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３）雲無夢
之一 輾轉不相見
『夢見在我旁，忽而在他鄉，
他鄉各異縣，輾轉不相見。』
雲無痕喃喃念著樂府的詩，這是一個玩笑，上天跟他開個最大的笑話，喜歡上一
個不能碰觸的人，愛上一個已經作古不知多久的人。
只能看，不能碰觸。
苦澀難言…….
雲無痕有妻子岑氏，嬌美婀娜，詩書琴棋皆擅，出身良好，而且最妙的是擅持家，
也懂相夫教子，至今與妾所生的兒女，都交給岑氏管教，妻妾相處和諧是當時一
佳話。
雲無痕從不知道自己缺乏什麼，一般人想追求的，他都擁有，也樂在其中…….
直到有天從古董商人手中看到這幅畫。
想要，好想要！就是想得到…..那種心情油然而生，蓋過所有的一切，於是眼也
不眨的用千金買下它。
之後就掛在騰天閣裡，每天都來看望，如視情人。
『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的眼神又再看什麼東西？」
『我好想碰觸你。』
「你說話的聲音我好想聽。」
每日，延伸為每夜，雲無痕花越來越多時間看這幅畫，也用越來越多心力跟畫自
問自答。
畫不會回答他的問題，於是雲無痕日漸空虛痛苦，不知道如何是好。
過於愚蠢痴狂的感情，只能日漸灼傷自己的心，無法為它找到寄託，那種感覺幾
乎把雲無痕逼到極境。
他開始憎恨畫這幅畫的人，也憎恨自己無法逃脫的痛苦，雲無痕認為這是一個魔
咒，所以他將畫鎖在閣裡，不敢讓自己去靠近它。
只要不看它，或許自己就可以遺忘。
但是沒有，頭腦彷彿自己生了意志，雲無痕處理完事務之後，他所想的還是那幅
畫，而到最後他撐不到第四天，終於還是來到閣裡，解開了它。
既然無法逃脫這畫的魔力，雲無痕便只有認命的接受自己愛上一幅畫的事實。
只能相望的感情，也得不到答案。
這樣的自己，雲無痕日感空虛，甚至對生命其他的樂趣也感到無味，雲無痕覺得
自己快到極限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見到畫裡的人，也不知道畫裡的人是否真實
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虛幻。
而自己卻愛上了一個比身邊俊童美婢更縹緲的存在，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如
此渴望呢？
雲無痕掐著自己的胸口想著，自己的身上的確留有癡狂異於常人的血液，從自己
的父親，甚至祖父身上流傳下來。
祖父雲無蹤傳說是個俠士，留下兒子之後，抱劍而逝，一生癡狂於劍無動於情，
曾祖父輩也有這樣的狂狷之士，不為世所容，所以遠避中原另闢城鄉。
戰國時代的血氣決裂，到魏晉六朝的隱異奇怪，這些都出自自己家族史的一部份
人所傳，到父親到自己都是這樣的執著於一物，亦或者萬般皆無的極端個性。
可以氣壯山河的為一物拋熱血，也可以漠然無視的冷對天下蒼生，可以高歌長嘯
的怡然自適，也可以自甘詭怪之流被萬夫所指責。
不管如何都是具有極端自我獨特的個性，所以眾目所矚。
可是這樣的愛太可笑了，雲無痕甚至不太想告訴自己的兒子雲無夢，自己為他取
這個字的理由。
這樣愚蠢的字，只因為思而不得，欲夢無夢的苦，索性希望自己的兒子莫蹈前轍，
不要被虛幻的東西迷住，不要像他一樣，日夜求不得一夢。
雲無痕甚至忌妒這首詩裡的人，至少夢裡可以相見，他卻始終不曾夢過那個人一
場。
可惡！他憤憤的掐著自己的心，真希望它不要那麼的愚昧，為一幅畫疼痛思念，
結果那晚，他依舊還是睡在閣裡，只是酣夢時蹙著俊朗眉目，不得開懷。
可惡….喃喃的夢語。
之二 似夢非夢
濡若最近總覺得心悸，自從這幅畫完成掛在房間之後，他常常有一種自己被人凝
視的感覺。
是幻覺吧？他總是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一定是一人獨居太久，產生奇怪的錯覺，不然就是這畫太逼真了，讓自己真以為
有個人在看他。
桌上本草綱目又再重新溫習一遍，濡若希望再增列幾項鮮為人知的藥草屬性，可
以造福後世，雖然不知道有幾人看得到。
濡若舔舔手中的筆毛，潤潤墨，又寫幾筆今天新發現的草藥。
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濡若聳然一驚，拋下筆，掃視整個房間，沒有人。
可是剛剛明明聽到的呀！濡若側著頭苦思，莫非今日真的太過勞累，開始產生幻
聽了。
再次執筆欲寫，又聽到一聲。
『可惡！』
濡若這次決定休息一下，他覺得自己體真的該休息了，拍拍床上的枕墊，他決定
先睡一場再努力。
身為醫者，怎能自己先產生疑神疑鬼的毛病呢？搖搖頭，濡若迅速入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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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不在
雲深在不知處的地方
水邊 那株桃花正盛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