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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星?」   ──驀然將陳星自回憶中喚醒的,是身前響起的、那近年來已無比熟悉的柔 和嗓音。   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不覺地走了神,陳星忙搖了搖頭示意對方無須在意, 同時一個盤膝就地於東方悅對側歇坐了下。   恰如這五年來的每一回相見。   瞧他身上、髮梢都仍掛著汗珠,顯是從比賽場邊一路跑過來的,東方悅遂回 屋取了條乾淨的汗巾讓他擦擦身子,並將一節充作水壺的竹筒遞給了他……過於 周到的照料讓陳星本就因氣血未平而紅著的臉當下愈發紅了幾分,卻因擔心自個 兒渾身的汗會薰著對方而有些靦腆地接過了布巾。   「果露就不用了。天氣這般熱,你還是留著自個兒喝的好……身子可還妥當 麼?」   「嗯?為何這麼問?」   見陳星不接,東方悅順手將竹筒擱在了一旁的小几上,沉靜寧和的眸光卻始 終不曾由對方身上移開……如此專注的凝視讓給瞧著的陳星心頭一熱,卻又不好 意思一直回望著對方,遂稍稍垂下了視線,解釋道:   「你會回來得這麼早,想來是在我們隊伍奪旗後便離開了吧?今兒個天熱, 兩岸觀賽的人又多,難免有些中暑不適的……」   「我是在台上觀賽的,所以天候熱歸熱,倒是沒在人群間擠著那般難受。」   「那便好……也是,有小公子在,定不會讓你受折騰的。」   之所以有此一句,自是將東方悅能列席於高台之上的事兒歸功到了東方泓身 上的緣故──就陳星所知,東方悅出身碧風樓東方家的一門遠房支系,雖因故與 小公子東方泓情同兄弟,卻畢竟仍算不上「主子」,自也不大可能有上台觀賽的 資格……按說友人能因著東方泓之故免去人擠人的折騰,他說什麼都該為之高興 才對。只是一想著自個兒什麼忙都幫不上,想讓東方悅觀賽還得靠著東方泓的勢 才成,心緒便不免有了幾分低落。   陳星性子雖然木訥,卻不是善於隱藏情緒的人,故這情緒一低,馬上便給對 側的東方悅瞧出了端倪……知道他心下癥結何在,東方悅眸光一柔,卻沒有再針 對此多說些甚麼,而是驀地一個探手越過琴案、輕輕覆上了陳星仍握著汗巾的雙 掌。   「先前看著你精彩的表現,真讓我十分歡喜……除了持槍動武之外,你的這 雙手果真還有著更多的潛力。」   「……若不是你手把手地教了我擊鼓指揮的竅門,我也不可能順利將隊伍帶 起。」   「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當學生的若真愚鈍不堪,便是名師也無力可 回天。」   「悅……」   得東方悅如此盛讚、雙掌又一直給那雙修長而無瑕的素手輕輕包覆著,陳星 心緒一亂、面色愈紅,不由喃喃喚出了那昔年初聞時還覺得過於親暱、如今卻已 再習慣不過的單名。   ──其實他若有心,要想抽出手躲開對方的碰觸自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可陳 星卻無論如何也捨不得甩開那細滑的指掌,和隨之透來的那份溫暖……尤其那雙 沉靜深邃的眼眸此刻也正一如平時那般深深凝視著他,那種被人深深擱在心底的 珍視讓他幾乎是上了癮般的沉醉,而終是不由自主地鬆開汗巾翻過了掌、一個使 力便欲將那雙素手緊緊扣握住……   不想東方悅卻無巧不巧地先一步抽回了手。   像是沒留心到陳星瞬間的失落,東方悅將一旁擱著的竹筒重新遞到了對方此 刻無比空虛的手裡,同時微微一笑,道:   「你心也安了,可以喝果露了吧?」   「……嗯。」   「我不過是在台上坐了一坐,你卻是實實在在地累了一日,眼下便好好歇著 吧……有特別想聽什麼曲麼?」   「就咱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首吧。」   陳星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惡,可思及不久前還在腦海中盤旋的初識情景,卻 是不由自主地便道出了這麼一句。   理應十分簡單明白的要求,可聽著的東方悅卻不知為何怔上了一怔,眸底更 隱隱浮現了一抹複雜的色彩……好在他向來習於控制情緒,是以那份動搖亦不過 須臾便為慣常的溫和靜穩所掩蓋。   隨後,溫文嫻雅的青年略一傾首,而旋即展袖抬臂、將那雙同樣精緻了過份 的掌擱上了琴弦……優美的十指如穿花蝶般靈巧地於弦間翻飛舞動,而終將那琴 弦的震顫化作了令人心醉的悅耳琴音,串連著譜奏出那首牽引了他們彼此相會的 優美琴曲。   ──那一日、在林中驟聞那錚錚琴音之時,陳星從未想過……自己下意識的 追尋,竟會換來這麼樣的一段情誼。   世間總習於將人分作三六九等,而身世來歷不明、過著的又是行鏢走鏢這等 刀頭舔血的生活的他,自然是給歸在了下等人的行列裡……當然,以陳星不羈於 外物的性子,這些階級之分在他亦不過是浮雲。他從不認為自己比別人低下,也 從不認為自己比別人高尚。便是面對一些個所謂的「大人物」,他的態度也向來 是一如平時的木訥漠冷的……直到他遇見了東方悅。   遇見了……這位出身蜀地名門東方家旁系的嫻雅青年。   按說就世間的眼光來看,東方悅不過是碧風樓旗下產業的一名管事,身分或 許比他好上一些,卻也並非那般遙不可及;偏生面對著這位琴棋書畫俱精、容貌 風儀亦更勝於碧風樓小公子的友人時,陳星的不卑不亢、從容不迫便盡數消了聲 、匿了跡,而讓他雖明知彼此並非遙不可及,卻仍不免注意起了二人之間的差距。   常言道無欲則剛,或許他一直以來的不卑不亢,不過是源於他的不在乎而已 ……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自然能夠寵辱不驚;可一旦在乎了,一切自然是兩般。   而他在意東方悅、也在乎對方的看法。   倒不是說他想改變些什麼……事實上,打從他們相遇的第一天起,東方悅看 著他的眼神便沒有太大的改變。那雙沉靜深邃的眼眸總是專注地凝視著他,沒有 分毫的蔑視輕看憐憫、卻也不是那種公事公辦的齊平對等……東方悅看著他的方 式,就好像在敘述著他是如何重要而珍貴,而讓他打從初見的那一刻起,便為那 樣的眼神徹底攫獲。   ──他想,被這麼樣一個溫潤如玉、容姿嫻雅的青年如此珍而重之地瞧著, 只怕是個人都逃不過……不論男女。   所以他無法不在乎。   他不知道所謂的「知音」是否真難得至斯,竟能讓東方悅如此風儀的人物僅 僅初見便看重珍視到了如此地步,卻不願、也無法忍受那樣的目光有所轉變…… 他怕東方悅終有一天會醒覺到他的平庸、更怕自己渾渾噩噩的人生會讓東方悅失 望,所以從他意識到彼此間終究存在的差距時,原有的淡定從容便已再不復存。   他開始汲汲營營,開始拉幫結派、應酬往還,甚至一腳踏進了往日最排斥的 爭權奪利之中,就為了能盡可能地縮小和東方悅之間的地位差距……陳星雖非長 袖善舞、八面玲瓏之人,可多年來腳踏實地、剛毅勤懇,在許多人眼裡自是比那 些個口花花的要來得可靠許多……尤其鏢局內本就有一幫子對他頗為信服的人, 在這些人的推波助瀾下,以陳星為首的一方勢力很快便在鏢局內成了氣候,甚至 隱隱有了幾分與首席武師邵南成一方相抗衡的態勢。   而這對多年來因總鏢頭的信任而在鏢局內隱成一霸、行事亦頗為專斷的邵南 成來說,自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接受的事兒……也因此,當時已是首席鏢師、在人 事與任務分派上都有不少大權的他遂開始由各種方面打壓陳星一方,務求將一切 可能的威脅就此扼殺在萌芽之中。   可對手的耐力,卻遠遠超乎了邵南成的想像──陳星雖不會玩什麼陰謀花招 ,但那股子拼勁與毅力,卻是邵南成無論如何也不能比的……在陳星的帶領下, 一干追隨者不僅接連完成了幾項十分困難的任務,更讓原先鬆散的同盟培養出了 極好的默契……明顯的轉變不可免地引來了陳遠颺的關注,而終迫得公報私仇的 邵南成不得不就此撤手,改用更隱晦的方式去刁難陳星。   當時的陳星已在接連立功後坐上了次席武師的位子,若要想再更進一步扳倒 邵南成,自然就不是光靠認真工作便能達成的了。為此,他開始將更多心思放在 他以往不屑一顧的人情往還、利益交換之上,即便每一次的應酬都讓他厭煩疲憊 不堪,他卻還是逼自己忍了下……只為了永遠留住東方悅眸中的珍視與在乎。   直到兩年前的那一天。   由於東方悅長年在外管事打理家業,一年至多回成都兩趟、每趟停留一個月 便已是上限,身為鏢局武師的陳星又是個時常在外奔波的,兩人見面的機會自然 十分寶貴……也因此,每每由信中得了東方悅的歸期後,陳星總會避免接下需在 那段時間裡遠行的任務,以求盡可能地把握住和東方悅相處的時光。   只是當他爬上了次席武師、並開始密謀取邵南成而代之後,便是沒有任務的 日子裡,行程也會給各式交際應酬塞滿,得以和東方悅見面的時間自也大幅削減 ──往日得以在草廬裡耗上一整日的悠閒不再,便是費盡心思挪出了時間相見, 時常也只是一首曲子的功夫;有幾回他實在找不著空檔,直到宴席後才乘著夜色 匆匆往見對方,卻也總在說上幾句後便因那份見著東方悅的安心與寧適而敗給了 睡意或酒意,還得勞煩東方悅扶他上榻安歇……可嫻靜溫雅的青年卻從未對此有 過任何怨言,而那讓他徹底沉淪的目光,亦不曾因此有過任何改變。   東方悅只是溫柔地包容著他的一切,如避風港般接納、撫慰了他所有的疲憊 、壓抑與煩倦……若不是一次飯局讓他險些錯過了友人行期,沉浸在對方的寵溺 與縱容中的他甚至不會意識到自身的行為究竟有多麼本末倒置。   ──那一日,突來的飯局讓他好不容易才得以在友人的船啟航前趕到港口送 行,可東方悅卻依舊不曾怪他,只是在一如既往地接受了他的解釋和道歉後,用 那溫柔依舊、卻難得顯得十分鄭重的神色聲調開了口,問:   『阿星……你想要陳氏鏢局麼?』   簡簡單單地一問,卻讓聽著的陳星不由為之怔了。   若真順利取邵南成而代之,他進一步「拉近和悅之間的距離」的最好方式, 自然便是想方設法爬上總鏢頭的位置了……到了那個地步,鏢局或許便可算是他 的了──可他真正想要的,卻從來不是這些。   他想要的,是同眼前人相處的每一個時光,是那雙眼中彷彿將自己當成了唯 一的眩目光采……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首席武師或總鏢頭的名分地位,而是 眼前這個打從初見便牢牢將他俘獲住的嫻雅青年。他是為了維繫住同東方悅的情 誼才有意「上進」,卻在上進的過程中迷失,忘記了什麼才是他所真正在乎的。   他所在乎、所希冀,而無論如何無法放手的……是東方悅。   『那一日,跟著琴聲帶淚一路尋到了草廬、從此被我當成了知音的,不是什 麼鏢局武師或總鏢頭,而是一個名叫陳星、且性子剛毅的好青年……告訴我,阿 星,這個青年的心底,是否存著掌握陳氏鏢局、甚至更上一層的願望?』   『……不。』   聽著那彷彿早已看穿了他一切掙扎迷惘的一問,陳星微微一顫,卻終是當著 東方悅的面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心中所願,比此容易百倍,卻也困難百倍。』   ──而得著的回應,是溫雅青年面上過於醉人的一抹淺笑。   『若不想失去已經到手的一切,最有效的方式,自然是讓那一切徹底為自己 所有,再也分不開、捨不下才是。』   青年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可聽在陳星耳裡,卻無異於一聲驚雷……他怔怔 地望著東方悅,像是想確認這個舉止行儀確實頗有「閨秀」風範的友人究竟清不 清楚方才的話能延伸成什麼,卻什麼也沒能看出,而終只得懷著滿腔的忐忑、疑 惑與希冀將人送上了船,然後殷殷冀盼起了下次的再會。   其後,他便放棄了原先意圖取邵南成而代之的計畫,不再應酬交際、送往迎 來,也不再拉幫結派、爭權奪利。除了偶爾幫那些個被視作與他一夥的同僚對抗 邵南成的陰招外,他幾乎是完全恢復到了以往獨來獨往的生活……而這樣的轉變 ,自然惹來了鏢局內部不少的揣測與非議。   可他卻對此毫不介懷──恰如初時。   他只是竭盡所能地把握住同東方悅相處的每一個機會,笨拙但努力地學習著 該如何將「心中所願」徹底化為己有,學習著該如何讓青年再也離不開、捨不得 自己……他性子本就單純,眼下既將此事當成了重中之重,自是一門心思全栽到 了這上頭,對鏢局裡那些個本就不合他秉性的事兒便也摻和的少了。   事實上,若不是怕貿然行動會誤了東方悅的事兒、又覺得有義務先將當初那 些個幫他拓展勢力的同僚安置好,他甚至還想過就此辭了這次席武師之職前去追 隨對方──當年為尋找過去而存下的積蓄仍在,這些年雖耗了不少錢財在應酬交 際上,整體來說卻也還是入大於出的,生活上自然不虞匱乏──後來雖暫時打消 了這個念頭,可他卻仍將此當成了生活的一大目標努力工作積攢財富,就盼著能 早一日實現心中所冀盼惦念的一切。   ──若說他往日之所以拼命,是因為一無所有、所以只能緊緊抓著失落的過 去不放;那麼現在的他,便是為了牢牢把握住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一切而奮發努力 ……雖說他仍很難揮開那謎一般的過去,卻已不再如往日那般總是惦記著這些。 在陳星想來,只要一切都能夠順順當當,假以時日,他或許真能有完全放下過去 、不再隨身攜帶著鍊墜的一日。   因為他真正需要在乎的,不是那個籠罩在迷霧煙塵之中,瞧不清、辨不明的 「月」,而是嫻雅沉著、總是包容珍視著他的「悅」。   ──儘管到了今日,看著那方鍊墜上的「月」字之時,他的心……仍會給那 難以分明的情緒所充塞佔滿。   強自壓抑瞬間湧升的、那隔衣撫握上胸前鍊墜的衝動,陳星試圖讓自己將心 思拉回眼前的人與曲上,只是聽著耳畔流瀉的醉人琴音、望著眼前沉靜端雅的青 年於琴上撫揉挑按的修長十指,他心思轉移是轉移了,可緊隨著於腦海中浮現的 ,卻是不久前東方悅輕覆著他手道出的那句讚言──   『先前看著你精彩的表現,真讓我十分歡喜……除了持槍動武之外,你的這 雙手果真還有著更多的潛力。』   潛力……麼?   可他這雙手就算再怎麼有潛力,也是遠遠敵不過眼前這雙修長無瑕、靈巧優 雅的掌吧……那十指於琴弦間舞動著的姿態著實美得叫人屏息,甚至到了夢裡, 亦牢牢牽引、眩惑著他的心神。   ──儘管是以著完全迥異的形式。   回想起那個過於旖旎也過於真實的夢境裡,眼前人含笑壓在他上方、用那無 比靈活柔軟的右掌套握取悅著他下身陽物的情景,陳星吐息微窒、周身一熱,連 帶也讓那凝視著眼前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熱燙……   便在此際,已延續了好一陣的琴聲戛然而止。   陳星非是第一次聽友人彈奏這首曲子,自然知道這一下停得多麼突然……可 便在他是關切亦是詫異地出言相詢之前,面前的東方悅卻已先一步抬首啟唇,輕 聲問:   「你可知道,陳遠颺已將你當成了未來的女婿兼後繼者?」   「是麼?總鏢頭只提過要在我們一眾武師裡挑出接手陳氏鏢局的人,並沒有 說過他心中屬意的人是誰……況且,早在他提起此事的那一日,我便已私下請總 鏢頭不需考慮我了。」   「即使陳遠颺有恩於你?」   「且不說總鏢頭從未如何看重這份『恩情』……這九年來,我自認已問心無 愧。」   說到這兒,隱隱意識到這個話題究竟因何而起的陳星微微一顫,某種於心底 埋藏多時的情緒乍然湧上心口,讓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一把包握上了東方悅仍擱 於琴上的雙手,堅聲道:   「世上本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兒。若真因此被人認作是忘恩負義,那便忘恩負 義吧!我寧可做個忘恩負義之人,也不想再因一時的優柔寡斷傷害了心中所愛, 甚至將彼此逼入了絕境……」   這番話,幾乎是下意識地從他口中迸出的──他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用上了 一個「再」字,只是在這番鏗鏘有力的話語過後突然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煽情,甚 至連「心中所愛」四字都……   可他卻沒能繼續深想下去。   因為眼前那於片刻怔然後驀地浮現於東方悅面上的、悲喜交集的色彩。   望著那雙沉靜的眼眸深處壓抑著的傷痛、思及那總讓青年顯得比外表更為成 熟的滄桑,陳星只覺胸口諸般情緒乍然潰決,讓他終是按捺不住地隔著琴案一個 傾前、重重吻上了那雙此刻不帶有分毫笑意的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有勇氣作出這般唐突踰矩的事兒的,可唇下觸著的溫軟 與舌尖淺淺嘗到的甜美氣息卻讓所有的自制和理性瞬間全給拋到了九霄雲外。接 續著初時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摩挲、舔吮著那雙芬芳醉人的唇,原 先包覆著對方雙掌的手亦已潛行入青年寬袖之中、難耐地雙雙扣握上了東方悅腕 臂……即使未曾刻意迎合,那柔滑如凝脂的膚觸便已是最好的誘惑,而讓一時色 慾薰心的陳星雙掌一個使力便欲將人壓倒在身下──不想人才剛靠前了幾分,便 讓那同樣給他拋到了九霄雲外的琴案阻住了進路。   意料外的阻擋讓慾火焚身的陳星先是一怔,而旋即憶起了眼下的境況、意識 到了自己究竟因一時衝動幹出了什麼蠢事……滿心的愧疚、慌亂和無措讓他大驚 之下連忙鬆手移唇,卻還沒來得及拉開距離同眼前人解釋一番,那先前深深眩惑 他心神的甘美便已再一次貼覆上了他的雙唇。   而這一回的吻,是與他純憑本能的粗魯完全迥異的、熾熱且高明的一記深吻 ……陳星只覺唇間乍然為一抹香軟所侵,卻是東方悅趁他欲張口解釋之機一舉長 驅直入,將那同樣無比靈巧的舌探入了他口中縱情撩撥勾劃、侵佔掠奪……那彷 彿早已摸清他一切「弱點」的技巧愛撫讓陳星轉瞬便給吻得不知天南地北,周身 更已如給抽空了氣力般地一陣酥軟……   待到一吻稍歇,他整個人早已給不知何時繞過了琴案的東方悅緊緊摟了住, 不僅唇齒鼻間俱是那令人上癮的芬芳氣息,耳畔更不住迴響著那不知怎地令他聽 來隱隱鼻酸的陣陣呼喚──   「阿星、阿星、阿星……」   悅耳一如往昔的嗓音,卻充塞著以往從不曾有過的強烈情緒,而讓迷迷糊糊 的陳星便連驚訝於對方的吻技都不及,便耐不住心疼地回擁住了身前的青年。   寬袍所包覆住的軀體勻稱,肌理的觸感亦頗為緊實,可碰著的陳星卻不知怎 地絲毫不覺訝異,只是本能地下移幾分牢牢箍住了平日給衣袍掩得嚴實的蜂腰, 喃喃回應道:   「悅……」   而換來的,是東方悅身子轉瞬的僵硬,與重新放鬆後緊隨而至的、那幾乎要 將他揉入骨裡的強烈力道……可陳星即便有些訝異、有些難受,卻仍選擇了默默 由對方緊緊擁著,直到好半晌後、似乎平靜了少許的青年緩緩鬆開了雙臂為止。   但回摟著東方悅的陳星卻沒有依樣放開對方。   感受著「心中所願」牢牢給自個兒鎖在懷中的切實感,他只覺胸口一股前所 未有的喜悅瞬間滿溢,不由將頭親暱地枕上了青年肩頸,問:   「所以說……你應該不會在意我方才的唐突吧,悅?」   「不在意?不……我怎麼可能不在意?」   聞言,東方悅輕輕一笑,雖是出乎陳星意料外的答案,可那口吻卻顯然不是 他最開始所擔心的氣惱……「你不知道我等著這份唐突已經有多久了,阿星。」   「那……我已經算是成功讓心中所願徹底為己所有了麼?」   之所以這麼問,自是存著確認對方的情意與彼此關係的心思……只是這麼問 著問著,還沒來得及等到對方的答案,另一個給他刻意忽略了多時的疑問便又伴 隨著於陳星心頭浮現:「這一問或許來得太遲,可你當真能和一個男人……?」   「……若非有所覺悟,方才我又怎會同你提及陳遠颺欲擇你為婿的事兒?」   東方悅反問的聲調柔和一如平時,但卻又有種深刻的決斷,瀰漫在那聽似和 緩的字句音聲之間……「所以不必為此擔憂,阿星……你需要煩惱的,只有該如 何『完完全全地』讓心中所願徹底為己所有而已。」   「完完全全地……?」   本以為二人既已兩情相悅,這目標便也該自動達成了才是,不想換來的卻是 這麼個似乎意有所指的答案……陳星因而有些困惑地抬首將目光對向了眼前嫻靜 端雅的俊美容顏,可青年卻沒有回答,只是仿效著陳星先前的動作、親暱而依戀 地將頭枕上了他的肩頸。   「阿星……」   「嗯?」   「我雖打小便不排斥同男人相戀這種事兒……可能讓我動心的,自始至終都 只有你一個。」   「悅……」   聽得這樣明確的表白,陳星心頭一熱,當下忍不住便想捧起那張依偎著自個 兒的容顏再來「唐突」一回,卻方鬆開了原先緊摟著青年蜂腰的臂膀,懷中便已 是一空……乍然襲來的空虛感讓他不由半是不滿半是困惑地望向了突然退開的東 方悅,可得著的,卻是青年溫柔依然、卻又異常堅定的音聲:   「好了,你也是時候回鏢局去了,阿星……難得得了一次準優勝,若讓那些 個跳樑小丑奪了你應有的風光,為師可是無論如何也嚥不下這口氣的。」   「但──」   「來日方長,又何須急在一時?」   東方悅輕聲道,本擱於身側的雙手已自抬起、帶著一如那眸光的珍視與憐惜 輕輕捧覆上了陳星面頰:「可你若真耐不住……今晚,我會一直在此等你的。」   「……嗯。」   見對方心意堅定,又得了如此承諾,陳星雖怎麼也捨不得離開眼前的人,卻 終還是在抬掌反握住情人右手輕吻了吻其掌心後,深深嘆息著依言站起了身。   「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悅。」   言罷,許是擔心自己會禁不住誘惑作出什麼蠢事,陳星卻是連等著情人回應 都不及便自一個轉身、拔開腳步匆匆往城裡的方向直奔了去……略帶著幾分倉皇 的狼狽樣讓留在原地的東方悅不由瞧得一陣莞爾,可深深凝望著陳星背影的眸間 籠罩著的,卻已是與那笑容完全迥異的交雜。   他就這般一直望著、望著,直到那身影早已不知隱沒在林葉間多久後,才終 收回了那太過深刻的目光,捧起案上的琴旋身回到了草廬之中…… == 家學淵源...XD -- 公示噗浪:http://www.plurk.com/crasialeau 出版資訊:http://crasia.pixnet.net/blog 1月會開始更新的POPO專欄:http://www.popo.tw/users/crasia 個人誌資訊總表:http://goo.gl/HssUf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0.219.49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19143863.A.ED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