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蒐集罪證,一方面也為了避免他人再對傅祺茗出手而刻意放出了他已
經死亡的風聲。齊紹楠所計劃的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傅祺茗」似乎真的在那
場爆炸中被炸得血肉橫飛,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鴻園集團因而大亂,也強烈施壓要求警方詳細調查。然而,雷門和華龍會雙
方的刻意壓制,讓這件事逐漸從傳媒的口中消失了。
人死不能復生。鴻園集團真正擔心的,是如何才能找到像傅祺茗那樣優秀的
管理者。
但不管鴻園內部的人怎麼想,都與齊紹楠無關。
他所真正在意的,是要怎麼樣逮到狄仲飛。
而今日,為了與雷門的當家雷運帆相談要求他將狄仲飛交由自己處置,齊紹
楠來到了眼前這間由雷門經營的湘菜館。
沒有帶隨從,毫無畏懼的踏入了對方的地盤。
畢竟,是建立於「互信」之上的會面。
在侍者的帶領下來到了餐廳內部的一間包廂。年方三十五的雷運帆正坐在裡
頭。神情之間帶著客套的笑容,一見到齊紹楠便即起身上前:「早就聽說華龍會
副會長齊紹楠人品不凡。今日竟能隻身前來,果然很有膽識。」
「雷先生不必客氣。」齊紹楠回應的是冷漠而帶著憤怒的語調,「我不想耽
擱太久,所以直說了──我只要您的一句話。雷先生手下的狄仲飛殺害了我身邊
的人。血債血償的道理,相信雷先生比我還清楚。」
「那麼,證據?」雷運帆雖然早就明白他的來意,但畢竟是自己手下的人,
不可能真的隨隨便便就交由齊紹楠處置。
齊紹楠冷哼一聲,將手上的皮箱遞給雷運帆。
雷運帆打開皮箱,裡面是詳細的調查結果。觀看翻閱一陣,主謀者是狄仲飛
這點,已經無庸置疑。
關起皮箱,有些沉重的一聲長嘆:「我明白了。從現在起,狄仲飛不再是雷
門的人,要怎麼做隨你處置。」
「謝謝。」得到了預想的結果,齊紹楠禮貌的道了聲謝,神情卻依舊陰沉:
「雷先生,麻煩您告知屬下,不要有任何藏匿的舉動。相信挑起更大的爭端都不
是我們所樂見的。」
「這個當然。」
「那麼,請恕我必須先離開了。」拿回皮箱,「很高興能和您『合作』。雷
門不愧是道上數一數二的幫派,雷先生果然爽快……後會有期。」
話聲方了,禮貌性的一個行禮之後便即離開了包廂。
走出餐廳,上了車,指示司機盡快趕回。
既然已經有了雷運帆的承諾,要逮住狄仲飛就是遲早的事了。
而現在最令他擔心的,是傅祺茗的昏迷不醒。
已經足足有七天了,傅祺茗卻仍然維持著昏睡,只靠點滴來維繫生命。
七天,卻已讓那個身影消瘦了下來……若非今日必須親自與雷運帆一談,他
說什麼都不會離開傅祺茗的身邊。
「茗……」
低低喚出了聲,壓抑的語音之間不自主了流洩了些許的情感。
傅祺茗仍然活著的事情只有少數的心腹知道,因為當初保鑣求救的時候,李
毅就已當機立斷的派了幾個能夠信任的人前去。只要不要出什麼意外,在華龍會
保護下的傅祺茗應該相當安全才是。
但……
曾經等待、隱忍過十四年。如今只有短短七天,卻遠比那十四年更令人難耐
而且痛苦。
今早離開之際他細細端視了他的容顏。傅祺茗比原先更瘦了些,本來就不好
的身體狀況讓他看起來格外的憔悴而令人心疼。
胸口的難受與自責一直哽著,日夜的守候等待讓他的心境變得異常脆弱。縱
然能夠相信傅祺茗是會醒的,但卻仍然深深恐懼著失去。
有幾次想要落淚,不過最後都忍耐了下來。
十四年都等過了……縱然更為難耐,但只有幾天,又算得了什麼呢?
而且……
他有種預感:傅祺茗,就快醒了。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了分部,齊紹楠一下車,就看到屬下迎面而來:「副長,
傅先生醒了!」
「哦?」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語音卻有了波動,因為一瞬間湧起的狂喜:
「他的情況怎麼樣?」
這個問題一問,對方的臉色立時變得有些為難。
「傅先生……」有些吞吐的,「完完全全失去記憶了。對於一些知識理論似
乎都還記得,卻不記得自己是誰,還有與自己相關的任何事物。」
「……是嗎。」
或許是因為早就接到了警告,所以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然而,胸口,卻因
此而隱約作痛了起來……「有和他說什麼嗎?關於他的身分之類的?」
「沒有。只有請醫生來替他診斷和問他一些問題而已。傅先生的態度相當平
靜,似乎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
下屬盡責的做著回報。微一點頭表示明白,談話間,已然來到了傅祺茗的房
間前。
本欲直接伸手推門,手卻在觸上門把的前一刻有了遲疑。
期待,而又恐懼……
好不容易,終於是下定了決心的,開門入內。
房中,之前一直昏睡著的傅祺茗已然睜開了雙眼靠坐在床上。一旁的醫生似
乎在和他談些什麼,而因齊紹楠的進入停下了話轉過頭來點頭示意。
但齊紹楠已無暇注意他人。
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已然將目光對上自己的傅祺茗。他的神態仍如同自己所知
道的一般,溫和而又淡然……然而,那雙望著自己的眼眸卻已不帶有昔日的種種
情感,而是一種疑惑,與迷惘。
知道歸知道。一旦真正面對了事實,心底,仍然是難受得無法遏止。
有股衝動想要上前抱住他,要他想起自己,想起一切。但齊紹楠選擇了壓抑
,強迫自己維持著理智。
先前有過的思量,浮上心頭。
「你先出去吧,」對著醫生,「讓我和他談談。」
「我明白了。」
也算是在齊紹楠的手下工作,醫生在聽到他的吩咐後乾脆的點頭離開。
傅祺茗的雙眸因為這個發展而更加深了疑惑。視線停留在齊紹楠的身上,帶
著某種強烈的迷惘:「你是……?」
「齊紹楠。過去,你都喚我為『楠』的……」
低沉優美的嗓音溫柔。齊紹楠走近傅祺茗在他床邊坐下,深邃的眼眸帶上了
某種難測的深沉。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迷人的音色,卻夾帶著些許的痛苦。「連我也
完全不記得了……?」
抬手,撫上他的容顏,溫柔而又滿載眷戀的碰觸著。
傅祺茗因他的動作而微微一顫,卻沒有揮開他的手。平和的眼眸因他的話語
而染上些許的歉疚與不忍。眼簾微垂:「抱歉,我的記憶一片空白……『楠』,
你知道我是誰吧?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因為那種異常親密的動作而有此一問,卻始終是沒有抗拒他的碰觸。
或許是因為齊紹楠那種帶著些哀傷的神情……縱然記憶全是空白,在看到他
之時,卻仍是隱約的有了某種熟悉感。
之前一直穩定的心緒,也輕易的因他而撩動了……某種名為「在乎」的心境
,因為他的出現而復甦。
但見齊紹楠苦澀一笑,執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那個深深在乎著的字:
「你的名字,是『茗』。」頓了頓,「是我的……戀人。」
撒下了謊,因為在乎,因為深愛,因為渴望。
孤注一擲。
面對失去了記憶的傅祺茗,他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會像當年的相識一般,
很快的就將自己放入了心底,深深在乎著。
凝視著的眼神,流露出了打自心底發出的不安、恐懼,與悲傷。
此時此刻,他已無法再有太多的偽裝了……
齊紹楠的眼神,讓傅祺茗一陣難受。
那不是對於陌生人的同情,而是起因於某種強烈的情感的不捨。
「……楠……」不忍的低喚,柔和的眼眸與他的相對,傳遞著內心深處記憶
著的、如同過去一般深切的在乎……「對不起,楠……」
專注的凝視著,他的眼裡只有齊紹楠一個人的存在──
縱然失去了記憶,他的眼眸裡,卻仍然是映上了自己的身影。
得到了這樣的認知,齊紹楠知道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儘管……仍能在傅祺
茗的神情之間看到迷惘,對於他所說的「戀人」二字。
心緒交雜間,已然將傅祺茗緊緊擁入懷中。
「沒有關係,」就讓他,試試看吧……「不記得也沒關係……不要太急著強
迫自己去接受。就算失去了過去的回憶,我,還是會讓你愛上我的……」
這一次,他們之間沒有了兄弟的羈絆,沒有了身份的羈絆。在這樣的情況下
,傅祺茗是否會愛他?
言語是篤定的,內心卻沒有把握。齊紹楠緊緊的擁抱著傅祺茗,一直壓抑著
的淚水終於是滲出了些許……
面對這樣的齊紹楠,傅祺茗無措的閉上了雙眼。
心裡明白自己對他應該是在乎的……然而,除了這個認知以外,其他的情感
卻是毫無頭緒、複雜而且不明的。
他知道自己該是熟悉齊紹楠的,卻又……
「楠……」
低喚一聲,壓下思緒,原先一直垂著的手,終於是回抱住了他。
就姑且相信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畢竟,現在的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相擁間,靜謐,瀰漫。
只是,這一次已不再帶有那麼多的沉重與心理上的掙扎。
彼此緊緊相擁,如同戀人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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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愛,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越是愛,就越是想欺負。
我的愛正在昇華中,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