埋怨,「別老欺侮阿鶴。」
三位姑娘一邊絮叨,一邊將被褥整理一番,隨後芝兒又捧碗仙草湯進來,便離開了。
「阿鶴,讓你擔心了…」
「公子…」阿鶴眼眶一熱,聲音哽在喉頭出不來。
「不過是個小暑,你無須如此哪!」
「阿鶴不想失去公子,您是我摯愛的…親人…」
「親人是麼?你可知在我昏去前最掛意的、就是你啊…」清鄉不自禁地伸手輕撫阿
鶴的臉。那光滑的肌膚伴隨著淚,觸感裡透來一股甜膩的黯然。驀地教人痴了。皓月當
空,樓裡一雙痴人,阿鶴吻住清鄉的手,清鄉沒有抽回,只是迷濛地凝視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容貌蛻變,眼裡的愁緒不再稚氣,唇瓣間舔舐自己指尖而不時出露的舌頭就
像一朵嬌嫩的蓓蕾,眼角蘊著水氣,濡濕了自己岸然的身段,清鄉覺得自己渾身溫溫軟
軟的,少年後腦勺那整齊豐潤的黑髮,披散開來不知是如何靚麗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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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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