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rasia (南城夢覺)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沉月 3~4
時間Sun Dec 31 18:53:03 2006
最近太忙沒空寫新的 只好拿2年前的舊文湊數來慶祝即將到來的新年....
前文請參見精華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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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
『阿星……』
交錯著輕輕喘息,醉人低喚自淺張紅唇流洩。罩染上霧氣的眸子早無了平時
的清明;迷離眸光染上情慾色彩。
青年容顏端秀如舊,卻帶著迥異於平時的迷亂與無措……本應齊整的衣衫凌
亂半敞,光裸肌膚隨之暴露於空氣中。
望著戀人誘人至極的媚態,早已蠢動的慾望已是再難按捺。俯身落下無數細
吻之時,留連膚上的雙掌握上腰臀。當下已自一個挺身,將自己深深埋入身下溫
軟的軀體之中──
* * *
乍然,驚醒。
睜開雙眼之時,最先望見的,是一片幽暗中略顯陌生的床帷……足過了好半
晌,嬴星才猛然醒悟似地憶起了自己刻下所在之處。
是了……這裡是靖月所住莊子的客房。今晚──或者說是昨晚──,他又在
耽擱過晚的情況下受邀留宿於此。
對方邀他留下本是出於好意,類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可隨著留宿的次數
漸多,他心緒不寧、難以成眠的情況便也越漸顯著。
倒不是說睡不慣榻子什麼的……只是一想到靖月便在隔鄰不遠的房內歇著,
他就怎麼也無法平靜。即使輾轉反側了半天終得以入眠,近幾次卻也都像這樣夜
半驚醒──因為那過於「驚人」的夢境。
只是先前驚醒歸驚醒,卻還不至於像今日這般狼狽……感覺到下衫的微濕,
他面色微紅起身掀被查看,而在確認「災情」並未波及到榻上寢具後鬆了口氣。
可這口氣方鬆,一想起先前夢中的情景,才稍微宣洩過的慾望便又有些復燃
的勢頭。當下忙將那過於誘人的景象逐出腦海,嬴星有些無措地一聲低嘆。
雖說他正當血氣方剛之時,有慾望什麼的也是正常的。但一想到自己竟那般
不堪地於夢中擺弄靖月,心底便覺一陣愧疚。
或許是出身海天門的緣故,北玄派的心法雖不影響他的性格,卻讓他於情慾
方面的定力略嫌不足。若非戀人總是以那樣靜穩和緩的神情平撫著自己的心緒,
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強對著靖月作出某些禽獸不如的事兒了吧?
思及至此,嬴星微露苦笑,而終是一個起身,隱起足音悄聲出房。
本是打算先去清洗髒了的下著的。只是才出了房門,渴望先見見戀人的念頭
便使他轉了方向。
──即使只是隔門看看也好。
他想……看看那佔滿了自個兒所有心緒的戀人、看他是否睡得安好。
就著外頭薄弱的月色,他悄聲往靖月與己隔了兩間房有的寢室行去。
頭一次來到這座莊子,是在二人互訴情衷的那個冬日。
那天,互相表白了彼此的情感後,靖月帶一身血污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莊子雖不大,但環境清幽、裝設雅致,倒與主人的氣質十分符合。
那還是靖月頭一回透露了自己的事,也是嬴星第一次真正有了得以同對方聯
繫的憑藉。
也就從那之後,二人不再於楓林內相見,而是由嬴星親自上門尋他。或者作
客莊中、或者相伴出遊……彼此相處的方式雖未有太大的改變,可先前那種若有
似無的距離感卻已日漸消弭;而言談舉止間,也比以往更添了幾分親密。
親吻早已不只一次。最近他也嘗試著由單純的貼合轉為稍加深切的吻。雖因
動作笨拙而難免出些問題,但靖月卻總是靜靜承受一切,任由他逐步探索、侵入
、掠奪……那靜穩身姿總予人一種和情慾無緣的高潔之感,也讓他一方面深深渴
望著靖月,卻又不敢太過躁進逾越。
至於彼此同為男子這一點,倒從未對嬴星造成困擾──什麼倫常禮法的,自
來是師父和長老們不屑一顧的東西──。他二人兩情相悅就好,又何需管那勞什
子世俗眼光?尤其靖月從未對此表現出任何迷惘猶豫,他自也沒放在心上。
便由那個冬日至今,轉眼間已是三個月過去了。時序由冬入春,原先蕭索的
林子,此刻也已帶上了嶄新而蓬勃的生機。
這些日子來,嬴星除了仍受早先加入的靖寒山莊支部調度,幹些懲治山賊、
兇徒的事兒外,其餘時間便全花在靖月身上了……日日陪著靖月、看著靖月,有
時,他甚至會忘了自己踏入這江湖的目的、忘了自己出身魔門的事實。
似是有些不思進取的行為,可相反的,這三個月間他武功卻有著相當驚人的
進步。
而原因,自然是他渴望朝夕相伴的靖月。
二人同為習武之人,又實力相近,自然是套招練招的好對手。尤其靖月善守
,嬴星善攻,既各有所長,能從對方身上學到的東西自然極多。
眼下的他不但槍法比三個月前更為凌厲難防,在用勁的控制上也有了極大的
提升。雖仍難像靖月控制得那樣巧妙精準,卻少去了以往後力不濟或招式易於用
老的情況……而槍法間的狠戾,也悄然退去了許多。
更為高超的槍法讓他敗敵敗得更快,卻不再像過去那樣出手便是一條人命。
而今的嬴星,真正稱得上是個「正道高手」了──儘管他並未注意到這點。
這半年來的一切,太過美好。
如果可以,他多麼想就這樣同靖月一起直到終老……只是想歸想,他心裡卻
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一切,不可能永遠就這麼下去吧?
師門恩情不能不報;而像靖月這樣出色的人,也不應該就這樣一輩子半避世
地待在山城郊……眼前美好的一切便似鏡花水月,所以他從不敢去深思、去探究
──不論是靖月的身分,或是二人今後究竟該何去何從。
所以他只能逃避,在眼前一切仍未破滅之前。
心緒至此已是微沉。一陣暗嘆,他斂下雜緒不再多想,足下腳步未停正想探
探靖月是否睡得安好,卻在行至目標房前之時,一聲低喚入耳:
「阿星……」
如此一喚讓聽著的嬴星心下一驚。暗罵自己竟一時失神、吵醒了對方,他張
唇正待回應,卻在更進一步聽清了房中聲音時,怔然。
「嗚……阿星……啊……!」
房內,那平時沉緩的吐息帶上前所未有的急促、熟悉音色染上情慾色彩……
接連輕喚間,帶著幾分壓抑地,悅耳音聲顫連成低低喘吟。
──那是與先前的夢境相似,卻更為誘人的……
身子因而一熱。腦海中戀人的身影浮現,本已按下的慾望又自蠢動……他嚥
了嚥口水。
雖知這麼做十分不當,可入耳音聲帶來的誘惑終究勝過了理智。他難以自禁
地沿著陰影走近戀人房前。
此刻的他正面著空中明月,故不至讓房內的人瞧見外頭人影。反倒是穿窗而
入的月色令房內透出幾絲微光,也依稀映出了戀人的身形。
或許是受風吹動還是怎麼著,眼前的房門雖掩,卻還存著一道縫隙……嬴星
強壓著推門入房的衝動循隙望入房中。而隨之入眼的情景,則讓他呼吸當下更是
一窒──
那是過於旖旎的一幕。
房內,薄涼月色之中,他滿心惦著的人兒此刻正靠坐床沿,下身半褪、一身
裡衣鬆亂。優美臀形暴露於空氣之中、修長五指埋於腿間套握撫弄……配合著手
部的動作,端秀容顏微仰、過於瑰麗的紅霞襲上雙頰。每一回的刺激都讓那淺張
紅唇難耐地逸出悅耳低吟,也讓那接近半裸的身子難以自禁地一陣輕顫……
熟悉的身影,卻帶著比夢中更來得眩惑人心的美態。那罩染上情慾色彩的一
切都是如此誘人而美麗,也讓他本自壓抑著的情慾瞬間攀升、下身亦隨之隱隱脹
痛了起來。
靖月……
望著那房中的一切,無數綺想瞬間湧上腦海。他甚至想就這麼衝入房中將靖
月壓倒身下狠狠貫穿、縱情佔有掠奪。
他想要他,不論是那雙低喚著自己名字的唇、還是那輕顫著展露誘人姿態的
軀體……他想要他的一切,想──
中斷了思緒的,是鼻間淌流而下的溫熱。
這才回神的嬴星當下已是一陣慌亂。他脹紅著臉匆忙捂住口鼻,並強迫自己
移開視線別再看下去。雖知靖月同樣渴望著自己,可若就這麼衝進房裡對靖月出
手,未免也太……
心下正自交戰著,鼻間鮮血卻沒有停止的跡象;下身的脹痛亦只有越漸強烈
。眼見情況已然一發不可收拾,略一猶豫後,他終於是痛下決心地一個轉身,極
其狼狽地逃離了現場。
* * *
翌日。
望著窗外明亮的天色,嬴星揉了揉仍隱隱作痛的額角起身梳洗。
就為著昨夜那過於旖旎的一幕,狼狽逃離的他慾火難消,最後只得跑到溪邊
浸冷水……好不容易「冷靜」了,可才剛回房躺下,一閉上眼,那過於撩人的身
姿便即浮上腦海,就連耳邊也彷彿迴響著那悅耳輕吟……慾火消了又起,結果就
是他一夜輾轉無眠,直到破曉。
想來也是他自個兒活該……誰讓他半夜不好好睡著,偏要跑到靖月房前偷看
?一想到自己宵小似的行徑,嬴星便覺一陣羞慚,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尤其待
會用早膳時還會碰著靖月,他實在沒把握自己能否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好瞞過對
方……
越想便越覺苦惱,他有些無奈地一聲嘆息。
要真被察覺什麼也就只有認了……夜半偷窺本是他不對,只希望靖月不會因
此生氣吧!
便懷著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換好衣裳往飯廳用膳。
可入廳之時,卻只見得一桌排得齊整的飯菜,而不見那總帶笑候著自己的人
……嬴星瞧得心頭一緊,正想去靖月房裡尋人,一旁下人卻於此時遞了封信來:
「嬴公子,這是少爺留給您的信。」
「靖月……?」
有些不尋常的情況讓他一陣不安,當下忙接信展讀──而在看完內容後重重
鬆了口氣。
聽說靖月留信給他,嬴星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實則靖月留書,不過是告訴
他自己今日有要事待理,須等晚上才會回來,讓他一切自便、並於選秀大會上好
好加油而已……方才不過是他庸人自擾,根本沒什麼不尋常的。
也是吧?
兩人到昨晚之前都還好好的,當不會在一夜裡有了什麼變化才是。
他和靖月之間,還不會結束……
自我說服般安下了一瞬間有些紊亂的心緒,卻在想起靖月信中所提「選秀大
會」四字之時,渾身一震。
才方平撫的心緒再次大亂,嬴星面色已是一白。
和靖月相處的一切,果真太過美好了吧?
所以他才會忘了……忘了那「選秀大會」,忘了他來到這山城、加入靖寒山
莊的最初目的。
南莊靖寒,於四大勢力中排名最末,起家最晚。每隔三年便會舉行一次選秀
大會拔擢人才,由各支部中挑出三十歲以下的優秀青年進入總部。選秀的項目繁
多,而其中最受注目的,自然是武藝一項。
嬴星正是打算藉此打入靖寒山莊核心。卻沒想到……他會在這山城裡遇上靖
月。
回想起那秋夜的邂逅,面上神情已是一柔。但一想著自己身上背負的任務,
那些許柔和便旋即為太過複雜的苦澀與無奈取代。
不論他怎麼逃避,該來的事兒,終究是會來的吧?
他本是個孤兒,能活到現在並習得一身好武功,全是靠著師父的養育栽培。
師門恩重若此,他唯一能報答的方式,就是努力滲入正道核心、暗中培養本門勢
力,讓海天門得以中興而已。
所以這次的選秀大會他一定得贏……問題是,贏了之後呢?
這三個月來他一直刻意逃避著這個問題,現在卻不得不面對一切。
贏了,便代表打入靖寒山莊核心有望,卻也代表著他必須離開這山城、離開
靖月。
離開……那牽繫了自己所有情意的青年。
可他不想放手。
他不想……放開靖月。
但他不能也無法要求靖月離開此地、陪著他一起遷至柳州。
靖月不是個尋常人物,這是他從最初便明白的、也是他深受靖月吸引的原因
。可正因為如此,這三個月間彷如夢境般美好的一切終於行至了盡頭。
所以才會如此不安吧?不論是昨晚,還是今晨……
靖月……又是怎麼想的呢?
如此疑問浮上心頭,而令嬴星胸口又是一痛。
靖月應該知道選秀大會究竟代表些什麼才對,卻始終未置一詞。
是他沒想到之後的事兒嗎?又或者……是他根本不如自己所以為的在乎彼此
……?
靖月他……到底……
思及至此,胸口已是一陣沉鬱……他忙甩了甩頭,按下那過於陰暗的想法。
罷了。刻下多想無益,還是儘早準備著去參加那選秀大會吧?這大會從開始
到結束少說要一個多月。這段期間內,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同靖月好好談談。
心下決意既有,嬴星當即斂了思緒專心用膳──只是,心頭隱隱存著的那份
鬱結,卻怎麼也無法散去……
* * *
一連三槍逼下了對手,嬴星毫不費力地贏下了自個兒於選秀大會的初陣。
不論再怎麼不安,這等了半年多的機會是無論如何都要把握的。強迫自己捨
棄多餘思緒專心應敵,可所面對的敵手,卻無法讓他施展至忘卻外物的境界。
參加選秀大會的人都有相當實力,卻終只算是尋常好手。相較之下,嬴星的
實力便顯得格外不俗。雖聲名初露,於選秀大會上呼聲卻是極高。
只是嬴星向來不在意他人目光,自也沒將他人如何看好自己放在心上。反正
刻下也無其他事好做,不讓自己有太多胡思亂想的餘裕,他一個收槍,轉身朝下
一戰對手比試的地方行去。
與他的速戰速決不同,可能成為他對手的二人仍在比試場上僵持不下。見比
試一時難有個結果,他索性就此駐足觀看,一方面看看二人身手;一方面轉移自
己的思緒,不讓早晨的鬱結於心底漫開。
以他的眼力,自然很快就摸熟了台上二人的功夫套路與實力強弱。
如無意外,贏的當是那個使棍的青衣男子……於心底暗暗作了如此推測,他
拉回目光正打算觀察下一組,熟悉身影卻於此時映入眼簾。
就在這廣大演武場一角,靖月一襲雅致錦袍長身而立,四周還跟著幾名靖寒
山莊的人,瞧那服飾品色,當是支部中位階頗高的人物。
心下因而一驚。可他還來不及細思,便給戀人異於平時的打扮攫獲了心神。
一襲繁複高雅的錦袍包裹下,青年周身靜穩氣息如舊,卻另添了分不容輕忽
的沉著威勢;容顏之上神情溫和無改,眉宇間英挺之氣已是更盛……此刻的靖月
,便像個出身世家、教養良好的貴介公子,不論相貌或氣度皆十分出色,讓人一
望便為之心折。
雖說靖月平時的打扮便相當講究,但嬴星還是頭一次見著他穿上這樣正式而
華貴的衣裳……當然,也是頭一次見著這樣隱透威勢、挺拔不凡的靖月。
可儘管如此,眼前的人,確實還是他所熟悉的靖月。
那份端秀、那份高雅,以及那種平撫人心的溫和沉穩……這所有的一切都和
他所深深愛著的靖月無異。唯一的差別,就在於那身錦袍襯托出了某些他一直刻
意迴避著的……屬於靖月的特質。
他早清楚的靖月的不凡,卻總不願去想對方的身分、對方的背景……就如同
他刻意忘去自己終歸得離開這山城一般,因為明白靖月可能是自己的「敵人」,
所以他才不願去想──直到今日。
便隨著這選秀大會的展開,他所逃避著的一切,接二連三地展現在眼前……
原先給壓抑著的思緒再次佔滿腦海。太多的不安盈滿胸口,令他呼吸當下已
是微窒。
握槍的掌微緊,他一個提步朝靖月所在直行而去。
即使只是太過可笑的奢望也好……他不想和靖月成為敵人。
他不想背叛靖月、更不想傷害靖月。可若靖月真是靖寒山莊的人,他渴望能
避免的一切或許都……
隨著彼此的距離漸近,對方也發覺了他的存在。其中一名支部教頭見著是個
陌生小夥子,還極不禮貌地直盯著身旁的青年,當下不禁微微蹙眉,揚聲道:
「你是參加比武的人?比完了就先回去,這兒不是你該……」
「沒關係,李教頭。」
可話未完,便給身旁青年悅耳靜穩的聲音打了斷:「他是我的朋友。」
如此話語讓那教頭明顯一怔。但他顯然是個聰明人,會意過來後立即點了點
頭,並一聲告罪機警地同幾名同伴退了下去。
見旁人已退,靖月微微一笑,柔和目光迎向前方面無表情死盯著自己的青年
,雙唇微張已是一喚脫口:「阿星。」
熟悉的一喚,可在此刻的嬴星聽來卻倍感煎熬……望著眼前那端秀依然的容
顏,過於強烈的不安化為渴求,某種衝動亦隨之湧上心頭……當下已自伸手握上
戀人靜垂的腕、足下輕功運起,就這麼拉著對方往演武場外的林子奔去。
後者雖有些訝異,卻仍是順從著讓他將自己帶到了外頭。
並不算長的距離,心底的衝動卻已再難壓抑。待到停步,嬴星槍一擱,一個
使力將靖月壓近牆邊、傾身覆上了戀人紅豔的唇瓣。
單純的疊合已是不足。他急切地吸吮著那溫軟的雙唇,甚至嘗試敲開齒關、
擷取戀人口中的芬芳……太過笨拙的動作,而因滿心灼燒熾烈的情感轉趨激烈。
他不住索求著,試圖藉此消去內心逐漸蔓延的不安。
靖月……
於心底一遍遍喚著對方的名,嬴星近乎粗暴地掠奪著那甜美唇舌,並自探掌
扯開戀人前襟、貪戀地撫上他暴露於外的膚……隨之傳來的輕顫加深了心底的慾
望。他更進一步頂開戀人雙腿以膝蹭著他腿間微微充血的男根──直到原先被他
壓制著的軀體傳來抵抗的力道。
過強的勁力讓嬴星猛然驚醒似地停下動作一個後退,而在瞧清眼前的情景之
時,怔然。
牆邊,他深深愛著的戀人雙唇紅腫、衣衫凌亂,優美肌膚半裸於外,上頭還
殘留著幾道殷紅指痕……
而這一切,卻全都出自他的手筆。
他居然這樣對待靖月。
居然……將自己的不安發洩到靖月身上,像這樣傷害他……
明明是在乎到足以猶豫起自己原先的計畫的。可他卻……
「對不起……
「對不起,靖月……對不起……」
怔然凝望間,已是近乎崩潰地自語般不斷重複著道歉。盤據於胸口的情感和
無數憂慮交錯糾結,淚水不覺盈眶。
他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視線卻已一片迷茫。
可便在這一片迷茫之中,前方戀人的身影忽近,而在他意會過來前輕輕擁住
了他。
沒有任何話語,只是平靜而溫柔地輕擁著。
彼此貼近的軀體透來熟悉溫暖,而同那擁抱一起,逐漸平撫了心中紊亂的情
緒。
醉人暖意,透心……
好半晌後,嬴星才抬起了手,緊緊回擁住那再次包容了自己的戀人。
「對不起,靖月……我一時失控,對你……」
穩下心緒後再一次道了歉,雖仍帶著幾分哽咽,話卻已比原先條理了許多。
察覺了的靖月溫柔一笑。
「我沒有怪你。」
「但──」
本想再說些什麼,可話才開頭,便給對方有些突然的一問打了斷:
「阿星,你……還喜歡我嗎?」
「……已經不只是喜歡了。」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微微一愣後,擁著戀人的力道略微加重:「……我愛你
。」
「我也是……所以別再自責了,好嗎?你我正當血氣方剛之時,對喜歡的人
有慾望自然十分尋常。方才你只是一時過於急躁而已,無須如此介意。」
「……可我傷害了你。」
「便是受了什麼傷害,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似乎是對他的耿耿於懷感到無奈,悅耳音色難得地有些微沉。「畢竟,我有
能力反抗的,不是嗎?」
「……嗯。」
心底雖仍有些自責,可聽著靖月用上如此聲調,嬴星便也不好再堅持下去。
一聲輕應後,相互擁抱著的姿勢依舊,他將頭靠上了戀人肩際。
先前的事既了,對靖月身分的疑問便又再次浮上了心頭……眸中染上複雜色
彩,而在一番猶豫思量後,終於是鼓起勇氣、訥訥開了口:
「靖月……你是靖寒山莊的人嗎?」
刻意裝得平靜的語調,心跳卻已不由自主地微微轉促。
若靖月真是靖寒山莊的人,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若必須靠著欺騙、背叛甚至傷害靖月來達到他的目的,他還寧願回師門謝罪
請死……
卻聽懷中青年一聲低嘆。
「我並非靖寒山莊的人……家父素與凌前輩有舊,今日得聞凌前輩來此,故
禮貌上前來拜會而已。」
如此答案讓聽著的嬴星先是一喜,便旋即因那句「家父素與凌前輩有舊」而
為之一怔。
「凌前輩……是指莊主?」
「是的……」
靖月苦笑了下,「我姓白。」
稍嫌突然的三個字,讓理解過來的嬴星心下劇震。
他知道「靖月」是名,卻從未想到去問靖月的姓氏……而今,這答案得了,
卻是在太過出人意料的情況下。
能同靖寒山莊凌莊主交情極深,又是以「白」為姓的,這江湖上自然只有那
聲名昭著的一家。
那便是四大勢力之首、導致海天門衰敗若此的元兇──擎雲山莊。
「這麼說,令尊便是擎雲山莊莊主白颯予?」
「嗯。我是家中長子,另有個雙胞妹妹及一個幼弟。」
「這樣嗎……」
自語般喃喃應著,腦海中卻已一片空白。
靖月……竟是擎雲山莊的少主麼?
竟是那個……被整個師門當作仇敵看待的……
「阿星?」
見他有些異樣,白靖月語帶憂心地輕輕一喚,「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太過驚訝而已。沒想到你會是擎雲山莊的……」
「抱歉,一直沒告訴你。」
「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沒問出口……畢竟,你也不是刻意瞞著的。」
是他太過愚蠢,以為只要逃避就好,卻終究得面臨彼此為敵的事實……
彷彿想將懷中軀體揉入體內地一個緊擁後,嬴星鬆開了手。
「你還有事要辦吧?」
不讓心底太過紊亂的情緒流洩,他有些歉然地撫上端秀容顏輕輕一吻,「方
才就那麼拉著你出來,實在……」
「不要緊……先前我也只是在看你而已。」
神情之上沉靜溫穩如舊,白靖月帶笑如此答道。
足稱情話的一句,可心頭一甜的同時,某種過於銳利的痛楚也隨之劃過。
望著那張牽動了自己所有心緒的容顏,胸口的痛楚轉劇,面上卻已硬生生扯
開了一抹笑。
「你也該回去了吧?堂堂擎雲山莊少主,可不能因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而疏
忽了正事。」
隱帶自嘲的這麼說著,當下已自低頭、抬手,幫戀人理了理先前給自己弄亂
的衣裳。
只是這一低頭細看,才發覺靖月胸口垂著個作工十分精細的墜子──方才急
著「動手」,一時自沒注意到這些──。墜子略有厚度,而以一塊淺翠圓玉為中
心,四周佐以金絲牽勾成鏤空方匣。若不細瞧,定難發覺其中玄虛。
就在這短暫打量間,本自理著戀人衣衫的手忽給覆上。他不解抬眼,只見端
秀容顏帶上溫柔之色,紅唇淺張已是輕輕一句脫口:
「我只需在晚宴前回去就好。」
「啊?」
一時還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愣了下,「你是說……?」
白靖月並未回答。
他只是輕輕一笑,牽引著戀人停留於衣上的掌輕掠過下身。
簡單的動作,卻讓明白過來的嬴星登即脹紅了臉。他有些無措地張唇想說些
什麼,偏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嘴唇空張了好半晌,才終於認命地閉上了唇,
單手圈攬上戀人腰際、拿起長槍便往林外飛奔而去──
目的地,自然是白靖月刻下所居的莊子。
* * *
「靖月……」
甫入房已是難耐地一陣深吻,嬴星一個使力將戀人壓靠上房門……深吻未斷
,他貪戀地撫劃過那本已暴露於外的一方肌膚,而因那越漸迫切的慾望抬掌試圖
解落戀人衣衫。
可覆身錦袍過於繁複的式樣卻讓他遭遇了預想之外的困境。幾番拉扯竟沒能
順利解開,亂了手腳的他心一橫正想使力硬扯,雙掌卻已再一次為戀人所覆。
「這樣就好……」
四瓣略分間落下如此低語,白靖月引著他一步步為自己除下衣袍……「到榻
上去,好嗎……這兒的話,有些勉強……」
「嗯……」
一時也無暇分辨出戀人口中的「勉強」是指什麼,嬴星模糊一應後已再度攫
獲了那雙紅豔的唇。
渴求依然深切。親吻、舔吮,而因戀人如舊的承受更進一步地加以擷取掠奪
……深吻間,層層衣衫落地。待到二人緩行至床畔之時,區隔彼此的,已僅剩著
最後的一件裡衣。
望著一旁整齊的床榻,昨夜過於旖旎的一幕浮上腦海。本已被挑起的慾望至
此更難壓抑,嬴星腦中一熱,當下已再難按捺地將戀人壓倒榻上。
「靖月……」
雙唇微鬆,呢喃低喚間,他略微撐起身子凝向身下戀人……但見那容顏之上
笑意溫柔如舊,靜穩眸中卻已帶上了一絲少有的熾熱。
那是和自己相同的……深刻而執著的情,與慾。
那眸中映著的,僅止自己。
望著那雙眸子,一股悲切蔓上心頭,不由得一陣鼻酸。嬴星眼眶微紅,正想
別過頭不讓戀人察覺自己的異樣,卻見那端秀容顏忽近,下一刻,溫軟唇瓣已然
覆上自己的。
不光是單純的貼合而已……簡單輕觸後,舌尖輕舔,而至撬開齒關長驅而入
。與自己先前相同的行為,用的,卻是迥異於己身笨拙的技巧撩撥。
隨著那舌尖極其靈巧地挑勾輕劃,腰間隱隱一麻,身子不覺間已是微酥。
過於意外的變化讓嬴星整個思緒一時中斷,便連那份深埋心底的悲切亦得以
暫時忘卻忽略。他僵硬地任由白靖月縱情深入挑弄,甚至已本能地回應起那橫行
於口中的舌……
唇舌深纏間,侵襲著軀體的刺激亦由淺轉劇。溫暖掌心隔衣撫上背脊,而隨
著那肌理的線條以指一一描繪而下……
搔癢般輕柔的動作,帶來的卻是遠比搔癢來得劇烈直接許多的刺激。難以自
禁地,嬴星身子劇顫,本自立著的雙膝亦已微軟……待到那同樣靈巧的指再一次
描繪過同樣線條之時,他已再難撐持地趴倒於戀人身上。
多少預期了如此反應,過於激烈的一吻罷,白靖月一個使力反壓過戀人。氣
息雖已有些粗重,唇角笑意卻仍是如舊的靜穩。
暗含著幾分熾熱的眸子深望著底下猶自劇喘的青年,而在對方反應過來前一
個俯首,更進一步吻上了戀人微微仰露的脖頸。
自顎而下,舌尖舔劃過喉頭,成功換取了身下軀體的一陣輕顫……或者輕柔
舔舐、或者深切吮咬。他一點一點以唇巡過那半敞於外的膚,於此同時,右掌亦
已下探,隔衣包握上那早已挺立的慾望。
包覆著要害的觸感令嬴星一瞬間驚跳了下,這才終於意識到眼前的情況:本
該在身下任己取悅索求的靖月此刻正反壓在自己身上……而那個被陣陣親吻愛撫
弄得渾身酥軟的人卻是自己。
「等、等等,靖月……嗚、手、手先別……啊……!」
完全相反的狀況令嬴星大驚之餘已是滿腹疑問。可開口正欲詢問,便旋即因
那隔衣技巧套弄著的掌而難以自禁地一陣低吟。
自唇間流洩的聲音讓他雙頰一紅,神情間已再添了幾分無措:「等……這、
這究竟是怎麼……哈啊、別這樣……靖月,別……嗚──!」
慌亂地想推開戀人取悅著己身要害的掌,可過於強烈的刺激卻讓身子失去了
反抗的力道。勉強脫出的抗議未完,那掌卻已更進一步潛入衣下,再無阻隔的套
握上己身慾望……
「嗚……!」
過於乏力的抵抗無效,讓他只能先緊咬著唇壓抑住過於不堪的呻吟。迥異於
自己撫弄時的感覺,戀人技巧包覆搓揉的動作帶來陣陣難耐快感,接連襲來的刺
激令模糊了意識……他唯一還記著的,便是努力壓抑不讓呻吟流洩──
待到解放,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足過了好半晌,他才勉強將意識自恍惚中拉回。高潮過後的慵懶感令他一時
有些乏力,只能以表情將自己的不悅透露給上方猶有餘裕的戀人。
「你有過其他經驗?」
理理思緒後終於問出了口。而得到的,是戀人面色無改、四平八穩的一個頷
首:「十五歲時便有了……」
「對、對象呢?」
「競紅樓的頭牌,夢翎姑娘……」
頓了頓,端秀容顏帶上輕輕苦笑:「我本是去同她交流音律書畫的。怎料那
秦媽媽受家父之託要讓我脫離童身,又得夢翎暗許,便於茶水中下藥……待我清
醒時,一切已成定局。」
隱含無奈的語調、秀雅沉靜如舊的臉龐。嬴星怎麼也沒法將戀人同方才那些
舉動聯想到一塊兒……可前頭讓自己渾身發軟的,卻又毫無疑問地正是眼前端秀
的青年。
便在此時,一聲輕響入耳。他拉回有些偏了的思緒循聲望去,卻是戀人胸口
墜飾自領間滑出……望了眼那微微晃動著的墜飾,而後,目光上移,落上了那鎖
骨勾人的線條。才剛宣洩的慾望立時復甦──可嬴星卻不敢再貿然出手。
強忍下碰觸的慾望,他雙眉微蹙、刻意加深了語調中的不悅:「既是如此,
先前吻你時,你為何都……」
「我怕過於唐突會驚著了你……你我同為男子,相互喜歡本為超越常度之事
。你雖接受了我的情感,卻不見得能接受更多的──」
「你身為擎雲山莊少主,出身世家,不是更不能接受這等違背禮法之事?」
因他所言而有此一問,嬴星故作不經意地輕握上戀人肩頭,「或者,你本就
不排斥和男人……」
語句未完,便因瞧著那端秀容顏之上瞬間閃過的苦楚而一陣心揪、中斷了質
問。
雖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而故意提問,可會說出這樣的話,多半還是因為嫉妒
著那什麼「夢翎」之類的姑娘吧?
因為嫉妒著那先己一步親吻、碰觸過靖月的人,才會問出這樣失禮的話……
胸口自責升起,當下已是有些惶急的開了口:
「對不起,我不該──」
「我的確不排斥同性相戀。」
中斷了道歉的,是白靖月悅耳依舊的音色……「可像這樣真正喜歡上一個男
人,甚至同他親密若此……倒還是頭一遭。」
如先前一般靜穩的語調,卻只是讓聽著的嬴星更覺愧疚不捨……他一個使力
將上頭青年緊緊壓入自己懷中。
可張唇方欲道歉,一聲低吟卻於此時掠過耳畔:「嗚……!」
過於突然的動作讓仍未宣洩的靖月受了刺激,猝不及防下,誘人的音聲流洩
,而令聽著的嬴星身子一熱……
本就壓抑著的慾望終於失了控制。緊攬著戀人腰際的掌撫劃過臀瓣,甚至是
由後潛入他腿間、握上了那早已脹滿的熱塊。
「嗚嗯……星……」
包握的動作換來了預期中壓抑著的低低喘吟。心下因而更覺搔癢難耐,他情
不自禁地動起了手,愛撫起掌中灼熱的男根。
雖與最初期望著的不同,可隨著他每一次的搓揉套弄,那伏趴於身上的軀體
便不由自主地一陣輕顫,唇間亦伴隨著逸出幾聲嗚咽低吟……明顯壓抑著的音聲
加深了心底的慾望。動作的節奏因而加快,他不斷揉弄著掌中的物事,直到那唇
間呻吟終於再難自制地轉為甜美:
「啊──!」
「靖月……」
聽著那過於豔情的喘吟,嬴星一手仍自套握著他下身要害,另一手卻已滑入
那鬆垮衣領間,撫上那光潤平滑的膚。
本就凌亂的裡衣沿肩而下,背脊亦隨之暴露於空氣之中。下身傳來的熱度同
侵上光裸背脊的涼意交會,而令白靖月身子又是一陣顫動。
承受著那略嫌粗魯地撫弄,喘息間,他輕咬上戀人耳垂,張唇已是交錯著低
吟的一問脫口:「那……你呢,阿星?」
「什麼……?」
「你是……第一次?」
「……嗯。」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嬴星紅著臉應了一聲,而彷彿想掩蓋過這份羞怯般再次
使力反壓了回去──可便在彼此身形翻轉間,耳邊卻已是異常清晰流暢的一句傳
來:
「這回便讓你吧……如此一來,你我就都是第一次了……」
隱隱暗示了什麼的話語,但此時的嬴星卻已無暇分辨。取悅著的動作依舊,
他俯首吻上那胸口緊實的膚,而終於是將一切拉回了原先所冀盼著的,屬於自己
、也屬於彼此的「初夜」……
* * *
暮光霞色透窗而入,映得內室一片橙紅。
望了望那窗外向晚的天空,又望了望身旁戀人沾染上霞色的膚。明顯更勝一
籌的美景令歇坐著的嬴星就此定下了視線。可眸中帶著的,卻由最初的深情逐步
交染上愧疚與無奈。
一度想抬手輕撫,卻怕擾著他而只得作罷。
二人始自午前的歡愛儘管迭經波折,但實際結合之後,也確實纏綿了好一陣
──雖說,這纏綿對靖月而言,或許還是折磨來得多。
正是因為他這個生手堅持想擁抱對方,卻什麼都一竅不通,不但讓靖月得忍
下羞恥手把手的「教導」他,還因他過於拙劣的技巧而重創了身子……最後,除
了最開始在他手中解放的那次之外,靖月再也沒有享受到;而他這個罪魁禍首,
卻失了自制毫不知足地於戀人體內解放了三次。
待他抽身而出時,那端秀容顏早已血色盡褪,沒說上什麼便昏了過去。嚇著
的他這才發覺事情不好,低頭一瞧,就見得榻上那怵目驚心的一攤沉紅,以及戀
人穴口交雜著體液汩汩流出的鮮血。
他本是慣於見血的人,卻還是頭一次因血而驚慌失措若此。當下手忙腳亂地
一番處理,才終於順利止住了傷口的血──期間靖月還難受地幾陣呻吟,卻差點
又喚起了他的獸性──,讓戀人好好歇息一會兒。
只是瞧那傷勢,要讓靖月參加等會兒的晚宴只怕有些勉強吧?至少,他是絕
不願見著他這樣勉強的。
雖說……一切的責任都還是在自個兒身上就是了。
思及至此,嬴星不由得無奈失笑──可這笑意卻旋即轉為苦澀。
責任……嗎?
雖對靖月如此難受感到相當不捨,但彼此擁抱纏綿之時,他確實是十分幸福
的。
幸福到……忘了他和靖月之間相對的立場、忘了彼此終須為敵的事實。
可纏綿罷,一朝夢醒,那份衝突與矛盾便又再次回到了眼前。
他在纏綿中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自己深愛著靖月的事實,卻在纏綿後認清了彼
此間立場相對的無解。
靖月是擎雲山莊少主,江湖正道第一大勢力的繼承者。
而他,則是受海天門派遣入正道發展的奸細。
若就此與靖月長相廝守,他遲早得在背叛師門或傷害靖月間作出抉擇……不
是背叛師門幫助靖月,便是依師門指示利用甚至傷害靖月。而不論哪一種結果,
他都不能也不願去面對。
兩難既是無解,就只有在真正面臨這兩難前先一步斷絕一切吧?
先一步斷絕他和靖月之間的關係,就此離開靖月……
胸口一緊。過於濃烈的酸楚漫開,而令呼吸短暫一窒。當下忙一陣調息緩和
情緒,不讓面上流洩分毫悲淒。
眸光依然緊鎖於身旁沉睡著的人兒……秀雅依舊的身姿,卻因纏綿過後那殘
存著情慾氣息的疲態而格外令人憐惜。他就那樣怔怔注視著身畔的青年,直到青
年原閉著的雙睫輕搧,仍有些迷濛的眸子淺淺睜開。
見他醒了,心底過深的情意和伴之而生的擔憂立時掩過一切雜緒。嬴星面上
神情轉柔,隔著薄薄裡衣輕環住戀人的身子。
濃濃歉意襲上,他一個俯身於戀人唇上輕輕一吻:
「抱歉,我一時失了自制,竟這樣傷了你的身子。」
「沒關係……既已同意將身子交給你,便也多少有了如此準備。」
見他一臉自責,白靖月仍有些蒼白的容顏之上輕笑勾起,搖了搖頭示意他無
須太過在意。
「說來還是我輕忽大意了……畢竟是違反自然之事,對身子的傷害比原先預
期的重了不少……」
「既是如此,便辭了今晚的宴會吧!以你的傷勢,一旦牽扯到傷口,只怕又
要出血了。」
「……嗯。」
「再好好睡一會兒吧?在你能順利行動之前,我會一直留……」
「阿星。」
語音未完,戀人柔和依舊的一喚卻於此時傳來。正欲替他拉上被子的嬴星因
而一怔:「怎麼了?」
「幫我拿下好嗎……我頸上的鍊子。」
「……好。」
雖不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理由,但他還是應了聲,依言取下那本繫於戀人頸際
的鍊墜、將之擱入戀人掌中。
白靖月微笑接過,卻在一個輕握後,抬手便欲將鍊子套上嬴星頸項……如此
舉動讓後者足獃了好一會兒才會意地配合著低下了頭。
墜飾之上,仍殘著幾絲屬於戀人的餘溫。
「靖月,這是……?」
「家中長輩給的,我和弟妹各有一條……你也該看出了才是。這墜飾是個十
分精巧的匣子,裡頭擱有一枚丹藥。不論任何重症,只要服下那枚丹藥,便可保
半年性命無礙。」
「如此貴重之物,怎能──不成,你收回去吧!這可是保命的物事。你若真
出了什麼意外,有這枚丹藥隨身,總是比較……」
「我既已給了你,便無了收回的打算……你若真不想要,就是扔了也沒關係
。」
音調仍十分溫和,可說出的話,卻讓本欲取下鍊子的嬴星立時一僵。
而後,他放下了手,認命似的一聲低嘆。
「我又怎會不想要……只是這保命之物太過貴重,你將墜子給了我,一旦出
了什麼差池,豈不……唉。」
說到最後又是一聲嘆息,因為清楚戀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之收回的……他
看了看墜子,又看了看身旁神色柔和如舊的戀人,眉間不覺已是微結。
瞧他如此煩惱,白靖月一個使力撐起身子,將頭輕抵上他胸口。
過大的動作牽扯到傷口,撕裂般的痛楚隨之漫開。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容顏因
而更蒼白了幾分,額上亦已是一層薄汗浮現。
沒想到他會突然起身,來不及阻止的嬴星心疼地擁住了懷中因痛楚而微微顫
抖著的軀體。
「怎麼這樣勉強──」
「你知道嗎,阿星……從第一眼瞧著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喜歡上你了。」
「靖月……」
過於突然的告白讓原欲脫口的責備硬生生嚥了下。嬴星面色微紅訥訥喚了聲
,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而料到了他如此反應的白靖月卻只是輕輕笑了笑。
「我自來理智,處事亦向以穩妥為重,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對個男人一
見鍾情。
「本想說時間一久,這一時衝動便會逐漸淡下。沒想到日日相處下來,這一
時衝動不但沒淡下,甚至還逐漸加深……
「你是第一個令我動情若此的人。在遇上你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竟
會在這樣短的時間裡,便如此深愛上一個人。」
始終維持著靜穩的音調,所帶著的情感卻太過濃烈……聽著這字字句句,過
於甜美的悲哀於胸口漫開。擁著懷中戀人的力道,加重。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連同那過深的情感與無奈。
他好想告訴靖月,告訴靖月自己是這麼樣深愛著他,是這麼樣渴望著能同他
長相廝守,卻因此被迫面臨那無解的兩難……
可他不能說,不是嗎?
一旦說了,便等於背叛了師門、背叛了將他養育成人的師父……就算只是訴
說自己內心的情感,說得越多,他一旦離開,對靖月的傷害便也更深。所以他不
能說出口,儘管內心同樣渴望將這份情感傾訴而出。
緊咬著下唇按下了道出一切的衝動,而終只是故作平靜的一句脫口:
「別說那麼多了……你身子仍十分虛弱,還是先好好歇著吧。」
「……嗯。」
知他所言不錯,一聲輕應後,白靖月輕輕闔上了眸子……可身子,卻依然緊
靠在戀人懷裡。
嬴星也沒有鬆手。
他只是拉過被子覆上懷中的軀體,而在錦被下略加使勁緊擁、汲取那隔衣透
來的溫暖……
然後,將這屬於「白靖月」的種種,深深刻劃入心底。
這樣就夠了。
他所得到的已經太多……而今,也是時候有個了斷了,在他可能傷害到靖月
之前。
所以,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
聽著懷中逐漸轉為平穩的吐息,決意浮現於心底的同時,本自強忍著淚水,
亦終於再難壓抑地沿頰而下──
<肆>
春夜,深沉。
暮春時節,便連夜間也帶上了幾分熱意……取過濕布簡單擦拭過身子,嬴星
穿回裡衣正待歇息,卻在見著胸前靜躺著的墜飾時,心頭一緊。
嵌著翠玉的金絲匣子……這是彼此初次結合的那天,靖月親自替他戴上的。
時光飛逝。自那過於美好的一日至今,也已是一個半月過去了。
明日便是那選秀大會的最後一戰……待贏得最後的一仗後,他將以此為由往
見靖月,正式將彼此半年多來的一切劃下句點。
這是他所能想出的……最不會傷害到靖月的方法。
這一個半月來,他以準備比試為由逐漸疏遠了和靖月的一切。他不再日日往
那莊子跑,更不再像以往那樣親吻、擁抱靖月。他甚至刻意避開靖月,只因害怕
著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有所動搖。
說來也可笑……正是這刻意為之的躲避,讓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對靖月
的情意,以及渴望。
好幾個夜裡,他一手握著胸前墜子一手自瀆,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彼此相識以
來的種種。他回憶著那總一派溫和的容顏、回憶著那秀雅靜逸的身姿……早已深
深刻劃入心的一切平撫了一時的渴切,卻反而更加深了思念。
胸口的痛,亦同。
萬分眷戀地將那墜子湊近唇邊輕輕一吻後,嬴星將它擱回了衣中……熄了燭
火、走近床邊正待上榻,便在此時,心頭警兆忽現。
一個探手握上長槍,瞬間已是迅疾一槍刺出──卻在瞧清那穿窗而入的身影
之時,槍勢忽止。
但見幽暗夜色之中,一名老者負手而立,面容清臞,周身隱透著幾分邪詭,
正是他的授業恩師──海天門長老嬴海。
本帶著警戒的面容染上訝色,當下已自收槍下拜:「徒兒見過師父。」
「你的槍法似乎猶有精進,不錯。」
見他槍法又有長進,老者讚許地道了聲,並一個手勢示意徒兒起身。
「這一年來還習慣吧……聽說你取得今年靖寒山莊比武優勝的呼聲極高?」
「是的……徒兒打算以這選秀大會為引,藉此進入靖寒山莊總部發展──凌
冱羽至今仍未培養出合適的接班者,若能把握這個機會,振興本門自非空談。」
雖對師父突然來訪感到極為訝異,可嬴星仍是按下了心底疑惑簡單向師父道
出了自己的計畫。
倒是嬴海人老成精,自然多少看得出徒兒的疑惑……當下一個上前拍了拍徒
兒肩膀,間接一句解了他的疑惑:
「為師這趟本是奉門主召令出谷辦事,不意聽聞了你在選秀大會佔盡鋒頭之
事,這才過來看看……」
頓了頓,「這趟你確實辦得極好,也不枉為師當年力排眾議,收你做北玄派
傳人了。你資質卓絕,只要好好把握,不受個人私情所累,日後或許有機會繼任
門主也未可知。」
這是嬴星自小聽到大、早該習慣的一番話……可聽著那句「不受個人私情所
累」,腦海中靖月端秀的容顏浮現,心頭已是一跳。
深怕師父察覺自己的異樣,他忙低下頭應了聲「是」。
或許是見時間不早,老者不再多說,留了句「早點歇息,明日好好表現」後
,便循著來路穿窗而去了。
耳聽那足音漸遠,鬆了口氣的嬴星擱了槍躺臥上榻,這才驚覺自己已是冷汗
涔涔。
若讓師父知道了靖月的事,定會要求他想方設法接近、利用靖月吧?正是為
了避免這一切發生,他才下定決心斬斷一切──卻不料師父竟會於此時來訪。
幸好沒被查覺。
隔衣握上了胸口墜飾,他一聲長吁。
雖對將屆的別離感到十分痛苦,可一想起方才同師父的見面,心底便又升起
了幾分慶幸。
只剩一天了。
明天……讓他和靖月見上最後一面好好道別後,彼此就能分道揚鑣。
如此一來,便無須背叛師門,亦不用擔心著傷害靖月了……儘管別離可能會
令靖月一時神傷,卻總比真正出上什麼事來得好。
--面對那太過痛苦的兩難,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靖月……
於心底再喚了次那秀雅青年的名,握著墜飾的掌一個收緊後,嬴星才終於閉
上了雙眼,硬逼著自己就此睡去……
* * *
一如預期的,在沒遇上太大困難的情況下,嬴星順利取得了選秀大會的優勝
,並將於近日內轉調至柳州靖寒山莊總部。
得勝後的午宴上,他雖見著了以擎雲山莊少主身分出席的白靖月,卻因有所
顧忌而刻意避開……他甚至連靖月的視線都沒敢對上,因為害怕著可能在那眸中
望見的苦楚。
宴散後,他目送著那深深惦念著的身影遠去。本想立即跟上的,卻被迫同幾
名靖寒山莊的幹部應酬了番……好不容易得以脫身,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按下胸口自早晨便翻騰不已的情緒,嬴星循著舊時路來到了那熟悉的雅致莊
院前。
院子的擺設裝飾如舊,若要說有什麼差異,就是四周小園裡盛綻的繁花吧?
望著那一園的生機盎然,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不由得自嘲地一陣苦笑。
他和靖月的相識,是在那蕭瑟淒清的秋……可分離,卻是在這樣明媚溫煦的
春日。
熟悉的痛楚於胸口泛起,悲切亦隨之湧上了心頭。當下忙咬了咬下唇斂去面
上表情,而在一個深呼吸後,踏步入園。
「嬴公子?」
卻聽身側一喚入耳。嬴星循聲回頭,入眼的,是上回曾替靖月轉交留書的那
名下人……當下正想請他代為通報,怎料那下人接著卻是一問:
「您不是約少爺出去了麼?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
如此一句,令聽著的嬴星心頭登時一跳。
「約靖月?我並沒有──」
「可您的信還是我親自交給少爺的……是了。您瞧,還在這兒呢!」
那下人似乎被他的話弄得糊塗了,忙匆匆自涼亭案上取了封信遞入他手中。
同樣有些糊塗的嬴星猶疑地接了過,卻在瞧見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跡之時,心
下劇震。
萬千思緒瞬間閃過腦海。展信細讀罷,當下已自擱了信、提槍便往二人舊日
相會的楓林急奔而去。
──他怎會如此天真?
天真到……以為師父真只是一時興起過來探探他,而不曾發現他的改變、不
曾注意他的交遊、不曾察覺他與靖月相識的事實。
那半年間他幾乎日日都與靖月相伴,旁人縱然不知他相會的對象是擎雲山莊
的少主,也多少會對他的行蹤有所猜測懷疑……當初便連那幾個不成氣候的二、
三流人物都能察覺到靖月的存在,更何況是他的師父?
可他卻忽略了這點。
他滿心只惦著彼此即將分離的事實,而忽略了師父的現身究竟代表些什麼。
自同四大勢力的爭鬥終落敗後,海天門處事便轉為低調,幾位長老更是鮮少
出谷……而作為長老之一的師父這次不但出谷,甚至還來到了這個靖寒山莊莊主
正待著的山城,不就意味著必將有所行動。
但他不但沒察覺到這點,還自以為瞞過了師父而沾沾自喜……卻不料他所竭
力避免著的一切,早已在他沾沾自喜之時完成了佈置。
一個針對白靖月……針對擎雲山莊少主所設下的陷阱。
那封信上的筆跡確實是他的。便連信中內文亦是學著他平時的口吻,請靖月
到舊時相聚的楓林一聚……
他既沒有寫下那封信,能做出如此圈套的,自然只有師父了。
眼下想來,昨夜師父的那番話,自也是針對他所為的警告──可他卻天真的
以為那只是老掉牙的一番鼓勵規勸。
「靖月……」
急奔的腳步未停,唇間低喚喃喃脫口,心頭已是撕裂般的一股劇痛掠過。
師父既設計誘出靖月,自是打算一舉成擒用以要脅擎雲山莊。而他去了,也
只是重新面對自己先前刻意逃避的兩難而已……可他卻不能也無法不管。
──他好怕。
他好怕靖月會因著他而就此受擒,會因為他而有了什麼差池。
本是為了避免這一切才開始和靖月避不相見的,卻不料這反倒成師父下手的
良機。
千錯萬錯都在他,是他不該這樣天真、這樣愚蠢……先是逃避彼此可能的立
場相對、放任自己縱情深陷……察覺了彼此為敵的事實後,又為了逃避可能的兩
難而選擇別離。他天真的以為這樣便能解決一切,卻不料在他察覺到之前,事情
便已發展成他最不願見著的……
心下不住懊悔間,足下小徑漸寬。當下更加緊了腳步上前,下一刻,彼此初
識的所在已然映入眼簾──
碰!
但聽陣陣氣勁交擊聲過,熟悉的茅屋旁,滿心惦念著的身影入眼。那端秀青
年刻下正為三名蒙面黑衣人所圍,且瞧那身形招式,正是嬴海及另兩位海天門長
老。
與預期不同的是,白靖月雖受三人圍攻,卻仍守得滴水不漏。只要找著合適
機會,自能以絕佳輕功順利逃脫……
心下如此判斷方現,忽見嬴海一個失足,周身破綻立現。得此良機,端秀青
年登即搶進突破,十成掌力運起便往嬴海胸口擊去──
「師父!」
瞧著此景,嬴星無暇細想已然橫身擋於老者面前──
可預期中的重擊並沒有發生。
一切只在電光石火間。
就在他眼前,他望見那端秀容顏之上苦笑揚起,竟就那麼硬生生撤回了去勢
凌厲……可便在他撤掌之時,那秀雅身影背後,兩名老者卻已配合著重重印上了
一擊。
一口鮮血,就那麼自原仍苦笑著的雙唇間狂噴而出。
那牽繫著他所有情意的身子瞬間失了力氣,而就這麼當著他的面,頹然倒落
而下……
「靖……月……」
過於突然的變化讓他無從反應。他張臂接擁住「戀人」軟倒的身子,卻只能
呆呆地望著那張失去血色的容顏。
可那容顏之上卻仍帶著笑。
一個十分溫柔,卻太過無奈的笑。
「不是……你的錯……」
沾染著鮮血的唇淺張,道出了那令他永難忘懷的一句:
「便是受了什麼……傷害……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所以別哭……
「別哭……阿星……」
音色悅耳如舊,卻已太過虛弱。
他顫抖著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卻在熟悉一喚後,那懷中容顏已先一步闔上
了眼眸。
闔上了……那雙本映著自己身影的、柔和沉靜的眸子……
唇角的笑意,無改。
「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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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這不是悲劇 只是後續的故事不知道何時會生出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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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rasia 來自: 218.160.183.78 (12/31 18:53)
推 jcian:頭推~~還以為就這麼結束了,嚇得我倒抽一口氣…XD 12/31 19:34
推 mugwort:推 久到忘記有子世代了 重新複習一下.... 12/31 19:52
推 evalain:看到哩~好感動啊~ 12/31 20:02
推 solowolf:居然就停在這裡Q口Q 12/31 22:31
推 sakura1118:後面應該總有一天會見到.......吧? 12/31 23:45
推 mayacafe:好看!是會不會隔太久!? 囧 01/01 00:47
→ mayacafe: ^只 缺字 01/01 00:54
推 Fully:推~還好最後一個字不是"完"...囧rz 01/02 22:07
→ Fully:不是悲劇就好了...冷音大慢慢生沒關係>_< 01/02 2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