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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冬意冷冽。一片灰白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然飄落了幾許雪花。   狹窄的山道上,一批商隊正緩緩朝西行去。四周,還跟著十多個手持兵刃, 服色整齊劃一的江湖中人。   商隊的主人姓何,是南方小有名氣的富商。此次西行,是為了沿途交辦一匹 價值不菲的貨物。為了預防山賊攔路行搶,那何老闆還特別花錢請了擎雲山莊的 保鑣來隨行護衛。   擎雲山莊勢大名大,沿途諸寨只要見了那身整齊的服色,多半不敢出手。是 以一路行來,倒也還算得上平安。   行了大半日,商隊在鄰近的一個小村莊停下休息。此時已經下了好一陣子的 雪,地上積了一層的銀白,雪上蹄痕斑斑,卻沒多久便給新下的雪覆蓋了住。   這次主導整個護衛行動的人姓常名喬,是擎雲山莊年輕一輩中的高手。看著 漫天的雪花,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怎麼了,師兄?」一旁的年輕弟子瞧他蹙起了眉,忍不住出聲問道,「有 什麼不對勁的事嗎?」   「咱們待慣南方,這等下雪的天氣難免穿得厚重,身手自然沒能像平時靈活 。而且雪過無痕,若有人趁此時來行搶,只怕很難追蹤到匪賊的下落。」   凝視著掌心由雪化成的水,常喬的眉心蹙得更緊了。目光凝向村莊後方的山 頭,漫天雪花擾了他的視線,耳邊的寒風也影響了他的聽覺。   敵暗我明。現下的情況,實在不利。   「何老闆,咱們還剩幾日路程?」   「只要沒遇上大雪封道,兩日即可。」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不久後風雪已然轉劇,逼得眾人不得不借了民房歇息。 雖想乘著風雪趕路,但一來大風雪障蔽了視線,二來雪又積地盈尺,車馬難行。 所以接連著幾日,眾人都被困在那小村莊動彈不得。   幸得秋天時收穫頗豐,眾人雖在這小村莊耽擱了,卻也不至於缺糧。   這日風雪又比前些天大了不少,天候更是凍人。常喬與數名弟子和那何姓商 人一同聚在一間屋子裡烤火,也順便顧著那貨品。   「這一耽擱就是六天,只望明日能放晴,出個大太陽,好讓積雪融化方便咱 們上路。」   「那可不一定。此地又無官道,積雪融了反倒是遍地泥濘。咱們一時半刻還 是很難走人的!」   「不過風雪這麼大,應該也沒有賊人敢來強搶貨品吧?單是要在外頭行走, 就已經相當困難了。」   一群弟子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引得常喬不悅的一瞪。幸好此處民風純樸,他 們才能安心的在此躲避風雪。否則就連村民都得要防上一防了。   給頭子一瞪,那群弟子才不甘願的閉上了嘴,常喬這才將目光轉向何老闆, 只見他熱了壺酒,遞了碗給他:「來,常兄暖暖身子!這些日子來勞煩你了。」   「何老闆不必客氣。這是常某職之所在。」   常喬沒有推卻,笑著接過了酒大口飲下。這樣的習慣是與白熾予熟稔後養成 的,即使年過而立,亦由是如此。   天色沒多久就已是一片漆黑。眾人各自睡了,只留下幾名弟子輪班守夜。暗 夜深深,風雪又大,除風聲外再難聽到任何聲音。   守夜的弟子正自添柴顧火,突地一陣勁風大起,緊掩的窗扉被吹開,大風雪 瞬間吹熄了屋中的火堆。那弟子趕忙上前重新燃火。卻聽風聲中夾雜了極細微的 一聲異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悶哼與軀體倒地的聲音。   風聲將一切掩蓋了下,但弟子中包括常喬等少數幾個人卻已察覺到不對,循 著記憶往貨物旁邊護住了。另幾名弟子忙靠近柴堆打算把火引燃,可火石才剛敲 出一點火花,便遇了襲。只聽得刀劍相交之聲夾雜於風吼之中,卻是什麼也看不 到。   「可惡!」   常喬手中兵刃接下又一波的攻擊。此時敵我難分,縱使常喬能暗中辨物認出 誰是自己人,卻又得護著貨品,除了擋架根本無法可尋。偏偏敵人十分高強,能 找出他們的所在加以襲擊。結果是疲於架擋,卻是半點方法都無。   一方面應敵,一方面又得護著己方友伴及貨物。常喬略一分神,只覺一陣勁 風掃來,下一刻利刃已然砍上了左臂。常喬險險避開,卻仍給劃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淋漓。痛楚雖讓他的意識清楚不少,但寒風卻又從傷處侵入,令他的肢體逐 漸失去了知覺。   「可惡……」低吼一聲,手中兵刃一劃,瞬間取了一名賊子的性命。只是目 光所及,剩下的賊人卻還有八名之多,而己方弟子卻已多半掛彩甚至有人喪命。 果真是老天刻意為難嗎?竟讓他們遇上此等難以善了的情況!   當下把心一橫,終於是打算主動上前迎敵。卻在此時,一個低沉悅耳的嗓音 入耳:「常兄穩守!一切交給我!」   知道有力的救兵來了,常喬聞聲登時大喜,忙退回固守己位。只見一片幽暗 間紅芒乍現,灼熱的真氣隨之擴散於屋中。敵人哪料到有如此變化,只瞧那紅芒 縹緲已極的幾個晃動,下一刻已然丟了性命。   擎雲山莊眾人見狀,士氣立時大振。幾名弟子忙繼續點火。賊人雖想施襲, 卻躲不過紅芒。不消片刻,火堆已然重新燃起。   屋內恢復了光亮,敵人立時無所遁形。一片光亮間只見餘下的六名賊人仍不 願放棄的繼續襲擊,頃刻間卻又有兩人栽在了紅芒之下。   「紅芒……是寶刀『九離』?莫非你便是白熾予?」   瞧著如此景況,其中一個手持柳葉刀的賊人突然明白了過來。只見火光晃動 間,一位青年手持紅芒頎身玉立,一張容貌足稱俊美無匹,眉宇之間帶著一種瀟 灑的狂氣,正是白熾予。   聞言,俊美的面容之上揚起了一抹笑意。「正是區區。敢問閣下是要做個識 時務之人,還是想以刀會刀,互相討教一番?」   低沉悅耳的嗓音清晰的進入眾人耳中,不卑不亢,而自有一種瀟灑不羈的味 道。白熾予此時神態從容,並未擺出迎敵的姿勢,一身氣勢卻是迫人,引得餘下 的四名賊人不由自主的便是一退,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立即飛身出屋,遁 入夜色之中。   眾人正待追去,卻見白熾予收刀揚手,制止了眾人的追擊:「追不到的。先 療傷吧!」   「是!」   眾弟子立時同聲一應,瞧向白熾予的目光溢滿敬佩之情。   白熾予早已習慣如此情形,當下也不多說,隔空一個疾點讓那受驚的何老闆 昏睡過去,而後逕自行至常喬身邊助他止血療傷。   「多謝三莊主。屬下辦事不力還勞三莊主出手,請三莊主降罪。」   常喬一見白熾予,心下自責未能防護周延,當場便是一跪,卻給白熾予半途 扶了住。   「幾年的朋友了,何來如此生疏?」面對他滿臉的自責,白熾予卻是神態輕 鬆,熟練的替常喬包紮傷口治療內傷。「何況這次是老天刻意刁難。我又怎會怪 罪於你?」   知道白熾予是希望他不要太過介意,常喬不禁一聲嘆息:「只是沒能準備周 全,卻是我的疏失了……不說這個,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之前我去探望二哥,回來時聽說你領了趟貨,所以順道來看看。沒想到正 好解了你的圍。」   解決了常喬的傷,白熾予轉而替其他弟子治傷。他內力充盈渾厚,這一番治 療下來,內力雖有消耗,神情卻仍是自若。確定全部的弟子都治過傷、休息就寢 了,他才再次回到了常喬身旁坐下。   「剩下的路不遠,我便同你們一道吧!」   「那自然再好不過。有你同行,剩下的路程定然是無虞了。」頓了頓,「對 了,二莊主刻下是在碧風樓嗎?若真是如此,你此去只怕不光是為了拜訪吧?」   「你倒是熟悉我的性子。」   見常喬說出了他往碧風樓的另一個目的,白熾予唇角毫不掩飾地揚起了一抹 帶著狂氣的笑意。「天下第一刀就在碧風樓,我怎能不趁這個便去討教一番?」   「那麼,結果如何?」   「敗了,但得益甚深。之前我的九離刀法雖已完成,卻只是招式上的。至於 招意、刀意,最近兩年來我一直試著去把握,而直至今日方能掌握到八九成。」   帶著自信帶著豪氣的語調,卻不讓人覺得狂妄,甚至會著迷於他說話的語調 風采……他將九離自鞘中拔出,玄黑的刀身在注入真氣後泛起紅芒。白熾予右腕 一翻,揚臂一挑,紅芒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瀟灑至極而充滿了一種迫人的氣勢。   常喬知道他於武學上確實有了不小的進境,心下不禁一陣佩服。   但見白熾予一刀劃過之後便即收刀,倚牆而坐,未再多言其他,只是以一個 眼神示意常喬已該就寢。   時間確實不早了。常喬明白的點了點頭,當下不再多想,闔眼就寢。   風雪在黎明前停了。待到積雪稍減,兩日後,眾人才再度啟程。   多了白熾予的旅程比先前更要來得平順。除了未經世事的小毛賊,其餘賊人 一見了那懾人的紅芒,逃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再行劫鏢?任務很快就告終,而擎雲 山莊的眾人也在休息幾日之後啟程回山莊了。   但白熾予並未同行,而是選擇獨自回蘇州。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上路不是他 的作風。他本有意邀常喬同行,但常喬必須負責帶領那群弟子,只得作罷。   他腳程迅速,很快就到達了洞庭乘船順流東去。   船,自然是擎雲山莊旗下事業控制的。不過白熾予身為莊主,那掌船的頭子 地位未及,故不識得他的相貌。而白熾予便也順著如此情形隱瞞了身分,而將刀 連鞘以布巾包好,好讓他人不會去注意到那把與他同樣有名的刀。   東行的船雖快,但還是需要不少時間。白熾予在船艙中待得悶了,便持了九 離往甲板上吹風去了。   甲板上也有幾個人是同他一般來吹吹風的,其中也不乏江湖中人。白熾予只 一個目光瞥過就不再多看,逕自佇立船首,目光卻停留在為布巾裹住的刀身之上 ,久久沒有移開。   九離……   『帶著他,也就好像我一直在你身邊了。』   熟悉的語音在腦海中響起。腦海中青年溫雅俊秀的臉孔已經有些模糊了,但 心底一瞬間泛起的情感卻只有比八年前來得強烈。   時光荏苒。一別之後,至今竟也過了八年了。   八年,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卻足以改變許多事物。   這八年間,發生的事情太多。聶曇過世、白冽予的回歸,還有白毅傑的去世 ……四年前他就從一個少爺變成了擎雲山莊的三莊主,因為父親的抑鬱而終。   自娘親過世之後,父親就很少露出笑容了。鎮日鬱鬱不樂埋首公務的他在形 神俱損之下,才四十九歲便與世長辭了,連隔年的大仇得報都沒能來得及看見。   他們隱忍了十四年的仇,終於在父親逝世後的隔年報了。意料之外的感情牽 扯,還有真正的主謀都已成為了過去。之後白冽予再次離開,和東方煜一起遊歷 四方,也成為了擎雲山莊最厲害的一著暗棋。   而他,白熾予,也在這八年間成了江湖上年輕一輩最出名的高手之一。   之前為了鍛鍊自己,他除了出任務外,還時常四處尋訪高人,遊歷江湖。敗 在九離之下的高手不計其數,也令得他的刀法日益精進,終至大功告成。   如同于光磊所預期的,他天性的那種瀟灑不羈與刀法相合,終於是成為了首 屈一指的高手。然而,對這樣的結果,白熾予卻感到百感交集。   一方面思念著于光磊,一方面卻又賭氣著不願去尋他見他。這種矛盾的心情 ,始終沒有改變。   但如今他卻已不再是十三歲的少年,而是二十一歲的青年了。   不願服輸的心情與己身的性格令他於武學上有了極大的成就﹔無法見死不救 的俠義天性使他在江湖上有了俠名。而這對立志當小人的白熾予而言無疑是一件 極為頭大之事。   縱然要當「小人」只是小時候的無知之語,但此志既立,又有當年沒能留下 于光磊的教訓,讓白熾予的「小人之志」愈發堅定。   儘管心底明白這不過是癡人說夢。   唇間因如此認知而逸出一聲低嘆。酒興乍起,卻是想用以消愁抒懷。白熾予 正待入房取酒,卻嗅得一陣酒香傳來。抬眼一望,竟然是一艘華美的船艦由後方 逼近。   那船該是富貴人家的,故而傳來的酒香十分醇美。但白熾予極目一望卻是蹙 起了眉。只瞧船首立著數人,除了一名身著華衣的福態男人外,其餘盡是江湖中 人。那男人正向那群江湖豪客朝己方指指點點,而且船速還不斷加快,竟是直逼 己方而來。   心下摸清了他們該是尋釁而來,卻不知是尋誰的釁,竟然敢動到擎雲山莊的 地頭上?當下功聚雙耳細聽船上眾人的談話,目光掃過甲板上的眾人。   視線最後落在甲板上的一對父女模樣的人身上。只聽那父親道:「素心,咱 們上了擎雲山莊的船,那吳府的人該是不敢再來尋晦氣才是。你好好歇息吧,莫 要弄壞了身子。」   「可,爹,女兒還是會怕……那吳府是這一帶大地主,咱們躲得了一時,躲 不了一世。一點委屈女兒還能受的,就怕是連累了爹……」   「傻孩子,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爹又怎捨得讓你受委屈?那吳府非是善類。 你若當真委身,豈不是讓爹更心疼?爹就不相信那吳府有通天之能。聽人說這擎 雲山莊是俠義之輩,上了他們的船,總會得到些保障的。」   依談話的內容聽來,對方的目標應該就是這對父女了。   那女兒相貌婉麗標緻,一身氣質又是文秀,瞧來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子。而她 父親則是身著布衣,卻掩蓋不了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氣質。白熾予打量一番,心下 已知梗概,卻因那父親與于光磊有些相似的氣質而勾起思念。   便在此間,對方的船已然逼近己方。那父女瞧見如此,臉色俱是一變。   那畫舫是頗為龐大的一艘船,但擎雲山莊的這艘船卻只是艘中型的船艦。對 方的不斷逼近讓掌船的頭子察覺了不對,當下一方面吩咐船工加速,一方面步至 船首,看看能否辨認出來船。而一旁的幾名江湖人士也上了前。   他們約與白熾予差不多年紀,最大的也才三十左右,都是一臉正氣。白熾予 方才有聽到他們的對話,清楚他們是湘南劍門中人,功夫不錯。他心下有意觀察 那頭子會如何應變,又見己方已有幫手,故刻下只是靜觀其變,並未表態。   只瞧頭子凝神觀看一陣,認出了是當地的大地主吳家的船。當下朗聲道:   「敢問諸位吳府的大爺,何事竟令得眾位如此匆忙,卻要為難咱這一艘小小 的客船?」   「不為其他,咱們少爺未來的夫人在你們船上!只要肯乖乖交人,我們老爺 大人有大量,自然不會為難你們。若不交人……嘿!你們的船,只怕就要變成這 江上的浮木!」   敵方船上的一名漢子已然搶先回應,並一個躍起,飛身落到了船首。   此時己方船速雖有加快,卻仍快不過對方之船,故刻下兩船的距離不過丈許 多,情況可說相當驚險。刻下又聽那漢子如此說道,船上眾人均是臉色一變。   那對父女則已是縮在角落,女兒還不斷的顫抖,模樣甚是可憐。   頭子聽那人如此霸道,竟是全不講理,心下一火,卻仍是耐著性子道:「咱 隆盛行是擎雲山莊旗下的事業。擎雲山莊以保鑣事業起家,刻下人既然在咱們船 上,即便是十惡不赦之徒,總也得有個證據才能讓咱們交人。若吳老爺堅持,也 請拿出個憑據,否則這人,咱是保護定了。」   他語氣仍是平和,但話的內容卻已堅定的表明了立場。   那漢子聞言不由得大怒。正待說什麼,目光卻已瞥見角落的那對父女,當下 心頭大喜,想也不想便上前抓人。湘南劍門的幾個弟子見狀,立刻上前將他攔了 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   「嘿!老子搶不搶,與你們何干?」   那漢子雖遇攔阻,卻不停手,仍是上前抓人。湘南劍門的幾名弟子因而火了 ,當場拔劍便與那漢子拼鬥起來。   吳家船上的其他幾名江湖人士瞧見動武了,當下也陸續來到了客船上,雙方 沒再多說便打了起來,一時間甲板上竟是亂成一團。頭子瞧著事情嚴重,想喝阻 卻是無效,終是忍不住怒聲道:「吳老爺,您這是不將擎雲山莊放在眼裡了?」   「擎雲山莊又如何?出了問題最好,讓人瞧瞧原來你們是這樣辦事的。」   那吳老爺扯大了嗓門回應,顯然是全不將擎雲山莊放在眼下。   刻下的事情發展讓白熾予瞧得雙眉一蹙。頭子是處理得很好,但對方似乎另 有了靠山,才敢如此胡作非為。看來,事情已不是單純的強搶民女了。   不過他還是先得處理這強搶民女之事。   此時甲板上的打鬥已然越來越激烈,只要一個不好船身便會破洞。而湘南劍 門弟子功夫雖好,但對方也不是尋常人物,人數又較多,一時竟是纏鬥不下。其 中更有敵人瞧準了空隙,探手便往那閨女的細腕抓去。   但他的手卻在碰觸到那閨女衣衫的前一刻,被另一隻手給制止了。   終於出手的白熾予微一使力,當場就將那人的手折了。左掌緩緩一按,真氣 送出,那人當即昏死了過去。   而後回眸,朝女子露出了一個瀟灑而令人信賴的笑容:「放心,沒事了。」   那閨女早已被嚇得臉色發白,此時見有人解圍,不禁怯生生的朝恩公望了一 眼。入眼的俊美男子令她雙頰生緋,當下又自垂下了頭,一派小女兒情態。   白熾予卻沒注意到這些。輕鬆解決一人之後,轉身面向正自纏鬥中的眾人, 道:「諸位請停手。再打下去,船沉了,大夥兒都沒好處。」   他聲音低沉悅耳,平緩卻清晰的送入眾人耳中。敵我雙方因而都是一怔,同 時停下動作瞧向這突然插手的青年。   見暫時制止了打鬥,白熾予唇角因而揚起一抹帶著豪氣的笑容。銳利目光掃 過眾人,並一把扯開了包裹住愛刀的布巾。   「再纏鬥下去也是難了,不若如此吧!要想搶人的,只要能在我手下走過五 招,人就隨你們處置!但若不能,就必須立即離船!」   湘南劍門的諸人以及頭子聽他此言,臉色都是一變。雖由剛才那一下看來, 此人功夫應該不錯,但這話也未免……若是失手,豈不糟蹋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但敵方眾人卻已是面露喜色。其中的性急之人更已搶先道:「那有何難!」   語音初落,便有一名瘦長的男子持刀朝白熾予襲來。白熾予意在平息紛爭, 也不留情,身法迅疾避過,一掌瞧准其弱處擊下,那人只一招便昏了過去。   其餘諸人見狀,臉色都是一變,中間更有幾人已然同時出手朝白熾予攻去。 白熾予態度仍舊從容,動作極為瀟灑的幾個閃身,瞧準敵方空隙,登時又多了幾 名手下敗將。一晃眼的功夫,也沒一人走過兩招。   餘下的三名敵人功夫卻是高明的多。他們見白熾予神采不凡,出手既準且快 ,眼力十分高明,心知遇上敵手,便由為首之人道:「你是何人?你說的話又怎 做得數?」   這番話卻是意在分他的心神,話未完便已搶上前攻擊白熾予。餘下的二人也 從兩側包抄,竟然是打算取白熾予的性命。湘南劍門之人見情況不好,正待出手 ,白熾予卻已出言阻止:「我自有辦法!」   言訖,手中九離終於出鞘。玄黑刀身在真氣灌入之後立時泛起紅芒。白熾予 刀法展開,由刀鋒紅芒發出的真氣迫人,輕易的就化解了敵方攻勢:「就憑我擎 雲山莊白熾予的名字!」   打鬥在他這句話說出的同時終了,甲板上此時再無站著的敵人。白熾予見事 情解決,當即收刀,並將船上昏過去的敵人一一擲回對方的船上。   吳老爺因而一陣手忙腳亂,根本就無暇再去尋釁了。兩艘船的距離終於逐漸 拉遠,船上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白熾予九離刀有紅芒的異事在江湖上本就流傳極廣,故眾人也沒懷疑便相信 了他所言。掌船的頭子首先前來拜見,湘南劍門的幾位弟子也來攀談,不停的讚 他身手了得,是見義勇為的大俠,不世的大英雄,神情之間俱是欽慕。可這番稱 讚卻讓白熾予聽得眉頭緊蹙。   正自煩躁了起來,那對父女卻於此刻上前拜謝,而且開頭便道:「多謝大俠 出手相助!」   接著便是一陣歌功頌德之語,把白熾予說得好像聖人似的。白熾予越聽越是 不對。明明心下是打算當個貨真價實的小人的,為何卻仍是讓自己與「大俠」二 字越加牽扯不清?   「……若我刻下將你女兒擄走呢?」   心下煩躁間,如此問題已然脫口,白熾予作勢便要去抱那女子,想說這樣輕 薄的舉動總該算是小人了吧?   卻見男人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下跪磕頭:「小女年方十六,正愁找不 到好人家嫁了。能蒙大俠垂青,實在是小女的榮幸啊!」   男人不但沒罵他是小人,反而是更加感激,瞧得白熾予一陣頭疼。目光移向 那閨女只望瞧見一點怨忿之色,入眼的卻是她含情脈脈、含羞帶怯的模樣。這下 他更是頭疼了,忙道:「我性喜酒色,配不上這麼一位黃花閨女。」   言罷也不敢多留,便即進了船艙自個兒休息去了。 --   「吶、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我知道。」   ......也是我脫離抱棉被過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