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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初夏時節,天候益暖,鳳凰山上瀰漫的春色猶未褪盡,殘花枝葉間卻已可見得幾許青 果。朗朗晴空下,紅花綠葉襯著串串果實,雖已不復暮春三月時繁花盛開的燦爛,生機盎 然之處卻只有更勝。   恰如鳳凰山腳下那櫛比鱗次的綠色稻田、和阡陌縱橫間幾名孩童正自追逐嬉戲著的鬧 騰。   儘管此起彼落的嘻笑聲間不時可聽得田裡大人們喝斥教訓的音聲,卻終究阻不了這群 半大孩子們旺盛的玩興,至多消停片刻便又故態復萌了起來。如此往復循環,忙活的依舊 忙活,玩鬧的依舊玩鬧,倒也成了鄉村間一道頗為別緻的風景。   ──直到那條通往縣城方向的黃土路上,一輛頗為陌生的馬車驀地由遠而近、乍然攫 獲了道旁眾人的注意為止。   那是一輛十分簡樸老舊的馬車,不僅四個車輪之上全是泥濘,車廂和帷簾亦都灰樸樸 的,顯是頗經歷了一番奔波……隨著車行漸近,察覺村民無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定定地朝 己望來、田埂間嬉鬧著的孩童們更是掩不住好奇地紛紛奔近了前,車駕上的御者當即一勒 韁繩停下了馬車,而在略一思忖後抬手朝四方各是一禮,同時客氣卻難掩焦急地朗聲求問 道:   「冒昧叨擾各位鄉親十分抱歉。不知貴村白先生可在?在下聽聞白先生妙手回春之名 ,特攜兄長前來求醫。」   這名御者一襲天青色的武者衣裝,外表瞧來約莫二十多歲年紀,面容方正清朗,眉宇 間卻蘊著深深的憂色,眸光更不時確認般焦急地往車廂內投去,顯然他口中前來求醫的「 兄長」便在車廂之中,且情況看來並不怎麼樂觀。   瞧著如此,村中較有話事權的幾名漢子彼此一個對望後,便由一人做代表上了前,道 :   「既然如此,這位兄弟就先把馬車停到村裡的廣場暫時候著吧!就在那兒。」   他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空地,「我這便讓我家狗蛋子去請先生來……狗蛋子!」   後頭的三字卻是朝著正站在馬車旁圍觀的一名孩童喊的。知道自家老爹的意思,早把 經過聽了個一清二楚的狗蛋子當即一聲應諾後,旋身拔腿便往村子的另一頭的方向疾奔了 去。   只是狗蛋子雖一溜煙兒就沒了影,那名駕車的年輕人卻似仍不怎麼放得下心,遲疑片 刻後便忍不住又問道:   「這位大哥,敢問先生居處何在?如果尚有一段距離,不如便讓在下驅車前往,也省 得讓先生來回奔波。」   「放心吧!咱們家狗蛋子腳程可快的,決計耽誤不了多久──況且草廬在半山腰、馬 車通行不便,先生也向來不在草廬那兒留置病人,所以你還是靜下心來、按我說的到旁邊 廣場上等著吧!有先生在,你那位兄長定會平安無事的。」   「……如此,便依大哥之言了。」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青年既是帶人前來求醫的,自沒有連大夫都沒見到 就公然忤逆對方規矩的道理。故當下雖猶自心焦,卻仍是逼自個兒按捺下了急切的心緒, 依著村中漢子的指示將馬車停到了不遠處的廣場上頭。   村人們本還對這個一派習武者打扮的青年存著幾分戒心,如今見他行止間謙和正派, 便也紛紛鬆了戒備、將心思拉回了眼前的農活上頭;至於那些個本就對來客十分好奇的孩 童們麼,則是乾脆地放棄了原先奔跑嬉鬧的「大業」、一個個屁顛屁顛地追在馬車後頭跟 了過去。膽小者繼續行之以注目禮,膽大者卻是乾脆鼓起勇氣走上了前、眨巴著眼好奇地 同青年出聲問道:   「叔,你是擎雲山莊的人嗎?」   「你知道?」   青年雖沒有隱藏身分的意思,卻也沒想到這麼個鄉下村莊的小孩兒會一口便道出「擎 雲山莊」四字,神情間不由添上了幾分詫色。   瞧他如此反應,本就頗有幾分自得的孩童更是燦然一笑,驕傲地挺了挺胸道:   「是上回爹帶我進城時告訴我的!他說穿叔這個顏色的衣服、袖口跟衣襬有繡雲紋的 就是擎雲山莊的人,而且擎雲山莊的人都是大英雄、大豪傑……叔,你也是大英雄嗎?」   「……不,我只是個普通的山莊弟子而已,並不是什麼大英雄。」   似是沒想到會接著迎來這麼一問,青年略一沉吟後方出言答了過,音聲卻已隱隱染上 了幾分交雜與苦澀。   可這麼樣深刻的情緒,又豈是一個十歲都不到的小孩能夠理解品味的?他本以為自己 終於有機會認識一個「大英雄」,不想得著的卻是這麼個回答,當下不由得一陣失落,便 連原先無比明亮的眸子亦隨之黯淡了幾分:   「是喔……」   只是如此一句方落,還沒等他不死心地再追問些什麼,一股隨風而來的清新藥香卻已 先一步吸引了他的注意──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先前還有些難過的孩童隨即精神一振,也 不再糾結於什麼英雄不英雄地便匆忙回過了頭、朝那香氣來源處揮揮手高聲招呼道:   「先生!先生!病人在這兒!」   「先生來了?先生!先生!」   伴隨著他這一聲呼喊,一旁本自關注著御車青年的幾名孩童立時將原先的幾分好奇拋 到了九霄雲外,卻是連半點遲疑都不曾便不約而同地拔足往「先生」所在的方向迎了去。 那副歡天喜地的「盛況」讓頓失關注的青年不由心下大訝,忍不住便循著孩童們前行的方 向朝那位在四近村落間頗負盛名白姓醫者抬眼望了去。   ──卻不想只這一瞧,便深深受到了震撼。   ──在他想來,這位「白先生」既然能如此享譽鄉里,又似乎頗得村人及孩童們愛戴 ,當是位已頗有些年紀的長者才對。可現下映入眼底的身影,卻顯然與「長者」二字完全 沾不上邊──給包含狗蛋子在內的孩童們團團圍繞住的,是一名瞧來至多二十五、六歲年 紀的白衣青年。一張容貌是他從未想見過的俊美,神情間亦是一派沉靜淡然,又哪裡像是 這樣的山野鄉村間該有的人物?更妙的是,那些個簇擁著白衣青年的孩童們雖是萬分愛戴 親近,卻似也都對此隱有所感、十分自覺地與其保持了一丈左右的距離,自然瞧著的人不 免為之稱奇。   可這名御者本是為了求醫而來,對車中兄長的傷勢極為掛念,故初始雖有些為那「白 先生」的姿容所懾,卻仍在對方近前後很快收攝了心神,跳下車駕朝著來人便是深深一禮 :   「在下擎雲山莊何豫,聽聞先生醫術如神,故此帶兄長前來求醫,還望先生施以回春 妙手、救救兄長──」   「無需多禮。回春與否,還須得視病人狀況而定。若你兄長尚有一線生機,白某自沒 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如此,便先謝過先生了──先生請。」   聽得那低幽明澈、優美之處絲毫不遜於其人儀表的悅耳嗓音出言相承,青年──何豫 心下一鬆,連忙撩起車簾躬身相請,讓前來出診的白先生近前為兄長診治。   白先生一身白衣、周身又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藥香,與那灰塵處處又透著股汗酸 味的老舊馬車自是相當格格不入的。可他卻似半點不以為忤,而連片刻遲疑都不曾便即撩 起衣襬帶著藥箱進到了車廂之中,讓一旁侍立著的何豫順時更添了幾分感激。   ──但見車廂深處,一名滿臉鬍渣的大漢正自昏睡其間,面色青紫、雙唇近黑,神情 間滿是痛苦之色,顯然未曾因失去意識而好受幾分。   瞧著如此,白先生眸光微凝,優美卻不失英氣的雙眉微微蹙起,當下一個近前檢視了 下大漢的眼瞳和舌苔,而後方探手搭上其腕、為昏睡著的大漢把起了脈來。   這本是以一個醫者而言再尋常不過的舉措,可襯上了白先生如此姿容風儀,卻是讓這 連番動作變得格外賞心悅目起來,連心切兄長狀況的何豫亦不禁暗暗為之讚嘆……好在他 終歸是克制住了自己,直到白先生抽回了探脈的手才忍不住出聲問道:   「先生,不知兄長的狀況──」   「雖不樂觀,卻也不至於喪命……令兄眼下的狀況乃是身中奇毒所致。卻不知這此間 因由,何兄弟是否……?」   「這……我與兄長多年未見,今次久別重逢時兄長便已中了毒,之間也未能問及詳情 ,所以……」   頓了頓,思及以往聽過的一些傳聞,何豫心下一緊,忙問道:   「白先生,光憑兄長眼下的症狀,尚不足以尋出救治之法嗎?」   「那倒不然,只是不宜驟下猛藥罷了。可若徐徐圖之、因勢利導,令兄身上的毒性自 也不足為慮。」   「當真?謝謝先生!」   得著對方肯定的答覆,心繫此事已久的何豫不由大喜過望,原先鬱結難消的眉宇亦隨 之一鬆:「卻不知診金──」   「白某先替令兄開個方子吧。至於診金的部分,待令兄狀況有所好轉再提也不遲。」   如此淡淡一句罷,也不等何豫回應、白先生便已自由藥箱中取出筆墨紙箋開起了藥方 。   白先生開方的速度極快。便是提筆落筆間偶有思量,亦不過轉瞬之事。眼見他三兩下 功夫便開出了方子,其間更是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顯然對自家兄長的病況有著相當的 把握,本還多少有些擔憂的何豫不由心頭大定,忍不住鬆了口氣地一聲長吁。   ──他之所以會帶著兄長跑到這種鄉下地方求醫,本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不想卻 遇上了白先生這麼位出人意表的「鄉野郎中」。雖說就眼下的情況而言,白先生那「不足 為慮」四字亦仍只是一句虛言,尚需得時間的驗證,可望著眼前青年淡然沉靜的俊顏、思 及對方行止間對病患的尊重與關切,何豫心下便無論如何也升不起分毫質疑。   有著的,只是信服、踏實……與感激。   「詳細的煎服方式和注意事宜都已記在上頭,何兄弟只需按方處置即可……白某三日 後再來。」   也在何豫那一番感慨思量間,開好藥方的白先生已然將紙箋遞到了他手中,而在這麼 一句囑咐後便即收起藥箱,提步逕自下了馬車。掌中紙箋清整秀逸的字跡讓何豫瞧得又是 微一愣神,卻是直到鼻間縈繞的清香漸淡,他才猛然憶及什麼的匆匆出了車廂,朝前頭白 先生已漸行漸遠的身影施以了深深一禮── -- 公示噗浪:http://www.plurk.com/crasialeau 出版資訊:http://crasia.pixnet.net/blog 1月會開始更新的POPO專欄:http://www.popo.tw/users/crasia 個人誌資訊總表:http://goo.gl/HssUf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0.224.152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20108625.A.98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