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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便已時近傍晚,迎面輕風也仍帶著幾許熱意。   獨身佇立船首,望著為夕陽映得一片粲然的江面,那近乎眩目的璀璨波光令 青年幽眸微瞇,唇間卻已是一聲嘆息逸出。   他果然還是失策了。   本以為同桑凈之事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小誤會,由著它去也就罷了……可白 冽予卻萬萬沒想到:原先看似平靜的東方煜,其實對此事在意到了極點。   不……與其說「在意」,不如說東方煜是真的把桑凈和他當成了一對。不但 總十分「識相」地製造著他們獨處的機會,更不時傳授他一些討姑娘歡心的招術 ……每每聽著友人如數家珍地談著這些,白冽予便不禁打從心底一陣佩服。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體會這個同自個兒相處時常老實得近乎笨拙的男子 ,是如何能擄獲無數女子芳心的──不說別的,這趟乘船南行,幾乎每泊一次岸 ,便能遇上一兩個「柳方宇」的紅顏知己。雖不知友人同這些個「紅顏知己」的 交往究竟有多深,可單是這份能耐,就足以教白冽予「刮目相看」。   只是他對桑凈既無男女之情,不論東方煜傳授的東西如何有效,他也多半是 左耳進、右耳出……真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反倒是凌冱羽了。   友人的立意雖好,可對被迫接受的白冽予而言,卻絕對是苦惱多過感謝── 尤其桑凈似乎也真對他有意……照這麼發展下去,便是他無意於此,怕也……   思及至此,青年面上除苦惱外已又再添了幾分無奈。   成親……麼?   他的年紀確實也到了可以考慮婚事的時候了……可一來兄長尚未論親,他心 底又只惦著報仇之事,自然從沒想過這所謂的「人生大事」。   說實在……桑凈是個聰慧又率直的女子,出身的湘南劍派又一向與擎雲山莊 交好,作為成親的對象確實相當適宜──被東方煜「識相」地逼著和桑凈獨處時 ,他也不是沒想過。可那樣的念頭,卻總在剛浮現時便給一直潛藏心底的罪惡感 掩蓋了過。   即使知道父兄絕不會反對他成親、甚至還會高興地加以促成……可他,卻絕 對不容許自己在大仇得報前,便……   便那樣……醉心於兒女情長、享受著他所不配得到的幸福。   或許真是近乎自虐吧?但若不是這樣一步步地緊逼著自己,他又怎能在害死 母親後還如此苟延殘喘於世?   自嘲的笑意因而於唇角揚起;仍舊凝視著江面的眸子罩染上淒然。   不論東方煜怎樣誤會,或桑凈對他如何有意……這成親之事,都是可以不必 考慮的──反正刻下離目的地的衡陽已剩不到一個時辰的船程。等送桑凈回湘南 劍門後,這困擾了他近一個月的「誤會」,便也沒理由再繼續下去了。   只是,另一個困擾,可就……   回想起近一個月來困擾著自己的另一件事,白冽予面上苦惱無奈之色仍舊, 眸間淒然卻已轉為了淡淡的柔和。   有時候,他發覺自己還真不懂東方煜的想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也是從造成「誤會」的那天開始的吧?便在那晚之後、積極地措合他和 桑凈之餘,東方煜一遇著二人獨處的機會,便時常同他勾肩搭臂的……甚至,擁 抱。   ──若說先前的是「一時興起、偶一為之」……刻下的東方煜,便是「隨興 之所至、任意而為」了。   對此,白冽予雖有些困擾,卻也在無措中漸漸習慣了那迥異於己身的溫暖。   就如同……他已漸漸習慣在東方煜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緒、甚至偶爾做些近似 於鬧彆扭的事一般。   刻下想來雖有些羞窘,可一旦對著東方煜、對著那完全發自心底的關懷與支 持……他,便難免有些失了自制。   畢竟,東方煜是他唯一能稍作依賴的對象。   之所以會由著友人「任意而為」,這種渴望有所依賴的念頭,或許也是原因 之一吧!   至少……每次給對方突如其來地勾搭住時,他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行為之下 所帶有的支持與關愛……   便在此時,艙門開闔聲入耳。   由足音及伴隨著的振翅聲聽出了來人的身分,青年笑意淺揚一個回眸:「咱 們似乎也好一陣沒能單獨說上話了。」   「是啊。」   右手一揮讓鍋巴自個兒「放風」去,凌冱羽走近師兄身畔點頭笑應道。「兩 年沒見,可在如此情況下,能同師兄好好說話的時間實在不多啊!」   「……讓你幫著圓謊,也實在辛苦了。」   「咦?我、我不覺得辛苦呀……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靠著師兄照料我,刻下 能幫上師兄的忙,我真的很高興──況且,我也只是順勢裝得陌生些而已,根本 談不上辛苦。」   頓了頓,他似乎有些沮喪的垂下了頭:「比起這個,沒能像以往那樣同師兄 相處,才更讓我覺得失落──雖然同柳大哥和凈姊相處也十分愉快,但……」   如此模樣令瞧著的白冽予心下莞爾,而在略一思量後背對艙門取下了面具。   本垂著頭的凌冱羽才剛抬眸,便見著了那張睽違已久的無雙容顏……雙眸因 而一亮,面上亦隨之添了幾分喜色:   「師兄還是一般好看呢……先前在江陵時,凈姊還說我沒見過世面,看見楊 姊姊必定呆得連口水都流出來了──嘿!她卻不知道,我朝夕對著一張遠勝楊姊 姊百倍的面貌,就是覺得楊姊姊好看,也決計不會看呆了的。」   這番話煞是天真,聽來便像個單純無慮的孩子……可話聲方了,卻又旋即轉 為一嘆。   「師兄……你和柳大哥是不是到了衡陽後便要同我和凈姊分道揚鑣了?」   「目前雖未決定往後的去向……可多半如此吧。」   回答的語調淡淡,而後,語氣一轉:「倒是你,今後有何打算?」   他對這個師弟十分了解……以其心性、志向,絕不會認了個義姊後便心甘情 願地留在湘南劍門──黃泉劍聶揚的弟子,是不可能就這麼當個尋常的江湖客、 然後終此一生的。尤其凌冱羽早年同行雲寨寨主陸濤曾有過一段不淺的緣分,便 是沒打算加入行雲寨,去嶺南看看也是一定的。   聽師兄這麼問,凌冱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師兄想必早就知道了吧?我想加入行雲寨,從最普通小嘍囉當起,等立下 大功後好好嚇陸伯伯一跳──當年若非蒙陸伯伯相救,我是決不可能有今日如此 成就的。相識的時間雖短,可對我而言,陸伯伯便有如再生父母……因此不論行 雲寨眼下的情況是好是壞,我都一定要全力幫助他。」   說著的同時,少年神態雖有些靦腆,眸間卻已透出了滿懷希望與志氣的耀人 光彩。   「然後,我也要找到景哥,帶著他四處遊玩一番、好好彌補這六年來分別的 時光。」   同樣是滿懷期盼的一句,卻讓身旁的白冽予眸中閃過了一絲不忍……望著這 始終單純而積極的師弟,半晌後,他才有所決意似地一聲輕嘆。   無瑕長指入懷,而在稍一摸索後取了個錦囊出來、遞給了少年。   「這裡頭擱著的,是山莊所探得的、有關你景哥的一切情報……只是世事總 難盡如人意,你決意翻看之時,須得做好準備,而且切勿衝動行事。明白麼?」   如此慎重其事的一番話,讓本想立即打開錦囊的凌冱羽不由得一怔。   他知道師兄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種話……如此推想下來,這六年間景哥怕 是有了些不大好的遭遇──   一想及此,手中小巧的錦囊彷彿立時沉了幾分……深深吸了口氣後,他才下 定了決心般、將錦囊原封不動地藏入了衣袋中:「我知道了。」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回艙裡整理一下,準備等會兒上岸吧!」   「嗯。」   心緒雖有些微沉,可凌冱羽卻仍是乖巧一應、一個口哨招回鍋巴後,才同師 兄行了個禮、轉身進了船艙。   耳聽他足音漸遠,白冽予重新覆上了面具正待入艙,可艙門方啟,便已望見 了友人迎面而來的身影。   本欲入艙的腳步因而一緩:「柳兄。」   「就快到衡陽了呢!」   見甲板上只有他一個人,東方煜關上艙門如此笑道,「就要見著未來的岳父 了,你想必十分緊張吧?」   多少帶著調侃的一句,那話中明顯的誤會讓白冽予一時不知從何答起,索性 轉過了身閉口不言。   只是如此動作,卻給東方煜當成了害臊的表現……俊朗面容因而染上了一絲 交雜,卻又於下一刻恢復了原先的笑意。   而自提步上前、一個抬臂攬上了青年肩頭。   「放心吧!無論遇上什麼困難,我都會在後頭支持著你的。」   十分豪爽的一句,語調卻透著絕對的堅定。   那緊環著肩頭的臂膀,亦同。   方向雖有些岔了,可聽著友人堅定的支持、回想起早先思量的一切,白冽予 心頭便覺一陣溫暖。   「先進去吧。我還有些東西需要收拾。」   沉默了一會兒後是如此話語脫口,音調卻已帶上了一絲柔和。   聽他這麼道,東方煜這也才想起了方才友人似欲進艙的模樣,於是笑著點點 頭,鬆手同他一道入了艙中。   ──目的地所在的衡陽,便在前方不遠處了。 * * *   結束了近一個半月的船程,便在華燈初上之時,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湘南劍門 所在的衡陽。   作為湘水以南的第一大派,湘南劍門在當地的影響力自然不容小覷。加上其 與擎雲山莊自來交好,門派整體實力雖僅中上,於江湖上卻頗有一番地位。   由於天色已晚,用了個簡單的接風宴後,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桑凈便同三人暫 別了過、在父親的要求下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三人則依劍門方 面的安排,住進了迎客用的別館。   一待,便是三天。   本來麼,依著白冽予的想法,這人既已送回,便也無了於此多待的必要── 同天方的會談就在一個月後。這一個月間,他還得先「擺脫」東方煜,才能趕至 岳陽參與會談──。只是想歸想,面對一心以為他想追求桑凈而不斷為他獻計的 東方煜,這個想法自然不太容易付諸實行。   幸好那日接風宴上桑建允對他的態度只稱得上不冷不熱,當不至於真因為桑 凈的話便作主讓他二人成親……一個巴掌拍不響,桑建允這個做父親的無意於此 ,可真讓這些日子來快給東方煜的「熱心」弄得昏頭轉向的白冽予安心不少。   畢竟,若桑建允真想把女兒嫁給他,他要如何拒絕又不至於傷了對方的面子 ,便又是一大難題了……一心想促成他跟桑凈的東方煜,更是個極大的難題。   眼下他之所以還繼續待在劍門,除了時間上仍算得相當充裕外,便是想找個 能夠正當離開、並暫時「擺脫」東方煜的機會……而依他這些天的觀察看來,這 個機會,馬上就要到來了。   當然,友人的這些念頭,東方煜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曉的──不說青年 心思本就極深,刻下正深深苦惱著的他,也沒有太多的餘力去想東想西了。   而苦惱的原因,自然還是那個青年了。   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青年和桑凈的事。   雖說桑建允在接風宴時便對李列露出了那等不冷不熱的態度,可在東方煜想 來,那畢竟是因為桑凈還沒將這一個半月來的一切告訴他的緣故……若桑建允知 道了李列的本性、知道李列曾那樣晝夜不分地費心照料桑凈,就一定會為李列的 心意所打動……即使不可能馬上將女兒交託給他,至少也會刮目相看、給他個正 式追求的機會的。   可直至今日,由種種端倪看來,一切顯然不如他所猜想的那樣順利。   甚至可說是……遠比他所預想的更來得糟糕許多。   走在通往別館的路上,東方煜想著想著,眉間已然微結。   若說桑建允對他和凌冱羽是禮遇有加,對李列的態度就是應付打發了──李 列的吃住雖和二人無異,卻始終被桑建允有意無意的忽視著。門中弟子見著他也 是冷冷淡淡,連待客應有的禮貌都瞧不出分毫。   可一切不應該如此的……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桑凈對李列用情頗深,在希望父親能對戀人有個好印象的情況下,自然會將 一路上李列對她的種種照顧如實──甚至加油添醋地──道出。一旦得知此節, 不論桑建允同不同意他二人之事,於情於理,都不該對等同女兒救命恩人的李列 如此怠慢才是。   況且……自那日一別後,這三天裡,他們也都沒能瞧見桑凈。   而這究竟代表了什麼,自然十分明顯。   桑建允不但不可能同意這樁親事,更對青年無半點好感……為此,他甚至還 軟禁了女兒、阻止她和李列相見。   以李列的才智不可能沒發現這一點。可他這些天來的反應,卻平靜得讓瞧著 的東方煜更覺憂心。   憂心……那平靜的外表下,是否潛藏著、壓抑著什麼。   然後,深深傷了那個……似乎本就有過太多傷痛的青年。   一想及此,心頭的憂慮便又更深了幾分……見別館已在前方不遠處,東方煜 忙加緊了腳步朝友人的房間行去。   然而,等待著他的,卻是空無一人的屋子。   出乎意料的情景讓東方煜微微一怔,忙探頭問了問負責接待的劍門弟子:   「李兄弟出去了麼?」     「是。李公子到偏廳見門主了。」   見是柳方宇,那名弟子回答的語調十分恭敬。可如此答案卻讓聽著的東方煜 雙眉一蹙,匆忙問了地點後,便朝偏廳的方向急急行了去。   桑建允之所以會主動要求與李列會面,不是對他有所改觀,便是想徹底同他 攤牌……若是前者,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可若是後者,這樣直接的打擊,便不 知列他會如何……   心下正自思量間,目的地的偏廳已然已然入眼。當下加緊了腳步正待上前入 廳,桑建允的聲音卻於此時由廳內傳了出:   「我把話說白了吧──雖不知你給凈兒灌了什麼迷湯,竟讓她不惜編造謊言 出言維護……可若以為這樣就能攀上我湘南劍門,你便大錯特錯了。」   如此話語,讓門外聽著的東方煜心頭立時一冷。   沒想到桑建允對李列的偏見如此之深……想來,他必是將桑凈所言、李列為 其治病一事當成了謊言,所以才……   這下可好了──一旦桑建允認為李列其心可議,不論青年對桑凈多麼好,也 只會雪上加霜,被他當成是在耍手段、甚至離間他父女二人的感情而已……如此 一來,豈不是──   彷彿是想證明他的想法般,桑建允接著又道:。   「不論你還想用什麼的手段迷惑凈兒,都只是白費功夫……就憑你,還配不 上我桑建允的女兒。湘南劍門,也容不下你的存在!」   頓了頓,「先前是看在柳少俠的面子上才讓你於此多待。我話已至此,希望 你能有點自知之明,別再糾纏凈兒。」   雖未直言,可最後的這番話,卻已是明顯的下了逐客令。   而在此之間,李列卻始終連一句辯駁也沒有發出,只是,靜靜地承下了一切 的指責。   明明是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衊……可他,卻……   心下過於強烈的疼惜與不捨湧升,某種幾要焚盡理智的怒火,亦同。   桑建允怎能那樣輕侮他?   配不上桑凈?堂堂歸雲鞭李列配不上一個湘南劍門的掌門之女?這桑建允未 免也太高估自己了!不過是個地方門派的掌門罷了,連點識人的眼光都無,居然 還敢擺出這樣的架子?以李列的實力和才智,成為湘南劍門的女婿還是委屈他了 !可這桑建允,居然……   居然那樣……低看污辱他。   思緒數轉間,怒火已是再難壓抑。東方煜面色一沉、一個提步上前便欲為李 列分辯開脫。可方近門前,便見著了推門而出的友人。   稍嫌平凡的面容之上神色淡冷,不帶有分毫的憤怒或傷痛。   甚至可說是……平靜過了頭。   瞧他如此反應,東方煜心下大感不妙,怒氣什麼的瞬間全給拋諸腦後。他急 急迎上了前正想安慰些什麼,怎料青年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後,便一言不發地 錯身而過。   「列!」   一聲急喚脫口,他匆匆跟上了神色平靜卻明顯反常的友人,「事情總會有辦 法的!只要讓他明白桑凈所言不假,只要讓他明白你的──」   「沒有用的。」   中斷了話語的,是青年平靜而淡冷的四字。   「因為我是『李列』,所以沒有用的。」   「因為你是李列……?」   喃喃重複了青年所言,東方煜足步略緩、當下已然明白了什麼。   因為他是李列。   因為他是李列……所以不論他的實力與才華再好,都不可能在與擎雲山莊自 來交好的湘南劍門中佔有一席之地。   畢竟,歸雲鞭李列和擎雲山莊間的過節,是從兩年前傲天堡之事時便種下了 的。不論擎雲山莊方面是不是真的這麼在意李列,仰其鼻息的湘南劍門,都不可 能貿然將李列當成座上賓、甚至招其為婿。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恍然大悟的同時,東方煜心底已是幾分自責與懊悔升起。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單純了。   他沒有考慮到湘南劍門和擎雲山莊的關係,也沒考慮到李列和擎雲山莊間既 有的嫌隙……而如非他未曾多加考慮便一力促成列和桑凈,事情或許就不會發展 得這樣讓人難堪。   至少,也不至於讓友人受到這樣直接的……   「可惡……」   咬牙切齒地低罵了自己一聲後,他雙拳一緊、加緊了腳步再次追入別館── 可入眼的,卻是青年收好了行囊關門便欲離去的情景。   「列!」   更為急切的一喚過,也不管四下有無旁人在場──雖然事實上是沒有的── ,一個伸手便將本欲離開的青年緊緊擁入了懷中。   「別這樣……一切總會有辦法的!你先別急著走!我定會……我定會想辦法 為你──」   「……這不是你的錯。」   聽出他語氣裡隱含的自責,白冽予胸口一緊,卻仍在輕輕一句後、使力掙開 了那過於溫暖而讓人心生愧疚的擁抱。   而友人出乎意料的反應,讓東方煜當下便是一怔。   「列……」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帶著些排拒意味的一句罷,青年輕功已自運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館。   而東方煜,卻因著那臨別的一句話而渾身一僵,久久無法動彈……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195.191 > -------------------------------------------------------------------------- < 作者: crasia (溫柔邪佞攻好耶~) 看板: BB-Love 標題: [自創] 雙絕-相思 時間: Tue Jul 12 20:10:44 2005 因為看到上面的催文了所以小貼一下....當作解饞吧bb 第三部可能還要等一陣子 --   點點細雪,自天際緩緩飄落而下。   結束了手頭的事務,白颯予才剛踏出書房,便為這紛飛的雪花攫獲了心神。   或許已下了好一段時間吧?雪雖不大,卻已於地面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銀白。 散落的雪花冰涼而輕柔,襯著那冬末春初仍殘的幾分蕭索,更顯寥落靜寂。   蘇州很少下雪。在他的記憶中,上一回下雪,也已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十一年……麼?」   伴隨著喃喃低語流洩,眸中亦帶上了幾分緬懷──卻又在憶及什麼之時,緬 懷轉為濃濃憂色。   自書房取了件輕暖的披風後,白颯予帶上房門,於把守弟子們尊敬卻夾雜著 幾分不解的目光中匆匆離去。   四散紛飛的雪花,緩慢而確實地為眼前的景物添染上寒冷的色彩。   與遙遠記憶中相似至極的情景加深了心底的憂切。踏於薄雪上的步伐平穩依 舊,卻已再加快了幾分──   直至那位於內苑深處的幽靜院落入眼。   稍顯倉卒的步伐至此稍緩,而在望見小園涼亭裡孤身靜坐著的青年後,鬆了 口氣地揚起了半是自嘲半是無奈的苦笑。   娘親的忌日方過,本還擔心二弟會否因這久違的細雪而牽動愁緒,刻下看來 倒是他多慮了……說的也是,冽昔年學藝時可是長居於東北,雪景什麼的早該習 慣了,又怎會輕易地便因此而黯然神傷?   「冽。」   一喚脫口之時,面上苦澀已斂,取而代之的是略含責備的關切,對著那個明 明置身雪中卻仍一身單薄的青年,「雪都下上好一陣了,怎麼還不添件衣裳?」   說著,他腳步未停,趨前便把早先備好的披風罩到了弟弟身上:   「你重傷初癒,正是需得好好調養的時候,可不能這樣不當心。」   「一時忙著便忘了……謝謝,颯哥。」   對兄長的關懷回以一個教人為之目眩的柔和笑意,白冽予一聲謝過後,將注 意重新拉回了手中的書冊上。   知道弟弟是想將事情先處理完再談其他,白颯予也不多言,微微一笑後就近 在旁歇坐了下,心下卻已帶上了幾分感慨。   為的,自然是身旁專注於公文上的二弟了。   南安寺一戰至今,也有四個多月了。總天南地北四處奔走的弟弟難得地回到 山莊好好住了一陣,一方面休養身子;也比較方便處理、安排剿滅漠清閣後的一 些相關事宜──諸如情報的整理,以及據點的增加等。   當然,在外人看來,李列穩定了傷勢後便匆匆離開了擎雲山莊的別業,就此 失了蹤跡。   李列仇家不少,此刻又身負重傷,這「行蹤不明」自給人當作了理所當然。 甚至有人推測:不花個一年半載,這李列是絕無可能重出江湖的。   這推測大體無誤。只是白冽予既擱了「李列」身分將心思專注於冷月堂的事 務上,對江湖情勢的影響自比平時更要來得大。   望著身旁二弟稍顯蒼白的容顏,那專注依舊卻比以往多了分和穩的神情讓白 颯予心下寬慰之餘亦是幾分疑惑升起。   而在瞧見了前方石桌上給書冊壓著的物事──那是個沾染了血跡的香囊,手 工相當一般──時,心下瞭然。   他不是第一次見弟弟帶著這個香囊。而這香囊的來由,不必問也知道答案: 即使給血弄污了都能讓冽這樣不捨的隨身攜帶,自然是桑凈親手繡成、相贈的定 情信物了。   雖沒親眼見著二弟和桑凈相處的景況,可相關的流言卻也沒少聽過……對此 ,他本還心下存疑,可自從見了冽總隨身攜帶這香囊後,這疑惑立時成了確信。   總一派淡然的二弟居然也學會談情說愛了,自是教做哥哥的他感慨萬分。   不曉得一旁的兄長已轉了這麼多心思,將手頭事務告了個段落後,白冽予擱 了書冊,取過一旁爐上溫著的酒替自己和兄長各添了杯:   「颯哥。」   「你重傷初癒,喝酒沒問題麼?」   「眼下天候正寒,小酌幾杯暖暖身子而已,不礙事的。」   「不影響就好……大哥敬你一杯。」   知道二弟素來節制,白颯予不再多勸,一個提杯示意後將酒一飲而盡。   這酒醇而不烈,又經慢火溫過,入喉便覺身子為之一暖……唇角笑意因起。   「細雪紛飛中,你我這般,倒也別有一番樂趣吶!」   「是啊。」   回應的音調澹然如舊,卻在憶及什麼時,眸中添染上交雜。   多少帶著些掩飾意味地,容顏微側,幽眸深凝向亭外飄散的雪花。熟悉的容 顏浮現,帶著的,卻是別前那盈滿著深深苦澀的──   那還是他……第一次見著他露出如此神情。   而後,就此深印上腦海,再也沒能忘卻。   幾個月來,他們朝夕相伴、時刻相對。他看過他許許多多的表情。可一旦思 及,最先想起的,卻還是別前那教人心痛的深深苦澀。   而隨著時間流逝,胸口的痛楚,越漸清晰……   「冽?」   見二弟對著亭外飛雪望出了神,白颯予難掩憂心地出聲一喚:「怎了麼?」   「……只是想起旅途上的一些事而已,沒什麼。」   淡淡一句示意兄長無須擔心,白冽予收回了目光,心緒一斂、轉而問:「還 記得上回同你提過的事嗎?」   「你是說劉宓想退下的事?」   「嗯。」   「上回你說已有了合適的人選,只是仍需得測試一番……有結果了?」   「颯哥可能知道──那是我去年『養傷』時認識的一個名喚『岳殊』的少年 。此子資質頗佳,由劉叔親自帶他,不用五年便能出師。」   「一切順利就好……倒是你重傷初癒,別太累著自己了。」   「我明白。」   聽兄長三度提及自個兒傷才剛好的事,白冽予心暖之餘亦不由莞爾:   「颯哥也別太勉強了。傳位典禮便在半個月後,案上想必又添了不少公文吧 。」   「所以才來你這兒摸魚啊……雖說也是時候回去了就是。」   這才想起自己也待上好一段時間了,他苦笑著站起了身──卻又在想起什麼 時,動作為之一頓。   而在弟弟開口前,目光對上了案上香囊:   「最近常見你帶著這個。是桑姑娘送你的?」   「……嗯。怎麼?」   「有些好奇而已。你難得帶上這類東西。」   頓了頓,「我晚些會出去一趟,需要給你帶什麼回來嗎?」   「應酬?」   「在城東的福緣樓。」   「幫我帶罐桂花醬好了──應該不難吧?」   福緣樓的桂花醬名聞遐邇,卻一向沒單獨外賣,故有此一問。   白颯予聞言一笑。   「都這麼說了,作哥哥的又怎好讓你失望?我先走了。外頭天冷,早些進屋 歇著吧!」   語音初落,他已自轉身,循來路離開了小園。   耳聽著兄長的足音漸遠,白冽予神情無改,唇間卻已是一聲低嘆流洩。   略一垂首,眸光深凝向案上擱著的香囊、凝向那雖早已乾涸,卻依舊怵目驚 心的沉褐血漬……別前的一幕再次浮現;熟悉的痛楚,亦然。   而在短暫的遲疑後,將之緊緊收握入掌。   「煜……」   此刻,低幽音色所構成的,是絕無可能得著回應的一喚── * * *   結束了煩人的應酬,白颯予回到山莊時,已是春陽西斜的向晚時分了。飄了 半天的雪已停,滿地銀白為暮色所染,竟添了分迥異於前的絢麗。   帶著二弟交代的桂花醬,他邊欣賞著莊中景致邊往二弟居所行去。卻方近清 泠居,便見著了鬼鬼祟祟縮在一旁、還不時往裡頭窺看的兩「坨」身影。   如此景況教瞧著的白颯予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在略一思量後轉行至二人 ──三弟熾予和么弟塹予身後:   「你們鬼鬼祟祟的在這兒做什麼?」   「哇──嗚!」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本專心「偷窺」著的白塹予嚇了一跳,卻方欲驚叫,便給 一旁的白熾予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   「小聲點!你想給冽哥發現不成?」   無法開口的白塹予忙搖了搖頭,並示意兄長鬆手。   兩個弟弟這副模樣讓白颯予瞧得好氣又好笑,卻又不禁受他倆「鬼鬼祟祟」 的氣氛影響,蹲下身子低聲問: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颯哥,最新一期的『江湖十大榜』你看過了嗎?」   代表開口的是明顯主導了整個行動的白熾予。入耳的書名讓白颯予先是一愣 ,而在瞧見三弟手中的冊子時明白了過來。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本閒書,每三年出一次,專門評比諸如「十大高手」、 「十大美人」等排行。可靠程度雖有待商榷,卻不失為茶餘飯後的好談資。   他最近正為了繼任的事忙得暈頭轉向,哪有餘暇去看這些東西?當下眉頭一 皺:「自然沒有。你買這種無聊書做什麼?上次那本『古墓機關輯要』不是還沒 看完嗎?」   「那先不管啦。你看這個。」   「嗯?江湖十大美人榜?第一……第二……第三白冽予?」   入眼的三字讓白颯予為之愕然──這什麼爛書!竟把一個大好男兒排進了十 大美人榜──,差點沒把書摔到地上:「有沒有搞錯!」   「就是說,有沒有搞錯啊!那個第一名的左瑾我也瞧過,比冽哥還差著呢! 怎麼說都是冽哥第一才──痛!」   話未完便給兄長打了下後腦。白熾予吃痛正想抗議,卻給兄長一瞬間兇狠了 幾分的眼神逼住了話。   見他「安份」些了,白颯予才又問:   「然後呢?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是來拿書給冽哥看的啊……本來是啦。」   「什麼意思?」   「因為冽哥有點怪怪的。」   這次回答的是一旁原本默不作聲的白塹予,他邊說著邊指了指先前「偷窺」 的方向:「我和熾哥本來想進去的,可冽哥那個樣子……」   「嗯?」   對象是自來乖巧的么弟,白颯予自是沒什麼猶豫便依言望入窗中。   而入眼的,赫然是二弟孤坐房內,對著個香囊發怔的情景。   他不是沒看過二弟出神,卻從沒見過他出神出得這樣徹底──不說別的:若 在平時,自己陪著兩個幼弟這樣鬧,裡頭的二弟早該察覺了才是,又怎會仍痴痴 的對著香囊發呆?   回想起先前詢問香囊之事時,弟弟應答前短暫的遲疑與神情間隱露的苦澀, 某個念頭已然成形──   「颯哥,冽哥到底怎麼了?是遇上什麼難處,還是身子不舒服呢?」   見長兄也看得呆了,白塹予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剛從思緒中回神的白颯予還沒來得及應答,一旁的白熾予便已一臉得意地 插了話:   「這還用問?一看就知道是患了『相思病』嘛!」   「相思病?」   「簡單來說,就是冽哥想女──痛!颯哥你又打我!」   「你自個兒不檢點就罷,別帶壞了小塹。」   因三弟稍嫌鄙俗的話語而再次祭出兄長的權威後,白颯予猛地站起了身:   「好了,別再鬼鬼祟祟的,要進去就進去吧!」   說著,他索性略一使力,直接便躍過了樹叢進到屋內。   這一下騷動甚大,白冽予就是再怎麼恍神也沒可能忽略。見著兄長入屋,他 也不慌亂,收了香囊淡淡一笑:   「買回來了?」   「嗯。只是刻下天候甚寒,這桂花醬也有些凍著了,想拿來做點心什麼的可 得另費一番功夫。」   「我知道。」接過了桂花醬,他走近窗邊:「進來吧!」   後面那句自是對外頭仍有些手足無措的弟弟們說的。   見兄長並無不快──雖說就算有,憑他們也是看不出來的──,二人相視一 陣後老老實實地由門口進到了屋中。   瞧他們一臉乖巧地於桌前坐了,白冽予心下莞爾,卻只淡淡道:   「關陽給我送了些元宵,我去弄弄,等會兒配著桂花醬吃吧。」   「謝謝冽哥!」   聽有元宵吃,兩個胃口正好的少年當即大喜謝過;一旁的白颯予則是微微一 笑,眸中悄然掠過幾分感慨。   由於蘭少樺的忌日便是元宵,擎雲山莊多年來一直沒有過這個節日的習慣。 就是有了元宵,也多半像這樣遲上一兩天才吃。   見兄長和弟弟們都沒異議,白冽予立即起身準備去了。   望著似已恢復如常的二弟,回想起他先前對著香囊發怔的情景,某個隱然成 形的念頭已再次於白颯予腦中浮現──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198.186
transtech:覆議:冽哥才是第一XD(聲援) 210.241.85.52 07/12
EK1227:大哥想錯了啦  >"< (兼附議洌才是第一XD) 61.64.139.76 07/12
cometty:推"冽才是第一"~~~~ 61.230.135.223 07/12
GWyuy:附議熾:冽哥才是第一!!!>o< 61.223.118.17 07/12
RedeyesID:沒錯!冽哥才是第一!! 211.74.62.192 07/12
waterlike:喔依,大哥不要自作主張給人訂親去欸 220.135.60.130 07/13
hana8456:其實蘇州每年都下雪,但下不多,太陽一初就溶了 222.93.159.36 07/13
crasia:這個 因為時空背景是架空時代所以請不要太介意 218.167.205.75 07/13
crasia:或者考量入氣候變遷的因素之類的.... 218.167.205.75 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