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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木思‧路平走在回家的路上。這個在小鎮的學校擔任教師的男人,拖 著長長的背影在夕陽下行走著,看起來十分虛弱及疲憊……即使有張年 輕的臉,他褐色的頭髮卻已開始泛白,連身上的衣服也破舊不堪。 他在一家雜貨店停下,肥胖的老闆娘親切地招呼著,路平付了錢準備離 去時,注意到縮在角落的一隻流浪狗,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那是一隻體型巨大而削瘦的黑狗。 路平蹲下,那隻狗退了一步。 「…餓了嗎?」他自袋中拿出剛買的香腸,「來,這給你。」 那隻狗遲疑了一下才慢慢靠過去,它嗅嗅路平手上的東西,然後小心翼 翼地咬過,不讓自己的利牙弄傷他。 「你是…被主人拋棄的嗎?」他看著它狼吞虎嚥的樣子,「真可憐,像 你這麼不可愛的大狗,很難找到人收留你吧。」 路平站起,那狗也抬頭望著他,他露出蒼白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那 狗看著他蕭條的背影漸行漸遠,邁開四條腿追了過去。 ……他走了很久,在離市鎮有段距離的小屋前停下,拿出鑰匙開門時, 才注意到剛才的狗貼在自己腳邊。 「你…什麼時候…」 那狗自喉中發出咽嗚聲,在路平腳邊磨蹭著,不停地搖尾示好。 「你跟著我回來,是希望我養你嗎?」 「汪!」它明亮的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路平無奈地嘆口氣,開了門讓它進去。 他放下手中的書本和其他,然後到廚房弄了簡單的食物。那隻巨大的黑 狗跟前跟後地不肯稍離,路平彎下腰想摸它,它卻閃到遠遠的地方。 「…咦?」 「汪!」它跑進浴室扒著水桶,「汪!汪!」 「你是說…你想要洗澡嗎?」路平撈起一點水潑在它身上,它不但不閃 躲,反而站得更近一些。 「…真是隻怪狗…」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脫下身上的長袍,「那我 們一起洗吧。」 它睜大狗眼,盯著他寬大衣服之下,蒼白而纖細的身體。 「是不是該幫你取個名字呢?」路平從抽屜裡,拿出教學用的字母卡, 「哎呀?」他失手將卡片滑落,啪啦啪啦地散了一地。 那隻狗十分乖巧地銜回幾張卡片,路平正想接過,卻見它把幾個字母在 地上排成一線。 「─sirius─?天狼星?你的名字嗎?」 「汪!」 「…」路平微笑著摸摸它,「看來之前的主人教過你玩這種把戲呢─」 它那足夠咬掉整隻手掌的嘴微張著,自稱是天狼星的狗溫馴地、舔舔路 平的手,一臉無辜地望著他。 已狗來說,天狼星真的是很聰明,它每天早上都自動到雜貨店銜回報 紙,在路平出門時替他看家,然後在他回家時將他撲倒,給纖瘦的主人 熱情的狗吻…這隻毫不可愛的大狗為路平的獨居生活帶來不少樂趣。 「天狼星,可以幫我把那本書拿來嗎?」他坐在床上,指指遠處。 「汪!」它敏捷無誤地咬起書回到主人身邊。 「對了─好聰明!」路平摸摸它的頭讚賞著,天狼星輕輕躍上床,在他 身邊趴下。 「你比剛見面的時候胖了很多呢…」他微笑,伸手搔著狗的下顎,它舒 服地瞇上眼。 「你真的是一隻很特別的狗…一直以來,所有的人…甚至是動物都不敢接近我。」 天狼星發出嗚嗚的聲音,像在問他『為什麼』,忽然間,它感覺路平的 氣息有些異樣。 路平盯著窗外露出驚恐的表情,而黑暗的夜裡,只看得見一輪明月。 「出去!天狼星!」它跳下床被路平趕到屋外,路平用力地關上門。狗 莫名其妙地在門外徘徊著,聽見裡面傳出主人的慘叫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狼星嚇了一跳,繞著屋子想找到入口進去,路平的聲音一陣比一陣淒 厲,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最後聽起來,竟有點像是野獸的咆哮。 「汪!汪!」它著急地繞著圈子,然後不停地扒著門試圖將它推開。 屋內傳出各種東西被毀壞的聲音。 「汪!汪!」它跳著,撞著木板門。 「嗷嗚嗚嗚嗚嗚嗚─────」路平屋內傳來巨大的嘯聲,四周震動 著,現在已經十分明顯地,那是某種野獸的叫聲。 夜空中的滿月仍不為所動地掛著,照耀黑暗中的大地。 不知道過了幾天,他打開門的時候,撞醒在門邊睡著的大黑狗。 「汪!」它撲到主人身上,不停地舔著他的臉。 「天狼星…」路平看起來更加蒼白,他有氣無力地摸摸他的狗,「對不 起,你餓了吧?」 「汪!」它跳進屋內,幾乎沒有東西是完整的:碗盆碎了一地、木製的 桌椅斷手斷腳地,甚至是牆上也留下無數爪痕…。 「每個月…都是這樣…」路平比平常更為虛弱地拿出食物,「因為我遭 到了詛咒…所以每到月圓的時候…」 天狼星抬頭仰望他憔悴的臉。 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一個看起來像巫師一樣的男人不知何時進到 屋內。 「你看起來不錯嘛,路平。」 「…」他的臉變得更加慘白,天狼星在一旁發出警告的聲音。 「當一個狼人很威風吧,只有月圓的時候變身是不是不太夠呢?讓我來 幫你…」那形貌猥瑣的男巫獰笑著,「讓你永遠變成一隻狼吧!」 「嗚汪!」巨大的黑狗撲了過去,它有力的腳爪和利牙在他身上留下無 數血痕。 「這、這狗…!?」 他哀嚎著,還來不及施法反抗,天狼星就發揮狩獵的天性咬住他的喉 嚨,巫師掙扎了幾下,在地上變回一隻老鼠氣絕而死。 「天狼星!」路平不顧危險對他的狗伸出手,「你沒事吧,那個男人…」 他驚恐地,看著他的寵物在一陣煙中改變身形,黑色的大狗拉長身體, 並且用兩隻腳站起。 「你…!?」路平退了一步,看著一個黑髮男人自煙霧中走出。 「不要怕,我的主人。」 「你…你是天狼星?」 「是的,我的全名是,天狼星‧布萊克。」比路平更為高大的男人走近, 路平又退了一步。 「我也是受到那名巫師的詛咒,才會變成一條狗,現在他已經死了,一 切…都沒事了。」 「…那、我也…不會再變成狼?」路平說著,不禁全身顫抖。 「是的。」 「……」路平震撼地睜大眼,他瘦弱的身體幾乎要不支倒地。天狼星伸 出手臂,牢牢地扶住他。 「我的主人…」他像以前一樣輕輕舔著路平的臉,路平一震,慌慌張張 地想推開他。 「不要害怕…」天狼星的聲音沙啞著,「一切都沒有變,你『永遠』都是我的主人,我會陪著你、保護你…」 「天、天狼星…?」 「我等這天已經很久了…,」天狼星在他耳邊呢喃著,「從見到你的那 一刻起…就祈禱著有一天,能夠像現在這樣抱著你、照顧你、帶給你溫 暖…」 「……」路平有些迷惑地,望著眼前陌生的黑髮男人,那對熟悉的眼睛 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彷彿不曾移開過。 「天狼星……」他輕輕喚著,像在低聲嘆息。 「我在這裡,」天狼星撫摸著他的褐髮,露出英俊迷人的微笑,「一切 ,都不會變的,我的主人…。不過,現在我可以為你做一些…只有『兩 個人』的時候,才能做的服務了…」 「雷木思這傢伙是夢到什麼啊。」 他看著身邊熟睡的男人大發牢騷。 「竟然還傻笑?該不會是夢到別的男人吧…」 天狼星有股衝動想要吵醒他,一抬頭,忽然注意到窗外的半枚銀月。 「又快要…月圓了。」他看著路平安詳而幸福的睡臉,心中湧起一陣不 捨。 「這世上到底有什麼魔法,能讓我分擔一點他的痛苦呢?」 而月亮只是默默地掛著,平等照耀在沒有詛咒的夢境,和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