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祝你幸福(全)

[clover1412 (桂)]

「他說，他很開心。」



吳立言把書包倒過來，嘩啦啦的課本、鉛筆盒、筆記本什麼的都掉出來。

然後拉開書包暗袋的拉鍊，掏出空菸盒、火柴盒跟不知道放了幾百年的口香糖鋁
箔包裝。

「怎麼什麼垃圾都有……」

他喃喃自語的說。

眼睛瞄到那幾個火柴盒，恍然失神。

「小言，書包快拿來啊。」媽媽在他窗戶口大喊，他房間的窗戶連著後陽台，媽
媽就在後陽台洗衣服。

「哦。」

他隨口回話，把清空的書包拿起來再倒一次，確定裡面都空了就拉開窗戶遞給媽
媽。

「那你明天畢業典禮要穿的制服呢？」媽媽隨手在圍裙上抹抹手，接過他書包。

「洗好了，放在床墊底下壓著。」

「壓著不夠，等等拿給我我幫你燙。」

「哦。」

吳立言隨便回了一聲當有聽到了。

「媽，我等等要出去哦。」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書局買東西。」

「嗯，等等先把衣服拿到我房間放再出去。」

吳立言抓起桌上的鑰匙跟零錢放到口袋裡，拿起桌上的數位相機，看眼床鋪上的
火柴盒，然後順手抓到口袋裡。

「哦好啦。」口頭這樣回。

「我出去囉。」卻又直接出門。



一出門，吳立言打開數位相機的錄影功能。

「這裡是我家門口，記得嗎？這副春聯還是你寫來送我的。」

春聯上的字端正又漂亮，吳立言順著春聯左右跟上聯都拍過後，才去按下電梯按
鈕。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去，鏡頭環顧電梯四周。

相機的螢幕顯示電梯裡右上角的小黑頭攝影機，「這個是電梯的攝影機，就是之
前你拿噴漆噴黑的那個。」

吳立言笑了笑，螢幕跟著顫動。

「那時候被罵的好慘，還邊罰跪在中庭裡邊罰寫『以後我絕對不亂玩公共器材』
，一百遍要罰寫十張，跪到膝蓋黑青手寫到快斷了，結果還要把紙拿去去貼在電
梯門口，你記得嗎？」

電梯門打開，經過警衛室。

「陳伯好。」他鏡頭照向警衛伯伯。

「吳立言啊，你在玩什麼啊？」有外省腔調的警衛伯伯講話總是語尾上揚。

「新買的相機，我試試功能。」

吳立言抬頭朝警衛笑笑。

「噯呀──那不要一直拍我啦。」警衛伯伯朝他笑，手擋著鏡頭一臉害羞。

「哦。」吳立言把相機鏡頭轉開，「陳伯掰掰。」

「掰掰啊。」

「剛剛那個是新來的警衛陳伯，以前那個警衛他退休了。」

他說，走出大門，鏡頭照向大門口的小攤販。

「這裡本來是賣臭豆腐的。」

因為是早上所以小攤販還沒開始營業，用木板擋住四周圍，還有張紙貼在木板上
寫著營業時間從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二點。

「就是那間你說一點都不臭而且很難吃，可是每天人都很少老闆孤單的身影看起
來很可憐，所以天天去買來吃的臭豆腐。」

「結果果然還是倒了。」

「現在改賣蚵仔麵線，老闆還是同一個，可是多一個年輕人在煮麵線，我買來吃
過一次，就算換人煮卻還是一樣難吃。」

他把鏡頭拉向菜單，仔細拍過各樣食物名稱。

「不過下次他有開買給你吃好了。」

又繼續邊走，嘴裡邊細細解說家裡附近的改變。



然後，他走到公車站牌。

伸手招輛公車停下。

「今天是假日，沒有校車，反正你都騎腳踏車，不是校車也沒關係吧。」

吳立言坐在單人座上，從口袋拿出火柴盒。

火柴盒的表面是六七零年代那種電影女主角海報的圖案，梳著誇張的包頭，眼角
還畫上揚的眼線那種女性，嘴巴微微笑一副嫻淑良德的模樣。

他看著火柴盒好一會兒，打開裡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因為是假日又是早上，所以沒什麼人上車。

他盯著窗戶外掠過的景色發呆，發呆到差點忘記下車，在公車快到站才按鈴。

「欸，接下來要用走的，啊不過你對這附近很熟嘛，我懶的再一個一個解釋了。」

他說，嘴角帶著微微笑。

螢幕鏡頭出現二樓的招牌，一樓是連鎖咖啡館，往二樓的樓梯牆上有小小招牌寫
著佛教圖書館。

「嗯──這間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麼的圖書館居然還在耶，本來以為他會被咖啡館
併吞的。」

然後，往前走了一會兒，轉角便利商店前趴著一隻黑狗。

吳立言看到那隻黑狗嘴角笑開來。

「啊哈哈哈，那隻狗你還記不記得，小七前面那隻，牠還趴在那邊。都趴一年多
了耶，牠該不會變小七的店狗了吧。」

他把鏡頭拉向黑狗。

「小黑、小黑──」

黑狗頭抬起來看他一眼，又無精打采的趴下去。

「這隻狗還是一樣這麼酷，都不理人。」

然後他走進便利商店裡，站在冷飲區前發了會呆。

最後買瓶十元綠茶跟鮪魚口味的御飯糰，經過日常用品區時他順手拿盒火柴才去
結帳。

「嗯──我忘記你愛喝麥香還是生活了，啊算了，反正都是綠茶，應該差不多後？」

他喃喃自語，一手提著小七給的塑膠袋一手拿著數位相機繼續往學校方向走。



走了一會兒，才終於走到學校。

他沒多理警衛，鏡頭拍著學校四周的建築物。

緩步走向學校最高的圖書館大樓。

吳立言一步一步慢慢走，眼睛盯著螢幕上照出來的樓梯，臉上表情越來越複雜。

然後，走到通往頂樓的門口，門口被用鐵鍊鎖起來，旁邊還貼著標語寫著「頂樓
危險，請勿靠近。」

他看了會兒，把相機放到旁邊地板上，接著拿出口袋裡的鑰匙串，用上面掛著的
鐵髮夾插進鎖的鑰匙孔，攪動一會兒。

「啪。」

他看著鎖鍊掉到地板上，臉上的表情充滿憤怒，卻心緒複雜。

然後拿起放到地上的相機，推開鐵門走出去。

頂樓不若想像中的那樣空無一物，反而擺滿盆栽，還有玻璃鐵桌跟鐵椅，看起來
就像空中花園那樣美麗。

他沒多看那些景致，筆直的往圍牆走。

數位相機的螢幕上出現底下的景致，每個人都被縮的小小的，看起來就跟螞蟻一
樣。

吳立言的手有點懺抖，他咬緊嘴唇，拍了好一會兒才收回手，腿卻立刻軟掉。

他背對靠在牆壁上，臉色蒼白，身體顫抖得厲害。

過一會兒，他拍拍臉頰，然後拆開御飯糰御飯糰包裝一口一口咬著。

然後拿起吸管插進綠茶包裝裡，吸一口。

「噁……好甜。」

他皺著眉，看著藍藍天空。

把飲料跟飯糰吃光後他簡單收拾一下才站起身。

離開頂樓前，他深深看著圍牆好一會兒。

然後關掉數位相機的電源離開，順手把鐵門的鎖鎖上。



隔天早上。

「小言，你真的不用媽媽去啊？今天是你的畢業典禮呢。」

「不用啦。」吳立言聳聳肩，把數位相機放進書包裡，還抓了幾隻麥克筆一起放
進去。

「哦……」

連同昨天裝滿新火柴的火柴盒一起放進書包裡，吳立言背好書包，走出房間。

媽媽看著他，幫他把領帶拉好。

「好吧，那路上小心啊。」

「嗯。」

「我出門了。」



到了學校。

吳立言跟其他同學一起站在學校中庭，講台上校長在講話，內容不外乎是些勉勵
他們未來要努力才能替母校發揚光大等等的話。

他漫不經心的聽著，手插在口袋玩著火柴盒。

接著，是各自拍照時間。

幾個同學拉著他拍照，他朝鏡頭笑，還換了好幾個姿勢，唯一相同的是他手始終
在口袋中不肯拿出來。

拍到一個段落，他走到學校中庭的涼亭底下坐著。

眼睛看著同學在嬉鬧，嘴角跟著淺淺笑。

「吳立言。」

「嗯？」他轉頭，一位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女子站在涼亭外朝他笑。

「……婷婷姊。」他跟著笑，但笑容顯得刻意。

「恭喜你畢業。」婷婷走進涼亭，遞給他一朵百合花。

「謝謝。」吳立言接下放到腿上。

「考試準備的如何？」婷婷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

「還可以，跟著補習班進度讀。」

「那有想要念哪裡嗎？」

吳立言看著婷婷，她臉上帶笑。

他有些恍神，他眼裡的婷婷不是這樣溫和，臉上的表情是悲痛的哭泣。

「婷婷姊。」

「嗯？」

「小滿想念的是傳播，對吧。」

婷婷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嗯。」

「那，我要念傳播。」

「……你不用這樣的。」

「我不是為了小滿。」

婷婷看著他臉上堅決的表情。

「嗯。」

婷婷微微笑，卻因眼底哀傷顯得神情悲痛。

「那麼，我先走了。」

「等、等等。」吳立言喚住她，跟著站起來。

「嗯？」婷婷回頭，臉上表情開始掩飾不住悲傷。

「……婷婷姊，小滿他……真的說過他很開心嗎？」

「嗯。」

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弟，婷婷笑了笑，「小滿他很開心，尤其是認識你。」

「他每天回家都會嘰嘰喳喳的說學校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一講到你，連眼神都是
亮的呢。」

「是嗎……」

吳立言傻傻的站著，手裡捏著的火柴盒扭曲變形，而百合花被他擱置到一旁桌上。

「立言。」

「啊？」

「小滿不是因為你才自殺的。」

婷婷看著他，「他死去的時候並不悲傷，而是帶著解脫。」

吳立言看著婷婷，嘴巴張大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是他姊姊，所以我知道哦。」婷婷又笑，眼角卻忍不住潸然淚下。

「啊，我怎麼……又哭了呢……」她咬著嘴唇，手擦掉眼角不停冒出來的淚。

「婷婷姊、我……」吳立言手足無措的看著她，伸手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從
何下手。

「……我沒事啦。」婷婷揮揮手，吸吸鼻子，「明明是你畢業這麼值得恭喜的事
，我卻哭出來，真是太失禮了。」

「不、哪會。」

婷婷擦去眼角的淚，看到吳立言一臉彆扭的模樣，她張手輕輕抱住他。

「呃？」

「讓我抱一下，好嗎？」

「唔。」

「我從沒有這樣抱過小滿呢。」

吳立言僵著身體，不知該做何反應。

「立言，謝謝你。」

「……謝我什麼？」

「你是個溫柔體貼的孩子，」

「我……我不是。」

吳立言眼皮半闔，婷婷鬆開手，往後退一步。

婷婷的臉上還有淚痕，剛剛悲痛的情緒還沒完全恢復。

她看著吳立言，用無比認真的神情說，「你是，所以小滿才會這樣喜歡你啊。」



如果我真的溫柔體貼，又怎麼會沒發現他的痛苦跟掙扎？



吳立言喉嚨緊緊的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婷婷離去。

低頭看著被自己抓皺扭曲的火柴盒，昨天才剛填進去的火柴大部分散落到地上。

這是他生日的時候小滿買來送他的一套復古系列火柴盒，說什麼這些電影海報都
絕版了不收藏可惜。

他那時忍不住巴他的頭，說這種六盒一百的也敢買來送他當禮物，明明就沒誠意
這之類的話。



吳立言閉緊眼睛，下嘴唇被牙齒咬的滲出血絲。



如果他真的溫柔體貼，那天晚上就不該讓小滿自己去練球。

如果他真的溫柔體貼，看到手機裡四五通小滿打來的未接來電就該知道有問題。

如果他真的溫柔體貼，他就不應該在小滿身心皆受創的時候還開他玩笑，沒看到
他眼裡隱藏的痛苦。



吳立言忍不住蹲下不顧周圍人的眼光放聲哭泣。

他腳邊散落著火柴，手裡的火柴盒被他捏成紙團。

哀慟的模樣連同學都不敢靠近他。



「小滿……」



你很開心可是我不開心你知不知道？

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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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森田學長一定會回來的！」
「因為，學長是個怕寂寞的人。」他說。
這就是羈絆吧。他想，看著他的信賴笑容。

            http://blog.pixnet.net/clover1412     Telnet://bs2.to P_clover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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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0.198.140.214
推 Fully:最末兩句好痛.....不管對方知不知道 自己卻永遠聽不到回答了
唔嗯，但是小滿他... 我不會形容，他覺得這樣是最好的。

推 minoriarai:Q_Q(抽衛生紙) 跟上兩篇戳到我去年的回憶啊Orz
→ minoriarai:P.5(27%)，倒數第三行，換人"煮"
不、不要哭阿...(手足無措)

推 meisterhaft:剛好在聽ONE SWEET DAY時看這篇Q____Q
不要哭啦，不然我也要哭了〒△〒

推 mayacafe:你跟小天說好了是不是　Ｑ口Ｑ
我、我沒有...(抓頭髮) 我覺得小天的比較悲欸Q__Q

→ Fully:馬雅問出了我的心裡話 Q口Q   我也想問...>__<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其實我們是心靈相通(被巴頭)

推 wowysky:桂 桂我們心靈相通可是為什麼啊這結局O口Q(跟著哭)
對阿！心靈相通欸(抱)
那個，這個結局......不好嗎Q口Q?

推 selfexile:剛看完了樓上大寫的文，淚痕都還沒乾呢，就又哭了〒△〒
不要哭不要哭哦(拍拍)

推 saraclaire:好像沒寫什麼可是又什麼都不缺了.......(哭)
是真的沒寫什麼阿T口T
沙沙抱一個，乖，不要哭後(拍頭)
※ 編輯: clover1412      來自: 60.198.140.214       (04/06 09:07)
推 koyos420:唔喔，作者不要配合節慶啦QAQ(狂抽衛生紙)
→ kahoberyl:不敢問怎麼了Q Q  覺得這種遺憾很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