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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早知道結局會是如此,是否當初就該狠心,該絕情,該像父皇一樣,在 可能萌生情意之前便揮劍斬落?   是否……該讓自己連動心的機會都沒有?   愛得太深,愛得太苦。情到至深卻終至心灰意冷。現在的他好累好累,卻仍 無法揮去心底深深的情意。   仍然受情煎熬,卻已無力再去追求。   他,已經累了……   「行雁,在此停下吧。」   時近黃昏,瞧見了前方的小溪,邵璿淡淡開口,「朕要沐浴。你去給朕買些 服飾傷藥和吃的來。」   「臣以為不妥。」依言停下了腳步,卻因擔憂而首次對他的命令提出了反對 ,「以皇上的身體狀況,臣不能置皇上險地。臣不希望重蹈覆轍。」   「八年前是朕差你入京。你不在朕身邊,朕就算受了傷,你又何錯之有?」   知道柳行雁一直都在為八年前自己出征時受傷,險些送命的事情而自責,邵 璿語氣轉為溫和,並示意他將自己放下:「更何況……在這深山野地,誰能想到 這麼樣狼狽不堪的人,竟然會是當朝天子?」   「臣……」仍想勸諫些什麼,柳行雁將他放下,實在不放心讓他一人待在此 地。但,最後卻仍是選擇了從命:「還請皇上小心。臣速去速回。」   言罷,幾個輪指將邵璿被上官鎏封住的穴道解開,而後一個行禮,快速的飛 身出了林子。   感覺到一身的內勁恢復,邵璿唇角揚起一抹苦笑。   他有太多年沒真正動上武了。尤其國事繁忙,讓他連找出空檔增進己身武學 造詣的機會都少得可憐。八年了,八年前上官鎏武學同他不相上下,行雁則是勝 他一籌﹔八年後,上官鎏武學早已遠遠勝他,而行雁的造詣更是遙不可及。   不過……這身內勁用以自保,倒也足夠。   褪下行雁給他披上的外衣,逕自步入溪中。   盛夏的溪水涼而不冷,對於現下的他而言卻是正好。彎下身子讓涼涼溪水沖 過全身,洗去一身的疲憊,洗去一身的淒涼。   脫下裡衣清洗並擦拭身體,卻在望見下身仍未洗淨的血跡之時,無法遏制的 勾起了一抹悲苦笑容。   笑意越漸擴大,終於克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卻,笑得太過悲哀。   他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難堪?堂堂一國之主竟然會傻到用計去讓一個男人 侵犯?這可真是亙古未聞的大笑話!   是啊!身為帝王本該是坐擁三宮六院數千佳麗。愛上一個男人本就不該,更 何況去渴求他的擁抱?   既然要他成為一國之主,又為何要給他「男身女命」的命格?搞到最後一身 狼狽,不但情沒得償,心灰意冷,還將自己弄得難堪至極。   也許他真該無情。也許,當年父皇刻意的培養其實就是為了避免這一日,避 免他愛得如此痛苦。然而,到最後,這條路子還是走上了,至深,也至苦。   笑聲漸歇,終究還是化為深深嘆息。   他,真的累了。   縱然留有滿腔情意,卻已無力再愛。對他而言,治理朝政,只怕還容易得許 多……更何況他因個人私情而棄了那天下重責已是太久。眼下既已全然絕望,就 不該在惦念著那永不可能得償的一切。   他該惦著的是天下,他該當的是那個傲視蒼生的皇帝,而不是那個費盡心機 卻終究無法得償所愛的可憐人。   卻聽一陣腳步聲傳來。邵璿回頭,入眼的便是柳行雁採買回來的模樣。   將傷藥遞給主子,而後,轉身避過不看。   知道行雁是不希望讓自己難堪,邵璿唇角揚起一絲苦笑。在自行上完藥後, 神色轉為冷漠嚴峻:「更衣。」   柳行雁領命,這才回過身來取出採買好的一整套衣衫服侍主子穿上。他服侍 邵璿二十二年,對於邵璿的身材體型喜好他無一不清楚。是以雖然邵璿本人並沒 有去,但那袍子卻仍是相當合身。不但料子細緻,手工更是相當精美。往邵璿身 上一套,那俊美無雙的帝王形象登時展現。   「可找到歇腳處了?」   神色未改詢問出聲,邵璿語氣冷沉不帶分毫情感。   「附近有一處無人居住的小屋。」   考慮到邵璿的身體情況,柳行雁簡單的做了回答。但見邵璿微一點頭示意自 己領他前去,當下轉至他身後將他扶住,用最不會令他感到不適的方式快速奔至 目的地。   入了屋,四周雖然沒什麼佈置,不過倒也算是乾淨。   邵璿坐上床榻,神情仍然維持著身為王者時的冷峻肅然。見他神情如此,向 來熟知他性子的柳行雁立即跪下,等候他下達命令。   「武忠陵方面可有動靜?」   雖然並未吩咐行雁察探,不過邵璿知道行雁一定不會忘了這件事。   這個……可以說是他們君臣之間的默契。   「是。」柳行雁點頭一應,「靖國公意欲調兵以護駕之名行篡位之實,不過 已讓薛大人和劉大人暫時壓了住。」   「以護駕之名行篡位之實?」聞言,邵璿不由得一聲冷笑,帶著輕蔑:「這 一招皇兄們早就用過了,還不是鬥不倒朕?換了個靖國公武忠陵,一樣沒效。」   「另外,劉大人已差人快馬往東北告知十四殿下您出事的消息。十四殿下似 乎已經趕到。」   「喔?珩弟也到了?」   一聽到邵珩來了,縱然原因是為了近日這些令人痛心的事兒,邵璿的面上還 是起了幾分的緩和。   卻,又在憶起季書荷的死時,神色為之一沉。   「書……荷妃之死,可有任何頭緒?」   縱然為了激怒上官鎏而將話說得不堪,但心裡畢竟仍是對書荷懷有強烈的愧 疚。畢竟,書荷之死,多半仍是因他而起。   「據臣所知,那日被湘妃發現與荷妃有染的侍衛已被廖統領處死。而在事情 發生的前一晚,有人曾看到湘妃的侍女冬梅去見廖統領。」   將自己所知盡數道出,柳行雁知道邵璿已經掌握住了事情的因果始末。   只要掌握了這些線索,任誰都會猜想到事情的真相為何。   「想要來個死無對證?」唇角揚起冰冷笑容,因於那湘妃可笑而無用的心計 :「朕正愁沒有更好的引子能動手除去武氏一干人。看來,倒是那武倚湘給了朕 一個大好機會……行雁,離京城還有幾天行程?」   「與羽林軍們會合只須兩天,之後回京大概五天。」   「好……今日便先好好休息,明日立刻啟程與羽林軍會合。」   下達命令也同樣做了個總結,瞬間已是神情一改,冷峻肅然化為淡淡淒愁。   一揚手,示意行雁起身:「一起用膳吧……打從我被立為太子之後,咱們便 沒再一同用過膳了。」   使用的不再是帝王的口氣,眼簾微垂,卻藏不盡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以及,滿腔的心灰意冷。   柳行雁方起身,卻在對上邵璿如此神情之時,胸口一緊。   那樣的神情是如此淒冷滄涼……好想要將他緊緊擁住,卻不能這麼做。因為 他是主子,是掌理天下的王﹔而自己,只是個小小的臣子……絕對不能踰矩,這 是柳行雁一直堅持著的。   依言,取了自己先前採購回來的包子,同邵璿一起吃了起來。   這頓餐用得很靜很靜。因為,無人知道該如何開口。   用完了膳,取來泉水讓邵璿飲用。卻見那張俊美絕艷的容顏微抬,輕輕幾句 脫口:「現下不要把我當成主子,我已欠你太多太多。」   淡淡的語音之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疲憊心冷,以及自責。   「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書荷。尤其是你……咱們今時不在京 不在朝,想做什麼便做吧。不必在意什麼君臣之差或踰矩與否……你做什麼,我 都不會降罪予你。」   乍聽此言,柳行雁愕然。   他知道邵璿所言代表著什麼,也知道這樣的話對自己的誘惑力究竟有多大。 視線對上深眸,瞧見的卻是滿滿的心冷與自責。   邵璿對上官鎏已然心灰意冷,對自己的愧疚又太深太深,是以,此時此刻, 在恢復他王者地位與尊嚴的前一刻,說出了如此言語。   柳行雁也知道,邵璿是認真的。君無戲言,就算此刻他放下了帝王的身段, 這些話卻仍是絕對真實的。   凝視著眼前絕艷的容顏,滿腔壓抑隱藏已久的情意再也無法掩蓋。邵璿苦, 陪在邵璿身旁的他不也一般?看著所愛之人因另一人而為情所苦,同樣也是一種 殘忍的折磨。   而現在他終於有機會貼近了……有機會擁住邵璿,有機會吻他,有機會得到 他,而不必顧忌著君臣之禮,不必顧忌著踰不踰矩……   但,他該就這樣放縱自己嗎……?   身體因強烈的情緒而微微顫抖。緩緩走近邵璿身畔,柳行雁顫抖著抬起了手 撫上那張已遠遠看了二十二年的臉龐……   而後,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只要這樣……就夠了……」   緊緊的擁抱住懷中的軀體,沉沉語音在他耳畔落下……「臣……只要這樣就 夠了。」   是啊!只要這樣就夠了。   就算已經苦了太久太久,卻仍是無法不珍惜他。不捨得、也不希望他如此糟 蹋自己。   更何況,就算邵璿說了不必,但在心裡,柳行雁仍是將他敬為主子。   緊緊環抱的手,鬆了。   柳行雁蹲下了身,讓自己的視線與邵璿平齊。   「請皇上好好保重身體,不要如此糟蹋自己……」語調平緩,載著滿滿的至 深情感……「臣會隨時跟在皇上您身邊支持您,保護您。天下萬民全仰賴您的治 理,請您好好珍惜自己……這樣對臣而言,便已足夠。」   面對柳行雁如此珍惜自己的態度,邵璿先是心底一暖,卻終究還是無奈。   只因,憶起了上官鎏的毫不在乎甚至於視若敝屣。   被行雁如此珍惜,而貴為當朝天子的自己……在上官鎏的眼裡,卻連隻蟲子 都不如。回憶中曾令自己心動不已的言語,而今卻顯得諷刺可笑。   深深一嘆,終究還是逼迫自己按下了思緒。   「罷了,先歇著吧。朕累了。」   淡淡的道了一句,與柳行雁相望的眸子一斂,恢復了原先的平靜無波。   而後,逕自躺下了身,闔上了雙眸。   知道邵璿身心都相當疲憊,而緊接而來的種種要事又相當耗費心神,是以柳 行雁一個行禮,熄了燈火退到一旁。   夜闌,人靜。   小屋裡窗子半掩,洩進涼涼月色……   獨倚牆邊,在確定邵璿已然熟睡之時,柳行雁出手快指點了他的穴好讓他不 至半途甦醒,而後,沉聲一喊:「出來吧。」   語音初落,只見房門一個開闔,上官鎏的身影已然出現。   其實柳行雁老早便發現了他的跟蹤,察覺到了他對邵璿異樣的態度……所以 ,那時在溪邊才會同意讓邵璿一個人待下。   而不告訴邵璿……只是不希望再引起他的痛苦。   畢竟,上官鎏的想法,他並不清楚。   抬頭,視線對上上官鎏的,因先前種種而以冷冷一句脫口:「既然不願再見 ,又何必跟來?」   「我……」被他這一句給質問得語塞,上官鎏只一字脫口便難以成言。   其實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跟來。縱然心裡並不是真正希望再也不見邵璿的 ,但也沒有跟來的必要啊!只覺得當時瞧著邵璿放心的將自己交入眼前之人的手 中,心裡強烈的酸意湧上,便不由自主的跟了過來。   然後,瞧見了邵璿在溪中極其悲苦的笑,也,聽見了他與柳行雁的種種對話 ,望見了柳行雁將他擁入懷中的情景。   這一切的因與果都太過難解,讓上官鎏弄不清,分不明。   瞧著他的無語,柳行雁在心底深深一嘆。   也許……上官鎏始終都不是毫不在乎,而是太過在乎。   也因為太過在乎,才讓理智顯得薄弱。   起身,步至邵璿身畔,凝視著他載滿疲憊與輕愁的睡顏……「你可知道,他 愛你愛得好深好深,好苦好苦?」   開口的語氣恰似不經意,卻讓上官鎏完完全全的獃了。   邵璿……愛他?   愛……?   難以置信的語句,在內心撩起前所未有的巨大浪濤。   「怎麼可能?」對柳行雁所言回報以不信,因為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邵璿怎麼可能會愛上他?愛上一個男人?   像邵璿那麼樣不凡的人……怎麼可能會愛上自己?那麼樣俊美,那麼樣吸引 住所有人目光的他……   「我沒有理由說這種謊……你若對他無意,便別再擾亂他的生活,擾亂他的 心。你已經讓他痛苦了八年,就算有何恩怨,也終該消解了。」   凝視的目光依舊溫柔,對著上官鎏的語音卻已是充滿了敵意……「離開這裡 ,離開皇上。不要再……讓他這麼樣的痛苦,這麼樣的悲傷。」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過於令人震驚的句子令上官鎏難以自己的激動了起來。他真的不懂,不懂邵 璿至今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不懂季書荷的死因究竟為何,不懂柳行雁所 說的一切一切,更不懂心底那股壓迫著心頭的難忍情緒究竟是什麼,究竟代表著 什麼意思?   為什麼……在聽見柳行雁所言之時,心底既是喜悅,又是心疼的?   強迫自己按下過於激動的情緒,上官鎏走近床邊,望向熟睡的邵璿。   他的眉依舊蹙著,像是鎖著數不盡的愁﹔他的神情,疲憊得令人心疼。   如此真實的情感,幾乎都只有在邵璿睡著時才能瞧見……醒著的他太理智, 太難測,讓上官鎏無法摸透他笑容之下的心情,無法摸透那無感情的笑容究竟隱 藏了多少的心酸淒冷。   唯有……昨晚一剎那間的淒絕,以及今日在溪邊,那太過悲苦的笑。平日理 智所不允許表露出的情感,在那麼樣的一種情境下流露。   而這樣的邵璿……愛著自己?他的愁他的疲憊,也都是因為自己?   胸口莫名的情緒,越發顯得強烈……讓他想要碰觸,想要擁抱……那榻上沉 沉睡著的人影。   「我姓柳,名行雁。是御前一品帶刀侍衛,從皇上三歲起便擔任他的貼身侍 衛。」   猛地一陣語聲傳來打斷了上官鎏的思緒。他抬頭,望向柳行雁,一時不明白 他為何突然要和自己說這些。   但見柳行雁仍舊凝視著邵璿,那始終不移的目光,彷若沉醉。   「我一直暗中保護著皇上……只有一次,八年前,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領兵 攻打西狄時,我奉命替他送密函回京,卻因此沒能保護到他,讓他因遇到賊人埋 伏而受了傷,下落不明。從那個時候起,我便在心底立誓,一定要好好保護住他 ,不讓他再受到類似的傷害。」   「你……難道,從我在沁香宮遇上邵璿之時,你就一直……」   聽了柳行雁所言,回想起邵璿先前單只一個「殺」字便能讓柳行雁現身護駕 ,上官鎏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卻因而疑惑更生:「既然如此,你為何……」   「因為他不會希望我插手。從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那一刻開始,他便知 道自己這一生永遠不可能得償所愛……他寧願你恨他,也不希望從來不曾被在乎 。所以,他才會擔下他從沒犯過的罪,刻意激怒你。」   柳行雁準確的道出了主子隱藏在那無感情的艷笑之下的真正心思,卻因思考 得如此痛苦悲觀的他而心疼。   乍聽此言,上官鎏一怔,當下已是疑團蔓生於心:「你的意思是他並不希望 書荷死?不對!他既身為天子,妃子的生殺豈是他無法掌握的?」   質問著,心底,卻仍是有一部分因這個事實而鬆了口氣……   自始至終,其實都是不希望與他為敵的。   對於上官鎏單純的想法,柳行雁回報以一聲載著嘲弄的笑。   「你也想得太簡單了……宮廷的權位鬥爭太過黑暗,絕非一人便能完全掌控 的。皇上能力雖強,卻同時要為你和國事心煩……有時根本無暇顧及。」   頓了頓,又道:「事實上,對於荷妃,皇上從未虧待過她,甚至連碰都沒碰 過。她的死,是因為湘妃的陰謀。她派人姦污了荷妃,並抓準時機現身誣指荷妃 穢亂宮廷。荷妃自覺無顏面對皇上和你,是以懸樑自盡。而皇上衝到沁香宮時也 才剛知道那件事兒,根本沒能阻止。」   柳行雁道出了自己推得的結果,這才終於抬頭,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予上 官鎏。   沒有說明,但上官鎏在接過的剎那便已明白。   那是……書荷的遺書。   正待拆開,卻又因一個疑問浮現而停下了動作:「你為何沒交給邵璿?」   「他若看了,定會將信毀去不讓你瞧見。」   因於對主子個性的了解而做下了決定,柳行雁現下深深覺得自己做對了。   因為……從上官鎏的種種反應便可瞧出,其實他對邵璿也有著同樣深的感情 。而季書荷想必也發現了這一點,才會在遺書中寫下希望他二人幸福的句子。   只是上官鎏太過遲鈍……也或許,是太過懦弱而不願意面對承認。   只見上官鎏打開了信,將信中所言就著月色仔細看完。   信上寫得很簡單,只寫她遭逢不幸又被人誣陷,自覺已無顏再見上官鎏與皇 上,所以才走上了絕路……並,在末尾,寫上了對二人的祝福。   看完了信,心底的情緒,再度交雜難解。   為什麼書荷要祝他們幸福?難道……書荷早就知道自己對她並無男女之情?   但,又為何是祝他和邵璿幸福?單純如書荷……怎麼會……   縱然真相已一一得知,但一切一切,卻仍是難以弄清。   如果邵璿的目的真的是自己,那他又為何要書荷入宮?又為何要選擇這麼極 端的方式,不肯嘗試著表達?   「你在想……為何他不說出來,是吧?」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柳行雁替他 提出了問題。「皇上一向很孤寂。縱然有為數極多的兄弟,有後宮三千佳麗,卻 ,沒有幾個是真心待他的。加上,他身為一國之主,從小就備受期待,那份身為 王者的自尊不容許他示弱。所以,他無法表達出內心至深的情感……」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口,是嗎?」   終於弄明白了,上官鎏胸口卻又已緊緊揪住。   無法明白的情緒壓迫著心頭,難受得令人幾欲窒息。   縱然弄清了事實,卻仍是無法弄清……自己內心的情感究竟代表著什麼。   那種不捨,那種酸意,那種在乎,那種念念不忘……   邵璿愛他,那麼,他對邵璿呢?他們是八年的朋友了,不是嗎?如果沒有發 生這些,他們可以一直是朋友吧!   但……想要弄明白,卻只是讓整個思考更加混亂。   一聲輕嘆。在床畔坐下,上官鎏伸手,撫上那張絕艷容顏。   「對不起……」對於自己的誤會,也對於自己所做的一切……「再給我一點 時間,讓我弄清楚這份情感……讓我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也……明白這份心痛,這份心疼,以及八年來一直無法忘卻的真正原因……   而後,站起了身:「多謝你……和我說了這些。那麼,我先告辭了。」   「不送。」   知道一切的情形即將得以好轉,柳行雁緩和了神色,起身拱手一揖。   但見上官鎏一個回禮,而後便即轉身離去。望著他的身影消逝,心底已是一 陣五味雜陳。   像這樣的角色,終究還是得有人扮演的吧?更何況……不論是以臣子的身分 還是其他,他,都希望邵璿能夠幸福。   所以,才會瞞著邵璿說了這麼多……   不過,就算主子醒了,這件事還是不能告訴他。否則,萬一到時變數又生, 邵璿豈不是又要再更加痛苦一次?   深深一嘆,伸手,解了方才點的穴道。   今晚的月色,清冷如水。   秋意,漸生…… * * *   京城的秋,總是來得特別的早。   回京已是半個月,先前的一團亂也在邵璿的處理壓制下獲得了解決。表面上 是因為不希望宮廷醜事傳出給自己難堪而壓下有關季書荷之事,事實上卻是因為 不希望敗壞她的名聲。   他,也對不起季書荷。   為了引上官鎏出現而讓她進宮,卻讓她因而捲入宮廷鬥爭之中。結果,不但 失了名節,還失了性命。   也正因為對她不起,所以,這次邵璿絕對不會再留情。   武忠陵那一干人以及湘妃,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即使回到了寢宮也仍在批閱奏摺,邵璿朱筆已是兩個時辰未曾擱下,俊美絕 艷的容顏之上帶著淡淡倦意。   雖已疲憊,卻不願停歇。   因為,只有在處理政事時,他才能不去想,不去想有關上官鎏的一切一切, 也不必面對滿心縱然已是心灰意冷,卻仍無法抹去的情意。   一旦想起,便又是一陣折磨。那種強烈的絕望感因腦海中記憶的浮現而一再 刺激著脆弱至極的內心,甚至讓他萌生了尋死的念頭。   如果就這樣死了……一切,都不必再承擔。   也……不必再思念,不必再痛苦。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身為天子,他還有太多太多的責任未了。理智不 許他尋死。畢竟,就算男身女命,就算情字坎坷。他,仍是一國之主。   該區分該承擔的,都不能因私情而拋下……只得,讓自己疲累好無力去想。   「皇兄,怎麼穿得這樣單薄?」   卻聽一陣低沉語聲傳來,邵璿抬頭,原來是十四弟邵珩。只見他一個蹙眉取 下身上的披風,披到了邵璿僅著件薄衫的肩上。   微帶疲憊的容顏之上,因而綻出了一抹溫和笑靨:「勞珩弟擔心了……看來 ,朕這個作兄長的可越來越不像個榜樣了。」   不讓愁緒影響太深,刻意的將自己的情感區隔出來。   絕艷的容顏因笑容而顯得異樣勾人,那份揮不去的淡愁則更增添了一抹莫名 的誘惑氣息。   將這一幕幕收入眼底,在邵璿再度垂下頭時,邵珩的眼神化為闇沉。   「皇兄,你真的沒遇上什麼事嗎?為何從蒙難回宮後,就一直這樣每天非得 弄到三更半夜才肯睡?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珩弟多心了。朕以往便常常秉燭處理政事。加以這些天得處理武忠陵的事 兒,是以弄到比較晚才歇息。」   不希望讓弟弟擔心,邵璿手中朱筆未停,找了個該算是相當合理的理由來回 應邵珩的關心。並,在他發出更多質疑前開口:「朕交託的事,你處理得怎麼樣 了?」   「是……弟已經確切掌握了皇兄蒙難期間武忠陵企圖奪取兵權的證據。另外 ,也已找到廖統領與湘妃合謀證據了。」   知道兄長不願再提先前的事,邵珩只得按下了內心的疑惑簡單做了回報。   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兄長身上。   那是一種……很深沉,而且若有所思的目光。   令人,無法猜透……   「既然證據都已掌握……珩弟,你說,該什麼時候動手才好?」   這才擱下了奏摺抬頭看向弟弟,邵璿神色轉為嚴峻,卻仍沒來得及捕獲弟弟 前一刻仍然存在的深沉。   他一直相信著這個弟弟,全心全意的……「這個決定交在你手上。朕要代你 岳丈好好培養你。也……萬一朕有何不測,你便能接掌皇位,防止天下亂事驟生 。」   「皇兄……」   聽他說出這種話,邵珩心頭一震,瞬間已是萬般思緒閃過腦海……「弟以為 ……便在半個月後皇兄您壽宴那晚行動。」   「何以見得?」見弟弟一言切中自己所想,邵璿心下一陣寬慰,卻猶自詢問 出聲:「說說看,為什麼要在那一日?」   「皇兄壽宴將至,又重投湘妃懷抱夜夜留宿桂寧宮。人們只道皇兄重回舊愛 又壽辰將屆,實在是喜上加喜。而武忠陵一夥兒也正因皇兄再度寵幸湘妃而鬆了 口氣,戒備正鬆。如此,只要皇兄處理得當,壽宴當日絕對是個絕佳的機會。」   「不錯,朕也是這麼想的……事實上,朕打算在事先告訴湘妃朕打算廢了薏 兒改立她為皇后。壽宴當日,朕會宣佈這件事,並讓湘妃來寢宮陪朕。」   將自己的計劃全盤道出,邵璿所顯示出的,是完全的信任。   其實,他面對著這個弟弟的神情,一向都是相當溫和的。早在珩弟還未離開 國土之前便是如此,而今更是。   而邵珩也相當明白這點。   所以……才會藉著他對自己的信任與毫無防備……   凝視著的眸子,瞬間又是一抹深沉閃過。   「時間不早了。皇兄,你還是趕緊歇息吧!」   心底思緒已是暗潮洶湧,然而面上卻仍表現出了一個好弟弟的姿態,對於兄 長投以絕對關切的眼神。   其實,這個眼神並非虛假。   對兄長的敬意,也一直都是存在著的。   只是……比起當一個尊敬兄長的弟弟,他還有更想要得到的東西。   所以……   「弟就先行告退了。」   直到看著兄長躺下,邵珩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這才行禮退下。 * * *   轉眼又已是十多天過去。今日,便是邵璿二十六歲的壽辰了。   所有的兵力部署都在檯面下進行。由於壽宴之故,一切都掩飾得相當順利。 尤其是湘妃,即將成為皇后的喜悅令她樂昏了頭。就連歡好之時也比平時來得熱 情許多。   而邵璿也刻意的表現出了對她的寵愛,縱然心底對於她的變化不以為然。   白日的大典已經結束,入夜後才是整個喜慶氣氛的高潮。而他會選那一名妃 子伴隨,更是眾人的焦點。   理所當然的,邵璿選擇了湘妃。並,當場在宴會以著刻意表現出的些微醉態 宣佈要廢中宮,改立湘妃為后。   此言一出,立時引起宴上眾人譁然。   雖然這樣的消息並非沒有傳開過。但此次是由皇上親口說出,才是最最令人 感覺到震撼的。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於靠在皇上懷中的湘妃,以及一旁端莊賢淑 的皇后何薏身上。   何薏自十三年前成為太子妃後,邵璿對她一直都維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而 關於後宮的種種瑣事也一直都放心的由她全權處理,所謂「母儀天下」、「六宮 之主」真是當仁不讓。誰也沒想到,三年前湘妃的入宮會亂了這一切。皇上開始 專寵一人,開始沉溺美色。雖然對於朝政還是相當勤的,卻已亂了後宮的平衡。   開始只是像對其他妃子一般輪流寵幸。但隨著時間的改變,邵璿去桂寧宮的 時間越來越多,到最後連中宮都不去了,不是在寢宮歇息便是在桂寧宮留宿。不 但連連賞賜,還不停加封,讓武倚湘在後宮的地位可說是僅次於皇后何薏了。   這樣的情形自然是讓不明就裡的忠臣們著急萬分,就怕是皇上給美色迷昏了 頭,讓那靖國公有奪權篡位的可能。沒想到前些日子邵璿一個微服,便帶回了個 季書荷。而且,夜夜前去沁香宮,那季書荷受寵愛的程度比之武倚湘是有過之而 無不及。眾人本以為湘妃就要被冷落了,怎料那荷妃竟不識好歹與人私通被發現 ,因而羞憤自盡。結果,湘妃再度得寵,而且將要被立為皇后。   一些老臣雖然擔憂,卻礙於皇上壽宴而不敢觸怒天威,只得以眼神互相示意 漸次提前告退,打算共同寫本摺子勸諫皇上。   瞧著這些老臣一個個告退,邵璿自然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刻意裝出醉意的 眸子轉而移向何薏。現在仍算是他皇后的何薏,儘管知道自己即將被廢,卻仍是 不改以往的端莊賢淑,溫柔沉靜。   又是一抹歉疚湧上……最近的他,似乎太多愁善感了些。   其實他並不打算真的廢掉何薏。她是個很稱職的皇后,一直都是。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裝做一派醉得迷糊的模樣,在湘妃和行雁的攙扶下回 到了寢宮。   行動的時間,接近了。   「湘妃……你要送什麼禮物給朕?」   讓行雁退下,坐上床榻讓武倚湘坐上自己的大腿,邵璿埋首她的肩際落吻, 滿載邪氣的詢問出聲。   充滿了情色意味的,指尖在她頸上輕輕留連。   「皇上想要什麼,臣妾……自當奉陪便是。」   自然而然的認為邵璿是在挑逗她,武倚湘雙臂勾上他的背,嬌柔的輕應道。   得到了預想中的答案,邵璿抬起了頭,俊美無雙的面容之上帶著濃濃笑意。   卻又……隱隱有著分陰冷……   指尖滑過武倚湘鎖骨行至她後頸,同一時間,宮外已是烽火四起,震驚了仍 在一片喜慶氣氛之中的人們。騷動之聲此起彼落,但策劃一切的邵璿卻始終笑意 不改。   望著邵璿的笑意,武倚湘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望著眼前本該沉淪於己身美 色的王者,那先前還貪戀自己身子的雙唇輕啟:   「如果,朕想要妳的腦袋呢?」   笑容邪魅惑人不改,語氣亦是相當的溫柔。然而口中脫出的話語,卻是絕對 的駭人。   武倚湘面上的笑容,在瞬間一僵。   她知道邵璿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因為,那雙本該滿載醉意的眼眸,此 時卻已是萬般的深沉而帶著一抹駭人的殺氣。   她……太過低估邵璿了。本以為能順利將他掌控於掌心,沒想到最後被掌控 著的,反而是自己。   「臣妾想要一個……理由。」   語音輕柔的脫口,帶上淡淡的哀傷,渴望能在最後動之以情。   淚水,盈眶……女人的眼淚,向來是最有力的武器。   「理由?」無視於武倚湘的哀然,那種程度的悲傷在邵璿眼裡只顯得虛假可 笑……「很簡單。因為你用計逼死了書荷……而且,你是武忠陵的女兒。」   也就是說……所有的寵愛,都只是他的一步棋。   明白了這一點,武倚湘知道自己就算哭得再慘只怕也沒什麼用。   因為這個皇帝……始終不曾在意過自己。   「看來,不光是我……連爹親都太小看你了。」   不再使用敬稱,因為知道一切都將結束。   但見邵璿笑了笑,招來侍衛。「至少,你和你爹是撐得最久的,不是嗎?」   語聲初落,已然揮手要侍衛們將她拖了出去。   那一句,算是邵璿給她的……最後的肯定。   四代皇帝邵璿二十六歲壽辰當夜,靖國公武忠陵及其女湘妃等一干人,在邵 璿迅雷不及掩耳的肅清行動中,紛紛被斬首於宮門之外。此一事件,在傳開後震 驚了朝野及世人。   然而,夜,卻仍未結束…… -- 轉載自 http://www.geocities.com/crasia_leau/ 原作者: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