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yicen0711:推一個~ 07/30 21:38
※ 編輯: bergamont 來自: 60.248.166.83 (07/30 22:50)
「A大師，您要不要回去再彈一首？」
經紀人在旁邊催促他。他搖搖頭拒絕了。他回到舞台上謝幕，輕輕蓋上鋼
琴，拋出幾個飛吻，表示今天到此為止。這是巡迴最後一場，他等不及要回
家，他的兒子在家等著他呢。
他很為兒子驕傲。這孩子和E的女兒一樣，異常的堅強早熟，從不與經常遠
行的父親爭鬧。他用待在家裡的有限時間陪兒子看球賽，帶兒子去健行，耐
心聽兒子一次說完一兩個月份的各種學校瑣事，卻幾乎不陪兒子練琴，因為
他惟恐這樣會傷害和孩子的關係。
他和E不同，E有個太太幫忙顧家，而他甚麼都只能靠自己。雖然E夫婦兩人
都表示歡迎他遠行時隨時可以讓兒子借住，但他總覺得不能輕易接受這種安
排。他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害怕把自己和E的關係弄得太複雜。借住意味
著會伴隨一些基本的教養態度和生活規矩；他沒辦法想像E的太太成為他兒
子母親的某種替身，也覺得和E共享父親的身份實在太過曖昧難忍。
每個人也許只有一個餵哺他的母親，但是父親的精神模型，卻可能不止一
個。男孩們都需要模範去追隨模仿。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相當親近E，他不主
動和兒子談音樂，但是E可以。E告訴他，他的兒子不算是神童，但是本性善
良，有天份也有耐心，沒有必要提早壓榨孩子的潛力。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對兒子不再有那一股從母親遺傳來的、永遠栽培得不夠的病態罪惡感。
他的童年已經充滿了過度競爭與操練，他自己的母親，完全把他當成替自己
實踐夢想的工具，時時刻刻不忘強調她如何的苦命，如何的為家庭犧牲，假
如他的良心沒有被野狗吃掉，就會知道聽她的話是義不容辭的天命。他總是
記得小時候好不容易練完琴，鄰居孩子們都回家吃飯寫功課甚至上床睡覺
了，只有他一個人孤單的騎著小腳踏車，在空無一人的公園裡無聊的打轉。
他和小學同學處得不好，後來轉學到音樂學校，也依然很難建立友誼。他母
親常說，你以後是要跟那些大師並肩的，這些小孩，現在對你沒幫助，將來
更不重要，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不需要為了失去他們而傷心。
就這樣，母親一面用母愛向他勒索寶貴的童年時光，一面成功地在他心裡建
立了一套透過崇拜進而自我定位的思考模式，也讓他變成一個討人厭的小
孩。從十歲起，他最仰慕的人就是P大師。他中學時代差不多每一場P大師的
音樂會都沒錯過，只差沒有辦法追到國外去。P大師對他來說根本就是神，
他不止一次在P大師的音樂會中流淚痛哭，覺得大師總是那麼輕易的摧毀他
的自信，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卑微渺小；但大師又立刻用音樂照亮了他的靈
魂，治癒了他。
那時的P大師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年過五十，沒有結婚，沒有禿頭，舉
止優雅從容，穿著總是相當講究。P大師不收學生，所以不像其他教課的老
師那樣常帶著為五斗米折腰的困頓與疲倦。他很確定有些老師基本上是因為
教了太多學生，所以把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庸才。P大師不同，他不需要吸食
人間煙火，沒有婚姻束縛，整個人格外純淨脫俗。
十幾歲的他也曾經畏怯地站在音樂會後等著簽名的人龍裡，吶吶的捧上樂
譜，希望能得到大師的神力加持。P大師看到他遞上的不是節目單或唱片封
面，於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覺得心臟因為過度鼓動而瞬間衰弱了。
「年輕人，這是你在彈的曲子嗎？」P大師和善的問道。
「是的，我正在學這個，要比賽…..」
他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大師在克制的禮貌微笑背後，彷彿發出一絲輕蔑的哼
聲。大師從來沒有參加過比賽，因為那光芒萬丈的才華使他可以無視樂壇新
人的各種規則，直接登峰造極。他體內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因此萎縮了一點。
但P大師興味盎然地翻閱著樂譜內頁，跟他說：
「年輕人，你很認真，希望你能成功。我該簽給誰，你叫甚麼名字？」
內頁裡面滿滿鬼畫符似的各種手寫重點記號和指法攤在大師面前，讓他莫名
的羞恥。他結結巴巴的說了自己的名字。大師把樂譜簽完還他時，還跟他握
了個手。不久後，他果然在那比賽得了大獎，開始在樂壇小有名氣起來。他
偷偷地相信，那個簽名表示自己和大師產生了某種私人連結，那連結與之後
幸運的遭遇，都讓他對大師有一種隱秘的渴慕與想像。
上了大學，他認識了E，一個溫和又聰明的男孩。他寂寞荒涼的青春期終於
能在友誼與愛中得到救贖。E也很崇拜P大師，但不像他那麼瘋狂。他羨慕E
的自信和謙虛，而且E似乎永遠分得清楚人際之間親疏遠近的微妙狀態，不
像他容易因為過度投入一段關係而傷痕累累。每當E頭頭是道又冷靜的向他
訴說如何佩服P大師出神入化的音樂，他都不明白為什麼E可以這麼優雅地遠
遠欣賞，彷彿連手都不會弄髒。
因為E的老師介紹，他有了機會到P大師家裡參加室內樂的活動。P大師家在
市郊一幢公寓的十二樓，很寬敞，但是並不豪華。他有幸在大師面前演奏了
舒曼的狂歡節，還有海頓的奏鳴曲。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成長了或是舞台經
驗變豐富，又或者是關閉了內在的什麼東西，使他演奏時完全不緊張，整個
人張牙舞爪，相當盡興。大師對他的演奏表示十分讚賞，但顯然不記得曾經
為他的樂譜簽過名。這讓他有點失望。
半年後，他在學校突然接到大師秘書的急電，說，大師生病了，希望他明天
晚上能代替大師上台彈協奏曲。
他完全沒被這個要求嚇到，也沒有浪費時間去感激或是確認這是不是個惡毒
的玩笑，他甚至不去問為什麼大師選定了他來代打。音樂會大成功。他母親
非常高興，堅持要帶他上門去親自感謝P大師的提拔。
現在換他看不起母親的態度了。他討厭這種諂媚，雖然他也想去探望P大
師。P大師還在住院，手寫了一張紙條感謝他臨危受命，拯救了一場音樂
會。除了演出費之外，作為答謝，P大師邀請他次年夏季去一個知名音樂節
參加演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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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 狂歡節 Carneval, Op.9
http://youtu.be/HkxwutQXxs0
舒曼這人的早期作品有個特色
就是他真的很熱愛假面舞會這種設定
無論是蝴蝶（Papillion, Op.2）或是這首狂歡節
裡面的結構都喜歡用短小的舞曲串連起來
他還會給每個出場的人物一個特定的動機和音名符號
作為這些人物掩飾身分的面具
狂歡節總共有22段
裡面出場的人物包括了他將來的妻子克拉拉
蕭邦 他自己的三個筆名化身（是的他喜歡馬甲遊戲）
來自小說裡的角色
當時的未婚妻
最後轟轟烈烈結束在他幻想的「大衛同盟」進行曲中
這套曲子很長 也不容易演奏得好
也許是因為不容易捕捉到舒曼他詩情幻想和半瘋狂的特質
連結裡是作曲家拉赫曼尼諾夫的演奏
海頓：鋼琴奏鳴曲
http://youtu.be/b6JMbUgxq-0
海頓的鋼琴作品近年來也越來越多人演奏
原因無他
因為清新的氣質相當獨特爽口（？）
值得一聽
這是德國指揮家愛森巴哈年輕時（還有頭髮時）
還在當鋼琴王子的時代的演奏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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