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
幾隻白鴿放了回莊,趙飛英看著它們振翅而飛。
冷雁智靜靜瞧著趙飛英。
一個月後,蕭哲他們就要被處斬,京師裡已然是風聲鶴唳。只要稍有為他們說話
的,就是大逆不道之罪。眾人噤不敢言。
趙飛英希望冷雁智替他去救蕭哲,因為他當日是主斬官,無法脫身。
非常樂意為他分憂解勞,也很高興他如此倚重自己。然而……然而……
為何叫我去,而不叫程蝶衣去呢?
是認為我的武功比程蝶衣高,還是因為怕危險?
然而,師兄不應該不知道,自己左肩的傷雖然剛復原,目前卻也沒什麼力氣,這
樣的他,師兄就不擔心?
如果橫遭不測,遠處的他是無法分身來救的,那麼,就任憑他讓御林軍就地正法
?
不知不覺地,想到了偏激處,冷雁智直想脫口而出,叫趙飛英讓程蝶衣去,然而
……然而……他是甚少求他的,而冷雁智也知道,如果他硬讓程蝶衣去,趙飛英
一定無法拒絕,但是,如果程蝶衣因此而有任何損傷,趙飛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自己。
可是,如果……如果自己為了這件事而死,他是不是就會一輩子記得我?
冷雁智心裡起了個危險的念頭,他看著身旁仍然出著神的趙飛英。
可是,這樣一來,就再也看不見他了……冷雁智咬著唇。不管如何,在還沒等到
他之前,他是不會甘心嚥下這口氣的。
行刑的前幾天,從莊裡快馬傳來的消息,令趙飛英設法營救蕭哲。
既然師門也已准許,於是,行刑的那一天,趙飛英交代妥當,便前往刑場。
行刑前,一干人犯身穿白衣,鎖在牢車上,被御林軍壓著遊街。
蕭哲他們,雖說有點憔悴,但是卻沒有拳毆腳踢的傷痕。杜將軍一向律下很嚴,
再說心中也敬佩著他們,再三交代不可動以私刑。否則,一般的人犯,在吃了一
個多月的牢飯之後,往往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當蕭哲經過大街時,沒有叫囂辱罵的民眾,眾人皆是默哀著,嚴肅地送著蕭哲一
程,敢怒而不敢言。
當刑車經過冷雁智面前時,蒙著臉的冷雁智,從屋簷上飛身而下。
一刀劈開了刑車,御林軍連忙前來迎擊,卻被登時騷動不堪的民眾所擋,冷雁智
只砍倒了幾人,便拉著蕭哲凌空飛起。
右手持著刀,左手拎著蕭哲,冷雁智覺得有點吃力。
咬著牙,在屋簷上又奔了幾百丈,眼看就要出城了。
冷不妨,一隻冷箭射來,冷雁智及時一閃,擦身而過,但是蕭哲被這一拋之力甩
了出去,冷雁智連忙又是一把拉回,卻扯到了痛處。
哼了一聲,跌走幾步,兩人從屋簷上摔了下去屋裡,沙塵楊起,御林軍連忙將屋
子圍了起來。
杜將軍騎著馬奔來,放下了手中的長弓。
「幾個人進去搜,要小心。」
話還未盡,另一個女子的身影飛身竄了進屋。
程蝶衣。
屋裡,冷雁智按著左肩,痛得滿頭豆大的冷汗。蕭哲也摔到了地上,此刻正皺著
眉,倒坐在冷雁智身旁。
看見了急奔而進的程蝶衣。
「妳……怎麼也來了……」冷雁智又驚又喜,看來,師兄還是會擔心他的。
「師兄,你的傷還好嗎?」程蝶衣連忙湊上了前看,微微的血絲滲了出衣衫。
「師妹,你帶蕭哲回莊,我來斷後。」
「你?你傷成這樣,怎麼……」
「嘖,廢話少說,還不走!」冷雁智提起了刀,然而牽到左肩,痛得面目扭曲。
遲疑地看了冷雁智一眼,程蝶衣一把提起蕭哲後領,又是飛身出了去。
緊跟著程蝶衣出去的冷雁智,及時攔下了追兵,咬著牙,浴血苦戰了許久。最後
,在其餘民眾嘗試放走其他人犯之時,御林軍的力量被分了散,於是抓到了空隙
,冷雁智趁機而退。
「姑娘,姑娘,請您放小生下來。」一路被程蝶衣提著直奔的蕭哲,實在是受不
住了。
一方面,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是古書一再強調的,另一方面,他手長腳長的,
比程蝶衣還高了許多,此刻可以說是半跑半被拖著走,一雙腳就快斷了。
「嘖,真是不知好歹,姑奶奶的手也酸著呢!要不是你強出頭,今日我還得出這
苦差不成!」程蝶衣為了躲避追兵,早就跑得滿身是汗,忍不住就是幾句的臭罵
。
「是,小生真是十分抱歉。」誠懇地說著,蕭哲只能在心裡輕嘆。
回到了府裡,忐忑不安了一整天的趙飛英,立刻就是直衝程蝶衣的房門。
不在?那麼就是……
一急之下,推開了冷雁智的房門,冷不妨,赤裸著上身的冷雁智正站在銅鏡前,
嘗試想看看自己的傷勢。一看見是趙飛英,連耳根子都紅了。
趙飛英卻沒有覺得什麼,看見了冷雁智的傷,連忙走向了前。
「怎麼讓傷口又裂了?」趙飛英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的表情,看在冷雁智眼裡,
又是一份心動。
「快坐下,我替你敷個傷口。」趙飛英連忙把冷雁智拉到床上坐著,一邊連忙去
取傷藥。
「真是的,你明知道這傷難好,還叫我去。」冷雁智就是忍不住抱怨。
「抱歉。」趙飛英找著了藥,露出一個苦笑。
緩緩坐到冷雁智身後,輕輕抹著冰涼的傷藥,冷雁智一陣痛楚、一陣麻癢的,直
緊張到全身僵硬。
似乎沒有察覺,趙飛英仍是緩緩講著。
「回莊裡的路遠,蝶衣一個女孩子,我怎麼放心得下。所以,只好請我的寶貝師
弟出馬了。」趙飛英輕輕笑著。
「可我還是搞砸了,怎麼,要我追上去,換程蝶衣回來嗎?」還是有一點點吃味
的冷雁智,故意說著。
「可你現在身上有傷,我又怎麼放得下心。」趙飛英搖著頭。
讓趙飛英替自己披上了上衣,早就累壞了的冷雁智,一沾床就睡得不醒人事。
雖然左肩還是痛得要命,但是,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又能與趙飛英獨處了。而且
,這次沒有那個惹人厭的程蝶衣在。
非常好……冷雁智在睡夢中笑著,像個奸計得逞的大男孩。
「笨蛋,白痴。」程蝶衣一邊烤著肉,一邊喃喃罵著。
蕭哲呆坐在一旁,不敢出聲。
「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蕭哲只是頹喪地低下了頭。
「現在可好,搞得整個京師腥風血雨,還累得姑娘我疲於奔命。」其實,最後才
是程蝶衣氣的。她扔了一塊山獐肉給蕭哲,蕭哲只是乖乖吃著。
「現在,我送你回莊,回到了咱莊裡,就算天王老子也找不著你了。」程蝶衣一
邊吃著肉,一邊含渾地講著。
「多謝姑娘。」蕭哲溫文儒雅地微笑著,看起來沒有一絲被羞辱的惱意。
程蝶衣看到他這樣,也不好意思再罵了,反而紅著臉,別過了頭去,不敢再看他
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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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道閑情拋棄久 惆悵還依舊
河畔青蕪隄上柳
為問新愁 何事年年有
獨立小樓風滿袖 平林新月人歸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