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娜搖晃著自己的小圓裙，哼著歌，回到家了還靜不下來，連阿力金的頭也是
昏沈沈的。
夜幕低垂，掛在牆上的油燈明明滅滅。
「那歌舞團的表演真有這麼精彩嗎？」餐桌上，老魚爾問，小魚娜猛點頭，跳下
椅子小手伸過去拉著祖父的手臂直搖。
「真的真的！阿爺，明天再和我去看，那些舞孃們每個都好漂亮！她們的裙子
亮晶晶的，像這樣一邊轉一邊飛。」小魚娜想像著，學著舞孃的動作原地直轉。
「唉唉，小娜別轉了，阿爺的頭都暈了。」老魚爾笑著把曾孫女抱到膝上。「阿力，
怎麼樣？真像小娜說的一樣好看嗎？」
阿力金抓抓頭，老實的回答。「我沒什麼注意看，那個跳啊轉啊看起來都一樣，
我分不清楚。」
「才不呢！明明就不一樣！阿力！西流歌舞團的表演特別棒！」小魚娜激動的尋求
曾祖父認同。「阿爺！我跟你保證！他們的歌舞比以前我們看到的任何一個歌舞團
都好看千萬倍！」
老魚爾笑著點頭，相信曾孫女的話，答應明天要提早打烊和她一起去看歌舞團賣藝。
至於阿力金有些恍神，一整晚都忘不了那在馬車裡、輕紗後的那抹神秘的笑顏。
夜裡，阿力金的夢裡出現了記憶中在小時候見過的那位風族的舞孃。
小小的他，站在暗夜的密林後偷看著前方廣場上的一場祭儀。
祭臺旁燃著一座座的冓火，而精靈女神在祭臺一角仰望著億萬星辰吟唱頌歌。
「至尊的大神啊，小女全然信服您無上的大能！
朧月吾母、星辰吾父，請聽女兒的祈禱~~
祈求弗司德大陸的和平，祈求大地萬物向榮！
小女僅代表弟妹手足月、水、火、風、日，向您們獻上最摯誠的祭禮，
祈求您們的聖恩，恩澤您的子民~~」
配合著頌歌的旋律，祭臺中央的風族舞孃隨風舞動著，輕紗和水袖像活的一樣狂亂
飄動。忽然她向空中一個大跳躍飛騰而起，一瞬間，全身飛散出億萬道光絲。
「不！！」彷彿知道她下一秒就會消失，阿力金高叫著不顧一切奔上前去想阻止。
這時，精靈女神回過頭來，同時帶動一陣狂風逼來吹瞇了他的眼，教他無法看清女神
的聖顏。
狂風吹的他跌坐在地，仰頭正好看見那發光的舞孃隨著光絲炸開來，化做一道輕煙。
「不，請別這樣！」他忍不住害怕的哭了，連滾帶爬的跪到祭臺邊，以為是自己
偷看了祭儀才害的風族舞孃消失了。「嗚……是小人錯了，不、不該偷看，嗚……
請女神您饒了她，求您！」
「噓，我的孩子，別哭……」
忽然，女神開了神聖的尊口，在阿力金驚惶的目光中，以一個奇妙的手勢引帶了風向，
教那四散的輕煙隨風攏來。
在他的面前，輕煙化做一道模糊的身影，以及一抹難解的笑意——
＊ ＊ ＊
「啊！！」的一聲，阿力金驚醒了，嚇的往床下跌去摔個四腳朝天。
甩甩頭，渾身發熱、心跳失速，隆隆隆像耳鳴的音波由四面八方襲來，教他的腦海一片
凌亂，半空中忽然出現數點火星霹靂亂竄。
他踉蹌起身往屋外奔去，到屋後的井邊打了一桶水猛地往自己身上倒，嘩啦的水花
一沾上身就「滋」的化做水氣蒸發了。
身體裡像著了火似的情況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他不懂為什麼今晚會突然這樣。該不會
是做夢的關係吧？他急著又連倒好幾桶水，設法以井水和臨晨的低溫回復理智，
但好像沒什麼用。
「怎麼搞的？母媽！快教我！我得做些什麼！！」
他急的語無倫次，轉頭衝回屋裡到店頭去。本來店頭火爐裡悶著的火星，在他接近的
同時忽然都「轟」的燃爆了開來，爆裂出霹靂的火花。
阿力金當場熱的汗如雨下。但他知道不是因為火爐的溫度，而是因為體內無處宣洩的
熱力。
要再快點！不然等一下連房子都會燒起來！
他趕緊撈來二桶鐵石就往融爐一倒，爐裡的烈焰溫度之高，瞬間就教鐵石全融化
了。急的不得了，他三二下把融鐵倒進模具，抄來大鐵槌就噹噹噹的鍛鑄起來。
到底要鍛冶出個什麼東西來，他完全沒頭緒，只是急的直敲槌，咬牙想快點把身體裡
的火氣也都降下去。
本來還在睡的老魚爾，聽到聲響出來一巡，就看見阿力金瘋了似的打鐵。
「怎麼了，阿力，天都還沒亮。」
「對不起阿爺，我睡不好，想工作。」阿力金頭也沒回，噹噹噹的巨槌急敲。除了
打鐵之外，他不知該如何做才能宣洩他體內無處可去的精力。
瞧他豁了命似的鍛冶，老魚爾並沒責備他大清早擾人清夢，反而隱約擔心他的將來。
老魚爾心裡多少也清楚，打阿力金進他鋪子的那天，他就有預感這個學徒會和一般人
不太一樣。
才十歲的他，身材就和成年人差不多高壯，力氣跟他那幾年前去逝的母親一樣大，
個性一樣的敦厚樸實，卻也同樣的駑直——這樣能學到什麼呢？
果然，他學了超過十年也出不了師，成不了獨當一面的匠。
除了最簡單的馬蹄鐵、耕田的農具、砍柴的刀斧之外，像是要自己設計的精工寶劍
或盔甲，阿力金就做不來，一定要他盯著、教著、給他設計圖讓他照著做才製作的
出來。
不過他的手還算巧，眼力也好，那種小姐、夫人配戴在身上妝扮用的精緻飾品，
他能修。
但他們的店鋪來來往往都是粗人，哪有什麼上流社會的貴族夫人們會拿飾品上門
來修？頂多是酒館、驛站，還是暗巷裡拉客的女人會拿那種小東西上門來，偶一
為之，對營收沒什麼多大幫助。
可從阿力金進了舖子的那天起，店頭的爐火就沒滅過，還常常旺的莫名奇妙。明明
也沒加什麼柴炭，烈焰卻使終不熄。
望著炙烈燃燒的爐火和阿力金的髮色及揮汗打鐵的背影，老魚爾猜想著也許他有火族
的血統吧？而且極有可能是個異能者。
呵，若他是傳說中已滅亡的火族異能者，那就不是這個小小的鐵舖可以留的住的了
——老魚爾相信將來總有一天阿力金會離開。
在那之前，他能再教他什麼就盡量教吧，老魚爾不想再收別的學徒了。
等阿力金離開後，他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退休養老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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