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rasia (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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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雙絕 月滿南安寺 第八章
時間Fri Apr 22 20:52:18 2005
春末夏初,便已時近傍晚,迎面輕風也仍帶著幾許熱意。
獨身佇立船首,望著為夕陽映得一片粲然的江面,那近乎眩目的璀璨波光令
青年幽眸微瞇,唇間卻已是一聲嘆息逸出。
他果然還是失策了。
本以為同桑凈之事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小誤會,由著它去也就罷了……可白
冽予卻萬萬沒想到:原先看似平靜的東方煜,其實對此事在意到了極點。
不……與其說「在意」,不如說東方煜是真的把桑凈和他當成了一對。不但
總十分「識相」地製造著他們獨處的機會,更不時傳授他一些討姑娘歡心的招術
……每每聽著友人如數家珍地談著這些,白冽予便不禁打從心底一陣佩服。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體會這個同自個兒相處時常老實得近乎笨拙的男子
,是如何能擄獲無數女子芳心的──不說別的,這趟乘船南行,幾乎每泊一次岸
,便能遇上一兩個「柳方宇」的紅顏知己。雖不知友人同這些個「紅顏知己」的
交往究竟有多深,可單是這份能耐,就足以教白冽予「刮目相看」。
只是他對桑凈既無男女之情,不論東方煜傳授的東西如何有效,他也多半是
左耳進、右耳出……真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反倒是凌冱羽了。
友人的立意雖好,可對被迫接受的白冽予而言,卻絕對是苦惱多過感謝──
尤其桑凈似乎也真對他有意……照這麼發展下去,便是他無意於此,怕也……
思及至此,青年面上除苦惱外已又再添了幾分無奈。
成親……麼?
他的年紀確實也到了可以考慮婚事的時候了……可一來兄長尚未論親,他心
底又只惦著報仇之事,自然從沒想過這所謂的「人生大事」。
說實在……桑凈是個聰慧又率直的女子,出身的湘南劍派又一向與擎雲山莊
交好,作為成親的對象確實相當適宜──被東方煜「識相」地逼著和桑凈獨處時
,他也不是沒想過。可那樣的念頭,卻總在剛浮現時便給一直潛藏心底的罪惡感
掩蓋了過。
即使知道父兄絕不會反對他成親、甚至還會高興地加以促成……可他,卻絕
對不容許自己在大仇得報前,便……
便那樣……醉心於兒女情長、享受著他所不配得到的幸福。
或許真是近乎自虐吧?但若不是這樣一步步地緊逼著自己,他又怎能在害死
母親後還如此苟延殘喘於世?
自嘲的笑意因而於唇角揚起;仍舊凝視著江面的眸子罩染上淒然。
不論東方煜怎樣誤會,或桑凈對他如何有意……這成親之事,都是可以不必
考慮的──反正刻下離目的地的衡陽已剩不到一個時辰的船程。等送桑凈回湘南
劍門後,這困擾了他近一個月的「誤會」,便也沒理由再繼續下去了。
只是,另一個困擾,可就……
回想起近一個月來困擾著自己的另一件事,白冽予面上苦惱無奈之色仍舊,
眸間淒然卻已轉為了淡淡的柔和。
有時候,他發覺自己還真不懂東方煜的想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也是從造成「誤會」的那天開始的吧?便在那晚之後、積極地措合他和
桑凈之餘,東方煜一遇著二人獨處的機會,便時常同他勾肩搭臂的……甚至,擁
抱。
──若說先前的是「一時興起、偶一為之」……刻下的東方煜,便是「隨興
之所至、任意而為」了。
對此,白冽予雖有些困擾,卻也在無措中漸漸習慣了那迥異於己身的溫暖。
就如同……他已漸漸習慣在東方煜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緒、甚至偶爾做些近似
於鬧彆扭的事一般。
刻下想來雖有些羞窘,可一旦對著東方煜、對著那完全發自心底的關懷與支
持……他,便難免有些失了自制。
畢竟,東方煜是他唯一能稍作依賴的對象。
之所以會由著友人「任意而為」,這種渴望有所依賴的念頭,或許也是原因
之一吧!
至少……每次給對方突如其來地勾搭住時,他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行為之下
所帶有的支持與關愛……
便在此時,艙門開闔聲入耳。
由足音及伴隨著的振翅聲聽出了來人的身分,青年笑意淺揚一個回眸:「咱
們似乎也好一陣沒能單獨說上話了。」
「是啊。」
右手一揮讓鍋巴自個兒「放風」去,凌冱羽走近師兄身畔點頭笑應道。「兩
年沒見,可在如此情況下,能同師兄好好說話的時間實在不多啊!」
「……讓你幫著圓謊,也實在辛苦了。」
「咦?我、我不覺得辛苦呀……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靠著師兄照料我,刻下
能幫上師兄的忙,我真的很高興──況且,我也只是順勢裝得陌生些而已,根本
談不上辛苦。」
頓了頓,他似乎有些沮喪的垂下了頭:「比起這個,沒能像以往那樣同師兄
相處,才更讓我覺得失落──雖然同柳大哥和凈姊相處也十分愉快,但……」
如此模樣令瞧著的白冽予心下莞爾,而在略一思量後背對艙門取下了面具。
本垂著頭的凌冱羽才剛抬眸,便見著了那張睽違已久的無雙容顏……雙眸因
而一亮,面上亦隨之添了幾分喜色:
「師兄還是一般好看呢……先前在江陵時,凈姊還說我沒見過世面,看見楊
姊姊必定呆得連口水都流出來了──嘿!她卻不知道,我朝夕對著一張遠勝楊姊
姊百倍的面貌,就是覺得楊姊姊好看,也決計不會看呆了的。」
這番話煞是天真,聽來便像個單純無慮的孩子……可話聲方了,卻又旋即轉
為一嘆。
「師兄……你和柳大哥是不是到了衡陽後便要同我和凈姊分道揚鑣了?」
「目前雖未決定往後的去向……可多半如此吧。」
回答的語調淡淡,而後,語氣一轉:「倒是你,今後有何打算?」
他對這個師弟十分了解……以其心性、志向,絕不會認了個義姊後便心甘情
願地留在湘南劍門──黃泉劍聶揚的弟子,是不可能就這麼當個尋常的江湖客、
然後終此一生的。尤其凌冱羽早年同行雲寨寨主陸濤曾有過一段不淺的緣分,便
是沒打算加入行雲寨,去嶺南看看也是一定的。
聽師兄這麼問,凌冱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師兄想必早就知道了吧?我想加入行雲寨,從最普通小嘍囉當起,等立下
大功後好好嚇陸伯伯一跳──當年若非蒙陸伯伯相救,我是決不可能有今日如此
成就的。相識的時間雖短,可對我而言,陸伯伯便有如再生父母……因此不論行
雲寨眼下的情況是好是壞,我都一定要全力幫助他。」
說著的同時,少年神態雖有些靦腆,眸間卻已透出了滿懷希望與志氣的耀人
光彩。
「然後,我也要找到景哥,帶著他四處遊玩一番、好好彌補這六年來分別的
時光。」
同樣是滿懷期盼的一句,卻讓身旁的白冽予眸中閃過了一絲不忍……望著這
始終單純而積極的師弟,半晌後,他才有所決意似地一聲輕嘆。
無瑕長指入懷,而在稍一摸索後取了個錦囊出來、遞給了少年。
「這裡頭擱著的,是山莊所探得的、有關你景哥的一切情報……只是世事總
難盡如人意,你決意翻看之時,須得做好準備,而且切勿衝動行事。明白麼?」
如此慎重其事的一番話,讓本想立即打開錦囊的凌冱羽不由得一怔。
他知道師兄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種話……如此推想下來,這六年間景哥怕
是有了些不大好的遭遇──
一想及此,手中小巧的錦囊彷彿立時沉了幾分……深深吸了口氣後,他才下
定了決心般、將錦囊原封不動地藏入了衣袋中:「我知道了。」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回艙裡整理一下,準備等會兒上岸吧!」
「嗯。」
心緒雖有些微沉,可凌冱羽卻仍是乖巧一應、一個口哨招回鍋巴後,才同師
兄行了個禮、轉身進了船艙。
耳聽他足音漸遠,白冽予重新覆上了面具正待入艙,可艙門方啟,便已望見
了友人迎面而來的身影。
本欲入艙的腳步因而一緩:「柳兄。」
「就快到衡陽了呢!」
見甲板上只有他一個人,東方煜關上艙門如此笑道,「就要見著未來的岳父
了,你想必十分緊張吧?」
多少帶著調侃的一句,那話中明顯的誤會讓白冽予一時不知從何答起,索性
轉過了身閉口不言。
只是如此動作,卻給東方煜當成了害臊的表現……俊朗面容因而染上了一絲
交雜,卻又於下一刻恢復了原先的笑意。
而自提步上前、一個抬臂攬上了青年肩頭。
「放心吧!無論遇上什麼困難,我都會在後頭支持著你的。」
十分豪爽的一句,語調卻透著絕對的堅定。
那緊環著肩頭的臂膀,亦同。
方向雖有些岔了,可聽著友人堅定的支持、回想起早先思量的一切,白冽予
心頭便覺一陣溫暖。
「先進去吧。我還有些東西需要收拾。」
沉默了一會兒後是如此話語脫口,音調卻已帶上了一絲柔和。
聽他這麼道,東方煜這也才想起了方才友人似欲進艙的模樣,於是笑著點點
頭,鬆手同他一道入了艙中。
──目的地所在的衡陽,便在前方不遠處了。
* * *
結束了近一個半月的船程,便在華燈初上之時,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湘南劍門
所在的衡陽。
作為湘水以南的第一大派,湘南劍門在當地的影響力自然不容小覷。加上其
與擎雲山莊自來交好,門派整體實力雖僅中上,於江湖上卻頗有一番地位。
由於天色已晚,用了個簡單的接風宴後,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桑凈便同三人暫
別了過、在父親的要求下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三人則依劍門方
面的安排,住進了迎客用的別館。
一待,便是三天。
本來麼,依著白冽予的想法,這人既已送回,便也無了於此多待的必要──
同天方的會談就在一個月後。這一個月間,他還得先「擺脫」東方煜,才能趕至
岳陽參與會談──。只是想歸想,面對一心以為他想追求桑凈而不斷為他獻計的
東方煜,這個想法自然不太容易付諸實行。
幸好那日接風宴上桑建允對他的態度只稱得上不冷不熱,當不至於真因為桑
凈的話便作主讓他二人成親……一個巴掌拍不響,桑建允這個做父親的無意於此
,可真讓這些日子來快給東方煜的「熱心」弄得昏頭轉向的白冽予安心不少。
畢竟,若桑建允真想把女兒嫁給他,他要如何拒絕又不至於傷了對方的面子
,便又是一大難題了……一心想促成他跟桑凈的東方煜,更是個極大的難題。
眼下他之所以還繼續待在劍門,除了時間上仍算得相當充裕外,便是想找個
能夠正當離開、並暫時「擺脫」東方煜的機會……而依他這些天的觀察看來,這
個機會,馬上就要到來了。
當然,友人的這些念頭,東方煜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曉的──不說青年
心思本就極深,刻下正深深苦惱著的他,也沒有太多的餘力去想東想西了。
而苦惱的原因,自然還是那個青年了。
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青年和桑凈的事。
雖說桑建允在接風宴時便對李列露出了那等不冷不熱的態度,可在東方煜想
來,那畢竟是因為桑凈還沒將這一個半月來的一切告訴他的緣故……若桑建允知
道了李列的本性、知道李列曾那樣晝夜不分地費心照料桑凈,就一定會為李列的
心意所打動……即使不可能馬上將女兒交託給他,至少也會刮目相看、給他個正
式追求的機會的。
可直至今日,由種種端倪看來,一切顯然不如他所猜想的那樣順利。
甚至可說是……遠比他所預想的更來得糟糕許多。
走在通往別館的路上,東方煜想著想著,眉間已然微結。
若說桑建允對他和凌冱羽是禮遇有加,對李列的態度就是應付打發了──李
列的吃住雖和二人無異,卻始終被桑建允有意無意的忽視著。門中弟子見著他也
是冷冷淡淡,連待客應有的禮貌都瞧不出分毫。
可一切不應該如此的……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桑凈對李列用情頗深,在希望父親能對戀人有個好印象的情況下,自然會將
一路上李列對她的種種照顧如實──甚至加油添醋地──道出。一旦得知此節,
不論桑建允同不同意他二人之事,於情於理,都不該對等同女兒救命恩人的李列
如此怠慢才是。
況且……自那日一別後,這三天裡,他們也都沒能瞧見桑凈。
而這究竟代表了什麼,自然十分明顯。
桑建允不但不可能同意這樁親事,更對青年無半點好感……為此,他甚至還
軟禁了女兒、阻止她和李列相見。
以李列的才智不可能沒發現這一點。可他這些天來的反應,卻平靜得讓瞧著
的東方煜更覺憂心。
憂心……那平靜的外表下,是否潛藏著、壓抑著什麼。
然後,深深傷了那個……似乎本就有過太多傷痛的青年。
一想及此,心頭的憂慮便又更深了幾分……見別館已在前方不遠處,東方煜
忙加緊了腳步朝友人的房間行去。
然而,等待著他的,卻是空無一人的屋子。
出乎意料的情景讓東方煜微微一怔,忙探頭問了問負責接待的劍門弟子:
「李兄弟出去了麼?」
「是。李公子到偏廳見門主了。」
見是柳方宇,那名弟子回答的語調十分恭敬。可如此答案卻讓聽著的東方煜
雙眉一蹙,匆忙問了地點後,便朝偏廳的方向急急行了去。
桑建允之所以會主動要求與李列會面,不是對他有所改觀,便是想徹底同他
攤牌……若是前者,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可若是後者,這樣直接的打擊,便不
知列他會如何……
心下正自思量間,目的地的偏廳已然已然入眼。當下加緊了腳步正待上前入
廳,桑建允的聲音卻於此時由廳內傳了出:
「我把話說白了吧──雖不知你給凈兒灌了什麼迷湯,竟讓她不惜編造謊言
出言維護……可若以為這樣就能攀上我湘南劍門,你便大錯特錯了。」
如此話語,讓門外聽著的東方煜心頭立時一冷。
沒想到桑建允對李列的偏見如此之深……想來,他必是將桑凈所言、李列為
其治病一事當成了謊言,所以才……
這下可好了──一旦桑建允認為李列其心可議,不論青年對桑凈多麼好,也
只會雪上加霜,被他當成是在耍手段、甚至離間他父女二人的感情而已……如此
一來,豈不是──
彷彿是想證明他的想法般,桑建允接著又道:。
「不論你還想用什麼的手段迷惑凈兒,都只是白費功夫……就憑你,還配不
上我桑建允的女兒。湘南劍門,也容不下你的存在!」
頓了頓,「先前是看在柳少俠的面子上才讓你於此多待。我話已至此,希望
你能有點自知之明,別再糾纏凈兒。」
雖未直言,可最後的這番話,卻已是明顯的下了逐客令。
而在此之間,李列卻始終連一句辯駁也沒有發出,只是,靜靜地承下了一切
的指責。
明明是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衊……可他,卻……
心下過於強烈的疼惜與不捨湧升,某種幾要焚盡理智的怒火,亦同。
桑建允怎能那樣輕侮他?
配不上桑凈?堂堂歸雲鞭李列配不上一個湘南劍門的掌門之女?這桑建允未
免也太高估自己了!不過是個地方門派的掌門罷了,連點識人的眼光都無,居然
還敢擺出這樣的架子?以李列的實力和才智,成為湘南劍門的女婿還是委屈他了
!可這桑建允,居然……
居然那樣……低看污辱他。
思緒數轉間,怒火已是再難壓抑。東方煜面色一沉、一個提步上前便欲為李
列分辯開脫。可方近門前,便見著了推門而出的友人。
稍嫌平凡的面容之上神色淡冷,不帶有分毫的憤怒或傷痛。
甚至可說是……平靜過了頭。
瞧他如此反應,東方煜心下大感不妙,怒氣什麼的瞬間全給拋諸腦後。他急
急迎上了前正想安慰些什麼,怎料青年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後,便一言不發地
錯身而過。
「列!」
一聲急喚脫口,他匆匆跟上了神色平靜卻明顯反常的友人,「事情總會有辦
法的!只要讓他明白桑凈所言不假,只要讓他明白你的──」
「沒有用的。」
中斷了話語的,是青年平靜而淡冷的四字。
「因為我是『李列』,所以沒有用的。」
「因為你是李列……?」
喃喃重複了青年所言,東方煜足步略緩、當下已然明白了什麼。
因為他是李列。
因為他是李列……所以不論他的實力與才華再好,都不可能在與擎雲山莊自
來交好的湘南劍門中佔有一席之地。
畢竟,歸雲鞭李列和擎雲山莊間的過節,是從兩年前傲天堡之事時便種下了
的。不論擎雲山莊方面是不是真的這麼在意李列,仰其鼻息的湘南劍門,都不可
能貿然將李列當成座上賓、甚至招其為婿。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恍然大悟的同時,東方煜心底已是幾分自責與懊悔升起。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單純了。
他沒有考慮到湘南劍門和擎雲山莊的關係,也沒考慮到李列和擎雲山莊間既
有的嫌隙……而如非他未曾多加考慮便一力促成列和桑凈,事情或許就不會發展
得這樣讓人難堪。
至少,也不至於讓友人受到這樣直接的……
「可惡……」
咬牙切齒地低罵了自己一聲後,他雙拳一緊、加緊了腳步再次追入別館──
可入眼的,卻是青年收好了行囊關門便欲離去的情景。
「列!」
更為急切的一喚過,也不管四下有無旁人在場──雖然事實上是沒有的──
,一個伸手便將本欲離開的青年緊緊擁入了懷中。
「別這樣……一切總會有辦法的!你先別急著走!我定會……我定會想辦法
為你──」
「……這不是你的錯。」
聽出他語氣裡隱含的自責,白冽予胸口一緊,卻仍在輕輕一句後、使力掙開
了那過於溫暖而讓人心生愧疚的擁抱。
而友人出乎意料的反應,讓東方煜當下便是一怔。
「列……」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帶著些排拒意味的一句罷,青年輕功已自運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館。
而東方煜,卻因著那臨別的一句話而渾身一僵,久久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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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rasia (溫柔邪佞攻好耶~) 看板: BB-Love
標題: [自創] 雙絕-相思
時間: Tue Jul 12 20:10:44 2005
因為看到上面的催文了所以小貼一下....當作解饞吧bb
第三部可能還要等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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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細雪,自天際緩緩飄落而下。
結束了手頭的事務,白颯予才剛踏出書房,便為這紛飛的雪花攫獲了心神。
或許已下了好一段時間吧?雪雖不大,卻已於地面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銀白。
散落的雪花冰涼而輕柔,襯著那冬末春初仍殘的幾分蕭索,更顯寥落靜寂。
蘇州很少下雪。在他的記憶中,上一回下雪,也已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十一年……麼?」
伴隨著喃喃低語流洩,眸中亦帶上了幾分緬懷──卻又在憶及什麼之時,緬
懷轉為濃濃憂色。
自書房取了件輕暖的披風後,白颯予帶上房門,於把守弟子們尊敬卻夾雜著
幾分不解的目光中匆匆離去。
四散紛飛的雪花,緩慢而確實地為眼前的景物添染上寒冷的色彩。
與遙遠記憶中相似至極的情景加深了心底的憂切。踏於薄雪上的步伐平穩依
舊,卻已再加快了幾分──
直至那位於內苑深處的幽靜院落入眼。
稍顯倉卒的步伐至此稍緩,而在望見小園涼亭裡孤身靜坐著的青年後,鬆了
口氣地揚起了半是自嘲半是無奈的苦笑。
娘親的忌日方過,本還擔心二弟會否因這久違的細雪而牽動愁緒,刻下看來
倒是他多慮了……說的也是,冽昔年學藝時可是長居於東北,雪景什麼的早該習
慣了,又怎會輕易地便因此而黯然神傷?
「冽。」
一喚脫口之時,面上苦澀已斂,取而代之的是略含責備的關切,對著那個明
明置身雪中卻仍一身單薄的青年,「雪都下上好一陣了,怎麼還不添件衣裳?」
說著,他腳步未停,趨前便把早先備好的披風罩到了弟弟身上:
「你重傷初癒,正是需得好好調養的時候,可不能這樣不當心。」
「一時忙著便忘了……謝謝,颯哥。」
對兄長的關懷回以一個教人為之目眩的柔和笑意,白冽予一聲謝過後,將注
意重新拉回了手中的書冊上。
知道弟弟是想將事情先處理完再談其他,白颯予也不多言,微微一笑後就近
在旁歇坐了下,心下卻已帶上了幾分感慨。
為的,自然是身旁專注於公文上的二弟了。
南安寺一戰至今,也有四個多月了。總天南地北四處奔走的弟弟難得地回到
山莊好好住了一陣,一方面休養身子;也比較方便處理、安排剿滅漠清閣後的一
些相關事宜──諸如情報的整理,以及據點的增加等。
當然,在外人看來,李列穩定了傷勢後便匆匆離開了擎雲山莊的別業,就此
失了蹤跡。
李列仇家不少,此刻又身負重傷,這「行蹤不明」自給人當作了理所當然。
甚至有人推測:不花個一年半載,這李列是絕無可能重出江湖的。
這推測大體無誤。只是白冽予既擱了「李列」身分將心思專注於冷月堂的事
務上,對江湖情勢的影響自比平時更要來得大。
望著身旁二弟稍顯蒼白的容顏,那專注依舊卻比以往多了分和穩的神情讓白
颯予心下寬慰之餘亦是幾分疑惑升起。
而在瞧見了前方石桌上給書冊壓著的物事──那是個沾染了血跡的香囊,手
工相當一般──時,心下瞭然。
他不是第一次見弟弟帶著這個香囊。而這香囊的來由,不必問也知道答案:
即使給血弄污了都能讓冽這樣不捨的隨身攜帶,自然是桑凈親手繡成、相贈的定
情信物了。
雖沒親眼見著二弟和桑凈相處的景況,可相關的流言卻也沒少聽過……對此
,他本還心下存疑,可自從見了冽總隨身攜帶這香囊後,這疑惑立時成了確信。
總一派淡然的二弟居然也學會談情說愛了,自是教做哥哥的他感慨萬分。
不曉得一旁的兄長已轉了這麼多心思,將手頭事務告了個段落後,白冽予擱
了書冊,取過一旁爐上溫著的酒替自己和兄長各添了杯:
「颯哥。」
「你重傷初癒,喝酒沒問題麼?」
「眼下天候正寒,小酌幾杯暖暖身子而已,不礙事的。」
「不影響就好……大哥敬你一杯。」
知道二弟素來節制,白颯予不再多勸,一個提杯示意後將酒一飲而盡。
這酒醇而不烈,又經慢火溫過,入喉便覺身子為之一暖……唇角笑意因起。
「細雪紛飛中,你我這般,倒也別有一番樂趣吶!」
「是啊。」
回應的音調澹然如舊,卻在憶及什麼時,眸中添染上交雜。
多少帶著些掩飾意味地,容顏微側,幽眸深凝向亭外飄散的雪花。熟悉的容
顏浮現,帶著的,卻是別前那盈滿著深深苦澀的──
那還是他……第一次見著他露出如此神情。
而後,就此深印上腦海,再也沒能忘卻。
幾個月來,他們朝夕相伴、時刻相對。他看過他許許多多的表情。可一旦思
及,最先想起的,卻還是別前那教人心痛的深深苦澀。
而隨著時間流逝,胸口的痛楚,越漸清晰……
「冽?」
見二弟對著亭外飛雪望出了神,白颯予難掩憂心地出聲一喚:「怎了麼?」
「……只是想起旅途上的一些事而已,沒什麼。」
淡淡一句示意兄長無須擔心,白冽予收回了目光,心緒一斂、轉而問:「還
記得上回同你提過的事嗎?」
「你是說劉宓想退下的事?」
「嗯。」
「上回你說已有了合適的人選,只是仍需得測試一番……有結果了?」
「颯哥可能知道──那是我去年『養傷』時認識的一個名喚『岳殊』的少年
。此子資質頗佳,由劉叔親自帶他,不用五年便能出師。」
「一切順利就好……倒是你重傷初癒,別太累著自己了。」
「我明白。」
聽兄長三度提及自個兒傷才剛好的事,白冽予心暖之餘亦不由莞爾:
「颯哥也別太勉強了。傳位典禮便在半個月後,案上想必又添了不少公文吧
。」
「所以才來你這兒摸魚啊……雖說也是時候回去了就是。」
這才想起自己也待上好一段時間了,他苦笑著站起了身──卻又在想起什麼
時,動作為之一頓。
而在弟弟開口前,目光對上了案上香囊:
「最近常見你帶著這個。是桑姑娘送你的?」
「……嗯。怎麼?」
「有些好奇而已。你難得帶上這類東西。」
頓了頓,「我晚些會出去一趟,需要給你帶什麼回來嗎?」
「應酬?」
「在城東的福緣樓。」
「幫我帶罐桂花醬好了──應該不難吧?」
福緣樓的桂花醬名聞遐邇,卻一向沒單獨外賣,故有此一問。
白颯予聞言一笑。
「都這麼說了,作哥哥的又怎好讓你失望?我先走了。外頭天冷,早些進屋
歇著吧!」
語音初落,他已自轉身,循來路離開了小園。
耳聽著兄長的足音漸遠,白冽予神情無改,唇間卻已是一聲低嘆流洩。
略一垂首,眸光深凝向案上擱著的香囊、凝向那雖早已乾涸,卻依舊怵目驚
心的沉褐血漬……別前的一幕再次浮現;熟悉的痛楚,亦然。
而在短暫的遲疑後,將之緊緊收握入掌。
「煜……」
此刻,低幽音色所構成的,是絕無可能得著回應的一喚──
* * *
結束了煩人的應酬,白颯予回到山莊時,已是春陽西斜的向晚時分了。飄了
半天的雪已停,滿地銀白為暮色所染,竟添了分迥異於前的絢麗。
帶著二弟交代的桂花醬,他邊欣賞著莊中景致邊往二弟居所行去。卻方近清
泠居,便見著了鬼鬼祟祟縮在一旁、還不時往裡頭窺看的兩「坨」身影。
如此景況教瞧著的白颯予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在略一思量後轉行至二人
──三弟熾予和么弟塹予身後:
「你們鬼鬼祟祟的在這兒做什麼?」
「哇──嗚!」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本專心「偷窺」著的白塹予嚇了一跳,卻方欲驚叫,便給
一旁的白熾予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
「小聲點!你想給冽哥發現不成?」
無法開口的白塹予忙搖了搖頭,並示意兄長鬆手。
兩個弟弟這副模樣讓白颯予瞧得好氣又好笑,卻又不禁受他倆「鬼鬼祟祟」
的氣氛影響,蹲下身子低聲問: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颯哥,最新一期的『江湖十大榜』你看過了嗎?」
代表開口的是明顯主導了整個行動的白熾予。入耳的書名讓白颯予先是一愣
,而在瞧見三弟手中的冊子時明白了過來。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本閒書,每三年出一次,專門評比諸如「十大高手」、
「十大美人」等排行。可靠程度雖有待商榷,卻不失為茶餘飯後的好談資。
他最近正為了繼任的事忙得暈頭轉向,哪有餘暇去看這些東西?當下眉頭一
皺:「自然沒有。你買這種無聊書做什麼?上次那本『古墓機關輯要』不是還沒
看完嗎?」
「那先不管啦。你看這個。」
「嗯?江湖十大美人榜?第一……第二……第三白冽予?」
入眼的三字讓白颯予為之愕然──這什麼爛書!竟把一個大好男兒排進了十
大美人榜──,差點沒把書摔到地上:「有沒有搞錯!」
「就是說,有沒有搞錯啊!那個第一名的左瑾我也瞧過,比冽哥還差著呢!
怎麼說都是冽哥第一才──痛!」
話未完便給兄長打了下後腦。白熾予吃痛正想抗議,卻給兄長一瞬間兇狠了
幾分的眼神逼住了話。
見他「安份」些了,白颯予才又問:
「然後呢?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是來拿書給冽哥看的啊……本來是啦。」
「什麼意思?」
「因為冽哥有點怪怪的。」
這次回答的是一旁原本默不作聲的白塹予,他邊說著邊指了指先前「偷窺」
的方向:「我和熾哥本來想進去的,可冽哥那個樣子……」
「嗯?」
對象是自來乖巧的么弟,白颯予自是沒什麼猶豫便依言望入窗中。
而入眼的,赫然是二弟孤坐房內,對著個香囊發怔的情景。
他不是沒看過二弟出神,卻從沒見過他出神出得這樣徹底──不說別的:若
在平時,自己陪著兩個幼弟這樣鬧,裡頭的二弟早該察覺了才是,又怎會仍痴痴
的對著香囊發呆?
回想起先前詢問香囊之事時,弟弟應答前短暫的遲疑與神情間隱露的苦澀,
某個念頭已然成形──
「颯哥,冽哥到底怎麼了?是遇上什麼難處,還是身子不舒服呢?」
見長兄也看得呆了,白塹予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剛從思緒中回神的白颯予還沒來得及應答,一旁的白熾予便已一臉得意地
插了話:
「這還用問?一看就知道是患了『相思病』嘛!」
「相思病?」
「簡單來說,就是冽哥想女──痛!颯哥你又打我!」
「你自個兒不檢點就罷,別帶壞了小塹。」
因三弟稍嫌鄙俗的話語而再次祭出兄長的權威後,白颯予猛地站起了身:
「好了,別再鬼鬼祟祟的,要進去就進去吧!」
說著,他索性略一使力,直接便躍過了樹叢進到屋內。
這一下騷動甚大,白冽予就是再怎麼恍神也沒可能忽略。見著兄長入屋,他
也不慌亂,收了香囊淡淡一笑:
「買回來了?」
「嗯。只是刻下天候甚寒,這桂花醬也有些凍著了,想拿來做點心什麼的可
得另費一番功夫。」
「我知道。」接過了桂花醬,他走近窗邊:「進來吧!」
後面那句自是對外頭仍有些手足無措的弟弟們說的。
見兄長並無不快──雖說就算有,憑他們也是看不出來的──,二人相視一
陣後老老實實地由門口進到了屋中。
瞧他們一臉乖巧地於桌前坐了,白冽予心下莞爾,卻只淡淡道:
「關陽給我送了些元宵,我去弄弄,等會兒配著桂花醬吃吧。」
「謝謝冽哥!」
聽有元宵吃,兩個胃口正好的少年當即大喜謝過;一旁的白颯予則是微微一
笑,眸中悄然掠過幾分感慨。
由於蘭少樺的忌日便是元宵,擎雲山莊多年來一直沒有過這個節日的習慣。
就是有了元宵,也多半像這樣遲上一兩天才吃。
見兄長和弟弟們都沒異議,白冽予立即起身準備去了。
望著似已恢復如常的二弟,回想起他先前對著香囊發怔的情景,某個隱然成
形的念頭已再次於白颯予腦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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