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氣球(短篇完結)

[bluelamp (青行燈)]

氣球




那要他們兩個人存好久、好久才買得起，廣場上那一大束紅色氣球的其中一只。


孤兒院就在廣場不遠處，賣氣球的人每天早上都會經過門口。一大束、飄在空中的紅色氣
球，輕盈的像羽毛。


他們常常從早上固定的禱告課溜出來，就為了看那一眼。對於孤兒院的孩子而言，有衣服
穿、有飯吃都是個問題了，更別提奢侈品。


那要──他們累積多久微薄的零用錢，才能拿一只在手中？



「總有一天，我們存錢一起買一個！」

「好。」金髮的男孩對褐髮男孩淺淺微笑。


總有一天，那天要多久？


或許就像氣球飄著的天空那樣，遙遙無邊，從孤兒院向上看的天空，從欄杆外向上看的天
空，一樣嗎？



 握在手裡的線，牽著紅色的希望，紅色的願望。



他們，是被人們忘記的孩子，被父母忘記，被社會忘記，被整個世界忘記。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在他身邊了。他們被收養的孤兒院，非常的破舊，狹小，五歲的孩子
錯過了被收養的最佳時機，能再出去的機會就很渺茫。


孤兒院的環境不好，常常有一頓沒一頓的，冬天更是難熬，不少孩子撐不過冬天，被草草
埋在小城的一處山丘那。


「總有一天，我們都必須離開這裡的。」金色的捲髮輕輕飄動著，他把路上摘來的白花放在
小小的墳前。墳上，刻的名字是好幾年前，他們去世的朋友。


如果連這一點點屏障都要消失的話，他們該怎麼活下去呢？


「沒事的……就算、——」男孩站在他的後面，只比對方高了一點的個子，卻緊緊地將
那人抱在懷裡。

未說完的話，他吐不出口。


「回去的時候，去一下廣場吧！」

「嗯。」


紅色的氣球，一大把的飄在空中，被風吹的左右飄盪。金色的線繞在小丑的手裡，閃著光
。


「黎斯特，都在這裡了嗎？」


「嗯，菲爾那邊的呢？」褐髮的男孩把口袋裡零碎的銅板放到金髮男孩手上，一編數著數
。


「都湊在一起了，這樣夠嗎？」菲爾兩只攤開的手上都是碎銅板，一旁的黎斯特一枚又一
枚的數著，最後點點頭。「剛剛好呢，走吧！」


存了好幾年的零用錢，沉重的捧在手上，換來的氣球卻輕盈的像空氣。

「給你，黎斯特。」菲爾把從小手手上接來的那端金色的線，遞了出去。



「沒關係，菲爾拿就好。」黎斯特搖搖頭，給了菲爾一抹笑容。


「那這樣吧、」菲爾先是皺了個眉，接著把金色的線輕輕纏在自己手腕上，留下一段金線
。「這樣就可以一起拿了。」


金色的線，纏過菲爾細瘦的手腕垂了一段飄在空中，看起來像糖絲。「嗯。」他點點頭，
接過線。


手腕處輕輕的碰觸著，清爽的風吹在廣場上，天氣卻有些陰陰的。


「好像會下雨。」


「那要走快點了。」


「吶、黎斯特。」菲爾停下腳步，兩人扯住的金線陷進了手腕。


「怎麼了？」


「再見。」


黎斯特回過頭，看到的是菲爾的笑容。


他的手已經握在他的手上了。


「你會等我嗎？」那抹笑容看得他很難過。黎斯特垂下了手，緊緊握著菲爾的手。


「如果我說我會，你還會不會走？」


「……現在還來得及，只要你開口。」他別過頭，有些慍腦。從自己被那對美國夫婦決定
要收養開始，菲爾一直沒有表達任何意見。就連面對自己故意的詢問，也只是淡淡的笑著
。


菲爾遙了搖頭。「你要跟他們走，一定要。」已經十歲的他們，居然還有人會收養他們，
幾乎是奇蹟。可是他知道，像黎斯特這樣的孩子，無論年紀多大，只要被發現了，一定會
被帶走。


跟平凡的他，不一樣。


「那你呢？」已經是變聲期後的聲音，黎斯特低啞的聲音，已不像孩子了。


「我？」菲爾稍稍挑起了眉，隨後輕輕嘆了口氣，舉起手：「他們來接你了，快去吧。」
手指的方向，已經有輛車子停在孤兒院門口了。


菲爾微微笑著，走上前把紅色氣球牽著的金線從手腕處解下。「你帶去吧，就當作是我的
禮物。」


「菲爾……」金色的線從菲爾的手腕處鬆開時，黎斯特卻將線綁上菲爾來不及收回的手，
自己鬆開了線的尾端。「你留著，給你。」


「……這樣啊……」菲爾愣地看著手腕紮著的結，笑容加深。「你還是快過去吧，他們在
等了。」綁著金線的手腕環在黎斯特的頸後，他給了他道別的擁抱，還有在臉頰上的，道
別的吻。


「我……會回來的。」


「嗯。」


「菲爾，」


「怎麼了？」


「你會……你還會，在這裡嗎？」


這句問話出口的同時，懷裡的人震了一下。接著，是他鬆開的手。


「保重，黎斯特。」他的臉上，帶著拒絕、卻溫暖的微笑。


「無論你去哪裡，我們永遠是朋友。」

朋友。黎斯特握著菲爾的手，點頭。「嗯，你可別忘了，永遠是朋友。」


「嗯。」


點頭過後，是那個人背對他的腳步聲，最後，是汽車緩緩駛離的聲音。


朋友，還是嗎？菲爾抬起手腕，輕輕解開了小小的結。沒了束縛的金線隨著紅色氣球緩緩
上飄，他抬起頭，看著越來越小的紅色圓點，笑了出來。


「差一點點，就說出口了。」紅色的圓點消失在灰茫茫的空中，接踵而來的是細細的雨絲
，他的左手還留有他握著的溫度。



差一點點，我就要看著你的背影，哭著要你不要走。



紅色的汽球，一直都是我們共同的希望，視線共同交會的地方。直到某一天，我的視線，
從小丑鬆開手而飄了滿天的汽球移開，看到你的笑容。


原來，不用仰頭看，你就在我身邊。
在這個被全世界遺忘的沙堆裡頭，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即便這是一段發現就要死去的戀情，我還是移不開視線。



「你應該……會忘了我吧？」去了新的世界，有了完全不同的朋友之後，你還會不會記得
──


那個紅色的汽球下，我們一起牽著的線？




小城座落在法國南端非常偏僻的地方，中間有個廣場，常有小丑跟遊藝人在這邊表演，對
他們來說，這裡應該是只是旅行經過的一個小站。


可是對他來說，那是心底永遠的執戀。


從離開這裡到現在，經過了幾十年了。舊地重遊，連記憶也變的很模糊，只能隱約分辨出
，哪邊是多出來的，而哪邊少了些什麼。


一樣的廣場，地上的磁磚卻碎的很有老舊的氣息。


「先生，要多少？」


「全給我吧。」他笑笑，從皮夾裡掏出一疊鈔票，跟小丑交換他手上那一大把的金線，還
有一束像是會讓人凌空飛起的紅色氣球。「跟你打聽一下，這附近是不是還有一家孤兒院
？」


「孤兒院？」塗滿了油彩的臉，皺起眉也像在笑。小丑晃著腦袋，指了個方向。「我只知
道那邊有家育幼院，這小鎮好像沒有孤兒院啊……」


「是嗎、謝謝你。」苦笑，黎斯特抓穩了手上那一大把氣球，轉身離去。他順著小丑指的
方向，走過一個個小巷，光與影交錯在平房外擺著的乾燥花草上，空氣是微微的香。


「果然……沒了啊……」站在育幼院的籬笆外，白色粉刷而成的小房子，的確已經不是過
去那間灰灰髒髒、又破舊的孤兒院了。黎斯特用手把一頭褐髮往後疏了下，仰頭看著自己
手上牽著這一大束誇張的汽球，不知該如何是好。


甘脆全部放掉吧。他心想，此時卻覺得褲管被人拉了幾下。低頭一看，是個脖子上還圍了
塊小毛巾的孩子，正眼巴巴的望著他。


「叔叔、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孩子奶聲開口，一隻手伸了出來。黎斯特點頭、笑著彎
下腰要把手上的汽球束分出一個給他時，卻看到育幼院的籬笆被人啪地打開。


「雅克！你又偷跑出來了！」那人圍著圍裙，走出籬笆牽起了孩子的手，抬頭的眼神卻不
是在黎斯特的身上，而是再那一大束紅色氣球。


「老師……啊！氣球──」孩子不解的看著男人，而黎斯特，則是鬆開了手。


一大束的紅色，像花朵展放一般的四處飄散。
男人的視線從仰望著一片紅色的氣球海往下，終於跟站在那裡的另一個人眼神交會。




「我以為，你不等我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黎斯特走上前，輕輕抱住了男人，紮起的金髮摩娑在他臉上，只讓他抱著的力道更加緊實
了些。「那個時候，你一直沒有給我答案的，不是嗎？」


「好像是這樣呢……」菲爾苦笑，看著抱住他的黎斯特，除了模糊的輪廓之外，已經長成
了比他想像中還要成熟的男人。


「我真的很怕、再也找不到你。」


「……」菲爾沉默，輕輕推開黎斯特，低頭對男孩說道：「雅克，你先進去吧。」


被換作雅克的男孩乖巧的點了點頭，走進了籬笆。黎斯特看著男孩的離去，露出一抹微笑
。「孤兒院收了，現在是育幼院嗎？」


「有些孤兒我們也收養，所以還算是半個孤兒院吧。」菲爾笑笑，把打在腰際的圍巾解了
下來。「好久不見了，去敘敘舊？」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問你。」


「問我？」正要走進籬笆的菲爾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黎斯特。


黎斯特的臉上浮出一抹笑容，「你為什麼，一直待在這裡？」他走上前，跟小時候比起已
經抽高太多的身子站在菲爾面言，有些壓迫的感覺。


「沒地方去罷了。」菲爾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但黎斯特卻馬上往前站了一步。「你為什
麼要躲？」語畢，雙手抓住了菲爾又想後退的身子，皺起眉。


「我沒有。」


「菲爾，你在躲我嗎？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只是……有些不適應，你突然……」菲爾掙扎著，想要甩開黎斯特握著的手，「先放
開我吧……好嗎？」


「如果我說，我不想呢？」他的確是不想，所以才回來了。緊抓的雙手不只沒有放開，他
更進一步將菲爾攬進懷裡。


「黎斯特？」


「人啊、總是到了放開後，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抱著他的黎斯特苦笑，接著說道：
「你或許覺得很噁心吧？」


「……噁心？」


「明明是我自己說，要當一輩子的朋友的……」他的頭髮，一直都是這樣子軟軟細細的，
像綁著氣球的金線。


打在他手腕上的結，卻繞在他心上好幾年。


無論交過多少朋友，無論換過多少情人，他還是忘不了，曾經在遙遠的國度一起牽著氣球
的那個人。


「黎斯特……」菲爾皺了個眉，原本想推開黎斯特，可是手一舉起，卻忍不住抱上了那個
寬闊的背。




「只要你開口，我就走。」抱著他，感受著他，一直蟄伏在心底的情愫，在看到他的那一
瞬間完全明白。他怕失去的，不只是一個朋友。


而是這個人。


「如果你覺得討厭的話，就推開我。」話方出口，懷裡的人的手便輕輕推開了他。黎斯特
皺緊眉、嘆了口氣。




「我希望，即使我不開口，你也會留下來。」


清澈的嗓音，讓黎斯特一瞬間不能理解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只看到，菲爾的笑，還有金色
的捲髮飄在空中。最後，他才重新伸手，將他抱入懷裡。




「我想留下、好嗎？」


「歡迎。」


藍色的天空，已經不見一大片飄去的紅色氣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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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網專欄：淺哀傷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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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坐坐聊天/ ▽\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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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rilinda:黎斯特這個名字讓我想到帥氣的吸血鬼>w<
→ lines101:吸血鬼+1 >//////////< (離題？XD)
推 joinjo17:推樓上......>"<
→ bluelamp:看到吸血鬼我才想起...當初命名是這三個字馬上跳出來...
→ bluelamp:現在仔細想想.....好像是某電影深植人心的淺意識結果冏
→ aprilwater:黎斯特耶＊*＊ˋ( ￣▽￣)ˊ＊*＊我也超愛他的
推 dk3y93:突然好想買氣球喔 XD
→ joinjo17:對阿，文末一大串紅色氣球的畫面好美(心)
推 kcetair:ˋ(〞▽ 〝 )ˊ  我也要氣球~
推 RayInHere:好棒的文...能在睡前看到這樣的文真是太好了：）
推 ctenophore:有一種寧靜的感覺>///<     另推黎斯特(偷推克勞蒂亞)
→ bluelamp:祝大家晚安好眠(笑)
推 Fully:還好他們終究重逢 還好沒有錯過....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