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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座船一路北行,直至到了淮陰,于光磊才上了岸,準備等三日後的船繼續北 上。   自那日交上朋友後,由於二人目的地相同,許承便提議了一起旅行。他年方 二十四,是個捕快,據說還小有名聲。此番上京則是因為調職。于光磊一介書生 ,又帶著不少銀兩,獨自旅行總欠了照拂,便也同意了。   其間兩人聊了不少。許承初時還有些緊張,後來熟了便也熱絡得多了。他雖 然身為捕快卻有些怕生,的確是個有趣的江湖人物。   「于兄,我瞧之前那船家對你很是照顧……你可知道咱們先前那船為何只開 到淮陰?」   兩人在旅店歇腳用膳時,許承突然這麼出聲問于光磊。   聽他的語氣不像是真的有疑問,而是有意要和自己解釋,于光磊搖了搖頭, 笑道:「許兄請說。」   一路上兩人雖然聊了不少,但于光磊卻從未提過自己與擎雲山莊的牽連。畢 竟江湖險惡,他不希望自己對擎雲山莊眾人的熟識會令山莊不利。   而許承不知道這些,自然也不知道于光磊對江湖上的事其實知道的不少。這 個性格極為爽快單純的年輕捕快聽他確實不知,因而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   「這件事一般百姓不大清楚。其實啊,江湖上有所謂四大勢力。東莊擎雲山 莊掌控了長江始自洞庭的水運,淮河水段在淮陰以南也都是他們的。之前對于兄 相當照顧的船家就是擎雲山莊的人。而淮陰以北卻是北谷流影谷的勢力為主了! 所以咱們才要在此換船。」   于光磊雖然瞞他,卻不是有意欺騙,所以聽完只是點了點頭。   那許承卻是興致更起,又道:「北谷流影谷時常替朝廷追捕犯人,咱們捕快 裡最受重用的,大多是流影谷之人啊……不過,我本身卻不大喜歡他們。我出身 平凡,如今能調職進京都是努力掙來的。可不少流影谷出身的捕快,卻總是瞧不 起我們此種努力拼來的……」   說到最後卻已說到了些自身的經歷。原先的得色有些轉為無奈,許承微蹙著 眉頭的倒了杯酒喝下。   于光磊對流影谷自恃甚高一點自然清楚,當下拍了拍許承的肩:「許兄莫要 介懷。只要持身以正,處事無愧於心的盡全力表現,縱然他人瞧不起你,明眼人 也定然會賞識重用你的。就如今下,許兄不正是要上京述職?」   「于兄不愧是讀聖賢書,還要上京應殿試的讀書人……你說得不錯,我只要 努力表現,縱然他們瞧不起我又如何?昔年白毅傑不也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子? 如今卻成了擎雲山莊之主……哈!我自然不敢妄想有那等成就,不過努力緝捕犯 人,卻是我必須努力完成之事。」   那許承性子直是爽朗,似乎全無心機,轉眼間又是一派笑容了。于光磊瞧得 有趣,卻心知他這等話無論如何不該多說,輕輕一嘆,壓低聲音道:「許兄能有 此志氣自然好。只是雖不用逢迎那流影谷,卻也不好在他們面前過於稱讚那什麼 擎雲山莊的。」   「這倒也是……擎雲山莊這些年似乎和流影谷暗鬥得頗兇。于兄,我性子稍 直,此下若非你提點,只怕得罪了人都不曉得。」   「不必客氣。我一介儒生,此番上京還需許兄多多關照。所謂相逢自是有緣 ,而咱們目的地又是一致,自然得互相幫忙了。」   兩人這般客套了一下,突然覺得好像太過於生疏了些,不禁有些尷尬。許承 有些無措的喝了杯酒,然後才注意到于光磊杯中無酒。正要幫他倒,卻見于光磊 搖了搖手:「不了,我不喝酒。我極容易醉,酒氣稍濃都能把我薰昏。」   「喔!沒想到于兄那麼易醉……」許承放下了酒壺,卻是轉為一嘆:「唉, 你先前所言極是。北方雖也有流影谷的勢力,但強搶一般老百姓、殺人越貨之徒 也不是沒有,所以才需要我們這群捕快啊!」   他這句話說得大聲了些。那「捕快」二字方出,于光磊便見到他背後一桌坐 著的兩人臉色微變。那兩人相貌瞧來確實沒個正經樣。于光磊心下暗覺不妥,目 光移回許承,表面上繼續和他閒扯些什麼,右手卻已沾了酒水在桌上寫下數字。   許承看了他的字,正待回頭,卻給于光磊捏了一把。只聽他道:「許兄,我 們好不容易下了船,趁著空閒去市集上逛逛如何?」   聽他這麼道,許承這才會意過來,當下便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起身:   「好啊!便聽你的。」   兩人在桌上擱了飯錢,便朝店門口走去。先前那兩人此刻更是低下了頭猛吃 。但許承目光一掃,登時知道了他們的身分。當下雖仍顧作輕鬆的和于光磊聊天 ,卻在行過那二人身邊之時,迅疾出手,快指點了那二人的穴。   他雖是心思單純,性格直爽之人,但手底下的功夫卻極硬,確實是捕快中的 佼佼者。那二人根本不及回應便著了道兒,都是神色僵硬:「你、你做什麼!」   「還問我作什麼?你二人去年九月十七在洛家村幹了什麼好事?三月初五在 鄭州幹了什麼好事?還有前年的六月二十三、五月十日你們又在哪裡?」   許承怒聲質問,竟是將他們所犯案子的時間地點記得清清楚楚。那二人初時 還勉強能裝得凶惡,卻每聽他說一個日期,臉色便蒼白一分。到了最後,幾乎可 說是面無血色了。   于光磊心下對此人的記性暗暗佩服。只見他突然瞧向于光磊,嘆道:「多虧 有你相助。這二人乃是一對惡名昭彰的採花賊,害得不少良家婦女……唉!請恕 我暫時失陪,我要把他二人直接送到衙門去。」   「許兄不必介意。請!」   「請。」   許承語聲初落,已然抓起那二人直接奔出了店門口。一旁的民眾先是愣著, 後來才鼓掌叫好,讓留在原地的于光磊面色微紅,頗覺尷尬,忙上了樓進廂房歇 息。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白熾予那俊美的少年模樣。偶爾他和白熾予一起出去,瞧 見有人欺壓弱小,白熾予總是會二話不說的出手整治。他雖說了要當小人,可是 天性的那種俠義心腸卻是不會改的。但父親的教導及出身卻讓他在俠義心腸與豪 氣之外還多了縝密的思緒。否則,他又怎能精研機關之學?   只是,他畢竟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年而已。畢竟還是未經世事,還是太過單純 ,還是──   發覺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于光磊趕忙壓下了思緒,卻仍是忍不住一嘆。   他,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 * *   「蘭兄小心!」   驀地一聲驚喊自身後傳來。白熾予早察覺到了敵人的暗襲,連刀帶鞘熟練的 一旋,連頭都沒回便接下了敵人突襲的一刀。敵方反被他這一擋逼得連退三步。 方立穩身子,白熾予刀鞘已然擊中他腹部要穴。那人登時昏死過去。   目光轉回同樣遭到襲擊的弟兄們。陳飛星鬼影刀之名果然不虛。刀影飄渺, 幾名賊人連防都不及便成了刀下魂。而其餘弟兄功夫也硬是了得,雖然有些人是 稍嫌吃力,但都仍是順利的擊退了敵人。   白熾予才剛放下心,便見一旁的常喬為二人圍攻,已然陷入苦戰。他眼力高 明,登時瞧出其中一人正是賊人中功夫最高者。當下身形一晃,迅疾移至他身後 送出一掌。   那人沒想到竟然憑空多出一人,心下大駭,忙後退幾步出掌硬接,卻是無暇 再去圍攻。怎料那掌力竟未能完全化解,還餘下了四成,登時令他胸口氣血翻騰 ,嘔出一小口鮮血。   白熾予卻不放過,趁著他閃避之間刀鞘疾點他身上多處要穴。賊人迴避不及 ,已然動彈不得。   白熾予沒有殺過人,加上對手實力又不高,出手自然是能克敵就好而不願見 血。只見那賊人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在問「你是什麼人」,但白熾予卻不再理 他,往常喬的方向去了:「常兄不礙事吧?」   「沒問題。方才蒙你相幫,這才撿回一條命。」   少了一人圍攻的常喬很快的就解決了餘下的那名賊人。此時見白熾予來問, 忙出言道謝。白熾予忙搖手要他不必介懷:「常兄剛才不也幫了我一把?咱們扯 平啦!」   雖說自己其實早就料到,只是以不變應萬變而已。但常喬的提醒畢竟還是出 自一片善意的,是以白熾予仍是謝過。   方才的打鬥一片混亂,自然也沒人注意到白熾予過於高明的招式了。   刻下他們已出了擎雲山莊的勢力範圍,來到嶺南了。方由水路轉為陸路,行 經山道,便遇上了賊人攔路。不過這批山賊似乎不知道他們是擎雲山莊的,手下 工夫也弱,沒幾下便全軍覆沒了。   見危機解除,陳飛星趕忙開始整隊。白熾予乘機走近箱子,檢視箱子有無任 何異狀。待確定無誤後,才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卻在此時,一陣細長的呼吸聲自 右後方樹林內入耳。白熾予心下暗叫不好,狀作無聊的自地上拾起幾枚石子在掌 心上拋呀拋的,指尖暗注真氣巧勁,待石子再落回掌中時,已然少了數枚──原 先的呼吸聲轉為一陣痛哼。   這時前頭陳飛星正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話說到一半,卻 聽著了那聲痛哼,當下忙往聲音來源處尋去。再回來之時,手中刀上已然沾血。   收了刀,他續道:「所以今後我們需要加倍小心。常喬,蘭三,以後便由你 二人負責守著箱子左右。」   「是。」   白熾予與常喬同聲答應,上前接替原先守著的弟子站在箱子兩側。 * * *   當晚他們加緊腳步到路途上的一間旅店歇了,卻是不敢怠慢,輪番守夜。白 熾予守在箱旁就寢。他警覺性高,一察覺有什麼不尋常的,便能立即做出反應。   如此情形持續了好幾個晝夜。攔路山賊未在少數,卻多不成氣候。幾日下來 ,眾人不但有些疲憊了,警戒心也鬆懈了下來。   察覺到如此情形的白熾予心下暗叫不妙,一時卻無計可施。當晚他們又入了 個小鎮,在鎮上旅店小廳裡歇了。白熾予依舊守在箱旁,卻是難以入眠。   因為,心下總覺得有些不安,莫名的。   待到夜裡,正是夜深人靜之際,忽聞細微的腳步聲入耳。緊接著一陣細微的 香氣傳來,已心生警戒的白熾予心下一驚,忙閉氣並搖醒四周眾人要他們屏住氣 息,並點燃燭火。   只是時機仍嫌稍晚了些,當下有不少人已是四肢無力。此時破空之聲傳來, 竟是數枚暗器直朝那無法動彈的弟子射去。已醒的人忙擋下暗器。然而對方似乎 算準了,下一刻已是十二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上各持兵刃,出手便是殺招的直 襲幾名弟子。但也多虧了他們的破窗,那香氣因而散了出去,無法動彈的弟子忙 示意同伴如常呼吸。   轉瞬間已是刀劍相交,廳中陷入一片混亂。白熾予知道這些人是有備而來, 當下仍是固守箱邊。果然,混亂間,一抹銀光突地朝喉間直襲而來,還夾帶著凌 厲的劍氣。白熾予雙眸一亮,瞧準時機,愛刀九離挾著勁風出鞘。昏暗間,只見 一抹紅芒劃過,那偷襲者的劍已然落地,握劍的左手腕已給劃開一道口子。   那人卻不含糊,忍著劇痛,右手竟已然拍出一掌。只是受傷之後真氣也受了 損傷,讓白熾予輕易化解了開。   一旁另一個黑衣人見同伴傷勢嚴重,身形一搶亦上前攻擊白熾予。白熾予心 知這些人武功高明,似乎又頗擅合擊之術,已不能再手下留情。當下腳步踏開, 化守為攻,手中九離紅芒晃動,藉著刀身放出勁氣。   這一下,不僅那二人吃驚,廳中高明者也發覺到了。那二人給他的勁氣一逼 ,不但硬生生撤回招數,還各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諸位在江湖上打混只怕也非是一年兩年了,怎麼還不懂得什麼叫江湖禮數 ?面對無名之人,我等又何需報名?」   白熾予冷哼一聲,唇角揚起笑意說了這麼一番話,字字鏗鏘有聲,豪氣萬千 。此時他身上真氣澎湃,衣袂鼓起,更是令眾人吃驚。那已然為他的氣勢減消一 半鬥志的兩人心下暗叫不妙,忙催動真氣各使兵刃上前,欲以取得先機來挽回頹 勢。   那二人雖是有一人負傷,但合擊之術硬是了得,狠辣殺招毫不留情的擊向白 熾予。他以一敵二,應敵經驗又淺,還得顧著箱子,紅芒撩動應敵,卻只能勉強 取了個五五之數。一旁陳飛星等人也忙著應敵沒法幫他,白熾予縱然仗著氣勢仍 是佔著上風,但形勢卻不見得有多好。   另一方面,那二人卻是為眼前這小夥子的功力而吃驚。他們二人的合擊自出 道以來少有敵手,即使有人負傷也不該讓這個默默無名的小子戰成五五之數。心 下驚異間,卻又感覺那小子刀法越使越開,諸般細微變化處也掌握到了。原先的 勝負之數這時已是此消彼長,那二人已然完全落了下風。   但見紅芒一個疾閃,下一刻鮮血飛散,那二人已然雙雙殞命。   一旁的數名黑衣人見狀,知道大事難成,正打算逃跑,卻給陳飛星等人一一 制服了。   一番惡鬥罷,眾人忙著替嚇得臉色發白的店老闆清清店內。待到一切完畢後 ,才在陳飛星的召集下群聚一起。   只是,眾人的目光卻全聚在白熾予身上。   知道此時已經瞞不了身分,白熾予當下取過水盆,洗去了臉上易容用的顏料 ,拿掉假鼻,露出了原先俊美的少年臉龐。   眾弟子瞧了登時一陣驚呼:「三公子!」   常喬更是滿臉的訝異與恍然大悟,理解了為何那個蘭三會如此不凡。   白熾予面帶歉然,先朝陳飛星點頭示意後,才道:「抱歉隱瞞諸位大哥許久 。我此番乃是奉了兄長之命隨行,為的,就是要讓那傲天堡之人無法用陰險的手 段損害咱們山莊的名聲。」   他年齡絕對是一行人中最小的,故稱其他弟子為「諸位大哥」。   白熾予在山莊中的地位主要是因他的出身而來,故眾弟子中有不少對這三少 爺不服氣之人。但經剛才那一仗,卻是所有人都心悅誠服。當下齊聲一應:「屬 下聽憑三公子差遣。」   「眾位無須如此客氣。我今年也才一十三,江湖經驗仍未足夠,所以才須由 經驗老到的陳伯帶領。只是我們離柳州還有四天的路程,在這之間我還是繼續當 我的蘭三,好掩人耳目,也能在遇上突襲時收出奇之效。」   雖然得到了眾人的支持,但極有自知之明的白熾予仍是將主導權交還給了陳 飛星。陳飛星見他處事得宜,接下話頭道:「好了,今晚這一番惡戰,大夥兒也 都累了。待會便輪番去洗洗澡休息休息,咱們明日晚些啟程。」   說完,便讓眾弟子自行休息去了。   之前的打鬥讓不少人都負了傷。白熾予替幾個弟子解毒後,便去幫人療傷了 。等到一切都處理完,天色竟已微亮。   經過一番打鬥又替人療傷,他真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見一切已處理妥當, 這才去洗澡休息,洗去身上沾染的鮮血。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雖然早清楚這一天遲早會來到,但看著兩個人命喪刀下的感覺,卻總是不大 好的。   但他一方面卻又有些自豪,自豪著自己已又有了突破。「九離」之名,日後 定然是能傳遍天下的……回想起這九離之名乃是于光磊所命,心下暖意泛起,卻 又惦著于光磊,希望自己能和他說說話,和他說說自己此刻疲憊複雜的心境。   只是,那是沒可能如願的。   真氣的消耗讓他的身心俱感疲憊。當下不再多想,將身體整個浸在水中,放 鬆身心讓體內真氣自然運行。   意識逐漸淡了去……待到白熾予猛然睜開雙眼之際,體內真氣已然盡復。此 時已是日上三竿,他雖然休息了不過兩個時辰,但精神極好。當下又換回了蘭三 的裝扮,同眾人一起上了路。   「唉,沒想到你……唉……」   一旁的常喬才剛見到他,便這麼欲言又止的對著他嘆氣。白熾予知他是因知 道了自己的身分而有此反應,一把搭上他的肩,苦笑道:「只望常兄別怪我瞞你 ……喔!咱們差了十歲有,其實我還是該稱你常大哥才是。」   「該改稱呼的是我才對哩!我也不敢要求三公子那麼喊,便照三公子的意就 好了。」   「話可是你說的。那咱們就還是像以前那樣吧!生疏了,總是教人覺得難過 。」   白熾予不希望兩人的友誼便那麼沒了,故以著輕鬆的語調這麼說了。   兩人都是江湖中人,自然也沒把什麼尊卑禮教瞧得太重。常喬聽他說一切如 舊,心下也高興,登時不再顧忌,又像往常那般和他嘻嘻哈哈了。 --   「吶、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我知道。」   ......也是我脫離抱棉被過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