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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全亮,空氣中依舊飄盪著一點朝露溼潤的氣息,無比清新爽朗,卻又帶著點 朝生暮死的悲傷。 鳳九華就這般隻身一人,緩走在靜謐的庭園裡。那是非常拖沓、緩慢的步伐,若光聆 聽腳步聲而不見其身姿的話,肯定會被錯認為一位年邁的老者。 然後,像是有什麼吸引住他一般,鳳九華停下腳步。 琤然清響,依風飄來,那是誰在奏著琴? 慢抹緩挑,柔軟清淡地不過數串音韻流出,卻深刻到讓人能憑藉此韻描繪出奏琴者那 雙多情的十指,正如何在琴絃上動作著。 「敝寺裡並沒有會奏琴的僧人,雖有古琴幾把,卻也都久未調絃養護,可能已不堪演 奏。」前方領路的住持含著體諒的微笑,回答他的疑問:「也或許是施主常有所思, 故有所夢。」 說著,老僧已將他領到一處奉有鮮花與清水的碑前,碑上只簡單地刻著兩個名字:齊 烈,蘭璃。 「齊施主年初才將兩位先人的骨灰移至敝寺,說來,蘭施主與老衲也曾有過善緣。那 是一個雨夜,她攜著一名幼童前來,無處可歸,從此寄身於此,那數把琴,就是蘭施 主留下的,琴音超妙,老衲還從未曾聆聽過那麼清靜美麗的琴音。」白鬚蒼蒼的僧人 緩慢地道,像是在打開塵封已久的回憶:「可惜蘭施主早已落下病根,就算接受再好 的醫治,也已晚矣。不過,雖是病痛纏身,但只要有那個孩子陪伴,她仍舊是無比地 滿足快樂。」 「那個孩子……」鳳九華沉靜聆聽的容顏上,閃過一點溫柔。 「您也知道那個孩子是誰。蘭石,那像是一個被上天寵愛,生於陽光之中的孩子,唯 獨那一生,與他娘親一般,就糾結在一個『痴』字。」說著,僧人回頭來凝視著鳳九 華,露出充滿慈悲的目光:「俗世塵緣,浮生如夢,皆是痛苦的根源,然而要跳出三 界,不染紅塵,又豈是艱難二字能夠形容?」 鳳九華靜靜地立在那墓碑前良久,直至吹拂而來的風再度帶著微寒,金紅的夕陽透過 低垂的枝葉,拉長了他投射在地上的身影,周遭不時傳來寒鴉高聲啼鳴,像是有點脫 塵,卻又帶著滄桑。 『萬事萬物,唯心而已。但求所做所為,無愧,無悔。』那是老僧人留給他的話語, 如此簡單明白的一句話,卻教他回味良久。 「陛下,天色已晚,怕是宮內已經等得焦急了。」等待已久,終於走近的姬璿低聲秉 告著。 「派人來催過了嗎?」 「……催過好幾趟了。」姬璿回答得有點為難,他也實在被急得跳腳的皇帝逼得沒辦 法,才敢來請鳳九華回宮。 「那就走吧。」也苦了這些守在四周的衛士,為了他的安全與隱祕,不為人知地埋守 在附近已達半日之久。恐怕在這一日之中,意欲進入此寺參拜的人都會被莫名擋在外 頭吧。 無端擾民啊!鳳九華嘆息著:然而他的身份特殊,若有意外,恐怕不是將整個藍臺城 翻過來就能解決的,只是,他又怎麼能夠就那樣地在深宮枯等? 正當他走出寺廟內牆時,果然,就看到前方的門外,近衛與人起了衝突。 ======== 下了馬車,走到原是空無一人的寺廟口,才正要踏入,蘭石就被憑空出現的侍衛攔阻。 「非常失禮,這位公子。」突然出現的人態度很是客氣,口氣卻不容拒絕:「寺內有 貴人參訪,還請您再稍待一會,暫且不要進入寺內。」 身旁跟隨著的侍人略有不滿,畢竟身在天下聞名的首富齊家,也有些自傲之氣,就連 蘭石都來不及阻止,那年輕侍者就出言相諷:「怎麼,佛說眾生平等,難道來到寺內 禮佛還要先分出個貴賤才行?」 但不同於見識淺薄的侍兒,蘭石只是見到此人身法武藝不俗,態度不卑不亢,心裡就 約莫猜出了底,總之,無論裡頭的貴人是誰,都不會是他樂意見到的人。「毋須多言, 若不方便的話,咱們就走吧!」 「公子!別說我們齊家走到哪裡誰不讓著三份薄面,他們這樣攔著人也不公平!」侍 兒還是有點著惱。 隔著紗帽,蘭石只是瞥了他一眼,嘆息:連估量情勢都還學不會,這樣強出頭又能贏 得什麼呢?「帶著爭執之心去禮佛,佛祖看了也不歡喜,今日既然無緣,那就再擇他 日吧。」說著,就掉頭想要離去。 主子都這樣說了,就算滿心不懣,也只能壓下,重重地哼了聲,侍兒也扶著行動不算 方便的蘭石打算離去。 「……等等,暫請留步。」那侍衛突然喚道:「這位公子,您請留步。」 「又怎麼了?要人走又要人留的?還講不講道理啊!」侍兒正一肚子火沒處發,就衝 著嚷出來。 蘭石卻毫不想停留,繼續行走的腳步,低聲吩咐著:「別理他,走吧!」 那侍衛卻一個閃身來到兩人面前,直接擋住兩人的去路。「你們是齊家的人?」 「是又怎樣?」兇神惡煞地瞪著男人,諷刺地道:「沒有用的,二公子可是大當家最 疼愛的弟弟,開罪了他,你沒有好日子過的!」 一點廢話的時間都不願留下,去路被阻,蘭石只是稍一伸手,等待在前方的馬伕就即 刻驅車前來接應。同樣,男人也只是一個哨音,就立即有下屬負責前去將馬匹攔下。 眼見如此,蘭石也氣惱了。「這可還是皇都藍臺!你做出這等強霸之事,是無視公理 王法了嗎?」可恨的是,若他還是從前的蘭石,這等小事又哪裡值得他發怒呢?只是 他現在連持劍的力量都已失去,難道就因如此,非得要被人無視意願地欺負強迫? 「抱歉,只是方才略微一瞥,公子您的相貌,依稀像是我們正在尋找之人。」此話一 出,男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哼,你是說這一張臉?」心中被男人的這句話給震駭,表相卻不露半絲痕跡地說著, 蘭石也只能一賭,他撩起紗帽一角,露出半臉被火燒烙的淒厲殘疤,而後直視著那個 確實為所見而錯愕的男人,繼續逼問:「怎麼?這一張臉還能像是你要找的人嗎?我 倒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要這麼急著要找我。」 發現自己似乎錯判,又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身為鳳諜的男人只能再度向蘭石致歉與 行禮,並即刻打算讓其離去。 「如此失禮,卻打算匆促了事,你那『貴人』主子,教出這種下屬,看來也不過如此。」 侍兒冷哼了聲。 就在此刻,這裡的騷動引發關注。 「發生了什麼事?」正打算即刻護衛聖皇回宮的姬璿,蹙眉看著眼前之事,原來讓侍 衛與暗諜藏匿身形,就是希望對周遭百姓的影響保持在最小限度,沒想到他們努力了 半天,卻剛好在鳳九華眼前發生這等鬧事。 由於最上頭的主事出現,所以那負責盤問與阻擋的領隊就不再指揮下屬,聽憑姬璿的 命令行事,也就因此,牽制著馬伕的暗衛並未退開,蘭石背對來人,著急地看著遠方, 此下,正是讓他進退不得,左右為難。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就算已做出最壞的打算,但現身的竟是姬璿,就算他再鎮靜沉著 也會感到惶恐。 「我們二公子身體不好,不能久站,假使不給禮佛,就讓我們快些離去吧!」終於說 對話的侍兒,讓蘭石好生感激。「既然確認沒問題,就叫你的人放了馬伕,至於賠罪 的事,你們應該不會蠢到不知道春波水月樓在哪吧!」 夠了夠了,別再唯恐大家不知道你是齊家的人了……蘭石無奈地嘆息著。 「……是齊玥的人?」 發話的男人只是緩緩現出身影,周遭侍衛就全數恭敬地朝他行禮。 而聽著這道依舊優美的嗓音,蘭石像是本能地,全身失去力氣,肌骨泛過一陣淒楚地 痠軟。 侍兒趕忙扶住愈顯虛弱的他,氣惱地道:「還不快讓馬車來接二公子,要是二公子有 個差錯,大當家怪罪下來可是誰都賠不起的!」 齊家什麼時候出了個這麼受齊玥重視的二公子?還是這侍兒其實是自吹自擂、誇大其 辭?只不過,看著那公子的確不便行動的模樣,如此遭受莫名的阻難也著實委屈。鳳 九華注視著那清瘦脆弱的身影,一點古怪的憐惜情緒劃過心頭:「讓人幫忙扶二公子 上車,姬璿,你過去。」 此話一發,所有攔阻的行動都即刻化為禮讓幫助,只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姬璿靠近的 蘭石,既不得揚聲拒絕,身邊的侍兒又毫不貼心伶俐,不能體會主子內心火急如焚的 情緒。 「快扶我上車,別讓那些人碰我。」格外壓低聲音道,這才讓還洋洋得意的侍兒開始 動作。 馬車終於來到眼前,姬璿搶著一步想扶蘭石上車,卻被驕縱的侍兒給一閃身擋住。「我 們公子可禁不起你粗手粗腳的亂碰。碰傷了你賠得起嗎?」雖然性格不好,但他服侍 蘭石的動作的確周到溫柔。 聽著,鳳九華一陣莞爾,這孩子開口索賠閉口索賠,還真是齊家出身的人,只是想要 讓禁軍統領,一品大將的姬璿給服侍,也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想著,眼光又再度望 向那青年公子,莫名再帶上濃厚的疼惜,可惜的是這位公子,似乎年紀輕輕,就不良 於行,難道以齊家的家勢財富,還救治不好那一身的殘疾嗎?思索至此,鳳九華自嘲 地笑了,也罷,就憑他自己現在的模樣,也沒有資格去說別人了。 正在凝望著,眼光不知怎地就是不捨得離開,看著他們已坐入車中,侍兒在放下簾幕 前還發出大話:「可別以為這樣就算了唷!身為『貴人』不能連這一點禮數都不懂, 對嗎?」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綴著高雅刺繡的絲幕。 就在此刻,躂躂的馬蹄傳來,原來是方才還要事纏身的齊玥,已親自駕馬來到此地。 沒意料到會見到面前的故人,兩者都是一愕。 居然會勞動齊玥前來,那侍兒原來說的並非全是大話,那名公子想必在齊家有著非同 一般的地位。鳳九華心想。 而齊玥更是震驚,腦中想法千迴百轉,最後才來得及在讓人察覺異樣之前,整裝下馬 行禮:「聖皇陛下。」 「無須多禮,起身吧!」鳳九華道:「朕此刻也要回宮了,春波公子不妨現在就可以 進入寺內參訪。」 「是。」應答著,齊玥心思卻轉得飛快。他與他見過面了?不,若見過,鳳君怎麼還 能保持如此從容的姿態?那麼,就要讓這一場極其巧合的偶遇,當下結束在這個落日 之後嗎?這樣的機會,這樣的緣份,難道不是上天也在可憐這對咫尺天涯的有情人, 而特地牽起這條稍縱即逝的絲線? 「聖皇陛下特地微服至此,不知有何要事?」為了拖延一點時間,齊玥只能找話詢問。 當然以他兩人的交情而言,鳳九華不會在春波公子面前拂袖而去,更不會質問他這不 長腦的問話,君王只是輕輕看了齊玥一眼,那眼色深濃無比:「他的雙親,在你的出 力之下合葬於此。」頓了一頓,語中有著淒涼,也有一點如蜜般的柔情:「人若有魂, 我想他一定會來到這兒……」 聽著,蘭石只是緊緊地閤上眼。 「……人若有魂,我想陛下您的身旁,才會是他最盼望的歸處。」然後他聽到齊玥的 聲音響起,一字不差地覆述他此刻的心音。 一會兒後,那個叫他魂夢相繫的清朗嗓音再度響起:「祭天那日,那部琴曲,應該花 了春波公子不少心思。」 「陛下喜歡的話,家中還有不少琴曲。」齊玥說著,讓對話朝著奇特的方向進行,蘭 石旁聽著,心中有種極壞的預感。「以陛下的耳力來說,應該覺得那曲子,似曾相識 吧?或許技藝來說稍嫌不足,畢竟要與如雷灌耳的『思音琴』相較,就算已經廢寢忘 食地排演了一個月,仍舊難以匹敵。」 「……思音琴?」 「那其實是,蘭石留在齊家的琴譜。」 這石破天驚的話一出口,不只是鳳九華震驚錯愕,連蘭石都被駭住。 「我曾經請人來演奏過,雖然完全不及被稱為『思音琴』的蘭石,但依舊能聽得出一 些意境,裡頭,恐怕有很多話,是唯有陛下您聽了才懂的聲音。」明明是憑空杜撰的 話語,卻說得這麼可靠,這個光憑話術就能顛倒黑白的齊玥,果然不同凡響,蘭石不 免再深一層地了解自己的堂哥,而發出一點苦笑:可真的不要與齊玥為敵啊,這個舌 燦蓮花、說謊成性的傢伙。 只是,就算現在的他已經了解齊玥的用意,但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不只是因為此刻 難以出聲也不能阻止,更是因為方才親耳聆聽到的,那一段至情至性的言語。 人若有魂…… 魂魄尚能誠實地往自己最依戀之處歸去,而身為生人的他,卻要這樣壓抑,與畏懼…… 值得嗎?需要嗎?他這樣的徬徨與猶疑擔憂,還要持續到何時呢? 直到他們兩人,果真有誰成為一縷清魂之後嗎?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聖皇陛下,十五那晚,草民在春波水月樓恭候聖駕。」回神之 後,蘭石只聽到齊玥那恭敬又透露愉悅的聲音說著:「在那一日,春波水月樓會對外 關閉,若是皇上擔心聖皇的安危,可以調動宮內衛士前來護衛,以防萬一,我等自然 會全力配合。」 待到一切結束,鳳九華已被擔心至極的皇帝派來迎接的宮衛簇擁而歸後,那位難得一 直沒有出聲的侍童才恍忽地問:「剛才那位,是聖皇陛下?」語音還有點發顫。 蘭石緩緩點了頭。 「老天爺啊!我居然對聖皇陛下那樣說話?我、我一定會被天打雷劈,我會被割喉拔 舌……」小童害怕得都快哭出來了。「二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啊!」 什麼話都還來不及安慰,車外的齊玥已經插話進來:「別擔心,我與聖皇陛下是舊識 了,你只要把方才所有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就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陛下 心胸寬大,不會計較你犯下的小錯。」 「大當家,你要幫幫我,那也是他們攔著路不給進……嗚嗚,原來是聖皇陛下,難怪 會不讓人進入……」侍童啜泣著,悔不當初。 蘭石也靜靜地嘆了口氣:是啊!若是早知會在此地相遇,他真不知道,該不該後悔自 己的決定…… =========== 這就叫做近鄉情怯嗎? 我想這麼大膽的蘭小石,也唯獨在阿那答面前會害怕吧~~~~~ -- 美人自古如名將 不許人間見白頭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3.183.94
oj113068:先推!!! 04/05 18:52
utahime:啊啊啊被搶了!二推! 04/05 18:52
oj113068:唉呀呀!!所以鳳諜還沒有放棄!!!! 04/05 18:58
幫改一下,結果剛剛突然發現下一篇就會是正文的完結了,好快!! 話說鳳諜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不放棄,但沒發現東西就在自己腳邊就是了orz
oj113068:太激動打錯字抱歉XD 只能說人生總有許多錯過.. 04/05 19:04
恩恩,小說中的錯過通常可以圓滿,人生就不太一定了~~~~
dfish12:鳳諜的搜尋不知道是他們長久成性(?)還是有人指示的~~ 04/05 19:27
dfish12:是說小蘭或是玥哥怎麼會找了這樣一個人當侍童呢...^^" 04/05 19:28
就是某人下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樣,也可能是天下統一後沒啥事做,就繼續找 因為是孩子嘛!我猜是因為齊當家擔心蘭石魅力太大(?)的原因XDDD
Kaya0818:好一個近鄉情怯啊XDD,真希望蘭小石別再猶豫了,大膽的 04/05 20:57
Kaya0818:投入鳳九華的懷抱吧!!!v( ̄︶ ̄)y 04/05 20:58
對啊!不然讓他一直看著九華痛苦卻沒行動,好像也太薄情一點~~~
saiyumu:近愛人情怯!!!快 04/05 22:01
saiyumu:近愛人情怯!!!快投入鳳君的懷抱中吧>D< 04/05 22:01
哈哈!讓他情怯一下才有戲可寫~~~
a210181:同意樓上~~~ 04/06 00:08
快了快了,就要結局了
nanaya006:去吧~蘭石 >///< 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04/06 00:32
恩,真的是有這種感覺,再糾纏下去人也都要老了XDD ※ 編輯: bly1111 來自: 123.193.183.94 (04/06 1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