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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有一就有二,一回生、二回熟。 殺掉莫杉這回兒事,或許也是能這麼說的? 秦楮站在莫杉的魂體旁,愣愣的看著忘川水流,滔滔不絕,轟隆。 又一次。 「頭一回是陰杏酒,這次是反魂果,記得前次似乎還有輪迴鏡。」秦楮蹲下身子, 無比輕柔的抱起了剛塑好型沒什麼重量的莫杉,徐徐踱步往莫杉的竹屋去。 孟娘已經站在竹屋前了,遠遠瞧見那股黑氣沖天再忽而煙消雲散,那鑽進骨子裡的 冷,足以讓人雙眼發昏。 七條魄精已經去了四條,再三次,莫杉就會永遠的魂飛魄散,連重入混沌的機會都 沒有,真真正正的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一絲半縷的莫杉了。 秦楮抱著莫杉來到了竹屋,囑咐孟娘看著後,也沒回府城去,反往城西百里處行去。 城西百里外有顆結緣的大樹,點點螢光環繞著蔥鬱垂榕,月老牆上的紅線們一捆一 捆、一匝一匝的隨風晃動。 月老和兩個仙童在樹下聊天泡茶,見是秦楮來了,也沒多大反應。 「秦判官。」月老應付的上前揖手,大袖一揮,兩個仙童頓時化作兩株仙草靜立於 樹根棋盤前。 秦楮點點頭,沉聲問道:「可有甚麼變化?」 月老垂眼,面上沒有表情,但兩隻眼目光往月老牆上花花絆絆的線團看去,然後才 把視線看了回來,從衣袖中取出了一段紅線。 秦楮接過紅線,輕車熟路的剝開了層層紅線圍成了幛幕,這一刻忽然有點眼熟,似 曾相見過類似的場景。 是了,甘肅城的集會。 他也是撥開了層層紅紗,在紅紗之後看到了一個人站在街角那兒,西風帶金沙打在 他身上,耳畔是銀器玉珠買賣的聲音,萬家燈火。 如今的莫杉,和眼前孤零零死綁著石心的紅線,都在蕩著。 盪在陰冷的地府裡,毀在這麼不值的執著裡。 秦楮握著紅線,把紅線打在莫杉打了死結的線上,再將另一端牽到自己的小指上頭。 慘白的手指襯著猩紅的喜線,怪異的安詳。 不過一秒,線就斷了,兩頭斷。 綁在莫杉線上的那頭斷了,綁在秦楮手指上的那端也斷了。 紅線軟軟的掉在地上,散作香灰。 「還是不能。」秦楮的語氣既不懊悔也不難過,像是早已習慣似淡淡說著。 香灰讓陰風一吹就散了,秦楮站在榕樹下往忘川的方向凝視佇足了會,接著拜過月 老離開了月老廟。 等到秦楮回去後,月老才揮手將兩株仙草重新變成了活蹦亂跳的仙童。 其中一個調皮搗蛋的拈了仙訣幻化出一座木雕,另一個仙童格格笑了兩聲後跳進木 雕裡頭,木雕抖了幾下後便成了莫杉的樣子。 「休得胡鬧。」月老嘆了口氣,搖頭。 「秦判官可真奇怪,就真的這麼在意這個人嗎?」小仙童戳了戳變成莫杉的另一名 仙童,兩個娃兒拿來鏡子照呀照的。 月老看著這兩株仙草,回想是不是不小心拔到關大聖爺那座五指山前的了。他伸手 往變成莫杉樣子的仙童肩上一拍,那小仙童的原體就被趨了出來,木雕也應聲倒在 地上。 「他對他不是在意,是恨。」月老冷冷的笑了一聲。 兩個仙童露出了嬌憨可愛的傻臉,明顯不懂這是甚麼意思,但月老沒有再接著把話 說完,從袖裡拿出了一綑紅線,吩咐兩個仙童繼續做事。 把紅線的一端綁在一個草娃娃身上—— 再把紅線的另一端綁到另一個草娃娃身上—— 別綁到綁了紅線的草娃娃身上—— 別忘記綁紅線給草娃娃—— 每個娃娃都要綁一條紅線—— 不對的人不能綁紅線—— 該多牽的紅線不能忘—— 沒得牽的必需把紅線兩端綁在同一個草娃娃身上—— 一世孤寂、一世孤寂…… 幽幽的奶氣歌聲輕靈的唱著,最後那四個字不停重複,不停的繚繞。 秦楮換上判官的面容,遠遠看著又一次化作孟少的莫杉。 第幾次?記得……好像是第五次了,這麼說來,莫杉只剩下三條精魄了。 魂體並不會流血,何況莫杉現在的身子只是用陰府的土沙做成一個暫時容納精魄 的土偶,縱使一刀揮斷纖細的頸子,也不見半滴紅血。 當年在皇宮的大殿上,莫杉那一地紅血將地上的毯子染的很紅。 活生生的生命,活生生的莫杉,在秦楮手裡嚥下最後一口氣時,秦楮真不知道那一 瞬間他是失去摯愛的哀傷、還是手刃敵人的快樂、又甚或是解脫的茫然。 記得、和感受最清楚的,是溫暖。 生命從手中流逝的感覺是溫暖的,像夕陽,十分的溫暖,然後漸漸、漸漸的從指尖 滑落。 冰冷,打從身體一個看不見的黑洞裡排山倒海淹沒眼簾的冰冷。 當莫杉的第一縷精魄飛散在空中時,秦楮站在原地,又一次嘗到那種冰冷。 流光朦朧又轉化著斑斕的色彩,那一瞬間秦楮感受到的並不是哀傷,就是冰冷,十 分的冰冷。 生命消逝的瞬間,那是多難見到的美景。 一瞬,暈照的光華炸亮了地府的灰暗,七彩炫爛,然後短短幾秒鐘又重歸寂靜。 秦楮遠遠的看著莫杉,看他奴役地府的小鬼,看他拿看不爽的無辜魂魄開刀,看他 和一個個為情守候在橋頭的鬼說話,看他偶爾笑,看他漸漸的開始發呆、開始陷入 一種迷網的沉思中。 秦楮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早在決定放棄輪迴成為鬼差時,他的心臟已經換成了石 心,不再跳動,甚至還綁在月老牆上不在自己身上。 但他好難把視線從莫杉身上移開。 他試過,但很難。秦楮想了想,縱使沒有了心,但執著還是在的吧? 還身為人的時候,他六十幾年以來最大的執念不是征戰各國也不是統一諸國。 他只想再見莫杉一面。 字畫、西湖的殘琴、殘破的血衣,還有一塊不便宜但絕入不了皇家眼裡的翠玉。 愛是會被磨光的,秦楮對莫杉的愛早被磨光了,在寢宮的密室裡他每日每晚像瘋了 似的坐在床上瞪著這些東西。 莫杉,你憑什麼呢? 想想,秦楮就想放火燒了這些東西,但燈油就一滴滴上去的瞬間,又收回了手。 「秦楮,你自己又憑什麼呢?」秦楮自言自語著,把燈油甩開,密室裡暗了,就剩 下一個男人詭異的泣音,又笑、又梗著咽語。 莫杉在最後關頭為了秦楮決定要放棄他的國家,而秦楮一生並未統一全國且甘願死 在莫杉的皇弟的劍下。 若說秦楮帶走了莫杉的一身氣骨,莫杉又何嘗不是奪去了秦楮的雄心壯志? 真的,他們彼此,都憑什麼? 第五次,算算時間差不多了,那個和秦楮一模一樣的幻影又出現了。這次秦楮偷偷 趁莫杉回屋休息時,以判官的樣貌找上了對方。 「……不過是抹虛幻的影子,為何要糾纏著他?」 而那名長的和秦楮一模一樣的臉轉過來,臉上的笑容滿是滄桑,卻又帶了幾分嘲笑 的答:「本尊都不知道答案了,我怎麼知道?」 語畢,他手一揮便在秦楮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秦楮皺眉。 糾纏,他們之間豈止是糾纏而已。 轉身回枉死城,查閱典籍看看有沒有方法可治,但依然徒勞無功。 那抹幻影又一次讓莫杉重拾記憶,但地府有了上次的經驗,陰杏酒連夜往地府最底 下的寶庫鎖,反魂果早讓該吃的拿去嗑牙,就連輪迴鏡都先送到崑崙山西王母那兒。 莫杉就是再神通廣大也該沒輒。 所以,他自己從橋上,往忘川一跳。 秦楮站在河畔,他都覺得自己現在想笑。 等到莫杉從忘川裡爬起來時,已是滿身黑氣,但這次不同的是,莫杉十分的安靜, 縱使渾身黑氣卻只是靜靜的站在秦楮面前。 莫杉到這次已經是第五次恢復記憶了,前幾次一恢復記憶都像瘋子似的嘶吼哭叫, 但這次卻安靜的異常。 眾鬼緊張的看著莫杉,再揪緊了衣角看著同樣站著不說話的秦楮揮去面上的假皮, 兩人立在忘川奈何橋前對望著。 「秦楮。」莫杉先開了口,聲音清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秦楮點點頭,眼神直望進莫杉的一雙眼裡。「你想起來了?」 「是啊,我想起來了。」莫杉綻出一抹微笑,但隨後卻皺起了眉。「可很怪,有好 多畫面,我們前一刻好像還在西湖的竹屋彈琴品茗,可下一刻又在戰場拔劍相向, 你一會兒說愛我,一會兒又說恨我。」 「你剛恢復記憶,還在昏頭。」秦楮上前,輕輕抱住了莫杉道:「小三,你聽我說 吧,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愛也好,不愛也好,恨也好,不恨也好,那都過去了,你 放下這些,重新輪迴做人,好嗎?」 莫杉乖乖聽完,從秦楮的懷裡抬起頭問道:「你也死了?」 秦楮一笑,「是,我們都離開太久了,你的皇妹,我的家人,全都離我們太遠了, 遠的可以放下他們了。」他伸手摸著秦楮的後腦袋安撫著,動作熟稔的好似很久以 前他們有過的那段時光。「小三,放下了,好嗎?」 「無論放或不放,我這兒都還是很痛。」莫杉輕推開秦楮,把右袖口拉下,在肩膀 和手臂著交接處有一道疤痕。 秦楮被那道像是斬斷手臂的腥紅色疤痕刺紅了眼。「小三、別……」 「秦楮,我輪迴了,真的忘了你、那你呢?」莫杉笑笑的摩娑著手臂上的疤,一身 黑氣像沼澤般開始腐蝕周圍的土地,情況顯然不樂觀。 「我會記著,或許有一天會忘了,也或許永遠不會忘。」 「秦楮。」莫杉低低的喚了一聲。「秦楮……秦楮……」 黑氣蓋住了莫杉整個人,秦楮緊握手裡的劍,滿手都是冷汗。 「秦楮,我又怎麼捨得?」驀然,黑氣剎地從莫杉的身上若飛箭劃破陰風直刺向秦 楮,藤蔓般將秦楮整個人包纏了起來,一旁的眾鬼全慌了,幾名鬼差提劍要上前但 通通被莫杉的黑氣給震飛出三尺。 「秦楮,我捨不得,你知道嗎?」莫杉一步步走向秦楮,看著秦楮掙扎的樣子,他 就越發臉上笑的燦爛。「你說得對,那些都過去了,可我們呢?你做了地府鬼差, 我若不輪迴看來也只能魂飛魄散,是嗎?」 秦楮皺眉看著莫杉,莫杉的眼裡全是了然,又是一笑。「我要是能捨得下你,你呢? 那你呢?秦楮,你能捨的下我嗎?」邊說,莫杉舉起了手,只見那手上纏繞的竟是異 於黑氣的金色微光。 莫杉原本的皇氣早已敗光,那金光,自然是秦楮的。 「秦楮,其實咱們一直都彼此相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恨我,我也恨你, 你想殺我,我又何嘗不想殺你?」莫杉把繞著金氣的手貼上了秦楮的面頰,徐徐的 暖意從那五指纖白的指間將溫暖注入了秦楮體內。 溫暖,如夕陽般的溫暖。 「住手!」秦楮大駭,硬是撞開了莫杉的身子,莫杉退後了幾步,但仍是那樣靜靜 笑著看向秦楮。 「秦楮,就像你說的,那些過不過去早就不重要了,可現在咱倆又像當初那樣想甚 麼都是一樣的,你說對嗎?」語畢,莫杉又揮去好幾道黑箭想纏住秦楮,但都讓秦 楮給躲開了。 「莫杉,你住手!」 「我住手,那你住手嗎?」莫杉趁秦楮一不注意將後面埋伏的黑氣緊繞上秦楮的腿 將他拉倒,「秦楮,我怎麼會不曉得我輪迴的代價是什麼?」莫杉站在秦楮面前蹲 下,笑的淒涼。 秦楮搖頭,咬緊了牙。「我不懂你說什麼。」嘴巴上是這麼說,但秦楮曉得自己眼 神是對不上莫杉的雙眼了。 莫杉聽完竟發出了好幾聲笑,手一直往不停閃躲的秦楮臉上探去,「秦楮,一直以 來都是你捨不得我,縱使是那天殺我,你也要囉囉嗦嗦問我一堆話。」 金色的皇氣不斷回到秦楮身上,秦楮這下真的慌了手腳,但莫杉的黑氣更像是知道 秦楮的意圖,緊緊纏著不給秦楮半點掙脫的機會。 「莫杉,你給我住手!」 「楚哥,我不只捨不得你,我還能捨得我自己,當年你捨不得你自己和江山,但現 在你似乎也能了,所以——我只好先下手為強。」 語畢,原本只纏繞在莫杉手掌上的金氣緩緩從他全身蔓延了出來,然後一股腦的遊 向秦楮身上,任憑秦楮怎麼躲都躲不開。 「住手!莫杉!你給我住手!住手!!!」 唰。 飛雪般的一劍閃過,縱然平地刮起一陣大風。 鬼眾總算從那威壓的黑氣和金色皇氣的折騰裡喘過了氣,睜開眼睛一看。哪兒還有 莫杉孟少的影子? 囂張的紅色站在一旁,看著另一個青衣跪在地上,旁邊還有那把劍。 千鈞一刻鳳無雙斬斷了纏著秦楮的黑氣,秦楮一瞬想也不想揮劍斬斷了莫杉的頭, 莫杉最後一刻也沒露出半點慌張或驚恐,仍舊是沉靜的微笑著。 笑著,化作了沙。 鳳無雙看著地上被吹散的沙,沉默了一响。「他知道。」這話肯定。 秦楮跪在地上,連捧起那堆沙的手都不敢伸,悶聲應道:「他那麼聰明,推敲個 幾次後,也該知道了。」 「你怎麼決定?」鳳無雙看著秦楮的背影,將劍收回腰間。 秦楮也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土灰拾起劍,抬頭看著一縷豔色的精魄消散在空中。 「他想死,也得問我同不同意。」 他們之間說愛說恨真的都過去了,剩的也就是執著。 剩的,也就剩誰也捨不得誰。 ===================================== 其實中途秦楮叫莫杉都是叫小三.....但潤稿時猛一看發覺好像哪邊怪怪...(艸) -- 專欄:淺哀傷式幸福 http://0rz.tw/eb4l8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6.69.242 ※ 編輯: bluelamp 來自: 220.136.69.242 (06/04 02:23)
anzsz:這系列又出現了……一如往常的揪心…… 06/04 02:44
bluelamp:快揪完了0_0/我喜歡回甘的湯! 06/04 02:56
hijili:等很久了~希望有好結局啊QQ...另外..我覺得有一句 06/04 03:11
hijili:他伸手摸著秦楮的後腦袋安撫著..應該是摸莫杉的後腦袋吧?? 06/04 03:12
littlelake: 06/04 14:04
catan:喔~~~~痛死了><每看一次痛一次啊嗚嗚~~~~ 06/04 16:32
a00011111143:秦楮捨不得小三,小三也捨不得秦楮,恨也好、愛也好. 06/04 17:58
a00011111143:分不開了吧。希望有個好結局QAQ 06/04 17:58
Kirra: 好看..真的好看 可也好無奈 06/04 19:30
derS:好揪心...不過可以敲荒山黑名冊的碗嗎(喂) 06/04 22:50
toshisuna:等好久的一集,仍然看得很心疼啊....... 06/05 20:55
water1026: 希望可以有好結局+1 06/06 19:57
DDT160:回來了!!愛到變恨實在太令人心碎>"< 06/07 0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