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八年後--新童實野市
「主任,日安!」
「早安,不動博士。」
「博士早!今天天氣也很不錯喔!」
踏入M.I.D.S永動機開發部門,二十六歲的不動遊星身上穿著整齊筆挺的襯衫與西裝,以不變的溫柔笑意回應每位部屬的問候。
進入部門最深處,掛有「M.I.D.S永動機開發部門主任」職銜的辦公室,遊星先是脫下西裝外套,換上掛在門邊衣架的白袍,這才坐到偌大的辦公桌前,修長的手越過放置了許多文件、卷宗、實驗模型,卻依舊井然有序的桌面、打開螢幕通訊器。
『不動博士,早安。』小巧的螢幕上,出現的是主任秘書俏麗的笑臉。
「早,莉莉。怎麼連你都這樣叫我了。」遊星不禁嘆口氣,但仍不減他唇畔的笑意,「別說博士學位,我甚至沒上過學,這個稱呼到底是怎麼流行起來的?」
『因為您比正牌的博士厲害多了嘛!』螢幕上的莉莉說得理直氣壯,『不止永動機跟遊星粒子的研究,這三、四年來您還跨足機器人和人工智慧領域,而且都有突破性的成果,有多少名校搶著想要授予你榮譽博士的學位啊!稱呼你是博士一點也不誇張。我朋友知道我是您的秘書,每個人都羨慕得要死呢!』
即使被這樣誇獎,遊星仍舊十分謙遜,無奈地提點越說越激動的秘書:「大家太看得起我了,永動機的突破是研究室的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其他研究也只是我微不足道的個人興趣,跟真正的專家比起來差遠了。」
『你總是這樣,真枉費決鬥聯盟與各地決鬥學校寄給您的邀請函。』小秘書無奈道。
說到這個,遊星看向自己的右手邊,莉莉早已將每天寄給他的信整理好,整整齊齊地疊放著,體積似乎有愈來愈高的趨勢。他不禁露出苦笑,拉開最下層的抽屜,無視那些快滿出來、且全都沒拆封的大量邀請函,隨手將新收到的硬塞進去。
「總之,請你務必繼續叫我『主任』。」
『是的,主任!』小秘書從善如流,『提醒您,一小時後有與市政府相關部門人員的會議。』
「我知道了。我先去永動機那裡看看就過去。」
與遊星的對話結束前,從即將消失的螢幕上,莉莉彷彿能窺見遊星臉上一閃而逝的疲憊。她張開想說些什麼,待看清眼前螢幕上一片漆黑,錯愕地呆視良久才回過神來。她仰頭做了三個深呼吸,而後走出自己的辦公隔間,表情平靜從容,不起波瀾。
「莉莉、莉莉!」莉莉剛走進茶水間,一群女同事立刻就圍上來關切:「今天的主任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看到這些人的話題數年來如一日,莉莉總不由得感到好笑,「主任不一直都是那樣嗎?」
「唉,你不懂啦!」每當莉莉說出類似的話,幾乎都會得到差不多的回答,頻率高到讓莉莉幾乎要以為,這該不會是某種秘而不宣的儀式,「主任可是我們M.I.D.S……不,是整個新童實野市的黃金單身漢啊!」
「十八歲就是傳說隊伍5D’s的隊長,拿到第一屆WRGP冠軍,年紀輕輕就被延攬進來當主任,一當就當八年。不要說是黃金,簡直是鑽石單身漢!」
「多虧主任,我們永動機的性能跟穩定性不但愈來愈好,連整個新童實野市,在國際上都變得很有名望!」
「還有那些研究,那可是普通研究員一輩子都難以達到的程度!而主任今年才二十六歲!」其中一位女同事激動道:「更不用說主任的父親,還是永動機的發明者!」
提到M.I.D.S永動機開發部門主任——不動遊星,這些秘書室的小姐們,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就算那些是眾人皆知的豐功偉業,她們也能一講再講,絕不嫌膩。雖然莉莉認為,「二十六歲」跟「單身」兩個字眼應該才是重點中的重點。
沒錯,在她周圍的女同事,別說秘書部了,就連其他公關部門、內勤部門、甚至庶務部門跟清潔部門的阿桑們,都老想著跟她探聽主任的消息。但是,有什麼好說的呢?主任的生活出了名的規律,也是出了名的熱愛工作,以及重視部門員工的團結。除此之外,主任眼中彷彿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共事八年,莉莉從未見過總是獨身的主任有安定下來的打算。主任的家就在這棟研發總部頂樓,這還是當初主任正式入主M.I.D.S時的要求,連休假都很少離開公司半步。就這點而言,她們家主任可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哪裡有讓這些嘰嘰喳喳的麻雀小姐們飛上枝頭的機會?
更令人在意的,就像剛才那堆滿滿的信件,不管多吸引人的邀約或多盛大的學術研討會,八年以來,主任就從來沒有離開過新童實野市。
說到主任,一個如此熱愛決鬥又有旺盛求知慾的人,究竟為什麼堅持不肯離開這個城市,莉莉完全想不明白。
必須替主任推辭那些邀約總讓莉莉傷透腦筋。明明有些研討會主任看見的時候也露出很了感興趣的表情,看到地點是外地,卻馬上扔到一邊,不再考慮。
為了不要總是看到主任果決中暗藏明顯失望的表情,莉莉常常是拚了命說服主辦人將場地改到新童實野市,靠新童實野與戰鬥怪獸卡豐厚的歷史淵源、名景點、可以隨時騎乘決鬥、可以參觀最新款永動機的特點,拋出種種誘因,拚命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還真讓她成功了好幾次。大批研究團隊進駐新童實野進行發表跟研究,許多相關研討會也跟著選在新童實野舉辦,讓新童實野市漸漸也成了學術重鎮。
莉莉覺得自己真該被任命為新童實野的觀光大使才對,想到這點就無力的想嘆氣。
連機構裡的男性研究人員,都會開玩笑地問主任:「博士你該不會連以後渡蜜月都只在新童實野市吧?」由此可見主任足不出戶的程度,
「莉莉!妳的咖啡要煮焦囉!」
「什麼!」同事一聲提醒,莉莉這才驚覺自己方才竟恍神而不自知。手忙腳亂地倒出咖啡,與往常無異的香氣,令她頓時鬆口氣。
做了「不動遊星」八年的秘書,面對這位曾經的傳奇決鬥者、如今的天才學者,這些問題她卻始終問不出口。那不是一般人該過問的事。莉莉下意識地如此認為。
* * *
傍晚的天色有些陰沈,將雨未雨的樣子。從主任辦公室的落地窗外望去,三三兩兩結伴散去的永動機開發部人員,宛如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彩色小點。
不動遊星待在這間辦公室的時間,遠多於頂樓那間豪華公寓。漫長的時光使辦公室中每一個細節,包括窗外季節、氣候變化造成的各種景致,彷彿都成了他的骨血,他溫暖的母胎,承載所有夢想與希望的場所。
八年的歲月,如同八世紀那般悠遠綿長,有時又令人覺得不過是彈指之間。就像現在的他,明明已經站在最終目標的門前,那扇門卻遲遲無法打開。
疲憊與孤寂,在飽含倦意的藍眸中流轉,而遊星卻仍不打算就此歇息。挺起背脊,他大步走到室內左側的牆壁,在一片書架間,依序抽出幾本書,啓動隱藏的機關。
極輕細的機械運轉聲後,巨大書架就這樣向一旁滑開,隱藏於書架背後的實驗室門扉也跟著開啟。隨著遊星走入,頂頭的燈光也自動亮起,映照滿室最先進的電子儀器、實驗電腦、以及部份化學試管--這些全出自遊星安排。
而在這房內的正中央,約可容一人的透明儀器以傾斜四十五度的角度放置,被遊星珍重放在心上的那人,正在遊星所研發、獨一無二專為機械生化人特製的維生系統裡沉睡。
「布魯諾……」
站在棺前,遊星呢喃的聲音很低,帶有幾許壓抑,以及淡然卻深刻的溫情與眷戀。他走到維生系統旁,手指輕撫過透明的玻璃蓋,他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偏偏又遙遠地無法觸及。
「不動博士。」
突來的叫喚打破寂靜,遊星猛然回頭,只見市長耶戈偕同狹霧以及牛尾站在暗門邊。遊星鬆了口氣。主任辦公室設有密碼,一旦關上沒有一定權限的人是進不來的。
所謂「一定權限」,指的自是這座城市裡,除了遊星本人以外,還知道這間實驗室存在的另外三人。
安下心來的遊星勾起一抹笑,道:「請別這麼叫我,耶戈市長。」
「哈,我今年底就要期滿卸任,之後也不再是『市長』了,所以也請直呼我的名字吧,當作是我作為友人的請求。」身為初代市長,耶戈化著小丑粧的笑容上閃過一絲滿足,在任期內能替市民們服務、也讓妻小安穩度日,可說已完成了他的人生目標。
若要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辦法消除青年眼底的抑鬱吧。
「你這八年來所做的一切,遠比你父親更出色。『博士』這個稱呼代表的是大家對你的敬重。」
「託你們的福。」遊星一笑,環視這間在耶戈出錢出力,才得以完成的隱藏實驗室,內心百感交集。
「布魯諾的狀況如何?」牛尾憂心地問。
「還是老樣子。照理說一切都該準備就緒,身體的外傷都修好了,壞掉的內部系統我也以遊星粒子重新改造,可是……」遊星黯然道:「不曉得為什麼,他就是醒不過來。」
「我又接到阿特拉斯大人的訊息。」狹霧苦惱道,「這是他今年以來第四次,要求我把你弄出新童實野去找他,還有烏鴉他們……我已經快想不出理由幫你拒絕了。」
「面對你,傑克那傢伙勉強還能好聲好氣,對我們嘛……」牛尾苦笑。
輕易就可以想像到身為世界王者的男人暴怒叫囂的臉,遊星愧歉:「抱歉,是我的任性給大家添麻煩了。」
「不是你的問題。身為朋友,我們都很高興看到總是無私付出的你,也有無論如何都想完成的心願,而且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耶戈說,「可是,這樣值得嗎?你的氣色好像比我們上次見面更差了,連你那些身在外地的好友都開始起疑,你仍是要堅持下去?」
遊星沒有回答,但他望向布魯諾的眼神說明一切。這件事的開端如同它的發展一樣不可思議,匪夷所思且荒謬無比。
八年前那個險些覆滅的夜晚後,遊星為離開新童實野追尋各自未來的夥伴們送行時,他曾以為留在這座城市、幫助居民將這座城市建設地更美好,同時等待在外追尋夢想的夥伴們歸來,這就是他的未來。
直到某一晚失眠的他,在清晨從能俯視整個新童實野的山丘返回一直居住的車庫時,在門口發現布魯諾為止。
即使全身破爛、失去四肢、沒有動能,像塊廢棄的破銅爛鐵,他依然一眼認出那是布魯諾,或者說,安提諾米。
事後回想,有可能從黑洞救出布魯諾,並利用時間差將獲救的布魯諾送往未來,迴避當時決戰戰場的人,恐怕只有Zone了。
但是,為什麼呢?Zone究竟為何這麼做?又是怎麼做到的?
在八年後的今天遊星依舊沒有答案,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至少那時的他,經過幾分鐘狂喜與困惑交織的空白,做出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把布魯諾小心地搬進那間他倆共度無數時光的地下室車庫,接著撥通市長耶戈的私人專線。
遊星原本打算下個月就離開M.I.D.S永動機開發部門,應邀到決鬥學園大學部擔任助理教授,能夠兼顧研究並以現有的名聲,傳達自身信念與知識給予肩負開拓未來重任的菁英學子們。
雖然耶戈再三挽留,但畢竟改良永動機「幸運」已經完工,接下來他的合作團隊會處理往後一切相關問題,永動機方面已經沒有任何他需要擔心的事了,遊星對這個職位毫無懸念,但是現在……
『我決定繼續接任永動機開發部門主任的職位。但是,請讓我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
為了瞭解遊星突然改變心意的原因,而清晨匆匆趕來的牛尾、耶戈和狹霧,看到布魯諾的同時也嚇了一大跳。
遊星以與Zone決戰時相同的堅定語調,提出他的要求——提供修復布魯諾的一切所需,作為他往後繼續領導永動機開發部門的代價。
「我不擔心你的條件,無論於公於私,那些多花點精神還是能做到,而我也確信這筆投資對新童實野市非常值得。可、可是……」耶戈驚恐地高聲尖叫:「修復未來製造的機器人!我們這個時代的技術,真的辦得到嗎?」
擁有相當科技知識的遊星,遠比三人更了解復原布魯諾究竟有多麼困難,布魯諾本體精細的程度,恐怕在失憶的期間,對機械研究透徹程度比自己更高上好幾個階層的布魯諾,也沒發現自身是生化機器人這種事。即使現今技術進步再快,要做到這種程度究竟需要橫跨幾個世代的科技力才能做到,仍是個無解的未知數吧。
有生之年修復得好嗎?修復完成後真的還是原本的布魯諾嗎?這類問題在這不成眠的夜晚,耶戈等人到達車庫以前,遊星已經反覆思量過了,想的甚至遠比他們更多。
但是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曾經,橫跨在他們之間的是名為「時空」的鴻溝。現在無法跨越的這條鴻溝已經不存在了,那麼面前的阻礙再怎麼困難也不值一提。
看著這樣的布魯諾卻什麼都不去做,想到那樣的未來,遊星就覺得精神跟心靈的某個角落好像會逐漸崩落。
「不是成功不成功的問題,是必須去做才行。」遊星說得斬釘截鐵。「大家都是我的羈絆,布魯諾也是。追不上的技術,就把我的生命與時間全部投入研究去換取吧。」
遊星蹲在布魯諾的殘骸身邊,極為小心地像是對待易碎物品一樣摸著破碎的機械關節。
「但是這個修復計畫,請幫我保密,別告訴其他人。我不想讓大家有太多期待。」遊星露出一貫的溫和笑意,「不管希望或失望,我自己來承受就好。」
「你不需要一個人背負這些!」牛尾瞬間可以理解傑克、烏鴉、秋,甚至是龍亞、龍可兩個孩子,於離開城市前,私下對自己訴說要好好照顧遊星等微妙的不放心跟託付,激動大吼:「為什麼你總要把自己——」
由於自幼的遭遇與家世,遊星是個自我犧牲的意識很強烈的人,雖然不會輕易放棄與獻祭自己的生命,但是只要需要,遊星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一瞬地猶豫吧。
這是所有同伴心中都有所感的,遊星內心的黑暗,在近乎完人的遊星身上,唯一、卻非常讓人擔憂的致命缺陷。
「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再怎麼說一個人獨自進行這種研究……負擔太沉重了啊,或許也可以安排團隊什麼的,畢竟是修復未來的機器人,一定很多專家學者有興趣。」打斷牛尾的話,狹霧冷靜的分析,試圖減輕遊星的負擔。
「不……抱歉,我沒辦法接受布魯諾變成白老鼠。」理解狹霧的心意,遊星歉然到。
大部分的科學家對其領域都有一定程度的狂熱,想到布魯諾可能會被狂人隨意拆解、破壞、研究、分析、並運用抽取出來的科技進行其他不明的用途,遊星就無法接受。
「請原諒我的任性吧。」
在透進漸亮朝陽的車庫裡,耶戈看著遊星堅定不移的目光,頜首定下了這場其實並不公平的交易。
遊星能帶給他們的總是這麼多,為什麼身為旁人的他們,卻什麼也無法替他做到?
後來,耶戈履行承諾派人在開發部主任辦公室,另闢一間巨大的隱藏實驗室,也在頂樓給他佈置了一間舒適的公寓,好讓他住在開發部的研究大樓裡。美其名是為方便研究,實際上全為了有更多資源維修布魯諾。
雖然不想枉費耶戈的苦心,然而大多時間,遊星都獨自在這間秘密實驗室不眠不休地進行研究。真的累到撐不下去,就在研究室隨意找個角落歇息,為研究恢復布魯諾的技術,遊星每一秒鐘都不放過。
這也讓耶戈三人堅持必須持有進入研究室的權限,並且輪流巡視,以免這個研究狂哪天出了什麼事都沒人知道。
除了永動機的研究外,修復布魯諾嚴然成為遊星唯一的生活目標。隱瞞他最好的朋友們,固然使他內疚,尤其在這些年間,各自有所成長的他們特意撥空回新童實野市探望他的時候。
不過一想到布魯諾能再度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對著自己綻出放鬆憨直的笑臉,腦中模擬過無數次那樣的景象,縱使在這八年間從未成功過,遊星仍像拚命三郎投身完全陌生的機器人與生化人領域。那些在學術界引起轟動的論文,僅是這個心願的副產品罷了。
若非研究過程太多瓶頸,遊星不得不將當前的成果與遇上的難題發表,好在後續引發出的討論中尋找解決的靈感,他根本不會想花費時間去寫繁瑣的論文。
這種賭上性命的程度,就像遊星一開始所言,至今研究室中的一切成果,都是他用自己的生命與時間換取來的。
然而遊星已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唯一的變數,就是修復完成的布魯諾並未按照他所預期地醒來。
「如果這就是你的希望,我們當然會支持。」狹霧冷靜的聲音迴盪,令不知不覺陷入沉思的遊星倏然回神。
眼前自五年前就從治安警察特別搜查課長、兼任市長秘書,高升至今已成為市警局長的幹練女子,垂下的眼簾藏著憂鬱,但仍流露出理解的笑,說道:「我再想想該怎麼說服阿特拉斯大人吧。但希望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就是說啊,要是他們回來看到你愈變愈憔悴,我一定會被傑克跟烏鴉宰了……」即使擔任市長多年,一想到這點耶戈仍揮不去心理陰影:「我可不想被他們認為我在虐待你。」
「沒這回事,你幫了我夠多的忙了。」
「別太勉強,該吃的飯、該睡的覺一樣都不准偷懶。」牛尾用力拍打遊星的背脊,告誡道。
「……謝謝你們。」遊星微笑點頭,道謝這件事情,已經是如今的他少數能給朋友們的東西了。
* * *
午夜,陷入黑暗的M.I.D.S研發部大樓只有主任辦公室的燈依然明亮。再次檢查過實驗室裡所有的設備,盯著手邊筆電裡密密麻麻的資料,仍舊苦思不得其法的遊星,終於支持不住,仰躺在辦公椅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更深沉之際,敞開隱藏入口的實驗室忽然有所動靜,封閉的維生系統發出幾聲還不足以吵醒遊星的鳴叫,一抹人影自內側掀開玻璃蓋爬出,身上帶著維生槽中果凍狀的保護液,只穿著寬鬆病人服的他先是好奇地打量四周,隨後起身離開裝置、甩去身上的果凍凝膠。
逛完一圈實驗室,布魯諾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經有了八九不離十的猜測,抱持著困惑以及想確認是誰修復自己的心情,布魯諾往實驗室唯一的出口向外通路走去。
中央空調吹出的風有些偏涼,只穿著單薄病人服的布魯諾搓了搓短袖下的手臂,連這種細微的末梢神經感應都被修復再現了,神乎其技的維修技術,使布魯諾有些不安與困惑,或許這裡已經不是他所希望甦醒的世代。
從實驗室走進辦公室,布魯諾看到在辦公桌後,正背靠著椅子睡著的遊星。他忍不住鬆口氣,勾起唇角,安靜地緩步走到對方身邊。
以混雜虔誠、仰慕、膜拜、疼惜的目光,凝視對方的睡顏,同時注視對方身上成長的痕跡,修長的四肢明顯又抽高一些,屬於少年的稚氣只有在睡眠時才殘留些許,除了過於消瘦的雙頰,整體來說與自己的記憶沒有太大差異。
「遊星。」良久,人影才依依不捨地伸出手、觸碰遊星的臉頰。
遊星本就淺眠,輕易的被陌生的撫摸以及叫喚呼醒。甫睜開眼的遊星明顯還有些恍惚,來不及意識到辦公室中不該有「其他人」在的問題,認清那一聲熟悉、卻曾經以為此生再也無法聽見的叫喚,頓時教他震撼地驚醒。
「布魯諾!」
藍若深海的眼眸定鎖在布魯諾身上,遊星不敢置信地伸出雙手,當另一雙溫暖的大手包裹住他的手掌時,遊星再也忍不住淚水。他激動地起身投進布魯諾的懷抱、用力摟住,確實感覺著流暢運轉的溫度,以及回擁自己的觸感。深怕這只是一場不切實際、觸碰就會消散的夢境。
「遊星……」
最初布魯諾還完全不明白,本該在黑洞中消散的他,何以能出現在這陌生的地方,身體還沒有半分損傷。可是,當他看到瘦一大圈、變得更加成熟卻也益發滄桑的遊星,他幾乎能斷定,無論事情經過如何,想必是遊星花上不知多久時間,才使他恢復原樣的吧。
在經歷一場那般激烈的死鬥之後再度相逢,藉遊星之手,讓原本誕生於未來的他於現今的世界重生,簡直可稱之為奇蹟。而在奇蹟背後,遊星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
看著遊星那燦爛笑容底下掩不住的疲累,布魯諾心一動,捧起遊星面頰便低頭落下一吻。睽違八年的吻,遊星如同以往一般溫順而安靜地仰起頭承受。
原以為對彼此跨越時空的思慕與愛戀,已在那日畫下休止,奇蹟般的將要再開始的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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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王5D's 女性向同人合誌《Reverse Finitisi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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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TT ID):月狐下希(colleen7799)、璃光(CathyTan)、水面上的片鏡(mirror01)
封面:鉞
題材:遊戲王5D's 女性向同人
配對:布魯諾x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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