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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都不會唸
體育課跑操場時，宇文念在地上撿到一只Adidas黑色手錶。
不，不對。
正確點來說，不是撿到，他是被那只手錶給「絆住」的。
身為全班最體弱多病的孩子，他不負眾望成為最後一名跑者，本該風平浪靜地跑完全場，
不帶半點傷痕，但今天，偏偏是今天，在他那雙短腿就快踏入終點線時，那只低調奢華的
黑色腕錶，竟算計了他。
「啊！」摔在地上時，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睜著雙眼，雙手碰地，下意識想阻止任何
災難降臨……但地心引力，終究還是存在的。
「哎唷，我的媽！」回到終點線，正點著人頭的體育股長恰巧看到這幕，驚叫一聲。
「宇文念在操場翻跟斗幹嘛？」同學一號問。
「翻你個大頭鬼，他摔倒了啦！」同學二號懶洋洋地說。
「什麼？又摔倒？天啊！這都第幾次啦？」同學一號這才反應過來。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終點線的同學們全數扭頭過去，心地較善良的同學已經奔過去扶人，
剩下的全在原地看熱鬧。
「依我看，今年運動會讓他跑第一棒吧，我們還輸得起第一圈。」同學三號很認真地思考
。
「他不行也得行啊，今年特別改了規矩，說全班都得下場參加。」體育股長嘆了口氣。
操場另一邊，宇文念被同學們扶起來時，兩邊膝蓋都破了大洞，血流不止。女同學們見狀
紛紛驚呼，說要帶宇文念去保健室擦藥，宇文念卻搖頭拒絕，後來還是體育股長命班上兩
名男生把他「架進」保健室，風波才平息。
「小念，你這次怎麼摔的呀？」保健室阿姨見了那傷口，嘖嘖稱奇：「這是被卡車輾過的
傷勢啊？流了這麼多血。」宇文念進保健室的次數多得數不清，無論是被抬進去或是自己
走進去都一樣，次數之頻繁，弄得保健室阿姨如今都認得這個學生的面孔。
「阿姨您別開玩笑，給卡車輾過了我還能活嗎？我這個人就是比較容易流血而已，您莫見
怪。」宇文念邊乾笑邊說。
「何止比較容易流血？宇文念是出了名容易跌倒、容易撞牆、容易受傷，阿姨你是不知道
，全球的各種容易都落在他身上了！」陪同前來的男同學在一旁說。
「我也覺得。」另一名男生附和。
保健室阿姨嘆了口氣，指使新來的工讀生拿藥幫宇文念抹：「他們說得沒錯啊，小念。你
看看你，才開學幾個月，來這裡打卡的次數已經快跟我平起平坐了，為什麼呢？」
問他呢，他也不想這麼常來啊……宇文念覺得有些尷尬，低笑幾聲，不予回應。
新來的工讀生足足有一百八十幾公分高，明明有張好看臉蛋，卻不苟言笑、氣場陰森，拿
著藥靠近宇文念時，就連宇文念身後的男同學們也下意識退後一步。
「腳。」工讀生盤腿坐在地上，伸手將一旁矮凳拿過來，要宇文念把腳放上去。
「……。」宇文念不敢不照做。
「會痛要說。」工讀生又說。下一秒，他倒了生理食鹽水下去。
食鹽水倒在傷口上時，宇文念疼得驚呼，兩腳下意識踹過去，險些打到那工讀生的臉，工
讀生反應快，單手壓制住宇文念雙腳，面色滿佈寒意。
「喂，你輕點吧！」扶宇文念來保健室的男同學之一連忙說：「他怕痛。」
工讀生沒理會他，用生理食鹽水洗完傷口後，他拿棉花棒沾了優碘仔細塗抹，過程中一語
不發，動作雖不算粗魯也不算溫柔，但他是繃著臉做的，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看得宇文念
一夥人心驚肉跳，好像那不是受傷的普通膝蓋，是跟他有血海深仇的敵膝蓋。
「……。」宇文念閉上眼忍痛。
另一名男同學見宇文念這樣子，忍不住又道：「欸同學，你剛剛說會痛要說的，人家都這
個樣子了，你還不停手？」
「我說過要停手嗎？我只說會痛要說，但是說了也不干我事。」工讀生抬眼看他，一副「
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就叫『白癡』」的臉。
宇文念一夥人聽了覺得汗顏。難不成「會痛要說」這句話只是保健室工讀生SOP 的一部分
嗎？
「哇靠！你……豈有此理！」男同學跟著想回話，甚至轉頭找靠山，卻發現阿姨不知何時
出了保健室。工讀生不再理會宇文念身後這倆人，逕自把傷口處理完，繞上白布繃帶後，
起身將東西放回原位，頭也不回地走出保健室。
「靠，跩什麼！囂張！」礙於工讀生的身高和氣場，男同學在人家走出保健室後才敢發言
。
「怎麼啦？」剛剛走出保健室倒水的阿姨回來了。
「阿姨，那工讀生是新面孔嗎？沒看過，態度好差啊。」男同學說。
「唉，那是跟你們同一屆的孩子啊！今天剛轉來，就跟保健室應徵工讀生，早上還好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情就不好了。」保健室阿姨嘆了口氣。
「今天剛轉來？都高三了還轉學啊？」男同學一陣驚奇。
「是啊，名字跟班級在你們身後佈告欄上，有張輪值表。聽別處室的老師說是個聰明孩子
，全校第一名的腦袋，高三才轉學是家庭因素。」阿姨說。
兩名男生一同回頭去看佈告欄，看完全都安靜了。
「這......怎麼唸啊？我不會。」兩名男同學互看。
「都不會唸。」明明中文是母語，這兩個字對他倆來說卻很陌生。
都高三了，還要不要這麼文盲？病號宇文念在心裡嘆了口氣。
不過，體育課結束後的自修課，這倆人總算明白那二字怎麼唸了。
兼任國文老師的班導在黑板上寫了端正的「尹珵」二字，還貼心附註注音「ㄧㄣˇ」、「
ㄔㄥˊ」。寫完後，她招招手，要站在門邊的人進來。
尹珵腳上踩著一雙黑色Adidas板鞋，修長挺拔的身影晃進教室。他站上講台，朝全班鞠躬
，然後說：「大家好，我是尹珵。最後一年，請多指教。」
台下響起禮貌的掌聲，眾女孩們特別害羞地盯著尹珵看，心想這是好久沒見到帥哥了，男
孩們則興趣缺缺，只是好奇怎麼有人挑這種時機轉學，帶宇文念去保健室的兩名男同學則
回頭望向宇文念，一副想八卦的樣子。
再嘆了口氣，宇文念低頭，盯著方才體育課撿來的黑色Adidas手錶，突然覺得頭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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