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akira: 相見了:D 05/14 12:47
這是一篇父子文喔~
蕭宸仍然清楚記得上輩子乾坤倒置的那一刻充塞於心頭的憤怒;也始終不曾忘記重生
以來驅使著他努力成長的初衷。但一想到自己於父皇心中的地位興許早已被「五弟」取代
,就算他什麼都不做、上輩子的悲劇也多半沒有重演的可能,少年皇子心底那種無所適從
的迷茫和無措,便怎麼也無法抹去。
他確實一直努力自我進益、成長,但面對眼前志氣昂揚、目標明確的友人,兩相對照
之下,他所謂的努力奮發,其實也不過是無所適從之下的得過且過而已。
蕭宸有時候會想,自己之所以會同寧睿陽一見如故、相交莫逆,除了好友爽朗大氣的
性子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外,也是因為對方堅定不移的目光,讓當時正處在迷惘狀態中的他
深受吸引的緣故吧。
只是敏行對他推心置腹,他卻因身份之故、連真名都未曾告知,更別說是將自己心底
的困擾和無措直言出口了……好在他雖於個人私隱上多有隱瞞,敏行卻從不以為忤,也不
曾因此同他生出裂隙來,這才讓兩人的友誼得以延續至此,甚至讓蕭宸因無法幫到對方而
生出了少許自責和自厭來。
不過面對著午後燦爛明媚的陽光、和窗外波光粼粼的炫目美景,蕭宸雖心下煩鬱更甚
,卻也不只會煞風景地將之表現出來。所以短暫且稍嫌尷尬的沈默後,他隨即強逼著自己
露出了笑臉來,語氣一轉、道:
「之前說了酒菜管夠,結果方才光顧著吃了,酒都沒怎麼用呢……難得有機會放縱一
回,煩心的事就先擱一邊吧!來!小弟敬你一杯!」
說著,他也不等安遠過來服侍,自顧自地拿起了案上的酒壺替彼此各滿上了一杯,而
在作勢朝好友敬了下酒後舉杯近唇,仰首將杯中帶著醇香的清澈酒液喝了個乾淨。
蕭宸過了年才將將十五,儘管言談行止俱十分成熟,卻畢竟面相在那裡……同他時常
往還的寧睿陽之流,只要不是存著壞心又或刻意作妖,迎著少年那張清美俊秀卻仍掩不了
青澀氣息的面龐,都會有意無意地避免他做一些「不適合小孩子」做的事──上青樓喝花
酒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就是單單到食肆酒樓飲宴交流,眾人觥籌交錯之際,也總不忘囑咐
店家將蕭宸杯中的物事換成果汁或清淡到沒什麼酒味的果酒。
也正因著如此,今日作主宴客的他,還是頭一遭用這樣豪邁的方式品嘗真正稱得上「
酒」的佳釀。
他今日點的是景豐樓最出名的「昭陽」,經過了層層澄清過濾的酒液呈琥珀色,清澈
得連盛裝的瓷杯內部勾勒的旭日初昇圖都清晰可見;酒本身的口感則是溫潤滑順、不澀不
嗆,一入喉就能感覺到淡雅的蘭花香氣伴隨著酒液的醇濃在唇齒間綻放開來,讓頭一遭品
嘗這些的蕭宸雖讓酒氣沖得微微有些醺然,卻仍因那迥異於果酒或茗茶的、濃郁醉人的香
氣而眼睛一亮,忍不住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然後一改先前的豪邁細細啜飲了起來。
寧睿陽才方給少年灌酒的猛勁兒嚇了一跳,眼見他逕自抬手又是一杯滿上,憂心之餘
便待出言勸阻一番,卻在見著他由牛飲轉為細品的舉動後、將到口的話語嚥回了腹中。
這位昭京解元的性格雖然爽朗大氣,卻不是那等事不過心的粗疏之人,對好友今日明
顯有些低落的情緒自也有所覺察……只是二人相識年餘,在書院時更是天天抬頭不見低頭
見,寧睿陽能看出「耀之」的鬱鬱,當然也知道對方心底某些不便出口的顧忌。回想起少
年方才聽他提起「心上人」三字時的微妙反應,寧睿陽腦海中幾乎是下意識地浮現了諸如
「門不當戶不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等阻礙好友和心上人長相廝守的可能原
因。
好在他好奇歸好奇,也就是心底胡亂設想一番而已,並不曾刨根究柢地出言探問。只
是見蕭宸彷彿上了癮般一杯喝完又是一杯,還是忍不住張口提醒道:
「耀之,聽說『昭陽』的後勁挺強的,你平時很少喝酒,還是注意一下,莫要過量了
。」
「嗯……你也喝吧!今日酒水管夠,不用客氣!」
蕭宸頷首應了過,手上的動作卻是片刻未停,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轉瞬便又將手中的
瓷杯喝了個底朝天,然後再度滿上了酒,一杯接一杯地將那琥珀色的酒液送入了微染豔色
的姣好雙唇間。
其實以他如今不懼毒性的體質,不論「昭陽」的後勁再怎麼強,要想化解那種讓人醺
醺然到意識昏沉、神智迷離的醉意,也不過是轉瞬的功夫而已。可儘管上頭的酒性令他腦
袋發脹、思維遲鈍,生平頭一遭醉酒的蕭宸卻仍有些不自禁地迷上了這種像是擺脫了塵世
煩擾的飄然感,便也放縱著讓自己沉浸在這種「一醉解千愁」的狀態之中,不再思考、不
再惶恐……也不再迷茫。
──直到包間緊閉多時的房門,在一陣隱隱約約的騷動聲後、驀然由外而啟。
蕭宸的反應雖因酒醉而遲鈍不少,卻畢竟仍有一定警覺性在,當下微微直起身子循聲
抬眸,不意隨之映入眼底的,卻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的、那早已深深烙印在他魂靈深處的
熟悉身影。
瞧清來人身形的那一刻,少年渾身一震,整個人連運功驅除酒意都不曾便已是一陣激
靈,直如給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一般。
──五年了。
五年,說起來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他兩輩子以來頭一遭同父皇分隔這樣長
的時間。
這五年間,他有過歸心似箭,恨不得光陰飛逝、早早完成「任務」重回宮闕的時候;
也同樣有過惶然無措、無所適從,既思念入骨、卻又恨不得同父皇離得越遠越好的時候─
─兩年多前,知曉五弟之事時,他之所以抗旨拒不回京,不光是因為心底堵著一口氣,也
是因為不敢去面對自個兒可能真失了聖寵的事實的緣故。
可如今麼,兩年多一晃而過,已「上進」到中了舉的他不僅沒在同父皇報平安的信中
流露出半點回京的意思,還透出了想到軍中歷練一遭的口風。如此舉動,與其說是上進到
心野了不想回宮、又或仍舊患得患失地不敢回京面對父皇,還不如說他是在試探……試探
自己於父皇心中的份量,是否仍與往昔全無二致。
蕭宸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但心底積壓多時的思念、恐懼和無措,卻終仍驅使著他做
出了這樣足稱冒險的決定。
信送出後,他也設想過各種後續可能的發展。
其中最好、也是他最期盼的一種,莫過於父皇以思念為由直接下旨要求他回京;再來
,則是父皇順應了他「上進」的心思,真安排了讓他到軍中磨練一番……而最次的麼,便
莫過於他因此遭了父皇厭棄。倘若如此,不論父皇接下來的反應是申斥之後強行令他回京
,還是索性撒手不管,對蕭宸而言,都沒有任何差別了。
可無論如何設想,眼前面臨的情況,卻仍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望著包間門前已闊別五年之久、卻從未於腦海中褪色分毫的頎長身影,和那張俊美卓
絕依然,卻較別前少了幾分鋒銳、多了幾分成熟韻味的面龐,蕭宸怔忪之外亦是心跳如擂
鼓,被酒水潤澤得格外晶瑩紅豔的雙唇微微掀動,下意識地便想喚出那承載了太多思念和
依戀的稱謂。
──無奈的是,或許是重逢來得太過突然、又或許是胸口積蘊了五年之久的情緒太過
複雜也太過洶湧,那雙瑩潤的紅唇雖已半啟,所有可能的言語卻全都堵在了喉頭,半晌未
出一言。他就只這麼怔愣著呆坐在原地,一瞬也不瞬地癡癡凝望著門前正因故微微皺起了
眉頭的人,卻是連身旁仍坐著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好友,都已徹底拋在了腦後,再無
暇顧及。
而少年如此模樣,同樣再清晰不過地為包間門前佇立著的來人──千里迢迢前來尋子
的帝王──全數收入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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