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電話線的這一端，無言。
電話線的那一方，無語。
兩個人就拿著電話貼在耳邊嘴邊，連呼吸都透過話筒聽的一清二楚，卻就是不說一字一句
，要比誰有耐心誰沒毅力似的。
-『…………』
那一方繼續無言以對。
「魏枳青，你夠了沒？你再不講話，我就要掛電話了。」
倒是這一方已經忍不住了，開口就是一句威脅。
『…………』
那一端被稱之魏枳青的人繼續保持著「沉默是金」的美德。
「…………」瞪著電話，等了三秒還沒聽到一句回應，才把話筒拿離耳邊要掛上，就聽那
邊一聲『等一下，不要掛斷！』，雖然話筒都快叩上電話機了，聲音還清楚的像在耳邊發
出一樣，可知他這一喊有多大聲了。聲音還有點分叉呢。
「幹嘛啦你，有什麼事要講就快說，你知不知道從我接起電話到現在多久了？」瞪著液晶
螢幕上顯示的通話時間。「半小時，半小時了，先生。你到底打電話來幹嘛？發呆的啊？
」
『……元熙……』久久，久到他不只想掛電話還想摔電話的時候，對方終於肯開金口了。
「嗯？」懶懶的哼了一聲，他倒想聽廳，這傢伙三更半夜把他從被窩裡挖出來與他相對兩
無言到底是有何貴幹。
『元熙，我……』才說了三個字就沒了下文，一陣遲疑過後，才又開口：『元熙，你記不
記得我前天說過的話？』
「你前天說過的話？」細長的鳳眼一翻，他真想拿東西砸過去。「你每天都拉拉雜雜的說
一堆廢話，我怎麼知道你要問哪一句？」他打電話來就是要問這個？真是浪費時間！「…
…你那天說最多的一句就是『我肚子餓了』，你半夜把我從被窩裡挖出來就是問這個？」
最好不要給我回答『是』，要不然我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殺去你家把你宰了燉湯。
『不是啦，誰問你這個！』
真是夠了，我怎麼那麼倒楣……笨蛋……
隱隱約約，他就從貼在耳邊的話筒裡聽到這幾個喃喃自語的句子。
「魏枳青，你說我什麼？」放柔了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火氣。
誰都知道李大少有起床氣，就連他老爸老媽與幾個自認很有冒險犯難精神的哥哥弟弟都不
敢在他睡覺的時候來吵他，這傢伙在他睡的正香的時候打電話來把他吵醒也就算了，還敢
罵他？！真是不想活了！搞清楚，他可是標準的A型天蠍，典型的有仇報仇，就算他是他喜
歡了好幾年的人，他也不會因為這樣就算了！
何況，就在前天，他還被拒絕了……。
好啦，其實也不知道該不該算是拒絕，因為那傢伙也不知道把他那一句「我喜歡你」的告
白聽去哪裡了，竟然笑得一臉蠢呆笨的回答「我也喜歡你啊，我們是好朋友嘛」，害他差
點沒當場飆下淚來。
後來，記得是維持著一副超冷靜狀態〈因為太了解這傢伙了，別人反應慢三拍，他可以慢
好幾十拍，昨天聽到的笑話一直到今天快要過完才會笑〉，賞了他一顆爆栗子，然後轉身
就走。
說到這個……
他今天打電話來，要問的不會是這個吧？
那一句「我也喜歡你啊，我們是好朋友嘛」？
『我剛剛沒講話，一定是你聽錯了。欸，元熙，你不記得了喔？虧我一直惦念在心說。』
彷彿是去掉了擔憂的事，他的聲音顯得輕快多了。
「…………」換他開始保持沉默了。
『欸，不要不講話嘛。』
「…………」
『元熙，你幹嘛不說話啊？』
「…………」
『元熙？元熙～哈囉，你還在嗎？』
「…………」
『這個笨蛋，不會睡著了吧？〈自言自語〉……真是的，跟人家講電話講到一半就睡著…
…』
「…………」
『喂，元熙，你真的睡著了喔？……那正好，你沒聽到是你的損失啦，我不講第二次的喔
。』
「…………」
『那個，就是啊，你前天跟我說的那個嘛，就是你在我們教室裡跟我說的那個……』
「…………」果然是──他不會是要把那一句改成「我不喜歡你，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吧
？！
想到這，臉色不禁一個勁兒的青慘陰暗起來，背後還隱約可見螢青鬼火四處飛。
『嗯，我咧，我後來想想，那個，你說的話啊，是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對啦，從前天到今天……算一算，至少也四十個小時有了，你終於想到我是
什麼意思了嗎？
『那個……嗯……就是啊，你說……』似乎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他一句話說的支支唔唔。
「…………」我說，我喜歡你。他忍不住在心底重複了次那天好不容易開口對他說的話。
『你說，你喜歡我……』
「…………」對。然後，你的回答是……
『然後，我說我也喜歡你，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這些我都知道，然後咧？你還想說什麼？沒必要特地半夜打電話來重複上次
的對話吧？
『……我是在想啦，會不會你那時候說的《喜歡》和我回答你的是兩種不一樣的感情？』
「…………」對，沒錯，你這個遲鈍的傢伙終於發現到了啊？
『如果是的話，我是想說……』
「…………」想說什麼？快說快說。緊張的心跳急如擂鼓，連抓著話筒的手都冒出汗來了
。
『我想說……你沒睡著對不對？我有聽到叩一聲喔。』那一端止住了想說的話，懷疑地丟
來一句問號。
「…………」啊……剛剛不小心去撞到腳了。沒事耳朵那麼利幹嘛！死瞪著話機後面牆上
鑲著的一面鏡子，乾咳了幾聲儘量保持平時的冷靜音調，才開口：「誰跟你說我睡著了？
半夜被你吵起來哪還睡得著？你有看過誰講話講到一半睡著的？」
『……好啦，算我白癡，行了吧？……火氣那麼大，肯定是欲求不滿〈碎碎念〉……』
「魏枳青，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他明天去學校要不扒了那傢伙的皮，他就不姓李
！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說。』明哲保身守則第一條，有害自身安全的行為句子，即使是
被現場贓到，也要死不承認。
「是──嗎？」懷疑的尾音拖的老長，擺明了不相信。
『當然了，我怎麼可能會騙你嘛，是不是哦，元熙？』明哲保身守則之二，撒嬌耍賴矇混
過去。
「少來，你又不是沒有騙我的經驗。」只是沒幾次成功，大部分都被他現場抓包。
『別這樣啦，都幾十年的交情了還計較這麼多，真是不夠意思。』
「…………」抿了抿嘴，突然發現話題好像被引導往奇怪的方向了。
『又不講話，這次不會又睡著了吧？』
「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來混淆視聽。」難得地沉著聲音，這次他可是很嚴肅的。「你剛剛
的話還沒說完。如果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不一樣，你想說什麼？」
『呃……這個……』一下子被問到重點，他又開始結巴了。『那個……』
「不要這個來那個去的。我只要問，如果是這樣，那你要怎麼辦？」
『那個……呃……嗯……』又是一堆無意義的語彙。
「魏枳青──」
『好啦好啦，我沒說不回答，你那麼兇做啥？真是@#$%^&*………』後面又一堆不清不楚的
喃喃自語。
「魏、枳、青，你是到底要不要講？」口氣已經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好啦，我說就是了……』
「…………」他不說話，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就是啊，那個嘛，如果、如果你說的喜歡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等一下，你想的是什麼意思？」先問清楚的好，免得他又想去奇怪的地方。
『就、就是，就是那個……像我大哥和大嫂他們之間的那種、那種喜歡……』說的結結巴
巴，他都可以從想像出他燒紅了一張臉的樣子了。
「對，沒錯，正如你所想的。」喲，不錯嘛，竟然沒想去別的地方耶。
『然、然後，我、我、我……』
「嗯？」
『我我我我我……』
「你怎麼樣？」
『…………』那端突然消音了，他拿著話筒等著他再開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現自己
居然笑了，好像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不過，他就真的那麼好懂啊。所有的表情全寫在一張臉上，只要看他的臉，不用問就知道
他在想些什麼。
他現在八成是瞪著電話臉紅吧？
壓在心上的沉重大石一下變輕了不少，他甚至還可以哼歌哩。
「枳青？」那麼久沒講話，是怎麼了？
『…………』又安靜了好一會，終於下定決心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快又急地溜出一
串話〈聲音大得簡直像是用吼的〉，都不換氣的：『我也喜歡你，和你一樣的那種喜歡！
』
說完就喀一聲掛上了電話。
看著猶自「嘟嘟嘟」的電話，他呆了下，聽見隔壁一聲怒罵：「魏枳青，你半夜不睡覺是
在鬼吼鬼叫個什麼勁！？」
接著就傳來「沒有啦，我只是……哎唷，不要打我啦，很痛耶！」的哀嚎，忍不住就大笑
出聲，笑得眼淚都要擠出來了。
掛上電話，笑意還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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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你是一個夢。淒絕的，幽渺的夢。
沉醉在夢境中，心擰著揪痛。夢醒了，心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