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herjou (五月雨)
標題[自創] 不再愛
時間Sun Dec 30 14:42:53 2007
「說愛我。」
「我愛你。」
「……沒有誠意。」
淡淡瞥了不遠處的年輕情侶一眼，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笑出單邊酒窩的
少女不停搥打少年，要對方說出那三字，毫不吝嗇地在大庭廣眾下宣示他們的
愛情。
──真膚淺。
……。
……膚淺？
曾幾何時，我也開始覺得這舉動變得膚淺了？青年抿抿唇，含住煙狠狠吸
了一口，恍惚地凝視眼前飄渺的煙霧。
＊ ＊ ＊ ＊ ＊
「你愛我嗎？」
面對少年的問題，男人勾起微醺的笑點頭。「當然愛。」
「好敷衍……」少年不滿地嘟起嘴。「愛的話為什麼不多抽點時間陪我？」
「我還要上班哪，不像你……」男人捏捏少年鼓起的臉頰。「還是個學生
真好。」
「學生哪裡好，老師囉嗦得要命，每天都要考試背書的，煩死了。」
少年一把抱住身邊的抱枕，將身體沉進觸感良好的沙發裡，怨懟地望著男
人。「上班族比較好，可以睡到七八點，晚上還能去喝酒吃飯唱歌……」
「唉，你長大出社會就知道。」拉開領帶，男人坐到沙發上，長臂一伸想
攬住身邊的少年。
「──別把我當小孩！」男人身上的些微酒氣混著淡淡的香水粉味，無法
阻擋地鑽進少年的鼻腔，刺激著他的神經。
反射性地一把推開男人，不理會男人有些驚愕的表情，少年只拋下一句話。
「──你根本不愛我！」
隨後將懷中的抱枕對準男人的臉猛力砸了過去，趁男人揮開抱枕的空檔，
少年轉頭摔門而出。
大半夜的，少年其實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好，只是躲到附近的公園，看著男
人四處找尋自己的慌張身影。
＊ ＊ ＊ ＊ ＊
……其實他很愛很愛自己，是自己不懂得愛他。
忍著心痛，青年彎起手指，將指上還燃著的煙狠狠按進自己掌心。
──吶，這痛楚遠不及我給你的傷害……
揉揉有些發紅的眼，青年一口喝乾苦澀的冷咖啡，把手裡捏爛的煙蒂扔進
杯裡，再點了一支煙。
那對小情侶在他發呆的時候不知道消失到哪去，留下空蕩蕩的座位。
手裡的煙盒已經空了。青年環顧四周，平日午後的行人稀少，連店員都被
午後陽光曬得懶洋洋的，他又看了看煙盒，才站起身離開這露天咖啡店。
分開了五六年，這段時間青年越來越明白當初自己是如何任性，帶著惡意
的話語是如何地刺傷深愛他的男人。
後悔……也無濟於事。每每回想起自己傷害男人的往事時，那份愧疚也反
覆折磨著現在的自己。
回憶這東西，真的是拿著名為往事的鞭子，不斷抽打自己的刑具，一旦陷
入，心頭就會被鞭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年少時做下的蠢事，該如何去消除如何去彌補？
＊ ＊ ＊ ＊ ＊
「我們去看電影吧。」
男人站在房門口，對著坐在沙發上專心打電動的少年說。
「不要。」
「不要？」得到少年冷淡的回應，男人困惑地眨眨眼。「你不是說想看電
影嗎？」
電視傳來一陣廝殺聲，節奏快速的背景音樂昭示著少年正遇到緊急關頭。
「我現在不想看了。」少年雙手猛力按著手把按鈕。「反正我想看的時候
你又不能陪我。」
男人看著少年的後腦，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不是說了，我在趕案子，不趕出來的話就會開天窗……」
「那我現在在趕進度，不趕出來的話我吃不下睡不著。」少年冷冷地頂了
一句，目光還定在電視螢幕上。
「……」
螢幕上的金髮小人正在龐大的場景中四處奔跑，不時進入戰鬥畫面。背景
音樂切換了好幾次後，少年身後傳來大門開啟又關上的碰撞聲。
少年鬱悶地放下手把。
其實自己也很想去看電影，只是前幾天磨著男人要一起去看的時候，男人
卻想也不想地拒絕他，讓他覺得很失望很不滿。
摸摸有點餓的肚子，少年爬起身到廚房翻出泡麵和一些餅乾零食。
等男人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滿屋子的泡麵氣味，還有仍然窩在沙發上專心
打電動的少年。
「……我回來了，也買了你喜歡吃的炸雞當晚餐喔。」
「噢，可是我不餓耶。」少年頭也不回。
看看茶几上四散的零食包裝袋和泡麵空碗，男人又發出深深的嘆息。
「那等你餓的時候再加熱吃吧。」男人把裝著炸雞的袋子放到餐桌上，走
到少年身邊開始收拾滿桌殘骸。「該吃正餐的時候就要吃正餐，老是吃這些零
食泡麵才會長不高……」
「……你好煩。」
＊ ＊ ＊ ＊ ＊
「……先生，這是您的發票。」
接了店員遞過來的發票，青年抓著新買的煙盒和報紙走出店外，到鄰近的
公園裡找了張乾淨椅子，坐下來邊抽煙邊看報紙。
翻到求職欄，努力地看著那一格格塞滿小字的方塊裡用什麼條件徵求員工。
「……找工作？」
抬起頭時，男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已經觀察他觀察了多久。
「……對。」訥訥地回應，青年瞪著眼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好久不見。」
「的確好久不見了。」還是很溫柔的笑臉，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些細微皺
紋，鬢角也泛出幾絲白髮。
「你長大了，變好多吶，遠遠看到還在猜會不會是你。」還是一樣站著，
男人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你倒是沒什麼變。」
「變老囉，三十好幾了，白頭髮都擋不住。」
「可以去染黑啊。」抖掉手上煙蒂的灰，青年把報紙折起來，挪出身旁的
空位。
男人見狀只搖搖手，露出抱歉的笑。「不用了，我等一下有約，只是先出
來散散步兼等人而已。」
「噢……，今天休假？」
「對，請了特休，不過早上還是到公司一趟處理公事。」
「真辛苦……」
瞇起眼，男人頗稀奇地看著他。「你以前都不會這麼說。」
＊ ＊ ＊ ＊ ＊
「我們分手吧。」一字一句，男人認真地說出少年以為聽錯的話。
沉默覆蓋包圍了兩人，接著是少年顫抖的雙手動搖了這一室低沉的空氣。
「……你說什麼？」
「我說，」男人深吸了口氣，掩不住臉上的疲憊。「我們分──」
「──為什麼！」
少年搥上男人的胸，力道大得讓男人吞回半句話。
「為什麼！你說過你愛我的！」少年的眼角滲出淚水，但仍倔強地不讓眼
淚流出來。
「但是你不愛我。」男人緩過氣，輕輕按住少年的肩膀。「而且我累了，
我沒辦法再照顧你再保護你。」
「我不愛你？你憑什麼這樣說！」少年瞪大眼辯駁，卻看到男人悲哀沈痛
的眼神。
──提分手的是你，為什麼要露出那種受傷的表情。
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形，少年咬住嘴唇，轉身甩門而出。
然而這次男人沒有跟在後頭。
賭氣幾天，少年想再去找男人時，卻收到男人寄來的包裹，裡面裝的都是
他放在男人家的用品。
牙刷、毛巾、馬克杯、專用抱枕、幾套睡衣、幾套換洗衣服、拖鞋、好幾
本漫畫、電玩主機……
放在最底下的，是他和男人的合照。
見到這些東西，少年瞬間明白男人是認真的，眼淚也無法抑制地模糊視線，
大滴大滴地落在照片上。
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天真很燦爛，攀住男人寬闊的肩，而男人沒有看鏡頭，
只專心地望著他，一臉幸福。
──騙子！
＊ ＊ ＊ ＊ ＊
「我……」青年張口，卻乾澀得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滿腔的歉意，都是在分手後才逐漸累積而成，卻找不到對象訴說，而今男
人就在面前……
男人微微偏頭，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對不起。」垂下頭，青年鄭重地道歉。
「……為什麼說對不起？」
抬起頭看向男人，青年發現對方一直掛在臉上的溫軟笑容消失無蹤。
「我以前太任性，一直不斷做出傷害你的事……」努力地說出口，但要找
到精確的語言來表達似乎很困難。
「……沒關係，那些都過去了。」
「……」
「真的沒關係。倒是你，成熟好多。」男人發出一聲嘆息，笑得很欣慰。
青年恍惚地看著男人，忽然很想念很想念男人以前會邊笑邊搓亂他頭髮的
親蜜動作。
「……我愛你。」不知覺的，青年把一直放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可惜太遲了。」稍微收起笑意，男人搖搖
頭。「我們之間要是晚個五年十年再遇到的話，相信不會以那麼糟糕的方式結
束。」
「……我已經不再愛你了。」
青年垂下眼簾，看著男人有些磨損的牛仔褲管。
──印象裡從沒看過他穿牛仔褲，平常都是穿西裝褲的。
男人見青年沒有回應，抬起手腕看了看錶確認時間。
「我得走了。」
「嗯。」
男人看著青年抬起來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很脆弱很容易受傷，和以
前倔強多刺的模樣完全不同。
「好好保重，還有不要抽煙，那對身體不好。」
「嗯……」青年低頭看了自己手上的煙，已經燃到盡頭。「嘿，謝謝你愛
過我。」
「我是愛過你。」男人愣了一下，才笑著回應。「找工作加油，再見。」
「再見。」
目送男人離去的背影，青年捻熄煙蒂，順手想再抽一根起來，又改變主意，
將一整包煙盒丟進公園的垃圾桶裡。
──謝謝你愛過我。
──還有，再見。
輕輕閉上眼睛，心頭上的傷痕已經不會痛了。
（完）
--
這死小孩好像還不夠彆扭任性orz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41.234
推 upmoon:有點傷感 12/30 14:50
推 viatoryi:是很傷感O口Q 12/30 15:06
推 saraclaire:這樣已經夠彆扭任性了...非常感傷Q___Q 12/30 15:14
推 Fully:最後一句...可是我心痛啊啊啊啊啊....〒△〒 真的是很傷感 12/30 15:17
推 uranushgsh:原來是短篇QQ 好傷感嗚 12/30 16:04
推 coppielia:好傷感..他不痛可是我有點痛"￣◇￣" (無法寫報告了) 12/30 16:24
對不起這篇就是要感傷的文XD
推 j90206:嗚，這個感覺好真實...現實上也應該會出現吧。Q-Q 12/30 16:31
客倌好眼力，我有把一點事實加進去(掩面)
推 showerbb:越彆扭任性就越覺得痛阿〒皿〒 12/30 16:41
有痛到就是我成功了<(￣︶￣)>(毆)
推 j90206:有，有沒有可能看到死小孩有一些實質道歉和好的好結局...? 12/30 16:56
推 emptiness:真是欠揍的死小孩啊!!!可是...人家年紀小不懂事嘛... 12/30 17:44
→ emptiness:作者原諒他嘛原諒他...我要HE>_< 12/30 17:45
抱歉我想寫的就只到這為止orz(逃)
推 sivaanny:怎麼今天我看到的故事主角最後都分手?唉~~~~~ 12/30 19:26
不覺得他們如果還在一起也不會幸福嗎(囧)
推 dawnrosa:他不痛但是我很痛=_= Q_Q 12/30 21:19
秀秀不痛不痛喔，痛痛飛~~(跟著被打飛)
※ 編輯: asherjou 來自: 218.166.41.234 (12/30 23:50)
推 lazyghost:最近看感傷文很有感覺啊~T T 這個結局我喜歡 很真實 12/31 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