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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凝視著榻上臉色蒼白的少年,上官鎏一雙劍眉不由得緊緊蹙起。   自從他將這少年救回谷中請父親醫治至今已是三日過去,然而這少年卻是遲 遲仍未甦醒。眼見他臉色蒼白未改,上官鎏心底的擔憂不禁又添了幾分。   由於傳聞近日有戰事發生,他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出谷。好不容易戰爭 結束了,奉父親之命出去採買一趟,卻在回程的路上撞見這名人步履蹣跚倉皇奔 走的身影。細瞧之下,竟是張俊美無比的少年臉孔,臉色卻蒼白得可怕,身上更 是帶著血跡。正欲上前探問,不料他竟然變這麼樣倒下……   當時的上官鎏自然是趕忙接下了他昏厥的身子。正自猶豫該不該將他帶回谷 中,卻驚見不遠處十數道身影直追而來。當下不暇細想,他橫抱起少年的身子運 足十成輕功快速離開。   等回到了谷中,定睛一瞧,這才發覺少年一身玄色衣衫早就滲滿了鮮血。右 肩上的傷口仍在不停冒血。暗罵自己的糊塗,上官鎏趕忙替他點穴止血,並將他 交給醫術精湛的父親救治。   聽爹說,這少年不但大量失血,還受了很重的內傷,狀況一度危急。現下雖 已穩定,但仍是相當的虛弱……可,他足足昏迷了三天有,這樣真的算是穩定了 嗎?   不過,這個少年長得還真是好看──所有看過他的人都這麼說。他先前的模 樣雖然狼狽,但卻仍是不減其俊美。至於現下,少年已是一身乾淨純白的素衣, 那張臉孔的俊美卻也因此而有了改變。亦男亦女的裝扮方式讓他平添不少陰柔之 氣,顯得艷麗異常……   若非早就知道他的性別,此時還怕是男女莫辨呢!真是個奇特的少年……看 著少年的臉,想到他先前那一身玄色衣衫極好的質料,上官鎏肯定這少年必定出 身不凡。卻不知他為何會遭人追殺?   心底疑問升起,對這少年更是感到格外好奇。少年來少年去的思索著,卻是 全然望了自己今年亦不過十九歲罷。   「嗚……」   猛地一陣低吟傳來,昏睡著的少年額上已是冷汗涔涔,雙眉因不適而蹙緊, 似乎病情起了什麼變化……不懂醫術的上官鎏見狀,匆忙間便欲讓人請父親來看 看。卻見此時,少年俊美容顏之上原先緊閉的眸子緩緩睜了開來。   那是一雙清澈的眼眸。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雙眉仍舊蹙緊著,但睜著雙眼 的俊美容顏卻在睜開眼眸的瞬間添上了一抹不易覺察,卻極不尋常的氣勢。   並非沒有訝異或疑問,但仍是掙扎著打算起身。不料,這一動便牽動了右肩 的傷,純白素衣染上艷紅。   「你別亂動。」見他傷口裂開,上官鎏本來也就蹙著的眉這下蹙得更緊了。 上前正欲替他點穴止血,但見少年左手已自熟練的幾個輪點,然後躺了下去。   看著眼前意料之外的變化,上官鎏有一時的呀然。而少年一雙傲然的眸子則 是定定的瞧著他,似乎在等待他開口。   瞧見少年的模樣,上官鎏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順口便是一個問題脫口 而出:「你會武功?」   問出來了,才想到這個問題好像問得不太適時。   「……會,你不也是?」   少年似乎是稍費了些勁兒才將乾澀的聲音自喉間逼出,連帶的是一句反問。   「沒錯……既然如此,你先前受傷時為何不趕快止血?你可知你差點因失血 過多而丟了性命?」   半是質問的開口,注意到少年情形的上官鎏已然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將少 年扶起,並將茶杯送到他嘴邊:「先喝點水,不然你的喉嚨會很難受。」   聞言,少年點了點頭,順著他的動作將水飲下。原先乾澀的喉嚨因而舒服了 不少。   然後,想起什麼似的開口:「我昏迷幾天了?」   「三天了。」再度讓少年躺下,放好杯子,取來手巾替他拭去額前汗水:   「你剛剛在發冷汗……身子很不舒服?」   「目前尚可,只是有點昏。」   少年緩和了表情的作了回答,本該溫和的神情瞧在上官鎏眼裡卻有那麼一分 的不真切。   總覺得……那種溫和,並非完全發自內心。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的很少遇著這麼樣理性的人。上官鎏心底的好奇與疑惑 此時已然升到了最高點。看少年的情況還算不錯,當下,好奇的開口:「你不訝 異?對於自己醒來後置身於一個陌生的地方?」   「訝異是很短暫的事。比起訝異,趕快判定自己的狀況才是更重要的。」   做出了回答,少年──邵璿看著眼前應該與自己年紀相去不遠的人,心底暗 自對自己昏迷之後所發生的事做了個推測。   然後,在對方反應前開口:「是你救我的?」   用的是問句,語氣卻已肯定。   因為,早在醒來的瞬間便已見著了那一身的蔚藍。   趁著先前的對話已然對這人做了一番的估量。這人面貌俊朗,整個神態顯得 相當的開朗豁達。雖然是一身儒衫,不過身上卻是文武氣息交雜……尤其,從方 才他扶著自己時所接觸到的結實臂彎便可確切知道是個練家子。一番打量之下, 對此人有了最初的評價。   如果這「第一眼」是建立在對方的毫無偽裝之上,那麼,這個人會是個不錯 的人才……就收歸為己效力這點而言。   也許是宮廷的生活與儲君的身分讓他建立了這種習慣。在看到一個人時,先 判斷此人是否有所謂的價值。   邵璿就和父親邵翼昂一般,對人,幾乎可說是不放絲毫感情的。   「是的。」對於少年的疑問,上官鎏簡單的作了回答,心底對他的好感竟也 因為他的不尋常而升起了。猛然記起少年肩上的傷,暗罵自己的糊塗,他匆忙起 身:「你先等等,我去找家父來替你治傷。」   「感激不盡。」邵璿配合的笑著道了聲目送對方匆忙起身離去。在房門闔上 的瞬間,與生俱來的、那種睥睨蒼生的傲然與身為王者的霸氣完完全全的釋放。   當邵璿睜開雙眸,望見一張完全沒有印象的臉孔之時,便當機立斷的斂了一 身的氣勢。不讓自己的防備被對方察覺,在簡短的談話中已然確定對方並不知道 自己身為邵氏皇朝皇太子的身分。   否則,那人對他的態度不會是如此。邵璿看過太多太多的人。知道他是皇太 子的,沒有一個人會有這種表現。   那是一種……純粹的好奇與擔心。   過於險惡的宮廷生活讓他能夠清楚的識破他人的偽裝。因為,任何的失誤都 可能會導致喪命,就如先前。   沉下表情,左掌按上右肩傷口,強烈的痛楚刺激著他的整個理智。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先前所遭遇的,不就是如此情形嗎?   以他的能力,若不是對兄長仍存有些許慈悲,兩位兄長又怎麼可能還有機會 派人殺他?想要將兄長們鬥倒,連他們的生死,邵璿都可以操縱自如。   沒想到,兩位兄長什麼沒學到,倒是將父皇的「無情」學得比他還透徹。恨 他恨到了骨子裡,竟然是打著非要置他於死地的主意……   然而,這也表示他的確成功的逼急了兩位兄長。尤其是從他們不顧一切的派 遣高手圍殺他這點看來,便可知道兩位兄長已是黔驢技窮,除了置他於死地再無 其他辦法能鬥倒他了。   不過,能做到讓他為難的地步,兩位兄長這一招倒也算是頗成功的。只可惜 他生來命大,竟連在那種情況之下都能獲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能確定他 的生死,想必兩位兄長必定相當著急。皇太子失蹤可是大事,此刻宮中應該已經 接到消息了。而兩位兄長一定會以要找尋他的下落為由,四處派人尋找……當然 ,真正的目的自然是要斷絕他的生路。   而現在,他必須早日避開兄長的人手趕回皇宮。但行雁不在身邊,自己又是 有傷在身……想要回到宮內,可說是困難重重。   因為,依照那人先前說自己差點因失血過多而丟了性命這點看來,表示他的 所在地應該還是在關外。加上自己當時重傷,根本不可能跑得太遠,所以此地應 該還不會在西狄國境內。那麼,就該是在當初軍隊駐紮地方圓二十里內的範圍了 。卻不知此地究竟是哪裡?   簡單將房內佈置打量一陣。這是間佈置得相當雅致的房間,依房內擺飾看來 ,是間普通的客房沒錯……   卻聽一陣腳步聲傳來。邵璿當下斂了一身的氣勢,讓自己盡量的表現出尋常 。回過頭,入眼便是先前那人領著一名中年男子入屋的景象。   「敝姓上官,名楠宇……將你救回的是犬子上官鎏。」   彷彿是要讓他安心似的,男人──上官楠宇一走到床邊便簡單的報上了姓名 。他的相貌與兒子上官鎏頗為相似,只是更為成熟而多了分威儀。   卻見他在看到邵璿染血的右肩時,重重的搖了搖頭。   「小兄弟,你可別再亂動了。你的肩傷得很深,不是三兩下便能好的。」   以著一派醫者的口吻一邊叮囑著一邊拿出藥箱,取出了繃帶及傷藥。「兒子 ,你去將他扶起來。」   「好。」上官鎏依言,上前在床畔坐下並扶起邵璿方便父親替他處理傷口。   上官楠宇的醫術似乎相當不錯。對邵璿的身體狀況做了個判斷,在替他將肩 上的血跡擦拭乾淨並上好藥之後,將一件乾淨的衣裳交給了他:「你原先的衣裳 我已託人替你縫補。在此之前你就先將就穿著罷!」   說著,使了個眼色示意上官鎏迴避。   雖然不明白父親這麼做的原因為何,但上官鎏仍是會意的起身離去了。   在確定兒子離開了之後,上官楠宇神色轉為嚴肅。視線直接對上邵璿的,開 口的語氣亦是相當嚴肅:「你原先帶著的令牌以及玉珮我已替你妥善收藏好。只 要你說一聲,我會馬上命人交還給你。」   他此言一出,立時讓邵璿明白了他想要表達什麼。當下也不再多做隱藏,讓 一身的傲然與霸氣完全展現在上官楠宇的面前。   「看來……伯父並非普通庶民了?」   由於自己的年紀和上官鎏相差不多,加上對上官楠宇印象不錯,是以邵璿選 擇了「伯父」這個稱呼。   但見上官楠宇在感覺到他無絲毫隱藏的氣勢之時微地一怔,不過隨即便又回 過了神,表情之間的嚴肅有了緩和。   「原先僅是猜測你應該和朝廷有所關聯,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凡……真不愧是 大敗西狄人的皇太子。」一言道出了邵璿的身分,語氣沒有多餘的奉承與尊敬, 僅是以著長者的眼光來看待眼前不凡的少年……「你說的沒錯。我早年曾在關內 取得功名當過地方小官,但不久後就辭官回到關外了。之所以會知道你和朝廷必 定有所牽連,也是因為如此。」   「那麼,伯父還敢救我?」   沒有否認而是默認了上官楠宇所言,邵璿對這位「伯父」的評價頗高。反正 話既然已經說明,也就不再需要拐彎末角的試探而可以直接問出口了……「我既 與朝廷有關,還遭遇不測受了重傷。您救了我,不就有可能讓自己也牽連進宮廷 鬥爭內?畢竟,依您的態度看來……似乎是對名利毫不在乎。」   「我不在乎名利,卻在乎救不救得了傷患。就算今天鎏兒救回來的是發兵攻 打關內的西狄統領,我也一樣會救。這是我身為行醫者的堅持。」   似乎也對邵璿頗有好感,上官楠宇的神情已然完全化為柔和。「而且,雖然 聽鎏兒說你還給追兵追著,不過一來我對他的武功有信心,二來我這地方外人向 來難以發現進入。因此,你不用擔心會牽連到我們。」   「我想也是如此……否則,戰爭要想不波及到這裡只怕也難。西狄軍此次進 犯,軍紀散亂到處燒殺擄掠,實在再糟糕不過。」   神情帶上溫和笑容的回應上官楠宇所言,心底卻已暗自一凜。   幸好上官楠宇對於戰爭持著不願介入的狀態。否則,依照這個地方位在軍營 方圓二十里內卻沒能被王軍探子發現的情況看來,若是上官楠宇站在西狄人那邊 ,整個王軍的狀況豈不岌岌可危?   防人之心不可無。看來,他是該想辦法弄清這處地方的佈置以及上官家的底 細。可以的話,最好讓他們能夠為己效力﹔或者,派人監視以防變故……   如果是父皇,面對無法收歸為己效力的危險因子,很可能就會直接重下殺手 吧……但,這不是他的作風。比起高壓,他更喜歡施予恩德讓人心悅誠服的效忠 奉獻。   沒有讓上官楠宇察覺到自己的心思。縱然歷練不多,但邵璿打小面對的宮廷 鬥爭仍是讓他得以輕易瞞過。   語氣一轉,不著痕跡的開口:「卻不知此地是否已經位於關內?此次並未遭 遇不測,我還得盡快回宮面見父皇才是。」   旁敲側擊,故意裝做不知此地其實仍在關外,目的只為獲得更多關於此地的 資訊。但有傷在身的他體力畢竟不若平時,此刻已是略有疲態。   聽他這麼說,本來神情緩和的上官楠宇馬上又嚴肅了起來。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不容許四處亂走,更蒙說是兼程回京。加上我這兒的 位置還在關外,你的身體可經不起如此的長途跋涉啊!」頓了頓,在看到他面上 的疲態之時,又道:「你先躺下來休息吧!同你聊得愉快,倒也忘了你還是個病 人的身分……這兒叫『避世谷』,相當的與世隔絕。鎏兒對於關內的事不甚了解 ,我也不會將你的身分洩漏,你儘管放心養傷。」   「多謝伯父。」面上綻出溫雅笑意的道了聲謝,邵璿依言躺了下來。   將他的笑容收入眼底,上官楠宇亦回報以爽朗的一笑。對他而言,除卻皇太 子的身分,這個年輕人可說是相當的不錯。站起了身準備離去好讓他好好休息, 卻在關門前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了頭:「身體好些就和我兒子聊聊吧!這些日子 都是他在照顧你的。另外,你受了不小的內傷。等體力恢復些,我再讓他替你運 功療傷。」   言罷,不帶邵璿有所回應便已帶上門,逕自離去。   剩下一個人的房間,一時間有些安靜。   現在的他體力似乎真的頗差……明明才睡了三天,現下才說一會兒話,意識 卻已有些昏沉……   正欲闔上眼眸放鬆好好休息,卻在此時,房門突然被推了開來。   瞬間將一身氣勢斂去,回眸望向來人──是上官鎏。   「我知道不該再來擾你,可沒再多說著兩三句話總是不甘心。」   但見他輕聲關上了門苦笑著道,神情半是關心半是歉意。   然後,行至床畔:「你很累了?」   「是有些累……不過,還是有體力能和你聊聊。」   一來是因為上官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二來也是因為想轉而從他口中探出這 避世谷的事。是以,刻意按下睡意表現出了有相當程度意願想和他聊。   可上官鎏只是搖了搖頭,寬厚溫暖的手掌按上他的前額:「算了,你還是先 好好休息吧!你的精神氣色還不是很好,當務之急還是先養好傷。另外,你也受 了不小的內傷,我會兒去找爹替你弄藥。待你情況好些,再運功替你療傷。」   縱然對這人仍然陌生,甚至連他的名姓都未曾知曉,但上官鎏對少年的態度 仍是滿載關懷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樣的觀念對上官鎏 而言是絕對的真理。畢竟,儘管父親隱居已久,卻仍不改其醫者懸壺濟世的本色 。從父親那兒傳承到這樣的性子,雖然上官鎏並不會醫,卻也有著相同的濟世理 想。   而他既然不會醫而會武,濟世的方式自然會有所改變。以武代醫救人,對他 而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來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至於現下,好好照顧病人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這是無關身份的,上官鎏 這麼認為。   對於上官鎏撫上自己前額的動作感到有些突兀,但卻不會討厭。   那種溫度,很能夠讓人靜下心來……接受了這份滿載博愛思想的關懷,邵璿 微微一笑,不再多說,順著上官鎏所言,闔上了眼好好休息。   這是第一次……打從他有記憶來的第一次,能夠在一個仍然陌生之人的注視 下逐漸感覺到睡意。   上官鎏的目光……是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溫柔,以及關懷。   因為,從來沒有人會用這種純粹的眼光來看待他,這個倍受皇上重視的皇太 子邵璿。尤其,是和自己年齡相近之人。   也許,對孤寂的早已習慣,是因為還不曾體驗過不孤寂的滋味……   意識朦朧間,如此認知閃過,但整個人卻已不敵……   見少年的表情漸趨安穩,似乎是睡著了,上官鎏露出了一個鬆了口氣的表情 ,起身離去。 * * *   轉眼已是七天過去。礙於傷勢之故,上官鎏與邵璿始終沒有機會好好多談。 常常,替他換個藥,或是拿治內傷的藥湯來給他喝便是他們一天見面的主要內容 。等到邵璿體力稍微恢復了,上官鎏便替他運功治療內傷。一兩個時辰下來,常 常讓他渾身是汗疲憊不已,光是沐浴休息便來不及了,哪還有多餘的時間聊聊?   不過,也多虧了上官楠宇精湛的醫術以及上官鎏的悉心照顧。七日下來,邵 璿整個氣色已經好了許多,下床離房走動也不是問題了。   趁著用完午膳,上官鎏還未來替他療傷的空檔,邵璿出房,隨性的在四周逛 了起來。   礙於身體的狀況,這幾天始終未能找到機會好好探查相關之事。面對知道他 身份的上官楠宇,他沒法做太多的詢問﹔而和上官鎏,相處的時間太短太忙,始 終沒有機會好好聊聊。   所以,趁著身體狀況還算不錯時,出來走走,好了解一下這兒的情形。   走得隨性,瀏覽的卻是認真。也許是谷內人大多知道有他這號人物,是以邵 璿一路上倒也逛得沒啥阻礙。卻是越逛,便越感受到一股股熱切的視線朝己身而 來。   雖然知道原因為何,但卻仍是假做不經意的,回眸對向灼人視線。   果然,是一些個婢女正朝他瞧來,甚至彼此互相討論,掩嘴而笑……在他們 注意到自己的回眸時,刻意的丟出了一抹微帶邪氣的俊魅笑意。   他知道以他的長相,是非常能夠吸引女子的。但在宮裡,不會有這麼樣明目 張膽的視線。對於他,所有的戀慕都參雜著敬畏,以及對於美夢成真的渴盼。   然而,因為是在此地,為了不讓自己皇太子的身分洩漏,刻意斂了氣勢的他 瞧來自然不會是那麼樣的傲然不可親近。也因此,那些個婢女瞧他自然也不似宮 女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事實上……對於如此熱切到有如針扎的視線,是相當厭惡的。但,面上笑容 依舊,刻意不讓自己的氣勢有所流露。   「看來,你相當受女子歡迎。」   一陣語聲打斷了邵璿的思緒。聞聲回過了頭,便見著上官鎏帶笑的面容。   比起邵璿帶上三分陰柔的邪魅,上官鎏的俊是顯得相當溫暖平和的。而此刻 帶著笑的他,那種陽光般的俊朗之感是越發的濃厚了。   「見笑了……你不也是?」   一個反問道出自己的觀感,邵璿斂了笑:「要療傷了?」   「還不急。只是聽說你到外頭來了,所以想說順便和你聊聊……要不要四處 逛逛?谷裡有許多特別的地方,有我陪著,你若是不舒服也有個照應。」   不好意思說其實自己原先是想提早去房裡好和他聊天,不料居然不見人影。 四處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在這裡,這才匆忙趕來攔人。   沒有興趣去猜測上官鎏理由的真假,本來也是有意同他聊聊的邵璿既然得著 了機會,自然是再好不過。當下,點頭一應:「有何不可?」   見他答應了,上官鎏心下大喜。他對這少年真的有不少的好奇心……何況, 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曉!   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不禁有些尷尬的開口:「對了……我 還不知該怎麼稱呼你。」   「我姓邵,單名璿……『美玉』之意。」   想起上官楠宇曾說上官鎏對朝廷之事並不清楚。是以,選擇了報上真名。   聞言,上官鎏因而笑了起來。   「邵璿嗎?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了……不過,我上官鎏的鎏字是上流下 金那字。和你的名字是同樣的道理,『紫金』之意。」   「同樣都倍受父母期待,是嗎?」知道上官鎏所指為何,邵璿回應似的也跟 著笑了笑,心底的孤寂感卻讓他的笑缺了那麼一分的真實感。   期待,是嗎?   良金……與美玉,同樣都是象徵著父母望子成龍的心情吧?   金……與玉……   猛然一個認知竄過腦海,卻快得一閃即逝,讓邵璿來不及去抓住它。   沒有刻意去專注思索方才一瞬間究竟遺漏了些什麼,他已自邁出了步伐:   「我們邊走邊聊?」   「這個當然。」點頭做了回應,當下也邁開腳步,跟上了邵璿。   這谷裡有許多優美的景緻。上官鎏帶著他逛,或多或少會做些講解。二人邊 走邊聊,倒也算聊得相當投機。   看聊得差不多了,目光凝視著身旁「碧玉池」的波光,邵璿故意裝做是突然 想起什麼似的開口:「你的武功很好吧?」   當然,目的其實是在探得情報。   「還算不錯。」當然不會察覺到他的本意,上官鎏點了點頭,似乎是有些不 好意思,「我父親以前曾無意間救過一個高人,他為了報恩,便收了我作他的徒 弟。我們上官家雖然是書香世家,但我文武兩方面都很有興趣。因此,除了讀書 之外的閒暇時間都是拿來練武的。」   做著回答,但目光卻是放在凝視著粼粼波光的邵璿身上。   「喔?」聽到他那一句「書香世家」,邵璿雙眉一挑,疑問陡升,回過了頭 ,視線直接對上他的:「這麼說來,你先祖該是關內人吧?你和伯父的形貌半點 也不像西狄人。」   「先祖的確是由關內遷居而來的。」對於他的疑問,上官鎏明確的作了回答 。「大概是在五十年前吧?由於先祖曾在前朝為官,為了避禍而在新朝建立前移 居關外。不過,我爹曾經入關過。我娘本身便是關內人。」   這樣一番話等於就是把身世背景全說出來了,但上官鎏卻沒什麼顧忌。打從 邵璿清醒到現在,幾番談話之後,對他的好感只是有增無減。雖然邵璿的身分似 乎不怎麼單純,不過上官鎏怎麼樣也不覺得他會不利於己。   「那麼,你有入關過嗎?」   帶著疑惑的眼神詢問出聲,心思卻已完全放在想招攬人才這點上了。   自己本身對他的評價本來就高,而現下聽他這麼說,想將他收歸旗下為己效 力的念頭便起了。畢竟,人才永遠不嫌多。姑且不論上官鎏是否有政事上的長才 ,單是他的武功便已足夠受到重用。卻不知他是否會有意願入朝為官?畢竟,這 避世谷既然要避世,而上官鎏似乎又頗能安於現狀,自然就是相當適應這種與世 無爭的生活了。   但見上官鎏搖了搖頭:「我對關內的世界很有興趣,不過到目前為止都還沒 去過。」   「那麼,你可曾想過要離開山莊,入關內闖一闖?上官家既然是書香世家, 而你在武學上的造詣又相當不錯,難道不曾有過想取得功名的念頭?」   心下念頭已定,卻不打算明說,而是迂迴的試探上官鎏的想法。   聞言,上官鎏微怔。   其實他並非沒有想過要入關闖蕩。年少輕狂,自然也就有著一定程度的雄心 壯志。但,對於所謂的功名,他卻連想都沒想過。   聽爹說過,官場黑暗,真正能持身以正的人士少之又少。許多人初時都是持 著想經世濟民的理想去做官,但末了不是被人鬥倒,便是同流合污。也因此,縱 然當初新朝初建,曾有意延攬前朝人才,但整個上官家卻仍是毅然放下富貴榮華 遷居關外的緣故。   所以,他對於功名從來不曾有所希冀。   「我確實有著想入關闖蕩的念頭,但卻無意於功名利祿。」明確的表達了自 己的想法,上官鎏瞧著邵璿,突然有些明白他先前為何會這麼問。   邵璿身上的衣料相當的好,據說身上又有些令牌什麼的。看來,只怕是同對 抗西狄的王軍一起出征,在朝廷中也有不小的地位吧?他這麼問,莫非是希望引 薦自己入朝為官?   如此認知讓上官鎏劍眉微蹙,望著那張俊美容顏的眼神帶上了一分責怪:   「你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來報答我……我救你不是為了功名利祿,只是一時 的路見不平。現在和你聊天也不是想和你攀關係,只是覺得你這人似乎頗值得相 交罷了。如果這些行為會讓你誤會,那麼我現在就離開,你自個方便吧。」   說著便自起身,毅然的態度表明了他的認真。   「等……嗚!」邵璿沒想到他會認為自己是那樣想的,看他當場便欲轉身離 去,情急之下趕忙伸手拉住他。但上官鎏的動作太大,邵璿的手還來不及搆著他 ,便因過大的動作牽動到傷處所帶來的劇痛而身子一軟。   上官鎏為表明心志,一時間也是走得匆忙。當他注意到邵璿的挽留而回過頭 時,入眼便是邵璿身子軟倒直向碧玉池跌下的模樣。心下大急,想也不想便即跨 步向前,一個攬臂及時的接住了邵璿險些跌入池中的身子,將他摟入了懷中。   這一番動作下來,二人俱是相當緊張,一時倒也無暇注意彼此的動作如何。 遂,就如此靜靜的靠著,好喘一口氣,稍微放鬆一下。   微風清撫,碧波晃漾……靜謐,在空氣中緩緩擴散……   邵璿就這樣靠在上官鎏的懷裡靜待痛楚平息,以及心情的平靜……卻在同時 ,赫然驚覺這種被人攬入懷中的姿勢是多麼的異樣!   但,感覺竟是出奇的好……好得讓他即使知道異樣,卻不希望自己被放開, 不希望離開如此溫暖的懷中。   這種不願放手的心情……莫非就是所謂的眷戀?   他甚至希望上官鎏能夠擁他擁得更緊一些!   比起擁抱,被擁抱的感覺,更加的令人心亂難耐……   從來不曾眷戀於醉臥美人膝,卻對於這些來自於同性的動作感到眷戀。這樣 的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莫非是他缺乏父愛,缺乏與同性間的情誼太久了?父皇對他生活的安排讓他 少了同伴。就連打小一起長大的行雁,也僅是完全的忠心侍主,從來不會做出分 毫踰越僕人身份的事。因此,他的週遭,從未有過真正的朋友。   但,這是擁抱啊……一個男人眷戀於另一個男人的擁抱,成何體統?   尤其……他,可是未來的帝王啊!   一個蹙眉用力推開上官鎏,無暇掩飾的傲然眸子睨視了上官鎏一眼,而後, 快步轉身離去。   僅留下一臉錯愕的上官鎏,駐足原地。 -- 轉載自 http://www.geocities.com/crasia_leau/ 原作者: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