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玫瑰園先生們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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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諾埃爾去事務所，尚．米歇爾已經在那兒等他。他照例推給諾埃爾一杯熱咖啡
與一支菸。



從來沒看你回老家去過，原來你還是有老家的。我老覺得你跟被送子鳥啣來的嬰兒
一樣－－一切都還好吧。



一切都很好。諾埃爾微笑，看著諾埃爾恬適的表情尚．米歇爾瞇起他眼角下垂的眼
斜嘴噴煙：諾薇兒你這個臭小子吃很飽嘛，叫你趕快滾回來我有工作給你結果先滾
去別人床上。你上的還是尼可的床吧？諾埃爾瞪了尚．米歇爾，但是嗯的一聲，肯
定回覆了尚．米歇爾。尚．米歇爾對於諾埃爾意外的坦然有些吃驚，不過他很快就
收拾起驚訝的情緒，賊兮兮地調侃諾埃爾：



所以，你把我的話聽進去，跟尼可表白了？



你少臭美了。諾埃爾把菸捻熄，不在乎地翻看記錄自己工作行程的行事曆，怎麼看
都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總之你跟尼可表白了就對了。尚．米歇爾不知以什麼為依據下了這個結論，然後用
力拍了諾埃爾的肩膀：諾薇兒你終於開竅了，那個傻不攏咚的尼可竟然真讓你發現
你的心在哪了。尚．米歇爾甚至抱住諾埃爾的肩膀：真是不容易啊諾薇兒。



聽尚．米歇爾難得正經的語氣諾埃爾幾乎要感動起來，但是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又讓
諾埃爾火大：你別讓他為你跳河啊，他是事務所的潛力股你要好好照顧他。



尚．米歇爾你不要老是打尼可的主意。



這時尚．米歇爾有恃無恐地笑了：現在我跟他簽約你也沒辦法拿你的堅持阻擋尼可
了，我不相信你會冥頑不靈到為了這事跟尼可分手。而且我很好心不會讓你為難，
你退休了我再簽尼可這樣你不會講話了吧。



尚．米歇爾你真是隻徹頭徹尾的狐狸。諾埃爾恨恨地說，尚．米歇爾一臉不在意地
回說：在商言商嘛，可是我也是真的為你高興啊，我願意為了替你慶祝少抽一包菸。
說著尚．米歇爾就把外套口袋裡一包沒開的盒菸塞給諾埃爾，諾埃爾沒好氣地看著
他。這時電鈴聲響，尚．米歇爾走下旋轉梯去開門，回來的時候拿了一份快遞包裹。
是新出爐的聖誕節特刊。



打開包裹，雜誌封面人物不是他，諾埃爾覺得好險，但是看到旁邊的標題他很想要
昏倒，尚．米歇爾倒是吹了一聲口哨：



喂諾薇兒你看當年咱們那個玫瑰園的點子還是很好用啊，〈在玫瑰園的聖誕節 (Noel
dans la roseraie)〉，你的名字果然是為聖誕節而生的啊。



諾埃爾把臉埋在手掌裡，覺得這一切俗不可耐：夠了尚．米歇爾，我真是受夠這一
切了。尚．米歇爾拍拍他的背：再忍耐一下，你要退休了噎，陪我在這俗物裡再滾
滾玩玩唄。尚．米歇爾翻開雜誌，才瞥見聖誕節專題的首頁，諾埃爾只覺得尚．米
歇爾根本沒有跟他同仇敵愾反而跟雜誌社串通好惡整了他。



聖誕節專題的首頁是跨頁的全彩照片，是尼可穿著聖誕老人裝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著
穿著衣不蔽體的他，頭頂上戴著那個他恨之入骨蠢到極點的麋鹿角飾。那個無恥的
雜誌編輯竟然還在專輯標題下定了一個副標，寫了玫瑰園先生們（Messieurs
Roseraie et Rosengarten ) ，諾埃爾真的很想衝去砍了想出這點子的人，尤其聽
著尚．米歇爾完全控制不住地拍桌大笑起來。



尚．米歇爾我恨你。



尚．米歇爾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點起一根菸，笑岔氣咳嗽起來：
我給你恨沒關係，反正你愛這個尼可就好了。尚．米歇爾推推諾埃爾：



去去自己去買一本帶回家給尼可看，你們接下來好幾天一定會很熱情的啦。







諾埃爾在尼可家街角的書報攤買了本那刊了他跟尼可照片的雜誌，心裡一邊覺得自
討沒趣－－他根本不想再打開雜誌看自己那種蠢樣，卻還是買了一本。他在點菸的
時候看到又有幾個人來書報攤拿起這份剛發行的雜誌翻閱，特別是年輕女郎看到封
面的標題便翻去看聖誕節專題的內容，笑得很開心然後拿雜誌去結帳。諾埃爾心想
庸俗陳腐的東西總是大有人愛不然也不成其陳腐，而他自己明明不喜歡這套路還為
虎作倀真是令人髮指。



離開書報攤諾埃爾走去昨晚停車的地方，把沈甸甸的大皮箱拉出來。夏洛特給的食
材諾埃爾不懂料理，交給尼可比較靠譜。他拿著尼可給他的鑰匙自己上了樓進了屋
子。



尼可窩在床裡戴著眼鏡看書，大概是讀課內書讀累了，現在拿著一本小說在看，有
機化學的教科書攤在一旁。聽到諾埃爾進門的聲音他喚了他一聲，隔了一陣諾埃爾
才走進臥室，親了親尼可。



我媽媽給了我一些食材，我把它們放在廚房。聽諾埃爾這麼說尼可眼睛一亮：哇我
要去看，摘下眼鏡然後蹦蹦跳跳地跑去廚房，看到一堆食材堆滿放在廚房的小桌上。



嘩煙燻鹿肉還有自己作的鵝肝醬跟乳酪，好棒喔，諾埃爾你媽媽給你的都是好東西
噎！看尼可這麼高興的樣子諾埃爾也跟著心情好但是又有點狀況外：他對美食並沒
有執念於是沒有特別的研究，對於尼可的興奮有點難以感同身受，不過他想這些食
材有著落了真是皆大歡喜。尼可喜孜孜地將食材分門別類收到櫥櫃裡然後發現椅子
上放了一本雜誌。



裡面有上次拍的聖誕節專題，諾埃爾有點不情願地說，你看看吧。尼可瞇瞇笑地看
著鬧彆扭的諾埃爾，開始看起雜誌。



〈在玫瑰園的聖誕節 (Noel dans la roseraie)〉，尼可覆誦了一遍笑了起來：我
覺得標題取得很好啊，跟你的名字呼應。諾埃爾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打開尚．米歇
爾送給他的盒菸撢出一根菸來抽。等尼可翻到內頁，看他笑得更開懷諾埃爾簡直坐
立難安。



這個副標，應該是尚．米歇爾的點子吧。尼可迷人地笑看諾埃爾，諾埃爾噴了一口
煙：不知道，我沒問他，不過有可能，他總是出些餿主意。尼可還是笑著：你不喜
歡嗎？諾埃爾咬著香菸濾嘴：了無新意。跟很俗的照片擺在一起俗到極點。



尼可能理解諾埃爾為什麼說照片俗：對時尚並不敏感的尼可在這幾個月諾埃爾的密
集訓練下也有了些審美的眼光，以他來看也看得出提供服飾的設計師的設計實在是
集庸俗之大成，近來卻相當走紅，諾埃爾對此很不滿意。但是撇開服裝，照片在朱
里昂的取鏡下仍然是好照片，諾埃爾也仍然有點瞋怒，有點蠻橫，非常美麗。諾埃
爾脾氣不好，但是他好像沒察覺自己生氣的樣子很少有殺傷力，更多的是一種無辜
的媚意。如果小鹿會生氣，那麼諾埃爾的眼睛就像牠的眼睛。但是，諾埃爾的氣質
如同他的薔薇刺青一樣，潔癖般的乾淨彷彿柔弱易碎又帶著推拒的邀請，於是你不
知道靠近他是他會受傷還是你會受傷，而他的湛藍眼睛盯著你你便無法動彈，衣服
再怎麼俗氣你仍然被他的凜冽折服。除非他笑，你不會知道他其實是溫馴的小動物。



諾埃爾在尼可的懷抱裡，被聖誕老人的白鬍子搞得有點煩，但是他敬業地忍耐著，
那一點點藏不住的不耐看起來只像是小動物的任性，在尼可懷裡真如同化身成人的
麋鹿。尼可只覺得這樣的諾埃爾萬分可愛。



諾埃爾。


嗯。



不管那些衣服，你就是你，我都喜歡，然後我也喜歡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擺在一起，
可能沒有新意，但是我很喜歡。



諾埃爾聽尼可這麼說，沒有馬上說話，後來才說「你喜歡就好」，尼可微笑看他。



你不戴鬍子比較好看，那鬍子好蠢。諾埃爾沒頭沒腦說了這話，讓尼可笑了起來：
那鬍子戴起來好癢我也不喜歡。尼可頓了一下：



諾埃爾。


嗯。



你留鬍子好不好。



諾埃爾聽了一凜：幹嘛沒事留鬍子。尼可也不知道該怎麼向諾埃爾解釋他那個夢，
只笑笑說臨時想到而已。諾埃爾感到氣氛尷尬，起身說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然後他
去客廳從攤開的大皮箱裡把玩具小屋子拿進廚房放到小桌上。尼可看到笑了：哦小
矮人的屋子。諾埃爾一邊打開小屋子的門窗一邊把小屋子裡的小矮人們拿出來，他
將補鞋的小矮人握在手中，對尼可說：這一個送你。尼可雙掌接下那個只有半個巴
掌大的小矮人偶，半天沒有說話。



不喜歡嗎。諾埃爾問尼可，尼可只低著頭，像是盯著手中的小矮人又不太像，又過
了半晌他低聲地說：



諾埃爾你太折磨人了。



這句話聽得諾埃爾滿頭霧水，不知道尼可在埋怨什麼東西，然後對上尼可抬起頭蕩
漾的湖綠眼睛：



諾埃爾你不可以對我那麼好後來對我說不要愛你，你這是要我怎麼辦……



聽尼可這麼說諾埃爾一臉莫名其妙：我現在又沒有叫你不要愛我。尼可無奈地笑了。
他站起身抱住諾埃爾：



Ach mein Maennchen...



這是什麼意思。諾埃爾的臉被尼可的脖子蓋住大半，悶聲地問。尼可又抱緊他了些。



我的男人……諾埃爾，你是我的男人。




尼可覺得諾埃爾在這一刻是他印象以來最為柔順的時候。











後來尼可問諾埃爾這小屋子是哪來的，諾埃爾回答是早逝的父親作給他的。尼可眼
神溫柔地看著諾埃爾，問他還記得自己父親的長相嗎，諾埃爾想了想：



他的眼睛也是藍色的，很高很瘦，手掌很大，像你的那樣，握起來也很溫暖……但
是我奶奶說我長得比較像我媽媽。諾埃爾陷入回憶地想著，尼可看著這樣的他，覺
得諾埃爾回老家一趟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替他高興，又有些羨慕。



尼可你的家人呢，如果我可以問的話。聽諾埃爾難得主動問他問題，倘若是普通的
問題他必然是樂意回答的，但是這個問題尼可覺得有點困難。尼可遞給諾埃爾一杯
咖啡，自己坐下來，雙手搓著馬克杯。



我跟我媽很久沒聯絡了。我其實是離家出走的人。



那麼你離家多久了呢。如果你不想講沒有關係。尼可抬頭，看見諾埃爾的眼神裡有
一種體解，他覺得對諾埃爾完全坦白他不會後悔。



有六年了。我十五歲跟我媽大吵一架，就這樣跑出來了。尼可搔搔自己的棕黑卷髮，
吸了一口氣，開始訴說起來，彷彿不吐不快：我家裡只有我跟我媽，她是個強悍的
德國女人，對我太嚴格，我跟她的關係不好。說著尼可苦笑：被她發現我是同性戀，
她沒辦法接受，我在家日子太難過，所以我就跑了。



尼可將杯子裡的咖啡一飲而盡，又低下了頭：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爸，我媽也沒有我
爸的照片，我只知道他叫法比揚，其他聽我媽說起我爸的話根本作不得準；她有時
說法比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有的時候說他是混球，後來我就放棄去想像法比揚到底是
什麼樣的人了。但是我媽會帶我去植物園，指給我看盛開的玫瑰跟我說法比就像那
開得最盛的玫瑰。尼可凝視諾埃爾，微笑著：但是後來我喜歡薔薇勝過玫瑰。



離家出走後我的日子其實並不難過，總是有甜心老爹照顧我，我會偷偷幻想法比揚
是不是就長那樣。尼可意味不明地笑著，表情又黯淡下來：然後我十六歲的時候，
替阿德里昂做事的人帶我進了莊園……我就成了寵物。



你不再是寵物了。諾埃爾嚴肅地說，尼可為諾埃爾的嚴肅觸動，看著諾埃爾的眼神
含著柔情、感謝與小小的悲哀。



我知道。謝謝你這麼說諾埃爾。諾埃爾這次沒有回尼可說不要老是說謝謝。



諾埃爾。


嗯。



在你不在家的時候你會想家嗎。



諾埃爾聽了尼可的問句回想這八年。以前的事終於慢慢地過去了，但是並沒有完全
過去，一想到穀倉裡的事還有安德烈他的心總在一瞬之間陷入黑暗，在這次回老家
前他並不敢想關於家的任何事。所以諾埃爾緩緩搖了搖頭。尼可笑了笑。



我在巴黎出生長大，六年前我媽的家也還在巴黎，但是六年來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家，
假如我媽沒有搬家，那麼明明都在同一個城市卻不相遇，你說人跟人之間到底是怎
麼回事呢。



尼可垂下頭，手掌撐著臉遮住口鼻，他覺得這兩天自己情緒起伏過大，他承受不住。
諾埃爾走向他，俯在他背上，雙臂擁著他，尼可不禁低泣起來。



放心哭吧。我在這裡。





在尼可哭泣的時候諾埃爾想著如果以前曾經有人對他這麼說他或許還能哭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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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一下裡面出現的外文：

das Maennchen 是德文，是der Mann暱稱化的名詞。
der Mann是男人、丈夫的意思，das Maennchen 除了意指對丈夫的愛稱，
也有小矮人、小人兒的意思，也指雄性的小動物。
總之，都非常適合尼可眼中的諾埃爾。（是說有沒有要這麼巧啊）

附註Maennchen 的發音：http://zh.forvo.com/word/m%C3%A4nn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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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編輯: anthrazit       來自: 92.231.219.169       (02/09 19:38)
推 kahoberyl:我想看那本雜誌XDD   尼可乖乖  諾薇兒會疼你的~~~
→ anthrazit:我想諾埃爾並不想很多人看到那本雜誌……
推 Auxo:我也肖想那本雜誌很久啦～ 那個暱稱唸起來好有味道XD
→ anthrazit:這本雜誌予人諸多懸念……作者個人比較想看《玫瑰園》
→ anthrazit:那暱稱真是尼可福至心靈想出來的～
推 abby2007:陳"腐"............
→ anthrazit:諾埃爾應該不知道腐是什麼意思。
※ 編輯: anthrazit       來自: 92.231.219.169       (02/09 23:10)
推 suzzyfish:怎麼有種開始老夫老妻的感覺XDDD
→ anthrazit:上了床就是年輕人。（喂）
推 Hgom:一口氣看完...我還是很擔心那個戀童大老會對他們怎樣呀!??
→ anthrazit:哦喔！新人客！（今天不用發面紙）請繼續支持自見分曉！
推 miyakowiccan:投想看玫瑰園一票......
→ anthrazit:可惜並沒有實物，除非有善心人士來擬真一下～
※ 編輯: anthrazit       來自: 85.178.181.98        (02/10 09:18)
推 dwugufei:我也想看那本雜誌OwO/
（諾埃爾一副臭臉）


推 finfly:一個禮拜沒上網~一連看了好幾篇好開心！(轉
這位人客你錯過了諾埃爾媽媽的片段了啊！


※ 編輯: anthrazit       來自: 85.178.181.98        (02/10 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