縉雲寨,乃是五年前興起於成都的山寨。寨主身分成謎,武功極高。聽說其
人品才學俱是一絕,是以成立至今山寨規模不斷擴大,儼然有雄據一方之勢。尤
其因成都知府與地方巨賈勾結魚肉良民,而縉雲寨又打著濟弱扶傾,劫富濟貧的
稱號,堪稱義賊,蜀地人民受惠甚多。因而,整個縉雲寨成為人們心裡的精神支
柱,彷彿是一個專治惡賊的地下官府。
當初之所以會揀定縉雲山作為據點,便是貪圖他的美景。倚著房內窗檯而立
,上官鎏把玩著手中玉珮,神情是少見的複雜。
他真的沒想過彼此會再見。
那晚他因為怕自己失了理智而倉皇離去,等到平息心緒再度回房時,房內之
人早已失了蹤影,只留下那塊刻了「璿」字的玉珮,以及一張字體勁傲的留書,
說將這塊玉珮贈與他,若今後遇上了什麼無法解決的麻煩,儘管拿這塊玉珮到京
城東街柳府去。
本來,當初救他就是不求回報的,上官鎏也僅是將玉珮收著,想說只要不用
上這玉珮,大概就再也不會見著他了吧?而且,他們的相識與相處畢竟短暫,遺
忘,也是很正常的事。
無奈,就算刻意將那玉珮收著不要讓自己睹物思人,腦海裡卻仍無法忘卻。
無法忘卻那碧玉池畔的傲然回眸,無法忘卻那凌波閣中的迷亂勾人。
他太特別,太孤寂,讓上官鎏始終無法忘卻。最後,收著的玉珮也被他拿出
來了,一遍遍的撫過中央刻著的「璿」字。
五年前,他終於離開了避世谷來到中原。因緣際會下來到成都,因見不慣地
方官與惡霸聯手欺壓百姓而出手,結果意外的結識了一群肝膽相照,志氣相投的
好友。之後,便在這縉雲山上立了個縉雲寨,為百姓爭一口氣。而玉珮,不知從
何時起便已成了他的隨身之物。
這次的相遇也僅是偶然。他出寨走走時意外得知有名女子受到高明騷擾,這
才匆忙前往相救。不料,竟然會是邵璿。
現下一想,邵璿會穿女裝來此,用意似乎相當明顯。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國之
主穿上女裝忍受他人輕薄?原因無他,自然是為了引出縉雲寨之人。
他雖從未想過要與邵璿為敵,但邵璿畢竟是一國之主,而成都知府再爛畢竟
也還是個官。縱然無意為敵,事實上卻已經成了敵人。
邵璿此番微服,恐怕就是為了處理縉雲寨的事。那高明說李知府已上書朝廷
必定是所言不虛了。
這下卻是該如何是好?他,該怎麼樣面對邵璿才是?
「大哥?」
卻聽一聲喚入耳,上官鎏猛然回神,赫然發覺自己的結拜義弟楊言輝直盯著
自己瞧。
「大哥,你又瞧著這玉珮出神了。」楊言輝一臉的好笑,語帶揶揄:「這玉
珮莫非是那位龍姑娘送的?天下間竟有如此絕麗的女子,無怪乎大哥老是瞧著玉
珮出神,原來是思慕佳人──」
「二弟,不可胡說!他不是可以玩笑以對的人!」
斥責出聲,上官鎏趕忙收起玉珮正色瞧向楊言輝,「有事?」
見他一臉的嚴肅,楊言輝自討沒趣的撇了撇嘴,這才道:「當然是有事了。
首先是用晚膳的時間快到了﹔再來……則是龍姑娘在門外候著呢!」
「什麼?他在外頭候著?你讓他等?」
聞言,上官鎏大驚,幾個箭步趕忙來到了門口讓在外頭等待的邵璿進來。
「我二弟江湖性子重,向來不懂應對進退之禮,還望……還望姑娘見諒。」
「上官寨主忒也客氣了。玉兒向來並非如此計較之人。何況現下處於縉雲寨
裡為客,自然是照寨裡的方式就好了,哪還管得著那些個細微末節?」
刻意的斂了一身氣勢,邵璿微微一笑放輕嗓子作了回答。
那楊言輝本對這女子極為好奇,現下見她言語之間氣象開闊,不像一般女子
那麼樣小家子氣,當下好感便生。眼見大哥一臉的欲言又止,那龍玉兒則是含著
若有所思的笑意,楊言輝又非愚人,自然知道自己可不能在這兒攪亂。於是,豪
爽笑笑拱手一揖:「兩位慢聊,小弟先行告退。」
言罷,已自轉身離去,還順帶替他們將門給關了上。
耳聽楊言輝足音已遠,房間四周再無閒雜人等。當場,上官鎏雙膝一跪:
「草民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你變了。」
對於上官鎏的大禮回報以冷冷三字,瞬間已是傲然氣勢流露,神情淡漠。
一切好似無動於心,但右拳卻早已緊握。
好不容易的獨處,他第一個動作居然是向自己下跪行禮?
「人都會變。」明白邵璿三字所代表的意思,上官鎏苦笑作答,「更何況,
八年過去,昔日的少年如今已是一國之主,而原本隱居關外的人也入關居住了。
本來可以無關緊要的身分之差,現下自然是必須在乎的了。」
「你心裡若認為咱們還有幾分朋友情分,就以朋友之禮相待。」
無論如何都不希望上官鎏以身分之差作為隔閡,邵璿語氣略為緩和,「如果
你是在擔心我來的原因,李知府的摺子我已扣下,暫時還不會出兵。」
「這……唉……」一聲長嘆,上官鎏起身,右手一比示意邵璿坐下相談。
目光,對上那張淡施胭脂的容顏,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了那晚他的眼神迷離
。匆忙別過頭去,訥訥開口:「……你如此深入險境,萬一讓人發現該要如何是
好?」
「若今日這縉雲寨的寨主不是你,就不可能會有人發現我的身分。」
見上官鎏對他似乎仍有所迴避,邵璿心底一陣苦澀湧起,語氣卻仍是平靜傲
然無改:「除非……你打算抓住我以作為要脅手段?」
「我不會這麼做。」對邵璿所言做了否定,上官鎏趕忙回過頭來正色解釋:
「我從沒想過要與你為敵。縉雲寨的存在是為了對抗貪官惡霸,絕對沒有和整個
朝廷作對的意思。」
「是嗎……」縱使知道不該動情,卻仍是對他的言語神態思慕眷戀。無論如
何……都不希望就此分別。
邵璿低低一笑,心底情愫萬般交雜。
「我不想再談這些。我有我的立場,你有你的堅持。現下就將事情說清,就
怕會換得個不歡而散……」頓了頓,「若你歡迎我這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何妨就
暫且先擱下那些事兒,好好聊一番?」
聲調是平和的,卻堅定懾人一如以往。
縱然是著了女子服飾,那一身傲視天下的王者氣勢,依舊不曾改變。
因為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八年來始終無法遺忘吧?
「這樣也好……這縉雲山風景極佳,你若能多停留個幾日,我便帶你四處走
走看看吧。」心裡其實也是希望能忘卻身分好好同他聊聊的,上官鎏點頭應允。
可看著那張艷麗容色,突地又覺得有些不妥:「你……不打算換回男裝?」
因為,想到了那晚的荒唐。
「這身衣衫有助於掩飾身分。」答得淡然,似乎是覺得沒啥不好。
「這倒也是。」眼見他的無動於心,上官鎏只道是那晚邵璿病得糊塗,約莫
也不記得那件荒唐事兒了,心底因而一陣暗自慶幸。
可轉念一想,邵璿著了女裝,惹來的麻煩畢竟不少。加上寨中粗魯漢子多,
就怕會冒犯了他……但,邵璿似乎是心意已決,他說再多怕也改變不了邵璿的決
定。於是,只得作罷。
只不過如此一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猛然憶起邵璿玉珮仍給他貼身帶
在懷中,想說現下正好交還,便將因體溫而有些溫熱的玉珮取出:「對了,這個
……你就拿回去吧!」
見他將玉珮交還,邵璿心頭一緊,面上卻僅是雙眉一挑,搖了搖頭:「君無
戲言。我還欠你一份恩情未償。這玉珮贈你,就是要你在有需要時使用。」
「我救你是不求報償的。就算你給了我玉珮,這一輩子我也不打算用它。更
何況……它是你父親給你的。」
「父皇給我的東西不欠這一樣。先前既贈了你,便沒有再收回的意願。你還
是收著。不打算用,就將它當成是單純的贈禮便罷。」
說什麼都不希望上官鎏退回這塊玉珮,邵璿神態嚴峻,擺明了是絕對不拿。
看他神色堅決,上官鎏也只好作罷。將玉珮放回懷裡,猛然驚覺自己其實也
不太捨得這塊玉珮。
畢竟,也是陪伴在身有八年了的。
見他將玉珮收回,邵璿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心底卻已是一陣自嘲。
要他留著玉珮,其實也是希望兩人間能存著幾分的牽絆。相隔八年,情意已
深。縱然知道難有結果,卻仍是希望自己能在他心裡留存印象,即使只是分毫。
越想,便越覺得自己可笑……
他仍在盼望著什麼呢?出身帝王之家本來就是注定了的孤寂。對於感情,他
不該寄望依賴。
不覺間,微帶分自嘲的笑容揚起。
將這一幕映入眼簾,上官鎏心頭突地一緊。當年那個孤寂的身影,再度與眼
前化身麗人的他重疊。
花了好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至於伸手碰觸那張容顏。
邵璿是男人,而且還是當朝天子。就算著了女裝,事實仍舊不會改變。
只要保持著這個認知,應該就不會再像上次那般,因一時的錯亂而……
「差不多也該是用膳的時間了。」起身,上官鎏帶上爽朗笑意:「一起用膳
?」
「好!在此先謝過你的招待了。」
神情一改,邵璿亦回報以一抹淡笑,深邃雙眸裡瞧不出半分的心思。
心底,卻是波瀾已起。
* * *
是夜。
幽暗的房中,無聲無息的閃入一道黑影。
「事情都調查好了?」邵璿平躺榻上出聲詢問,音調低沉冷峻。
「是。有關李知府與高家勾結為亂之事的確屬實,臣已開始蒐集證據。」
將所調查出的結果報告出來,柳行雁單膝跪地,面上不帶分毫表情。
聞言,邵璿因而坐起,神情肅然,心思已自一片深沉的作了吩咐:「好,你
就繼續調查,並且多探聽一下王文元那個人。若是他足為朕所用,你就傳朕旨意
要釗義破格提拔他。另外,這些天朕要在這寨裡停留。你就在城中住下,若有必
要,朕會與你聯絡。」
「臣遵旨。」縱然內心擔心著主子的安危,但柳行雁仍是選擇了從命。
而後,又是一個閃身,瞬間便失了蹤影。
再度躺下,邵璿神情一改,容顏之上已是淡淡哀愁浮現。
一生情字坎坷……指的,就是像現下這般明明近在咫尺,卻絕對無法得償的
情形嗎?
一直到見著了他才更加驚覺內心情感的綿長深摯,無奈,卻連個朋友的身分
都必須開口懇求才能留存。
忘不了,卻不能有所冀望。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坎坷。
但就算心酸,卻仍是希望能把握住能夠相處的每一刻。畢竟,縉雲寨的事他
遲早還是得處理的。
身為君王,他絕不能讓感情影響了他的判斷力。
決斷的時刻必定會來臨,但在此之前就先讓他把握與上官鎏仍是「朋友」的
時光吧!
就算……時間仍然是少得可憐……
* * *
自邵璿到寨中作客以來,轉眼已是一個月過去。
八年來一直無法忘卻的人現下就在身邊,雖然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但心底確
實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逐漸甦醒萌發。
上官鎏不懂,也不打算去介意。就如同邵璿先前所言,他們都各有各的立場
,若真的談起正事,場面必定一發不可收拾。與其如此,還不如先縱情玩樂,至
少,留下點足稱美好的回憶。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真的是很微妙的。就像他與邵璿,明明真正相處在一起的
時間很短,但感情卻似乎比相處了五年的兄弟更來得深厚。也許是因為經過八年
醞釀的緣故,縱然清楚兩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山寨頭子的身分,卻仍是會不自
禁的聊得忘我,往往都到天色已是一片黑漆了才記得要回去。
單就遊覽美景與品玩書畫而言,他們倆人真可說是相當投契。
但,不知為何,就算清楚邵璿是個男兒身,上官鎏仍是有好幾次想要碰他、
抱他的衝動……歸究一番,大概還是因於那一身的女子服色吧?畢竟,邵璿的容
顏配上一襲女衫,加上他刻意斂了的氣勢……直接瞧來,當真是個絕代佳人。
其實,比起女衫,他還比較希望看到邵璿恢復男裝的模樣。因為,他對他最
深的印象,就是碧玉池畔的那個回眸,那種睥睨蒼生的傲然氣勢。
「上官鎏?」
猛地一聲低喚拉回了上官鎏的思緒,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出神去了,不由得
尷尬一笑:「抱歉,一時岔了思緒。」
「無妨。」邵璿淡淡一聲示意他不必介意,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眼前波光晃樣
的水池上……「這兒,好像避世谷那個碧玉池。」
「是啊。」就是因為像,才會有些懷念的帶邵璿來此,「我記得那時你好像
很喜歡這樣的景色,所以才會帶你來。」
「喜歡?」聽上官鎏這麼說,邵璿失笑,目光在一瞬間轉為深沉:「為何這
麼認為?」
「因為那時我們雖然有在聊,但你的目光卻始終置於池上。」頓了頓,「其
實……這八年來,我有試著想將你忘卻,卻沒有辦法。」
見他陡然將話題轉到這件事上頭,邵璿身子因而微微一震。
其實當初他之所以會將目光放在碧玉池上,只是因應情形之所需罷了。那是
他刻意作出的偽裝,沒想到上官鎏卻仍清楚的記得。而緊接著的那句「我有試著
想將你忘卻,卻沒有辦法」,讓他刻意保持平靜的內心撩起陣陣漣漪。
不由得,一陣苦笑:「那麼,為什麼沒法忘掉?」
沒有問「為什麼想忘」而是問「為什麼沒法忘掉」,目的,只是希望自己能
少去一次難受的機會。
聞言,上官鎏一時語塞,不太知道該怎麼作答。
總不能跟邵璿說自己一直惦著碧玉池畔的那個回眸吧?如果將實情說出,實
在是有些令人難堪……
索性,哈哈一笑,刻意表現出了爽朗神態打算簡單帶過:「因為你很特別,
讓人想忘也忘不了……更何況如今你已是天子,我當然是更不可能忘了!」
「這倒也是。」邵璿雖然覺得上官鎏的答案有些含糊,但畢竟還是頗為合情
合理,便也接受了這個答案。
縱然……心酸。
凝視著眼前一池的波光晃樣,腦海裡浮現著的,卻是所有異樣的起源,那一
個意外的擁抱。
明明人就在身邊,卻不可能得償的擁抱。
因為他們都是男子,因為他是一國之君。他,不可能放下身段卑微的去要求
,更何況即使要求了也無法得到。
也許,掌理天下,注定了便要一生孤獨。
多少夜晚,上書房裡獨自批閱奏摺。不願早早熄燈就寢的原因,是因為不希
望面對滿心的寂寥而手足無措。後宮三千佳麗,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真正進入心底
。每一次的交歡皆是作戲。即使美人相伴縱慾而眠,心底,卻仍是孤寂依舊。
不期然間,厚實的單臂搭上雙肩。邵璿詫異的回過頭,入眼的是上官鎏微帶
擔憂的神情。
「在我看來,你是個相當能吸引人的存在……所以,連整個目光及思緒都被
吸引的我,無法忘卻你的存在。」
訴說的語調沉穩溫柔,搭著他肩頭的手臂微微收緊……「但是,為什麼你總
是看來這麼孤寂?我以為……身為帝王,你應該是被人呵護著、深愛著的。」
其實,本來是有一瞬間的衝動想將他擁入懷中的……然而,理智清楚的告訴
自己不可以這麼做。所以,選擇了適合用在兄弟、朋友身上的搭肩,但卻仍是不
自主的緊了幾分。
幾乎可以說是被上官鎏摟著肩了,邵璿身子微僵,心底複雜的情愫逐漸蔓延
開來。
本來,他是該好好大笑一場,好好嘲笑自己的悲哀的……然而,整個思緒卻
已為上官鎏那句「整個目光及思緒都被吸引」縈繞,再也無法多想其他。
那樣的一句話……是否代表著他也有得償所望的可能?
是否……代表上官鎏其實也隱約動了情……?對他?
這樣的事情,可能嗎?
是否……他仍有不必孤寂一生,不讓那句「一生情字坎坷」應驗的可能?
身子因內心逐漸激昂的情緒而微微顫抖,雙唇微啟,望向上官鎏的雙眸首次
流洩了些許的情感:「我……」
「上官大哥?」
卻聽一陣柔喚傳來,下一刻,摟著肩頭的單臂已然收回,原先擔憂的望著自
己的眼神也轉變了方向:「書荷?」
僅喚著名,語氣之中卻是難掩訝異與驚喜。
邵璿心頭一緊,當下順著上官鎏的視線望去,入眼的,赫然是名清靈秀雅的
纖細女子。
明明是沒有那麼親暱的喚法,被那出自女子的輕柔語聲一喚,竟也是格外的
甜膩……
心底,一抹苦澀湧起,面上卻已是一片笑意:「寨主,這位姑娘是……」
「喔,我給你介紹一下。龍姑娘,這位是季書荷﹔書荷,這位是龍玉兒龍姑
娘。」沒想到季書荷會突然出現,加上邵璿又穿著女裝,是以上官鎏當下匆忙放
手,直到邵璿提起才想到要介紹一下。
「書荷?好美的名字……就和人一樣。」輕聲讚道,邵璿含笑步近季書荷,
將這名神態婉約秀麗的女子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遍。
好一位溫雅的佳人……神態端莊,身骨纖細,雖則容貌並非絕色,但也足以
稱上是位美人了。
本能的,邵璿感覺到這名女子與上官鎏關係絕非尋常。
但見季書荷柔柔一笑:「龍姑娘客氣了。若要說美,書荷還及不上龍姑娘分
毫呢。」謙遜有禮,語氣真誠,一看便知是出身好人家的。
聞言,邵璿僅是笑笑,不再多說,將目光移向上官鎏。
果然,俊朗面孔之上寫滿了欲言又止,見邵璿瞧來,這才得以開口:
「書荷,你怎麼會來這兒?你一個人來的嗎?」
「不。繯兒也來了,不過我讓她在廳裡休息,自己一個人出來找你。」
季書荷面上神情在接觸到上官鎏之時轉為甜甜笑意,神態好不親暱。
見狀,上官鎏不禁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是說了別大老遠跑來?就你和那小婢繯兒,這兒粗魯漢子多,我怕你會
……」頓了頓,換為一嘆:「罷了,你既然來了,便在這兒住個幾天,咱們好好
聊聊吧!」
雖然是有些責備,但卻有更多的寵溺與疼惜。
將二人親暱的神態盡收眼底,邵璿雙眸一斂,不讓滿心的酸楚與嫉妒顯露分
毫。面上笑意不改,淡淡道:「上官寨主,你們慢聊,玉兒先回去休息了。」
「不送。」
沒能察覺到邵璿心思的變化,上官鎏拱手一揖,目送著他轉身離去。
而後,再度將視線放回季書荷身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聽楊大哥說的……他說你和那塊玉的主人正在培養感情。」
季書荷柔聲答道,神情之間卻已染上淡淡哀愁:「龍姑娘是那塊玉珮的主人
嗎?上官大哥……思念他很多年了吧?」
「你別想岔了,書荷。我與龍姑娘的確在幾年前就認識了,不過我和他之間
只是純粹的朋友罷了。」
「上官大哥,你不必特地向我解釋。我們的婚約本來就是父母親一時玩笑的
指腹為婚。你若是真心喜歡龍姑娘,我可以要爹解除婚約的。我不希望你勉強自
己,讓自己不快樂。」
「我並沒有不快樂。」看季書荷一勁兒的為他著想,雖然本身僅是將她視為
妹妹看待,但上官鎏還是不希望她誤會。「書荷,我和龍姑娘之間根本不可能有
什麼。如果真的要談感情……只有你會是我的妻子。」
言罷,雙臂一張已將纖弱身子擁入懷中。
沒錯,他和邵璿之間當然不可能有什麼。而和書荷……人家說感情是可以慢
慢培養的。書荷性子溫柔婉約卻又不失堅強,取她為妻,人生夫復何求?
見上官鎏將話說得這麼明白,被他摟在懷裡季書荷雙頰一紅,面上又是一抹
甜笑漾開。
一池的碧波晃樣中,相擁而立的二人瞧來是格外的悅目與相配。
將這一幕以及方才的對話通通記了個明白,不遠處的邵璿面上再也見不著笑
意。
而是,深沉。
「我和龍姑娘之間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是啊,根本不可能有,因為你早
已有了個溫柔婉約的未婚妻,更不可能會去看上一個男人。
就算著了女裝時是風華絕代,他依然是個男人,還是個日理萬機的男人。
本以為可以有一線的希望,但卻在瞧見他們的親密時,希望破碎。
這一輩子,上官鎏都不可能用那種態度對他……有寵溺,也有疼惜。
連當朋友都已是萬難,更別說是動情。
但他不平。
為什麼……為什麼他一生中第一次如此希冀渴求的東西怎麼樣都無法得到,
而季書荷卻可輕易得手?因為他是男子嗎?不……他邵璿乃是一國之君,該是要
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子!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不戰而敗!
他是天子,他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什麼「一生情字坎坷」……他不信!也絕
對不從!
「只有季書荷會是你的妻子是嗎?你只會對她付出感情是嗎?」
喃喃低語,腦海之中浮現的,是池畔上官鎏主動將季書荷擁住的畫面。
她可以得到得如此輕易,而他卻連偶然都無法希冀。甚至,早在季書荷出現
的剎那,上官鎏眼裡便再也容不下他的存在。
說他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呵!可笑至極!
他不會認輸,更不會就此放棄。從現在起,他要想辦法得到上官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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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