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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父子文喔~~~ 迴夢.夢回   蕭琰靜靜凝視著身前稽首長拜、俯伏跪趴著的身影。   那是他視若珍寶的愛子、打小便寄予厚望精心栽培的麟兒。可不同於他記憶中龍姿鳳 章、秀如青竹的太子,眼前的「宸兒」不僅身量要來得纖細羸弱許多,一張精緻端美的面 容更透著幾分氣血虧虛的蒼白,唇色亦十分淺淡;只單單瞧上一眼,便能推斷出少年不久 前還曾病魔纏身、根基大損的事實。   可即便眼前的人不論在「精」、「氣」、「神」上都與他的宸兒有著太多太多的不同 ,蕭琰也從未懷疑過對方的身分。   因為那雙丹鳳眸中蘊含著的、於他而言再熟悉不過的純澈孺慕和依戀;也因為少年眉 眼間與他的太子如出一轍的、隱藏在溫和沉靜之下的執拗。   而這,已不是蕭琰頭一遭夢見這樣……既熟悉又陌生的宸兒了。   ──是的,夢見。   自打宸兒隨沈燮離京之後,類似的夢境,已經延續了整整一個月之久了。   以往做夢,無論夢裡的情景是繾綣旖旎也好、驚心動魄也罷,醒轉後頂多也就餘下些 許支離破碎的片段印象和情緒殘留;縱使一時心緒激盪,往往也用不到一天的光景,那些 個濤瀾起伏便會徹底歸於平靜,再瞧不出半點痕跡。   可這一個月來的夢境卻非如此。   這一個月來,不論醒轉了多久,夢裡曾「經歷」過的諸般細節,於他而言都仍歷歷在 目、脈絡清晰,說是「記憶」都不為過;且夢境與夢境之間還是隨著時間彼此接續、串聯 的……如非他在夢中的立場更像是個旁觀者,單憑那夢境過於異樣的真實性,只怕帝王都 有可能因此生出幾分混亂來。   ──夢境與現實的區別,始於宸兒六歲時的那場大難。   夢裡的宸兒同樣吃下了那盤下了毒的桂花糕,卻未如他記憶裡那般於夢中得著岐山翁 之子代父收徒,以至於長年纏綿病榻,真真應實了孫元清那番有若批命的診斷。   愛兒病重若此,蕭琰便有再多的期許、再高的期待,也唯有放棄一途。所以他雖依舊 將愛兒養在紫宸殿裡盡心呵護疼寵,卻也同樣迎了小樓氏入宮為繼后,好在自己分心顧著 其他幾個兒子時,仍能有一個人在宸兒身周疼他、護他。   久病纏身對一個人的心氣影響本就不小,更何況是宸兒這樣出身高貴又曾飽受期待的 皇子?隨著時光流逝,眼見兄弟們一個個茁壯成才、自己卻因病痛的折磨拖累而一事無成 ,即使宸兒並未因此而生出什麼扭曲陰暗的心思,面上的笑容卻仍一日少過一日;眼底的 抑鬱也隨之一日深過一日。   每每「看」著這樣的宸兒,蕭琰都不禁有種感覺:這個孩子,是為了他才強撐著病體 活下來的。   若不是自個兒從未真正放棄過宸兒,這個孩子只怕連季節變換時的風寒都捱不過,更 遑論像這般磕磕絆絆地活到十多歲?   可宸兒終究活下來了,帶著被病痛與旁人的眼光搓磨得越發隱忍沉靜的性情……和彷 彿將自個兒當成了一切的執拗。   也因為活下來了,讓那盤桂花糕的餘毒折騰了十年之久的少年,終於在十六歲那年迎 來了擺脫病痛的契機。   改變的關鍵依舊在於生生訣、在於岐山翁。但這一回,沒有玄之又玄的託夢與代父收 徒,只有百折不撓的孫元清,和令他心下甚為感慨的機緣巧合……即使蕭琰自打愛子成功 練出氣感後便未再懷疑過那「代父收徒」之說的真實性,可在夢境中「見著」這樣更合乎 常理的進展時,心下卻仍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奇異的感覺。   更別說是由宸兒處得知岐山翁有意收他為徒、即便被拒絕也堅持讓宸兒背下生生訣之 後了。   可帝王終究沒有放任自己繼續深想下去。   ──畢竟,比起心底一瞬間閃過的猜測,「代父收徒」之說玄異歸玄異,卻反倒更讓 人容易接受許多。   夢境仍舊日復一日地持續著。   他看著宸兒病癒、看著宸兒成長,更看著他所無法干涉、影響的另一個自己在父子倆 幾無間隙的朝夕相處中逐漸淪陷,在「自個兒」都不曾察覺的情況下生出了與他相同的、 那種深刻、綿長而熾烈的悖德情思。   也因著這樣隱而不發、但又切實影響著「他」一舉一動的妄念,事情的發展,微妙地 與蕭琰此前的經歷相互重合了。   他看見「自己」親手替在睡夢中「長大」的愛兒紓解了慾望,也看見了「自己」眸底 難以自抑的沉淪、迷醉……以及清醒後不可避免的濃濃罪咎感。仍未直面自身情思的「他 」在覺出不妥後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卻沒想到「他」匆忙掩蓋罪證的作為,讓睡夢中隱 約感覺到什麼的宸兒將確實發生過的事當成了自個兒的春夢和妄念,最終在自責與罪惡感 的逼迫下聽從了小樓氏的建議,做出了離宮出遊的決定。   望著身前打方才便長跪俯伏不起的少年,即使清楚知道自己正在做夢、「眼前」的一 切也俱是虛妄,蕭琰的心境,仍是難以言說的複雜。   夢中的另一個自己,亦同。   有所區別的是,因為夢境中的「蕭琰」並不清楚愛兒醒轉後因誤會而生出的惶恐和不 安,「他」現下的心情更接近於自個兒此前聽聞宸兒不願回京時的情緒,生怕此前獨屬於 自己的宸兒會在見識了外界的繁華開闊後自此野了心,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再也收不住、拉 不回;所以當愛兒入殿請見、親口道出離京之意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抗拒與駁斥 ,用近乎嚴厲的口吻拒絕了愛子的要求。   可宸兒終歸是宸兒。   儘管夢境裡的宸兒性子更加隱忍柔順,氣度威勢也大大遜於他的太子,骨子裡的執拗 勁兒仍像了個十成十。即使未能像他的太子那般據理力爭,這個「宸兒」也用獨屬於自個 兒的方式清晰而明確地表達了自個兒的堅持與執拗。   而蕭琰清楚,不論是哪一個自己,面對這樣的宸兒,終歸都只有妥協一途。   『……罷了。』   他聽見「自己」嘆息道,『你要出宮遊玩可以……但朕只給你半年的時間,身邊也必 須帶足護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分貴重,更是朕最最珍視、寶貝的麟兒……出行 後務須以自個兒的安危為重,莫要讓朕擔心,知道麼?』   『宸兒明白。謝父皇恩准。』   許是「遊玩」不過是設法遠離宮闕的託辭之故,得著期盼已久的答案,少年應承的聲 調聽似驚喜,卻更多是某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可夢裡的「他」並未聽出這點,只是有些 複雜地深深凝視著身前仍舊維持著伏拜姿勢的愛子,最終再難按捺地起身上前,一個使力 將人徑直攬入了懷。   過於親密的碰觸換來了少年短暫的怔忡和僵硬,但早已刻入骨裡的依戀與親近卻仍勝 上了一籌。可這狀似無間的親暱依偎看在旁觀的蕭琰眼裡,卻無端感受到了一種形若永訣 的不祥意味來──   * * *   蕭琰是被胸口難以抑制的恐慌情緒從睡夢中驚醒的。   思及夢中所「見」,回想起此前宸兒自請出外時、現實的他也曾清晰感受過的惶恐、 疼痛與不安,即便清楚此刻浮現於心底的想法太過無稽,可躊躇思量半晌,因那種難以言 說的心慌再生不起絲毫睡意的他還是由龍床上撐坐了起,低聲喚道:   「曹允。」   「奴婢在。」   得著帝王召喚,本就在龍床不遠處守著的曹允當即近了前,「聖人有何吩咐?」   「叫伏景過來。」   「是,奴婢遵旨。」   入耳的人名──伏景是潛龍衛總領的名字──雖教曹允有些訝異,可多年來在帝王身 邊練就的職業素養卻仍讓他半點遲疑不露地一聲應下,隨即躬身退步出殿、將帝王的令旨 傳了下去。   潛龍衛的效率一向極好。不多時,伏景熟悉的身影便已匆匆入了內殿,在帝王榻邊單 膝跪地請見:   「臣伏景見過聖人。」   「……太子現在到那兒了?」   「稟聖人,最新的情報是隨行的潛龍衛在太子車駕抵達昭京時傳回的消息;按路程推 算,太子一行當已入了瑤州境內。」   「老大和陸氏處可有什麼動靜?」   「穎川郡王自被聖人申斥降爵後便偃旗息鼓至今,雖日常往還不絕,卻並未有太大的 動靜。至於陸氏一系,因聖人此前的態度,目前對應否干涉太子歷練有些爭議,但雙方目 前均未有圖謀暗害太子之舉。」   「……繼續盯著老大。以他的性情處事,就算撞了南牆也不見得會回頭,絕不可能放 過這個給宸兒使絆子的大好機會。朝中的風向也多加留意,一切以太子的安危為重。」   「臣遵旨。」   「好了,退下吧。」   「是。臣告退。」   伏景一聲應諾,隨即悄聲退步出了內殿,回潛龍衛衙署將帝王方才的吩咐交辦了下去 。   聽著心腹臣子的足音漸行漸遠,帷帳內、龍床上,屈膝靠坐著的蕭琰輕輕吁了口氣, 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卻仍舊緊緊蹙著,並未隨伏景方才的回報而舒展。   ──恰如此刻仍於他胸口橫亙著的、那全無來由、卻也揮之不去的心慌。   蕭琰行事素來理智;卻唯有面對視若珍寶、愛逾性命的嬌兒,是再多的謀算布置都難 以讓他真正放下心來的……尤其近日的夢境頗為玄乎,再加上心底隱約存著的不祥之感, 饒是帝王已再三確認、肯定自個兒的安排並無差池,也依舊消不去那與日俱增、如骨附髓 的恐慌。   可在愛兒早已遠離京城的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信任和守候而已。   思及月前別離之際,他的太子隱忍、膠著卻也堅毅的目光,帝王心中一痛,卻仍只能 默默嚥下了無盡相思,帶著滿腔糾結紛亂的情思重新躺臥上了榻…… -- 公示噗浪:http://www.plurk.com/crasialeau 出版資訊:http://crasia.pixnet.net/blog POPO專欄:http://www.popo.tw/users/crasia(新文連載中) 新刊<麟兒>預購:http://crasia.pixnet.net/blog/post/41747467 個人誌資訊總表:http://goo.gl/HssUf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1.237.17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48289615.A.55E.html ※ 編輯: crasia (1.161.237.17), 11/23/2015 22:40:26 ※ 編輯: crasia (1.161.237.17), 11/23/2015 22:4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