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rasia (撥雲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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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雙絕 撥雲見月 第一章中
時間Thu Aug 11 01:08:17 2005
從沒想過……睽違了三年之久的再會,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聽著內室傳來的陣陣水聲,強迫自己別對友人入浴的情狀作些無謂的遐想,
東方煜一聲低嘆。
打淮陰一別至今,也有三年半了。
這三年間,他想了很多,也釐清了很多……為了不傷害任何人,他斷了與那
些個「紅顏知己」的關係,並決定一輩子藏著這份情意、只單純以朋友的身分陪
在列身邊──只是決意歸決意,要他就這麼面對李列而無不流洩分毫情意,他沒
有自信。也因此,他雖只花了半年多的時間便釐清了自己的想法,卻仍有意無意
地避開了任何可能同友人的見面機會。
一避,就是三年。
直到今日。
這趟重逢,完全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此次之所以來白蓮鎮,是因為得到了青龍接受委託意圖暗殺父親的密報。
打兩年前告老還鄉後,曾位極人臣的父親便依著他的安排住進了位於白蓮鎮
的這幢宅子,過著寧靜而與世無爭的生活──至少,父親是這麼期望著的。
可便已辭官,深受皇帝信賴、倚重的父親卻仍對朝局有著相當的影響力。而
這份能耐理所當然引起了敵對人士的關注。也因此,青龍意圖暗殺父親的消息雖
來得十分突然,卻不令人驚訝。當時他正好在岳陽辦事,遂擱下了手中事務匆匆
趕來。
然後,就在這座宅子前,望見了細雨中青年隱透著幾分淒迷的身影。
意外的重逢在最初的瞬間教他驚喜非常。可這份驚喜,卻旋即轉為了對青年
出現於此的困惑……以及對「重逢」這件事的畏懼。
畏懼著……重逢之後,他會否因一時失控而破壞了這份好不容易獲得的情誼
,甚至傷害了一直信任著他的列。
有些亂了的思緒讓他一時疏忽了對青年的注意,直到眼前的青年勾起了個悅
目依然、卻太過哀傷的一笑。
『這麼不願見著我麼?』
十分平靜的一句,卻教聽著的東方煜立時為之心揪。
他怎會忘了?
以列的才智與敏銳,又怎會沒察覺到三年來自己的諸般躲避?眼下好不容易
得以重逢,自己卻又起了幾分抗拒之情……也難怪列會如此作想吧?
他一心想著要好好守護列、絕不讓列受到任何傷害……卻方重逢,便親手傷
害了對方。
一想到一向冷靜自持的列竟流露了那麼樣深切的淒楚和哀絕,心頭的痛苦與
自責,便怎麼也……
中斷了思緒的,是房外由遠而近的足音入耳。
知是父親拿衣裳來了,東方煜穩了穩心緒,上前開門相迎:「爹。」
「……裡頭的,便是你常提起的那位『李列』嗎?」
將平時給獨子備著的衣衫遞了過去,卓常峰詢問的語氣相當一般,神情卻活
像是見著兒子帶了媳婦回來般。
如此模樣教瞧著的東方煜一陣苦笑,而在接過衣裳後輕輕一嘆。
「待列平靜些後,孩兒再同他一道前往請安吧──雖有些意外,可列既已來
此,若能說服他出手相助共同迎敵,則擒殺青龍亦非難事。」
「這些江湖之事你比爹清楚許多,便由你全權負責吧。爹相信你。」
說著,他微微一笑:「相較之下,爹還比較擔心你同李列的事兒啊。」
「此事孩兒自有計較,請您放心。」
「好吧。」
明白兒子心意已決,卓常峰也不再多說,鼓勵般拍了拍他肩膀後便自轉身離
去了。
望著父親的身影消失於走廊盡頭,這份的鼓勵與諒解讓東方煜心頭一暖,微
笑著帶上房門、抱著衣裳走進了內室。
──可這份愉悅旋即便因內室之中的情況而轉為了無措。
倒不是說正好撞見列出浴什麼的──若真遇著了,只怕他連無措的時間都沒
有便得奪門而出了──。讓他無措的原因,在於那屏風上映著的身影、以及不時
傳入耳中的清晰水聲。
儘管未曾親見,單只如此,也足以教他心猿意馬、綺思難斷了……
勉強壓抑下體內隱隱升起的幾分燥熱,東方煜伸長了手將衣裳遞到屏風之後
,刻意以著爽朗的語氣道:
「這是我的衣裳,暫時將就著吧。」
「勞煩你了。」
隔著屏風傳來的,是如往昔般淡然靜穩的音色。陣陣水聲隨之帶起,而在短
暫地意外相觸後,青年殘留著水氣的雙掌由他手中接下了衣裳。
東方煜雖因友人恢復如常的語氣而鬆了口氣,可掌中殘留著的觸感卻讓他好
不容易壓抑住的綺念又有些蠢蠢欲動了起來……對自身這般欲求不滿的反應暗感
無奈,他拉過張椅子背對著屏風坐了下。
他雖向來以自己的定力為傲,可面對全心思念、渴望著的人,這份定力也不
免受到極大的考驗──尤其他二人同為男子,刻意規避只怕反倒引起列的疑心。
可若是不避,自個兒能忍到什麼程度,他心中實在沒底……先前之所以刻意躲避
,就是怕自己會一時失了自制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他本非清心寡欲之人,近年來行為上雖節制許多,可要他面對全無防備的心
上人而不起半點綺思遐想,只怕比登天還……
察覺到自己又在為滿腦子的淫邪之念找藉口,東方煜一聲嘆息。
「怎了?」
一嘆方休,便聽得屏風後低幽悅耳的語音傳來。音調淡然如舊,卻帶上了幾
絲……令人懷念的溫柔。
淮陰一別前、彼此共有過的時光悉數浮現。東方煜胸口一緊,苦笑著搖了搖
頭。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而已。」
頓了頓,語氣一轉:「之前的事……很抱歉。」
「什麼?」
「我並非不願見著你,只是……」
「你可以不用解釋的。」
「但……我傷了你。」
暗含深深自責的一句脫口。而換來的,是屏風後青年突來的沉默。
好半晌後,低幽音色才再度傳來:「三年前分別的時候……我真的十分訝異
。」
「列……」
「雖然清楚你必定有你的理由,可那天的一切卻始終令我耿耿於懷。」
「……對不起。」
「為了什麼?」
「那時你重傷未癒,我本該好好陪著你才是,卻就那麼私自離去,把你一個
人留在擎雲山莊的地盤上。不論有什麼理由,我……都不該那麼做。」
「……讓我耿耿於懷的,不是這件事。」
「咦?」
否定的話語,教聽著的東方煜為之一怔:「那你為何──」
「──究竟是什麼原因,令你在分別前露出那樣苦澀的表情?這三年來,我
時常在思考這個。」
「列……!」
「讓你痛苦的原因……是我嗎?」
很輕、很淡的一問,卻平靜得令人心慌。
列一直都是如此的。
對人太過善良、太過溫柔的他,卻總對自己的事無比嚴厲……越是遇上了痛
苦、難受的事,便越是冷靜地逼著自己去面對。列一直都是如此的!而作為「至
交」的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可他……卻犯下了這樣的錯誤。
說來可笑。他一心以為自己是為了列著想,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對方。
他所謂的「以為」,終究不過是這種種自私行為的託辭而已……
壓下了衝到屏風後將對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東方煜雙拳微緊,而在一番
思量後,謹慎挑選著措詞開了口。
「我痛苦的原因,在於對一些事情的迷惘。是我自己看不開、放不下。對此
,你沒有任何的責任,也無須因而感到愧疚……對我而言,能同你結為知己,是
我這一生中最為自豪、也最為珍惜的一件事。這趟能同你重逢,我真的十分高興
。」
敘述的語調,極其真誠。
聽著他如此懇切的話語,屏風之後,白冽予雖仍存著幾分迷惘,心下憂思卻
已稍緩……淡淡笑意,隨之於唇角浮現。
「那麼,對於你所迷惘、痛苦的事,我能幫上些什麼忙嗎?」
「咦?這……」
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屏風後的人答得有些吞吐,「這事兒實在……」
「不方便說的話,無須勉強。」
因察覺了友人的為難而有此言。說著,他一個起身跨出了浴桶,並在簡單拭
乾身子後換上了友人早先遞給他的衣裳。
東方煜對衣食之流向來相當講究。這套衣裳既是他的,想必也……看著眼前
雅緻高華不同於凡的外衣、想起自己仍在待喪中的事實,白冽予苦笑了下,穿上
中衣後只把外衣披在肩上便走了出去。
這麼個無心的舉動,讓等在外頭、心下全無準備的東方煜當場就是一呆。
「列?你怎、怎麼不……是不喜歡這個樣式嗎?還是花色──」
「暫時有些不大方便而已。有樸素些的麼?像你刻下穿著的……」
「這個,只怕……」
他很少在父親處留宿,自也不會有太多衣裳備著。可見著友人如此為難,要
他不管也實在……看了看友人手中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正穿著的,猶豫半晌後
,他有些尷尬地道:
「不介意的話,便把我身上這件給你吧?」
「嗯……抱歉。」
「不必在意。只是你為什麼會……」
「……答案,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刻意用上了有些高深莫測的語氣,可神情間卻仍不由自主地流洩了幾分……
淡淡的哀悽。
而東方煜發覺了這一點。
看著眼前似有了什麼覺悟的青年、回想起他早先孤身佇立雨中的情景,心下
雖有疑問無數,卻終化作了帶著一絲疼惜的笑。
既已答應了什麼也別問,就什麼也別在想吧?比起那些,眼下更該考慮的,
是青龍意圖暗殺父親的事。
思及至此,東方煜不再多言,帶著幾分認命地將身上外衣脫給了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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