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母親節(短篇完結)

[bluelamp (青行(青行燈))]

他躊躇了很久，還是撥了通電話。


在電話接通前等待的時間，他的鼻間聞到從廚房傳來的香氣，麵包經過烤箱熏烤後

特有的香味，果汁機轉動的噪音，還有咚咚咚不知道在切什麼的聲音。


他的手心有些汗濕。


電話還沒接通，但已經響了數十聲，他嘆了口氣，將電話掛上。


「怎麼了？」香氣四溢的烤麵包上溶化著一抹牛油，恍恍的遞到了他的面前，他伸

手接住，接著是一盆莎拉、一杯柳橙汁，擺在面前的白色木桌上。


「電話沒人接。」他帶著苦笑回應一早就爬起來作早餐給他的那個男人。


男人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只是露出了抹溫柔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頭，「或許

是上市場買菜，剛好不在家。」


「或許吧。」他咬下一口麵包，香濃的牛油溶化在烤得微焦的土司上，是他最愛的

口味，從小、他就是吃著這樣的早餐長大。


那是段沒有煩惱、沒有憂慮的日子，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沒有煩惱，也沒有憂慮

，因為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的自己，總是很幸運的，有一個人在背後支撐著自己。


可是他有點惶恐。


看著眼前同樣也坐下吃著早餐的男人，他不禁泛出了一抹笑容。男人戴著細框的眼

鏡，略長的直髮匝了個小馬尾在頸側，長長的手指翻閱著報紙，身上是和自己同一

款的米白色棉麻短衫。


買一送一，好幾年前他們窮的時候，從老家寄來的。


母親什麼也沒說，但是箱子裡裝的東西，都是兩人份的。


他還記得，那天他打電話回去道謝的時候，母親只是笑著說道，有收到就好。


母親一直是他的支柱。男人也是他的支柱。


可是他很惶恐。


正因為是無論哪邊都無法失去的支柱，所以他總有點駝鳥心態想要逃避，他可以

想像，只要失去了其中一邊，這個「自我」就會嘩啦啦的像骨牌一樣崩倒。


「眉頭皺了。」男人出聲提醒，優雅的喝了口咖啡，勾笑著的嘴唇說出的聲音很

沉、很穩，像帶著透明感的空氣那樣自然。


男人沒有過多的擔心，只是細心的提醒了一下。


他笑笑，「今天有事嗎？」問向男人，男人細框眼鏡下半瞇的細眼非常好看，眼

睛細長的人感覺上有點冷酷，可是男人卻不會，男人是他見過第二個溫柔的人。


第一個，是聽到自己出櫃、卻只是拍了拍自己背的，母親。


「沒事情。」男人回道，將報紙折起，用紙間敲了敲桌面，「快冷了，先吃吧。」


盤中還有一片土司，塗果醬的。


「那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看到男人的臉有點驚愕，是了、自己是個不喜歡出門的

人，會主動提出要出去而不是被男人拖出去，這是有點反常。


「好。」男人方在驚愕中沒回過神，就已經開口應允。


「那走吧，去花店。」


他走回房間，換上了外出服，拿好了錢包。男人也換好了衣服，兩個人穿的休閒，

在玄關穿鞋子。


「不知道這時候會不會賣完。」男人低聲的喃道。


他喜歡男人總是很快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一點，「賣完的話，我們就去文具店買

紙自己紮吧。」


男人拍了他腦袋，「沒誠意啊。」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細細的眼眸會瞇起來，「台

北市這麼多花店呢，還怕搶不到一支嗎？」


「一支也頗沒誠意的，起碼得我們一人一支。」


巷子轉角的花店沒辜負他們，粉紅色的皺折花朵一大束一大束的擺了好幾盆，他們

原本想抱個一束走，最後想想，還是買了兩支就走了。


在火車上，他靠在男人的肩頭上補眠，很溫暖。


睡夢中他隱約聽到男人好像在講手機，那聲音很沉、很穩，是男人一貫的嗓音，男

人的低笑聲，是幫助有失眠困擾的他最好的藥。



睡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覺有人在推他。


「醒醒、要到了。」


「到啦……」他揉揉眼睛，突然覺得餘韻的倦意產生了退縮的念頭，他不知道男人

有沒有看出來。


「我打過電話，媽說她做好午餐了。」


「噢。」他硬生生把〝我們還是回去吧？〞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男人握了握他的手，「走吧。」男人一定是看出自己想逃走的念頭了，他很確定。


熟悉的幾十年的街道，看起來有點陌生。明明在哪個窟窿跌過跤，在哪片牆上圖

過鴉，他都記的很清楚。


這裡是他切不斷的地方，既捨不得切斷、也無法切斷。


年輕時他以為只要逃開這片溫水就可以呼吸，可是逃走的他，就只是推開了自己唯

一一條呼吸管，獨自沉入了海中那樣。


男人的出現，可以說是把自己從深海底打撈了上來。


可是打撈上岸的他，有時候依舊覺得無法呼吸，所以他還是需要這個呼吸管。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幸運到應該被老天劈一下。



拿出鑰匙，他打開了鐵門、推開紗窗，老房子特有的樟腦味混著陽台種的薄荷味

涼了人的肺。


廚房傳來剁菜的聲音。和男人的剁菜聲不同，如果男人的剁菜聲是咚咚咚，母親

的剁菜聲就是洞洞洞，好像可以一刀劈開沾板。


他走入廚房，母親的周圍環了一圈看不到的香氣，旁邊的小桌子上擺滿了作好的

菜，不像男人用漂亮的玻璃磁盤承裝，而是傳統的塑膠大盤子，菜肉也是一大碗

一大碗的。


他眼睛有點酸，走了上去。


「媽。」


「還知道回來啊？」洞的一聲，母親用力切斷了一顆冬瓜。


他笑笑，「今天什麼日子，當然要回來陪妳啊。」


「陪我？哼、阿翔都比你有心，知道先打個電話給我，就你這混小子想默默回來

蹭飯的？」


他在心裡哀嚎了一聲。「天地良心，媽、我早上打電話給妳妳沒接啊。」


「老娘要上街買菜啊蠢兒子。」又是洞的一聲，這次是剁斷了一支豬腳。


話說怎麼也就三個人吃飯，母親怎麼作了要三十人份的菜？


「媽、我來幫妳吧。」


「你？」母親不屑的回過頭，翻了翻白眼，「你叫後面的阿翔來幫我還差不多，

去去去、滾去客廳，少在這邊礙手礙腳。」說完，母親對著男人招招手。


男人原本靠在門框邊微笑著，這時也走上前去。「去客廳吧，這裡我來就好。」


他有點啞口，張著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自己乖乖滾去客廳，不

在廚房礙手礙腳了。


「哼、老娘養了他這麼久……還不知道這小子粗手粗腳的嘛……」母親低聲碎碎

唸著，手裡繼續動作。


男人笑笑，自動自發撿起菜，「好很多了，比起幾年前的話。」


「欸、也是……」母親有些走神的應了聲，「怎麼有點瘦了？過年時看的時候還

沒這樣的……」


「之前他公司有個案子急，他忙起來就什麼都不顧。」


「這小子……從小就這模樣，也不知道像誰。」母親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

「我住不慣台北，你幫我多盯著這小子，欸……這些年，也辛苦你了，我也就

你能託付了，那小子天生來討債的，多照顧他點吧。」


母親語重心長的話，男人聽了心頭熱熱的。「一定、一定……」洗手，將菜放

到沾板上，母親看了點點頭，「菜撿的好，家裡都你在做飯的？」


男人點頭，母親接著用個小碟子裝了點湯，「試試，合不合胃口？」


男人嘗了嘗，點頭。「這香菇雞湯好，他肯定喜歡。」這樣答完後，男人看到

母親的魚尾紋瞇了起來。


「你的口味呢？我聽那小子說，你喜歡辣的，所以放了點花椒、有嘗到味嗎？」


「難怪我總覺得有股香味，挺好的。」男人笑笑，其實自己已經不吃辣很久了，

因為有個人怕辣，自己改著改著，也都忘了自己原本是愛吃辣的。


然後，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瑣事，做飯。


「媽、我好餓啊……菜夠多了，能不能先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讓你去客廳等了呢，過來端菜！」


「噢。」他接過一盤炒肉絲，發現裡頭切了辣椒，「媽，這肉辣的。」


「豬都看的出來，辣椒有小指這麼大了。」母親笑笑，「菜那麼多呢，這盤給

阿翔的，你這混小子在台北蹭人家飯都不會不好意思啊？」


他抓抓頭，望向男人，男人笑著聳了聳肩。


吃了頓堪比年菜的午餐，兩個人把康乃馨拿了出來，母親碎念著送花不如送兩

條煎魚來，但背過去的側臉還是笑了，還拿出很久沒用的花盆。


他們搭傍晚的車。


「媽，我和他回去了，下次放假再回來。」


「有假就多休息，你老娘好的很呢，還不到天天探的地步。」


他笑了笑，男人去巷口招了台計程車回來，「上車吧，要走了。」


他應了聲，攅進了車裡。男人注意到母親的眼神，「沒事的，案子都解決了，

我會好好盯著他的。」


「那就麻煩你照顧了……這孩子、唉……」母親走上前，握了握男人的手，「

我是真的慶幸，那小子找了你。」


男人笑笑，然後坐進了車子裡。


車子一開動，他就靠了過來，問：「你剛剛在和媽說什麼？」


男人偏頭，想了想。「你媽說，下次還是送魚來就好，不用送花。」


「真的啊？」他叫了聲，母親也太沒情調。


「你媽還說、」


「還說啥？指定鮪魚還鱈魚？」


「不是，她說要我好好照顧你。」男人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別擔心了，

沒事，對吧？」


他愣著，想了想，想了很久，想著從台中想到了台北，從傍晚想到了晚上八點回

到台北他們的家裡，從玄關想到了房間換上家居服，他豁然想懂了。



「我總覺得我實在是幸運的該給老天劈一劈。」這是他得出的結論。



還有明年母親節，他決定還是送條綁著康乃馨的鮪魚好了，應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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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母親節~來應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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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pple366:綁著康乃馨的鮪魚XDD  可以一起炒嗎? 這篇好溫馨=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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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TICKER:綁著康乃馨的魚  話說這是晚餐文嗎??
推 ddd87521:超溫馨的~~  把康乃馨插在魚的嘴裡也不錯XD
推 emma0420:可以把康乃馨夾在魚的嘴裡阿~就像豬公咬橘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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