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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劍迎空,截落片片飛花。流光之下暈芒輕顫,閃落一劍璀璨。   一抹白影縱橫於滿林青翠之間。身形流轉,絲毫不因滿山林木而有一絲窒礙 。淺陽掩映傾洩,長劍旋舞靈動,卻是動中有靜,一種閒定的靜。   身影忽止,素手靜垂而立。林間清風悄過,吹翻衣袂翩翩。長及背心的黑髮 飄揚,在一身素白之外更添出塵氣息。   四年的時光飛逝,當年的孩童如今已是十三歲的少年。抽高了不少的身形以 一個十三歲少年而言算得上是十分修長了。縱然給白衣包得緊密,優美挺拔的體 態卻仍是能讓人一眼瞧出。   而當年精緻的小臉如今亦已添了屬於男子的俐落,卻是俊美之外隱含端麗, 足稱絕世。一雙眼眸澄明幽徹,彷彿足以洞悉一切。   他的周身透露著一種清冷淡遠的氣息,無雙的容顏之上神情澹然沉靜,帶給 人一種幽深難測之感。   白冽予還劍入鞘提氣前行,身形飛快的朝居所疾馳而去。   奔馳的速度雖快,可暢如行雲流水的動作卻看不出分毫急促,而是十分從容 自適的。多年來生長於山中林間,他的輕功早已到達收發自如,幾乎可無視障礙 任意穿梭的境界。單是如此輕功,便足以使他晉身高手之林。   此外,他那幾乎可說是一半參照古籍,一半源於自創的內功更是不容小覷。   他的真氣雖藉由先天氣的調和而陰陽俱長,但或許是行氣之法又或長白這盈 聚天地靈氣之所使然,他的真氣始終偏向陰寒。以陽為體,以陰為用,這樣的內 功可說十分少見。而在經過長期的觀察適應之後,他發覺己身真氣不但具有療傷 奇效,對於在對抗毒性上頭更是十分不凡,即使再駭人的奇毒他也可以輕易化解 。只是這真氣固然頗具奇效,但由於性仍屬至寒,若欲為他人治傷解毒,就怕他 人難以承受那般奇寒。   四年的時間,讓他在醫武雙道上都獲得了長足的進步。   這四年間,他就這麼在長白山上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除了醫道略有小成之 後偶爾會和師父下山為鄰近村人看診之外,他的腳幾乎沒離開過長白山。但他並 未因此而與世間脫節。   每兩個月他都會收到來自山莊的消息──不論是家人的事、江湖上的事,還 是青龍的事。江湖上的紛擾從沒有休止的一刻,擎雲山莊的情報網則幾乎可說是 掌握了這眾多紛擾的真相。   而白冽予收到的消息除了事情的進展與始末,還有白毅傑對此事的看法與分 析──這才是對白冽予而言最為重要的。他一方面判讀這些事件,一方面也博覽 群經。兵法陣式術數甚至帝王馭下將帥統兵之術無一不備,連佛道典籍亦多有涉 獵。而一篇由父親親手抄錄的「陰符七術」更成了他修養心性的依憑。   無論何時,白冽予給人的感覺都是「靜」。   一種波瀾不驚,彷彿任何事都無法動搖其心志的「靜」。   ──即使是那改變了他生命的血海深仇,也已無法在靜如止水、澄如明鏡的 心中激起濤瀾。   步伐忽止。   師父的醫廬已在前方不遠。今天早晨聶曇下山採買一些用品順道探探消息, 算算大概要兩天後才會回來。可他卻感覺到了醫廬附近有人。   白冽予的感覺自來極為敏銳。確定自己感覺應該無誤後,他心中一凜,當即 功聚雙目凝神細視。   而入眼的,赫然是睽違已久的聶揚與一個衣衫襤褸,形貌有些落魄的孩子。   隨著步伐的走近,那個孩子的身影亦更加清晰。他身形瘦小,瞧來約莫六、 七歲年紀,一張小臉滿是髒污,眼眸卻十分清亮有神。   而刻下,聶揚正怒目瞪視著那個孩子;那孩子也以著那雙清亮的眼眸不甘示 弱的回瞪。髒兮兮的小臉搭上一雙清亮而吸引人的眸子,予人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一大一小互相瞪眼的模樣瞧來委實好笑--白冽予無波的雙眸因而柔和了 些許,也不打擾他們,只是逕自回房取來醫書在那一大一小旁坐了。   師叔的性子他早已摸得透徹。他在氣頭上時是怎麼也說不聽的。心下雖對他 二人會這般大眼瞪小眼的原因感到好奇,但這些年來的修為讓白冽予的定心工夫 大有增進,情緒少有起伏。故心下雖是好奇,卻也不甚急著去探究。倒是這個孩 子──   那雙清亮的眸子帶著符合年紀的澄澈純真,卻又帶著幾分過於滄桑的堅毅。 沾染著塵土的小臉乍看之下教人不敢恭維,可仔細一瞧,那五官卻是十分勻稱的 搭在臉上,算得上是張清秀的小臉。   因而憶起了多年前自己初拜師的情形。時光荏苒。四年竟然便這麼過去了。   收起了思緒,目光移回書上。正待開始翻閱,卻聽聶揚宏亮的語音乍然劃破 寂靜──   「臭小子!快磕頭拜師!」   「我不要!」   「想求我當師父的可多了,我願意收你為徒,是你這小子的榮幸!」   「老子才不吃這一套!厲害就了不起嗎?竟這般任意欺侮人!」   「我何時欺侮你了?」   「怎麼沒有?你也沒問我願不願意就把我帶來這種偏遠的荒郊野外,這不是 欺侮是什麼!我要回荊州!我還要去等景哥啊!」   「臭小子,我哪沒問過你了?我那時問你說『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你 自己也沒反對,怎麼就說了我欺侮你?更何況我替你在整個荊州城裡找你那個什 麼『景哥』的找了足足兩天,你付點報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別人想請我『黃 泉劍』聶揚還請不動呢!更何況你要拜師,吃虧的還是我呢!」   「你又沒找到!吃虧就別收徒呀!我才不想拜你為師。而且你當初說『去一 個地方』,誰會曉得竟然跑到這種深山裡?」   「……我再說一遍,磕三個響頭,然後叫我一聲師父!」   「不要!」   「……臭小子,竟不識好歹這般頑固?好!我也不管你了!不肯叫我師父, 我就不給你飯吃也不給你床睡!」   「不給就不給!」   面對聶揚的威脅,那小孩仍舊是一派堅毅的拒絕了。即使聶揚已有些惱羞成 怒,那雙清亮的眸子仍是定定的回瞪。他的反應十分有骨氣,可聶揚在氣頭上只 覺得這小子分外難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後便氣沖沖的轉身離去──而在經過 白冽予身邊時頓了一下。   白冽予知道是時候了,登即收起書起身行禮:「冽予見過師叔。」   「小冽兒修為大有精進哩!你真是越大越俊,師叔若有女兒,定要拉你做女 婿。」   一瞧見白冽予一身的氣定神閑雍容自適,聶揚方才的氣立時消失無蹤,極為 興奮的懶住他的肩頭哈哈一笑,「來,到屋裡說話,師叔有好東西要給你!」   「是。」   畢竟是師長,白冽予恭敬的一聲應過,當下便讓聶揚帶著他往屋裡去了── 可目光卻在離去前又瞥了那個孩子一眼。   那讓他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想起遠在江南的弟弟們…… * * *   入了屋中,白冽予依禮請聶揚先坐了,並替彼此泡了壺茶。多年來在山上離 群索居,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來,這讓他變得比以前更為獨立自主。而自從他泡茶 的技術凌駕過聶曇之後,這個工作便成了他的。   熟練的燒水、泡茶。清冽的香氣盈滿,予人一種高雅祥和之感。   白冽予幼時生活優渥,對這些東西的講究自非一般。   沏好了茶,將之端到了桌上並取來瓷杯斟滿。正待開口請聶揚用茶,卻見他 笑嘻嘻的自懷中取出一個精巧的布包遞到了自個兒手中:「打開來看看吧!」   見他一臉喜色,白冽予遂依言接過了布包,打開一看,赫然是一排金針。   那金針乃是大夫施針所用,依用途不同共有九支,磨製得極為精細,尖端更 萃了銀。這些日子以來白冽予的針術已臻熟練。聶曇曾說過打算替他訂製一套針 ,當時他辭謝了,卻不料這針終究是到了他手上。   看來是師父特別託師叔……心頭一暖,神情略微柔和了些:「多謝師叔!」   「別客氣!瞧你這個樣子,定是很喜歡了,也不枉師叔死命央著那老徐給你 弄一套針了。對了,小冽兒呀!你的內力究竟是怎麼恢復的?你師父呢?你的劍 術學得如何了?」   心情一好,聶揚說著說著又是一串問題接連而出。見師叔性子完全一如過往 ,白冽予不禁莞爾。他在聶揚對面坐了下。   「這些日子朝廷已有東征的消息傳來,故師父下山採買東西時順道往附近城 鎮探探情況,約明、後日才會回來。至於冽予的功夫,此事說來話長。師叔此來 長途跋涉,何不先休息一陣,再讓冽予一一上稟?」   「這倒也是。一路上都給你臭脾氣的小師弟氣死了……哎喲!」   那孩子雖未拜師,可聶揚卻已將他當成了徒弟。只是話才說到一半,肚子便 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他不好意思的紅了老臉。   白冽予當下知機起身:「冽予這就去準備晚膳,勞煩師叔多忍耐一下了。」   「好!聽說你的手藝不錯,師叔就在這裡候著你了──別理外頭那個臭小子 。」   說到最後還不忘一陣叮嚀,顯然是餘怒未消。但白冽予聞言並未作答,僅是 淡下神情直接往廚房去了。   將之前今早醃好的腿肉取出,生火燒烤。山菜則是簡單的幾個翻炒,再淋點 麻油。四溢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也讓外頭的聶揚忍不住跑過來東看西看。   白冽予俐落的幾個動作後,把烤肉切片裝盤,將飯菜端上了桌。   他的料理大抵十分「清」,味道卻十分足夠,讓人吃得齒頰留香而不覺油膩 。一道調味鮮美的酥脆烤肉,再配上脆中帶甜而略淋過麻油的山菜,及自山下買 來的東北烈酒。一頓飯用下來,真是說有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只是那酒酒性甚烈,聶揚酒量雖不少,多喝一些卻也難免有些醉了,加以旅 徒勞累,故用過膳罷便直接睡了。而白冽予酒量極好,又有節制,故神色仍是如 常。收了碗筷,他向外頭望了一眼,只見那孩子雖仍賭氣坐著,小手卻已無聊的 撥弄起野草來了。他一個孩子幼小的身影在一片夜色中顯得格外孤單悽涼。因而 再次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以及在家鄉的幼弟,白冽予輕輕一嘆,回廚房添了碗飯 ,夾了兩片烤肉、一些青菜放上,並取過筷子出屋往孩童身邊走去,坐了。   「吃吧。別餓著了。」   白冽予將飯遞到他面前。飯菜的香味四溢,讓人瞧得便是一陣餓。   這樣的飯菜在白冽予眼裡算是十分簡單平常,可對那孩子而言卻非如此。   孩子姓凌名冱羽,今年已經九足歲了,可自小生活困苦,故身材瘦小,瞧來 竟只有六、七歲年紀。他六歲多七歲就因為瘟疫失去了父母。好不容易逃過一劫 ,卻已無依無靠,只得獨個兒往他處投奔遠親。那遠親還算是個善心人,見他孤 苦無依,便收留了他。遠親有一個兒子長他兩歲,兩人年紀相近,沒多就變得比 親兄弟還親。本以為日子能就這麼定下,誰知不久後竟又是一番顛沛流離。   他出身貧苦農村,能照三餐填飽肚子便算是好日子了,這樣香味四溢的飯菜 根本難得吃一次。此時見了不由得猛吞口水,有些想接下,卻還終究是別過了頭 去。   「不要。我如果吃了,就等於是拜那臭老頭為師。」   「這飯是我煮的,與師叔無關。師叔那種硬脾氣,即使後悔了也拉不下臉來 。」端麗的唇角微揚,「若就這般活活餓死,你願意嗎?」   「嗚……」   凌冱羽聞言又吞了吞口水。食物的誘惑力實在極大,加上他又不必因為吃了 這飯而……一番思量下,終於是接過了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誘人的香味讓本就飢腸轆轆的他更是食慾大開,沒多久便將飯菜吃得乾乾淨 淨了。打從遇上聶揚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好的待遇。心情不由得一鬆, 也方有閒暇注意眼前的少年。   此時月色一片光潔。凌冱羽定睛一瞧,忍不住張大了嘴:「好哥哥!你真好 看!」   沒想到他開口就是這麼一句,白冽予雙眉因而一挑:「何出此言?」   「你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好看的哩!我在荊州住的那幾個月裡也從沒見過像 好哥哥你一般好看的人!就算是城裡最好看的公子爺,也連好哥哥的一半都不到 。」   因「好哥哥」的問題而認真的仔細瞧了一番後這麼道,凌冱羽語氣有些誇張 ,可眸光卻十分單純真摯。   這樣的態度讓白冽予感覺十分有趣。眸光一柔,道:「你忒也客氣了。你相 貌清秀,未嘗不是一表人才。」   「清秀?」   「就是說你好看。」   「好看?從沒人說我好看呢!在城裡的時候,其他小孩都管我叫骯髒鬼。」   「……你在此稍後,我去拿點東西。」   因他所言而想起了什麼,白冽予淡淡一句罷,身形一飄,身子轉眼已在數丈 外。凌冱羽因而瞪大了眼,吃驚得說不出話。只見他身形轉入屋中,不久,便拿 著什麼回到了原地──定睛一瞧,原來是件衣裳,料子瞧來極好。   「這是我以前的衣裳,你穿來可能會大了些,不過應該還好。反正也穿不著 了,便給你吧……你去沐浴一番,等會兒換上。」   「好哥哥──」   「隨我來。」   白冽予不待他多言,抱起他的身子便往林間小溪去了。   凌冱羽知道這個大哥哥不同凡響,卻沒想到竟能這麼輕易就給他抱著這般奔 馳,心下不禁暗暗佩服。實則白冽予內功雖好,但能提著一個比他小不過三、四 歲的孩子,主要還是因為凌冱羽十分瘦小的緣故。加上距離不遠,他才會放心的 用上了輕功。   二人不久便到了溪邊。此時正是盛夏,故即使入夜,溪水也是涼而不冷。凌 冱羽脫光了身子跳入水中,一邊看著衣裳一邊用力擦洗。這大概是他有始以來最 認真洗澡的一次,就怕身子不乾淨,弄髒了衣裳。   直到真的乾乾淨淨了,他才上岸,有些戰戰兢兢的接過衣裳穿了。   衣料的觸感是他從沒感受過的細柔,穿起來十分舒服。白冽予在一旁看著, 並主動上前替他繫好了衣帶,取出先前備好的毛巾替他擦乾頭髮,紮了個髮髻。   刻下的凌冱羽活脫變了個人。一身質工均佳的衣裳將他清秀的小臉襯托了出 ,便與一個少爺相差無幾。白冽予靜冷無波的眸子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眸,心思一 瞬間又有些遠了。他抬手,撫上眼前孩童柔嫩的頰。   心下,也是有些將他當成師弟看待了……   「我姓白,叫白冽予,是你未來的師兄,今年十三。你呢?」   「我……我叫小冱,今年九歲。」   直直凝視著自己的無雙面容令凌冱羽瞧著又有些呆了。他自小便失去父母, 生活幾經起伏,雖也遇過不少好人,卻仍是經歷了人情冷暖。白冽予與他僅是初 識,卻待他如此之好,頓時令他鼻頭一酸,但卻仍是咬著牙忍了下。   而白冽予聞言卻是微微一驚。沒想到這孩子竟與熾予同樣年紀……看他的身 形,還以為是塹予那個年紀。心下一緊,語調神情卻仍自淡然:「『小冱』是暱 稱吧?你的名字呢?」   「凌……凌冱羽。」   這個名字連他自個兒都極少用到,說著竟有些含糊打結,只得找了根樹枝在 地上寫了起來──歪歪曲曲,僅能勉強辨識的三字隨之映入白冽予眼中。   「是個好名字……你讀過書?」   「沒……」小臉因而微紅,「我只會寫這三個字。」   「不著緊,你不必害臊。想學,我可以?你……」   見那張小臉微微紅了,再次想起在故鄉的弟弟們。白冽予神情因而染上了些 許溫柔。「我喚你冱羽,好不好?」音調亦是帶上了溫柔。   這樣溫柔的態度讓本已忍耐著不哭的凌冱羽當下再也無法壓抑。他畢竟仍十 分幼小,這幾日給聶揚帶著又受了不少委屈。一聲好還來不及應,便已「哇」的 一聲哭倒在白冽予懷中。   白冽予被他突來的大哭嚇了一跳,但畢竟心性極靜,倒也不至於慌了手腳。 他順勢抱住了這未來的小師弟,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足足過了好一陣,哭聲才漸漸歇了,卻轉為規則的呼吸與些許的抽泣。   知道他哭累睡著了,白冽予也不叫醒他,而是乾脆的將他抱回住處,讓他在 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個少年一個孩子,兩人共睡一張床倒也還不算擠。月下孩童 已睡得安詳,殘著淚痕的清秀小臉令人心疼。   當年的自己,也是在這個年紀……回想起四年前那個永難忘懷的夜晚,以及 父親再也難展歡容的俊美臉龐,唇間不由得逸出一陣嘆息。   也已經……四年了呀…… --- 終於解脫了 拖了這麼久,我終於把第五章弄出來了....似乎有一兩個月甚至更久了。 哈.... --   「吶、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我知道。」   ......也是我脫離抱棉被過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