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逢魔時刻
最初是這樣相遇的。
鷹見澤人會永遠記得,那個將晚未晚的逢魔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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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悠閒緩步的踱入盛道館的庭園,應該靜肅的場所這次竟然傳出陣陣嬉鬧聲
。澤人訝異而皺眉的穿過拉門。映入眼簾的是穿著華美和服的人群,彷彿置身百年前的
歲月。
「你們在做什麼?」
澤人有些大聲的問著,今天的盛道館怎麼像是個鬧市一樣?
「啊?你是這道館的人嗎?」
一個看上去是鄰近大學生的女孩子開口回話,臉上滿是興奮。
「先回答我的問題,這種地方可不是拿來讓你們玩的。」
「可是,道館負責人千院先生答應借我們一天場地啊?不然我們沒地方排練。」
站在女孩旁邊的男孩著急似的解釋著。
「排練?等等,你們在演戲啊?那還真認真,連這麼厚重的和服都穿上了,只不過
是排練啊……」
澤人有些莞爾的看著穿著層層單衣的女學生,那一定很沈重。
「明天要正式上場啊,辛苦一點也沒關係,」女孩眼神裡投注著對演戲的熱忱,然
後像是靈光一閃似的,「我們要排最後一幕了,你要不要幫我們看看?給點建議也好。」
「不過,我可看不懂啊。」
澤人不認為自己可以給上什麼建議,最多,只能說好或不好看而已。
「沒關係沒關係,就當作是給我們訓練膽量好了。」男孩說完,快步走向排練的位
置,然後對著另一個女孩大聲嚷嚷,「沙美也?裡面的人鬧完彆扭了沒?叫他快點出來
排最後一幕啦!天都要黑了!」
看來真是亂成一團。澤人左顧右盼的看了一會兒,沒什麼猶豫的下了這個結論。接
著找了個好位子席地而坐,就當作免費賺到一場戲的門票好了,他心裡是這麼盤算著。
然後。
他看到一名如畫的白拍子。
沒有看過長得那樣子的人、那樣子的笑容。
白色禮服的寬袖翻飛著,斜照夕陽的餘暉撒落在金色的立烏帽上。
跳著神前舞的步履堅定而柔美,影子與白色身影交錯著,如夢似幻。
澤人幾乎以為那白拍子真有神靈附身。
目光再不能移。
白拍子哀絕淒涼的清唱著。
吉野山峰雪審慎,與君訣別身飄零,
朝夕思念腸九轉,相期惟有在夢裏。
幸福時光已逝去,往日歡樂不再來,
春蠶絲盡燭成灰,此恨綿綿無絕期。
是靜御前思念源義經之作。沒有言語可以形容鷹見澤人心裡的感受,除了熱淚盈眶
,跟著白拍子的哀愁一路往下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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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管了,你覺得我們表演的怎麼樣?」
最後一幕演完之後,女孩興沖沖的跑向澤人問著。
「……很好,真的很好,尤其是演靜御前的,看來現在的女學生都很厲害啊。」
回過神來,他忍不住暗自笑著,自己竟然會因為看一場戲而失神,真是該好好檢討
了。
「女學生?哈哈哈!」之前的男孩聽到這句話忽然彎腰爆笑了出來,然後對著裡面
大喊著,「天藤泉,又有人把你當成是女的了,哈哈哈!」
「什麼?是男的演的啊?不會吧……」
口氣裡充滿了吃驚,鷹見澤人是真的很驚訝。他知道世界上的確有男人長得很美,
不過並不認為可以美到雌雄莫辨。
「耕史你別說了,要不是沙美也腳受傷,你以為我想跳啊?」
透露著無奈的聲音,換了衣物卸了女妝的天藤泉往澤人的方向走來,接著一手拍向
耕史的背,權作無言的抗議。
「不過我覺得我的決定是對的,對吧,沙美也?」
耕史回頭對著坐在地上的沙美也說道。
「對啊,泉表現的那麼好,我都快覺得自己腳受傷真是太好了。」
「妳在說什麼傻話?」天藤泉笑著遞了一罐水給沙美也,然後伸手將落在眼前的瀏
海往後輕撥,「拜託妳趕快好起來,這種奇怪的事情下次別找我了。」
就在對方綻開笑容的一瞬間,澤人覺得全身動彈不得。他一定在哪裡見過這種熟悉
的微笑,眼前這個人全身散發柔美卻又剛強的氣氛,到底是在哪裡看過……?
「喂,你怎麼一直盯著泉看啊?」
沙美也抬起頭看著一語不發的澤人,臉上展露出疑惑的表情。
無視於沙美也的疑問,澤人忽然旁若無人,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之下,伸手就要輕
觸泉的臉頰。
「你做什麼?」
只聽見天藤泉輕喊了一聲,動作迅捷的抓住澤人伸出的右手,反身一個完美弧度的
過肩摔。接著右膝朝下緊壓著對方的身軀。『碰』的一聲,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包括
鷹見澤人。
「泉,太過火了啦,小心把人摔傷,別開玩笑了。」
耕史有些緊張的阻止著,泉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
「……哈哈哈……我真是敗給你了,天藤泉,」中氣十足的笑聲從天藤泉的膝下傳
來,澤人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笑著,「我是鷹見澤人,你是第一個能把我這樣摔的人。」
「不……不會吧?你就是鷹見澤人……那個傳說中盛道館裡最強最兇的傢伙?」
才剛出口,耕史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話給吞回去,澤人的身高體型隨便一項就可以把
他壓得死死的。
「最強我接受,最兇就不必了。不過看來,最強這個名詞已經是過去式了。」
澤人躺在地板上爽朗的笑著,天藤泉的反應還真是無懈可擊,他竟然沒有發現對方
也善於武術。
這一跤,摔的可真難看。
不過,他竟然,不怎麼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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