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rieshide:我推!!! 01/31 03:19
「師父……?」
在他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感受到、更遑論控制的此刻,所謂「呼喚」指的自然不是張
口以喉嚨發出聲音的行為,而是自靈魂傳遞出的強烈意念……只是他呼喚師父的念頭雖然
無比強烈,卻始終沒能得著半點回應──事實上,他連自己的意念能否真正傳遞出去都無
法確認;可一旦「停下」,那種知覺消失所帶來的虛無空茫感便不斷蜂擁侵襲而來,對「
時間」的感覺更是變得無比漫長。彷彿連自我意識都要消失的空茫與不安讓此刻的裴督之
主只能在極動與極靜之間作抉擇,不是繼續鍥而不捨地發出那不知能否傳出去的「呼喚」
,就是徹底沉澱神思斷絕情緒,靠著持守內心隔絕一切可能動搖他靈魂的干擾。
而對瑟雷爾來說,這個決斷並不難下。
──因為在遇到小阿德里安之前的四百零四年裡,他每一個不需面臨生死威脅的時刻
,都是這麼樣度過的。
師父。
師父。
師父。
就像曾經那些只能獨自躲在法師塔中泣血哀啼的日子一樣,他全心全靈、一遍又一遍
呼喚著這個在努泰爾大陸上獨一無二的稱呼,思念的情緒依舊,帶著的卻已不再是交錯著
痛悔的絕望,而是刻骨銘心的愛戀。從穿越時空之後的相遇、享盡了對方關愛疼寵的成長
,再到那一年「新婚」之夜的驚變,和跨越了四百年的重逢……無數或者美好或者疼痛的
記憶片段不斷閃現,最終化作的,是渴望為對方獻上一切、卻也同樣渴望著能完全佔有對
方的,這樣執著而瘋狂的情思。
不期然間,瑟雷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在努泰爾大陸上,簽訂與靈魂相關的契約或誓約,能使用的名字只有兩種。
第一種是「真名」,代表的是存在的本質,通常只有初代龍族、元素精靈、高階魔獸
和如今已經湮滅的神祇才會使用,因為他們起源於虛無,力量就是他們存在的本質,意識
也深受其影響。
第二種則被稱之為「法名」,代表的是對自我身分的認同。例如艾提安.蘇薩,他出
生之後所被賦予的名字是「艾提安.莫瑞爾」,後來最常被稱呼的則是「菲尼克斯」;但
對現在的他而言,唯一認可的名字就是「艾提安.蘇薩」;當這個名字正式成了他的法名
,也就意味著他已經徹底擺脫了過去的陰影。
法名會有所改變,但在規則的監管下,那些牽扯到靈魂的契約,自然不是法名改了就
可以不做數的──這樣的情況通常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契約仍然生效,但立約的另一方
可以感覺到法名的改變;另一種則是新法名所代表的身分認知與契約內容互相衝突,直接
判定法名改變的那一方違背誓約……也正是因為這種真實性與嚴格的判定,牽扯到靈魂的
契約或誓約在努泰爾大陸上大多只用在收伏魔寵之類的場合使用,只有極少數的狀況才會
用來與人訂約。
師父現在的法名是「阿德里安.柯林斯.法瑞恩.克蘭西」,代表師父同時認可了兩
世的身分,也認可了自身傳承的血緣──雖然瑟雷爾認為所謂的「血緣」只包括了艾琳和
雷昂──而裴督之主對此並不感到意外……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所認可的名字,居然
只有單單的「瑟雷爾.克蘭西」。
明明前世的一切仍然在潛意識裡影響他的性情與作為,他也時不時會將兩世的知識相
互參考……但他發自靈魂所認可、也被法則所接受──雖然不曉得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瑟雷爾可以肯定,他和師父之間的靈魂誓約已經通過法則的認可成功訂立了──的名
,卻只有師父給予他的那一個。
這樣的認知,既讓他詫異、而又感到甜蜜。
他和師父之間雖沒有血緣上的聯繫,可就連他原先生活的時空都有類似「養育之恩大
如天」的說法,更何況他來到這片大陸後,包含名字在內、所有存在和得以立身處世的一
切都是師父所給予的?彷彿連靈魂都鏤刻著對方名字的幸福感讓他一時甚至忘記了自己所
置身的困境,滿心只盼望著能夠「見」到那個給予了他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人,能夠向對方
好好傾訴自己的情感,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嘗試著讓自己的法名變為「瑟雷爾.阿德里
安.柯林斯.法瑞恩.克蘭西」。
畢竟,即使在這個時空,也是有承襲父親之名的風俗的──而對現在的裴督之主而言
,彼此間親如父子的關係早已不再是他內心接受對方的阻礙,而是讓彼此的關係更加親密
、更加獨一無二的紐帶。
有的時候,他甚至會想……要是他和師父之間,也能真的骨血相連該有多好?只是考
慮到師父兩世為人徹底換了個身體的事實,這樣的關係還是沒有靈魂交融來得緊密,所以
他也就只是想想而已,然後終於在今日找到機會提出了那個其實從科立耶暗示他以來就已
在心頭徘徊許久的念頭。
──這一刻,瑟雷爾從「異變」發生以來躁動了許久的心緒,終於風平浪靜。
並不是說他決定收束心神改而選擇「極靜」,什麼也不再想,只專心持守這一點清明
……他只是將滿心的思念與呼喚由原先洶湧卻難以持久的急切轉為細水長流的深摯,將每
一「聲」呼喚都承載上滿滿的愛意與懷念,像是將無上的美味放在口中咀嚼那般反覆品味
、細嚐著,就連單純「想」著對方,都是無上的幸福……
直到一股作用於靈魂之上的詭異吸力,驟然將他「驚醒」為止。
這股力量太過強大也太過突然,以至於瑟雷爾才剛有所警覺、而連反抗的念頭都來不
及升起,整個「人」便已不受控制地被拉扯了過去──好在他已屆傳奇層次、又經過無數
血戰千錘百鍊出的靈魂並未對此發出警戒,向來習於主導、掌控的裴督之主便也強行壓抑
下自身反抗的本能,任由那股力量將他帶往了這一片虛無當中的未知之處。
這段「路途」並不長;事實上,黑髮傳奇甚至還沒在意念裡將師父的名字重複上三十
遍,那股詭異的吸力便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陡然如電影般在他「眼前」上演的連串
影像。
最起始的畫面,是一個嬰孩的降生。
就像所有的人類嬰兒一樣,剛出生的嬰孩紅彤彤、皺巴巴的,一點也談不上可愛。可
當嬰孩被洗淨了身體、有些惺忪地在像是母親的女性懷裡半睜開眼睛時,那雙銀色的瞳眸
,卻讓本來還在思索眼前的畫面究竟意味著什麼的裴督之主至此再也移不開眼。
他看著那個有著一雙銀眸的嬰兒從原先猴子一般皺巴巴的模樣一點一點長開成粉嫩可
人的幼童;看著那個相貌清秀、金髮銀眼的小豆丁在富足的商人之家平靜安穩地成長,然
後逐漸嶄露他在魔法上的天賦,六歲就進入了洛瑞安邦立大學的附屬初等學院學習。
「他」從小就是個溫和文靜的孩子,最喜歡做的就是一個人抱著本厚厚的書坐在柔軟
的沙發椅上,於午後燦暖的陽光下徜徉在知識的汪洋之中……如果看的是魔法類的書籍,
偶爾還可看到「他」那短短嫩嫩的小手指不時輕點晃動,帶起身周一波波元素的漣漪和舞
動;就算「他」突破等階的速度只能算中等偏上,可任何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無法否認這
個孩子擁有足稱魔法寵兒的靈性;而「他」對魔法的理解跟鑽研,也絕對遠遠勝過了同齡
。
進入中等學院時,昔年軟嫩的小豆丁已經成長為清秀可人的小少年,相貌雖沒有千年
後「法瑞恩的金絲雀」那般精緻,卻也是一看就讓人覺得舒心的順眼。「他」依舊文靜,
依舊喜歡閱讀,卻有更多課外的時間被他花在了鑽研魔法上,將曾經只被視為輔助法術的
空間魔法翻來覆去的琢磨,玩出了許許多多的花樣。瑟雷爾看到了複式空間封鎖的雛形、
看到了在失敗的空間壓縮下爆裂的氣球、也看到了掌控到極精確程度的空間裂縫被這個小
少年當成小刀或穿孔器使用……那些日後在整個大陸上被視為劃時代創新的術法就那麼一
點一點地在金髮少年閒暇時的思索擺弄中成形,而「他」周遭的師長和同學,卻都對此渾
然無覺。
之後,少年順利得到了洛瑞安邦立大學魔武學院的入學許可,卻在此時遭遇了他自出
生以來最重大的打擊──「他」的父親在前往塞姆爾帝國洽談一筆大生意的途中遭遇獸人
劫殺身亡,身上攜帶的貨款也盡數被奪走,隨之而來的內鬥與流動資金的不足給當時位列
凱莫奇三大勢力之一的克蘭西商會帶來了極為慘重的打擊,即便少年的母親已竭力挽回,
卻也只是勉強度過了眼前的危機,更阻止不了那些曾經倚重的商會元老們意圖使商會分崩
離析圖利自己的野心。等被瞞了許久的少年終於得訊回到家中時,母親已經因心力消耗過
大而纏綿病榻,只交代他幾句話就過世了;而自從被發掘了魔法天賦就再不曾接觸商會事
宜的少年,也不得不在失去了至親之後接手這個已經滿目瘡痍的祖業。
但這個理智穩重的孩子卻沒有一頭熱血地拋棄學業就此栽進商會當中。
──因為「他」很清楚:努泰爾大陸上的所有權力和規則,都必須有力量作為基礎才
有可能運用或制定。比起盲目投進他一竅不通的商業當中,將已經掌握的力量琢磨成利劍
,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他求助了洛瑞安的師長作保,將克蘭西商會底下他能處理的產
業一項項用合適的價格變賣,只留下了他從小生長的祖宅,並將所獲得的鉅款分成四份,
一份充作他未來的研究資金封存、一份捐給學校、一份放入父親生前曾經看好的產業入股
投資,最後一份卻是放到了傭兵之城伊洛瓦底作為懸賞,通緝那些殺害了他父親的獸人。
他承諾不會討回被獸人搶走的失款,卻在外界因此一石激起千層浪的騷亂中躲回了洛瑞安
,用一如既往的低調度過了這段強忍哀慟的日子。
半年多後,少年從幾個傭兵團手中接過了裝滿獸人頭顱的空間袋,在無人的地方讓這
些仇人徹底湮滅,便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地回到了他原先平穩的生活當中。平日裡
「他」從不出鋒頭,卻總是認認真真地完成師長交代的每一項作業;期末考核時,「他」
雖然從沒有讓人特別驚豔的表現,卻絕對是同窗們心中最可靠的夥伴,每次試驗前都會接
到不少的邀請;「他」的樸實沉穩獲得了在學院裡視為天之驕子的塞姆爾皇儲西法.恩塞
德的青睞,並為此向他遞出了橄欖枝;但少年雖不吝於在學院的作業或其他小事上給予幫
助,卻拒絕了對方的招攬,以志業不同為由選擇了於畢業後留在洛瑞安任教。
之後的之後,當少年變為英挺的青年、又由青年變為謙和儒雅的中年,「他」的實力
雖然卡在了九級很多年,但那些不看權勢名位、認真看待魔法的人,卻沒有一個不欽服於
他的學識的。所以即便他直到一頭金髮都褪為了銀白才終於在五十九歲入聖,那些受過他
指導的天才學生們卻都仍願意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老師」;而「他」也不曾因為入
聖就改了初衷,依舊將多數的時間都花在了研究跟指導學生上,最後在兩百歲前成功突破
聖階晉升傳奇,一躍而成了整個大陸上最巔峰的那一群人。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克蘭西商會被他一手分拆,卻也再不會有人說他使這個姓氏蒙羞
,但那個已徹底成為瑟雷爾記憶中模樣的長者卻始終不改本心。如果說當時的努泰爾大陸
上權勢最大的強者是西法.恩塞德;那麼最受人景仰的,便無疑是阿德里安.克蘭西了。
而這樣的說法,更在兩百多年後的德拉夏爾圍城戰中達到了巔峰。
看著那個堅毅的身影不眠不休地維持著結界與後勤,只靠一個人就支持住了一場本已
被人視為必敗的戰爭,就算瑟雷爾早已無數次從各種文獻上看過相關的紀錄,都仍不禁為
之熱血沸騰──那是他所鍾愛的男人一生之中最耀眼的時候,就連成為半神那一刻連世界
都為之震動的威勢,都無法與這一刻相比擬,讓瑟雷爾甚至忘了這些早已成了過去、滿懷
激動地就想衝上前去抱住那個人,卻始終無法觸及、無法如願。
這一刻的阿德里安.克蘭西,是他摯愛的師父……卻也不是。
在那之後,徹底成為了整個大陸第一人的「他」經歷了一陣往日所不曾有過的浮華,
卻很快便又沉寂了下來,一頭栽進了那讓「他」為之目眩神迷的法則秘奧當中。「他」的
生活依舊單純,在某些人眼裡甚至可以說單調,「他」卻始終樂在其中……如此這般,直
到一百多年過後,「他」本會永遠平靜無波的日子,才迎來了意想不到的轉變。
「他」撿到了一個黑髮黑眼的嬰孩。
那是一個不尋常的孩子,以「他」對法則與世間各種力量和秩序的了解,又怎麼會看
不出那嬰孩的殼子裡裝的並不是真正懵懂的孩童?但他已經六百多歲,足以當大陸上許多
人的不知道幾代曾祖父了。所以確定孩子並無惡意的「他」也沒介意這點,就這樣雞飛狗
跳地一個人將孩子拉拔了大。
十多年的歲月,比起先前的六百多年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可呈現在瑟雷爾眼前的畫面
,卻遠比當年艱苦卻也光輝的戰爭更來的鮮麗明亮。他看著幼時的自己從最開始的死寂到
逐漸敞開心房,看著彼此對對方的重視和信賴一日勝過一日……直到某一天,那個銀髮長
者的眼中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情緒,而他們之間原先緊密的關係,也開始有了轉變。
瑟雷爾還記得自己發現師父看待自己的眼光有所轉變時的憤怒、自我懷疑與痛苦,卻
直到此刻,才知道這些都遠不及師父所禁受的萬一……他看著那個人在每一次驚醒後懊悔
自責不已、看著那個人在他遠離的日子時刻掛念憂心,卻又拼了命地逼自己放開手給他自
由……就算早就清楚他所獲得的一切都是建構在師父無數的付出之上的,可親眼看著這一
切時,那種震撼卻仍非往日單純的「理解」所能比擬。他的恣意張揚,背後永遠是師父無
時無刻的思念與幫助,可那時的他卻渾然不覺……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一夜。
那一天,「他」即便內心淌血,卻仍是笑著給予了所愛的孩子最美好的祝福;那一夜
,「他」即便被傷得體無完膚,卻仍是一心想著將那個親手把刀刃送進自己體內的孩子送
走,卻在那個孩子離開後選擇了自毀身軀,讓「阿德里安.克蘭西」就此消失在這個世間
。
「親眼」看著摯愛之人的身軀在一瞬間消瘦乾癟、最終徹底化為齍粉,就算理智再怎
麼清楚這些都是已經逝去的過往,瑟雷爾卻仍是痛得彷彿連靈魂都被人一刀刀凌遲般地切
碎成了無數片……他知道師父被他傷得很重、知道師父那時的結局是屍骨無存,可再多的
「知道」,都沒有親眼見著這一切的衝擊來得大。那一刻,他甚至又一次忘了這些只是過
往、只是記憶,以至於絕望得甚至沒有留心到長者身軀消散之後依舊停留在半空中的屠神
匕,和其後在他眼前展開的奇異景象。
──直到他也「聽」到了自己的泣血呼喚,然後看著那一團有著金色核心、且周圍閃
爍著無數星點的美麗靈魂給牽引著「墮」回了努泰爾大陸,以「阿德里安.法瑞恩」的身
分重新回到了這個世間。
瑟雷爾還記得那一次讓他重重絕望的實驗。
那一次,他選了包含普通人、聖階甚至傳奇做測試,在付出不等的代價後都成功召喚
出了那些靈魂──雖然大多只是不完整的碎片──仍然存在於世間的已逝者,可當他終於
準備好了足夠的獻祭信心滿滿地想喚回師父,結果卻是肉體與靈魂都受到了法術的反噬,
而他卻連一絲師父靈魂的痕跡都沒能撈著……過於慘痛的失敗讓他不得不認清了師父連靈
魂都已徹底消散的「事實」,並因而不得不閉關潛修了四年……然後,在相隔四年又一次
於師父忌日重回故地悼念時,遇上了那個有一雙眼神極其相似的金眸,且和師父有著相同
名字的孩子。
如今想來,他的召喚其實並沒有失敗,只是師父的靈魂超乎想像的強大,他所付出的
代價自也比原先預料的多。
可終於明白了一切的瑟雷爾,卻只覺得心境前所未有的複雜。
──如果那時他沒有召喚……就算師父的靈魂仍然存在於世間,他多半也會徹底失去
對方吧;但如果不是他的召喚,也許師父早就到達了更高的層次、又哪裡還需要經歷小阿
德里安所受的那些病痛?
──他……又一次成為了師父的阻礙嗎?在已害得對方屍骨無存之後?
意識到這一點,瑟雷爾只覺得那仍殘留著道道傷跡的靈魂無比疼痛,卻連呼喚「師父
」的勇氣都已徹底失去……他就這麼睜睜「看」著自己和小阿德里安相處的一幕幕,看著
那個裝在孩童軀殼內的靈魂一次次被自己無意識的舉動所傷,卻依舊默默關心著他、掛念
著他、深愛著他……
他從來沒有這麼鮮明、這麼直觀地感受到師父對他的愛,卻也從不曾像此刻這樣自我
厭棄、這樣絕望無助。他覺得自己的存在就好像是師父生命裡的劫,只是一次次地拖累對
方、傷害對方……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得到這樣深切的在乎?
他,根本不值得師父這樣──
……傻孩子……
便在裴督之主因眼前所「見」的一切而愈發消沉之際,一道他無比熟悉而眷戀的「聲
音」驀然於靈魂深處響起;下一刻,一股熟悉的暖意驟然將他包裹住,令人迷醉的溫柔情
感緊隨著傳遞而來,讓瑟雷爾不由為之泫然,卻直到真正感覺到了鼻酸的感覺,才發覺自
己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所有的知覺和對身體的掌控。
他依舊置身在法師塔的大浴池裡,懷裡也依舊抱著那個渾身赤裸、每一分線條都訴說
著無盡美好的金髮少年,如果不是靈魂裡確實感受到了某些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和波動,他
甚至都要以為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幻夢……但此時、此刻,感覺著靈魂深處、那由緊密相
連的一方不斷傳遞而來的溫情與關切,已再真切不過的體會到靈魂誓約效力的裴督之主眼
眶微紅,終忍不住一個低首、深深吻住了懷裡那個他在乎得勝過一切的人。
而阿德里安沒有拒絕。
他只是任由那個高大卻仍像個孩子一般的黑髮男人在唇間恣意侵占索要,回抱住對方
的雙臂卻始終安撫地不斷輕拍著對方微躬的背脊……回想起誓約達成的那一刻流入意識中
的、這個孩子的上一段人生,和自己離開後那四百年間的絕望,阿德里安心中憐意愈深,
卻終究沒有對此說些什麼,只是在身前的人戀戀不捨地鬆開唇後輕輕一嘆,道:
「看來你都沒怎麼去感悟我晉階和『那個時候』體會到的東西了。」
「……反正我要了師父一樣會『給』?」
「但你能早點提升實力也是好的。」
雖然徒弟已經打破了努泰爾大陸近萬年來最年輕晉升傳奇的紀錄,但花了三百多年的
時間都沒有突破半神這一點,在對徒弟期許極深的阿德里安眼裡自然很難不在意……不過
錯過了畢竟錯過了,方才誓約時彼此交換的記憶與知識也需要花些時間好好梳理,察覺徒
弟的手在情緒激動下已又有些不規矩起來的阿德里安索性直接瞬移到自己位在法師塔的房
間,而在擦乾身體換好睡衣後又一次傳送,由位於無盡虛空的法師塔回到了艾梅蘭二號樓
中。
而又一次靠著半套時光回溯變回十五歲模樣的裴督之主,也在下一刻緊跟著回到了師
父位在二號樓的寢室裡──這位化名「克拉克.肯特」、從搬進二號樓就沒在自己房間住
過一天的轉學生一現身就先從空間裡拿了個自己做的懶骨頭給師父休息,隨即馬不停蹄地
整理起了自己早前整出的一片狼藉。直到那張並不寬敞的單人床恢復了應有的蓬鬆清新、
屋內也漫開了淡淡的芙蘭花香,瑟雷爾才將已在懶骨頭上沉入冥想裡的情人抱起,一同回
到了那張床上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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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麼做有些趁人之危.....不過.....」
「我,本來就是個小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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