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嗚……」
十代的房間內,大量的陽光從玻璃內透進、將整個房間照亮。已經是正午時分,在烈日強光曝曬下窩捲在棉被中的十代,驚醒過來猛地張眼坐起身、姿態警戒地張望著自己的房間。
床邊的窗戶緊閉著,用來堆放雜物的書架上,少數值錢的物品一樣沒少,衣櫃也沒有被翻動過的跡象。用來藏錢的牆壁夾層內容物完好如初,反鎖的房門依舊穩健,沒有破壞的跡象。打開窗戶向下看,這位於四樓高的房舍是周圍最高的建築,加上外牆沒有樓梯,要從窗戶進來,以正常人類的身手根本是不可能的。
到處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十代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衫,扣子扣得完好、紅色緞帶打成的領結依舊牢固漂亮,只有因為翻身而壓出些許痕跡。
「錯覺?夢?」十代咬著拇指,昨晚那有人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跟危機感太過真實,讓警戒心很高的十代,實在很難相信只是單純的夢境。
但現在腦袋跟四肢都像是灌了鉛塊一樣沉重又暈眩,讓人無法好好思考,或許只是太累產生的錯覺?
十代轉身,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的詭異,還有這身衣服──無論如何還是先換下來再說吧。一邊如此想著的十代解開紅色領結,脫下襯衫的時候卻看到脖子上有兩個間距約一二吋的紅色的小點。
「被蟲子咬的?」伸出漂亮的手指摸了摸,不過並不會痛就不去理會。十代換上寬鬆的便服,棉麻材質的灰色長衫跟皮製外套,跟昨晚成熟模樣的衣飾相較,現在看起來更像個一般隨處可見的青少年。
十代扶著樓梯扶手走下樓,人生第一次體會到貧血的感覺卻又不清楚原因,腦袋暈的像是隨時會重心不穩摔倒一樣。
正巧在一樓拿麵包到交誼廳來的優貝爾,看到這樣的十代擔心的靠近詢問:「怎麼了?臉色好差。」
讓優貝爾摸著自己的臉頰,十代搖搖頭隨口塘塞:「沒什麼,大概昨晚太累了吧。」
「才忙一晚就這樣,你也太弱了吧。」優貝爾嘴上挖苦,雙手溫柔的將手心分別貼上十代的額頭跟自己的額頭測量體溫。畢竟感冒正流行,被傳染就糟了。幸好沒有發燒的樣子……才這麼想,漂亮的藍色瞳孔銳利地看到寬鬆圓衣領下的可疑痕跡。
優貝爾拉開十代的衣領:「十代,這個是?」
「嘛……大概是蟲子咬的吧。」十代摸摸那兩個小紅點,看起來不怎麼在意,優貝爾卻不覺得那是簡單的蚊蟲咬傷。
「難道十代被吸血鬼襲擊了?」優貝爾皺眉說出猜測,馬上就被十代大笑著打斷。
「噗哈哈哈哈!騙人吧?你真的相信那種騙小孩的鬼故事?」十代毫不顧忌的笑彎了腰,眼角都快把眼淚笑出來。讓優貝爾也被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吶吶的反駁:「那才不是鬼故事呢,是真的有吸血鬼存在……」
「就算萬聖節快到了,也不用說這麼可愛的話吧!」十代無視優貝爾臉上,逐漸從羞恥上升到憤慨的怒氣,戳戳臉頰。
「是真的有吸血鬼,我小時候有看過!」優貝爾不服氣的說著,隱約還記得是個穿著紅色禮服,很艷麗的女性吸血鬼、張大尖牙要襲擊自己。若不是那時候母親聽到動靜進門,自己就要被咬了。
「好、好,你相信有吸血鬼就有吸血鬼。」擦掉眼角的眼淚,笑過頭的十代喘著氣,剛才還很蒼白的臉色回溫了一些。
「別用那種安撫小鬼的說法。」優貝爾捏住十代的耳朵用力一擰,剩餘的笑聲馬上轉變為慘叫。
稍後,十代坐在交誼廳桌邊,摸著自己被折騰得紅通的耳朵,拿起馬克杯喝起牛奶。
「還不舒服嗎?這樣的話晚上就別工作了,我去跟父親說。」優貝爾看著十代,雖然氣色稍有恢復,不過離平常體力旺盛的模樣還有點距離。
「不,我會去。」用力咬下一口硬梆梆的法國麵包,十代口齒不清的說道。「你不喜歡拜託老闆,就不要勉強自己。」
優貝爾雖然是酒館老闆的獨生子,但父子倆關係並不好,是酒館員工眾所皆知的事。老闆對待員工跟下僕極為苛刻,大多數時候都是優貝爾在排解照顧大夥的困難。就像昨晚,也是優貝爾在為生病的酒吧侍女們奔走,否則老闆大概會要那些重病的侍女帶病上場吧。
聽到十代的話,優貝爾低下頭、用力捏緊握拳的手:「等我們存夠錢……」
「嗯,一起到其他地方生活吧。」十代這麼回答優貝爾未完的話,看著窗外的視線似乎在遠望更遙遠的地方。
這是他們共同的秘密與夢想。等哪天他們存夠了足以在鄉下買下莊園的錢,就偷偷離開這裡,十代可以不必使用容易招惹是非的賭博維生,體弱的優貝爾也可以在沒有冒著黑煙的蒸汽火車、工廠與礦場、空氣更好的地方生活。
不過這種像是即將新婚夫妻的談話,如果被其他人聽到恐怕又要被誤會了吧。
十代與優貝爾交情好到幾乎可稱之為親密的關係,讓不少人曾經誤解他們不單純。畢竟優貝爾的模樣偏向陰柔,而十代除了不在的那幾年,一直都是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優貝爾身邊。
十代與優貝爾或許是沒發現,或許是覺得那樣的流言滑稽的可笑,所以未曾特別澄清過──八卦流言這種東西就是當事人怎麼證實,都是多說無益。
但如果真有人追問他們是不是情侶的關係,兩人大概只會相視失笑,然後搖搖頭回答:『只是朋友而已。』吧。
他們是比朋友更親密、比家人更重要,值得託付彼此性命與靈魂的──摯友。
* * *
黃昏時分,在即將開門營業的酒館更衣室中,穿上鋼琴師制服的優貝爾,正動著漂亮靈巧的手指,幫十代打上荷官制服的花式領結。同時告誡:「如果還頭暈一定要跟我說,還有那個吸血鬼有可能會再回來襲擊你,小心一點。」
「還在說這個啊……」無奈地垮下肩膀,雖然知道優貝爾不會對自己說謊,不過十代對於這種怪事還是斥之以鼻。「如果真的有那種東西再來襲擊我,這次就換我打飛他!」擺出磨拳擦掌的態勢,十代對自己在黑街練出的身手很有自信。
今晚的賭桌前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看到那個人的瞬間,十代的直覺到危機一般鈴鈴作響,體內屬於野性的生存本能像是突然甦醒,被那個人看著的時候,有種彷若被黑豹盯上一般的危險感覺。
在亞德里安中,年輕貴氣的紳士不少,但氣質如此詭譎的人,十代還是第一次看到。
嘴邊勾著優雅卻又輕挑的笑,看起來與十代年紀相仿的少年身穿一襲剪裁簡單的黑色西裝,拿下頭上的紳士帽,少了帽緣陰影的遮掩,少年的臉非常俊俏,像是連眼尾的餘光都會勾人一般。雖然跟俊朗的十代是截然不同的味道,也讓許多路過的侍女留下了不少視線。
騷包。看著碧綠少年的笑容,十代暗自吐槽著,留下了不怎麼樣的第一印象。
而約翰會再度來到這裡的原因很簡單,想要知道眼前這個散發可口味道的少年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而已。雖然這個緣由看似簡單,但包含了不少連自身都難以解釋的情緒波動。
比如說,無意中探聽到了昨晚酒館大多侍女病倒的事件,大約猜出了栗髮少年以那身裝扮,恰巧出現在餓了一年的自己面前的原因。
比如說,十代的出現跟聲名大噪,大約也就是在自己一年前去冬眠後的事。
比如說,撲克二十一點也是自己的拿手遊戲,要說起『不敗』的頭銜,他可不會輕易退讓,而少年的存在就是激起自己許久沒有蠢動的好勝心。
比如說,少年的臉不管怎麼看都很可愛,或許自己真有點一見鍾情也不一定──
種種的巧合,約翰唯一聯想到的理由是──命運。
……不得不說,因為本身就是現今科學無法解釋的異常存在,吸血鬼這個族群,其實大多數還挺迷信的。
當然,就算被挑起了興趣,約翰也沒缺到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想要和十代好好「玩一玩」,就變成理所當然的事。
「晚安,第一次來嗎?」十代手上忙著洗牌,職業性的和善微笑問著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約翰。
「沒錯,去年去了一趟倫敦才剛回來,沒想到老家這裡就出現了這麼有趣的一個地方,讓我很興奮呢。」要說裝和善,約翰也不會輸給任何人。俊臉一放柔,略顯憨厚的笑臉,若無視那身屬於大戶人家質地良好、剪裁合身的高級西服,和十代鄰家少年的氣質還真有幾分相近,不知情的人還可能會誤以為他們是早已熟識的朋友。
「那麼,我就為遠到歸來的少爺說明這裡的規則吧。」十代在桌邊眾人的目光下洗完六副牌疊放在一起,將一張與撲克同樣大小的紅色的卡紙交到約翰手中。
約翰接過紅色卡紙後,隨機在牌堆靠近四分之三的地方插入卡紙。這是防止老千的方式之一,讓荷官不能靠老千手段隨便加減牌數影響勝負。
十代支手將牌堆以扇形圓弧狀展開,一邊說道:「跟一般二十一點的規則沒有不同,明牌與暗牌加起來超過二十一點的點數就算輸,在二十一點內,只要點數比我大就是贏了,如果是平手的話,按照傳統規則也是莊家贏。我的賭桌賠率是一比一百,如果是能拿到三張七同時贏過我的幸運兒,賠率將可以翻倍到一點五倍,了解嗎?」
撲克二十一點的遊戲,並不只是單純的機率遊戲,「比大小」這個看似簡單的規則,其中除了運氣與直覺外,還包含了記憶力、演算力的應證。
「沒問題,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約翰比出請的手勢,讓十代開始發牌。
今天扇形的賭桌前一如往常坐滿了五個客人,按照規則在所有客人停止要牌後,荷官才可以抽自己的牌。十代抽出了自己的第一張暗牌,看到牌面卻愣了愣。
「哈哈真抱歉,不知道怎麼著有鬼牌混進去了,讓我作廢吧。」十代像桌前的賭客亮出剛抽到的鬼牌,顏色詭異滑稽的小丑圖案,使得牌面有種陰暗的歡樂感,十代將之放入廢牌區。
一般做為賭桌使用的撲克會用未拆封的新牌,不過鬼牌是會被幕後工作人員事先抽起來的,除了規則上鬼牌沒有用處外,對荷官是一種招來壞運氣的象徵。畢竟是靠運氣吃飯的職業,就算是不怎麼迷信的十代,看到不應出現的鬼牌也動搖了一瞬。
但,一定不只是鬼牌的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被眼前不知名少年柑橘色的視線盯著看,就讓十代全身發毛。
就算如此,十代也只能強壓下這份令人膽顫的恐慌感專注於眼前的勝負之上。
約翰的出手非常豪邁,隨便一擲就是超過百英鎊的籌碼,途中還有好幾次的牌局不斷追加賭注,似乎對自己手中的牌非常有信心。
確實約翰從第一局開始到接近結束的第十九局,也不斷跟十代的點數打成平手,沒有一局例外。
十代表面上保持冷靜,但也暗自心驚,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狀況過。像是被毒蛇緊盯著,想甩也甩不開,一個疏忽或分神,就會被徹底吞下肚。
漸漸的,隨著牌堆中的牌數減少,以及兩名少年的對決越見精彩,賭桌旁的觀眾增加起來,賭桌前其他賭客也紛紛抵擋不住兩人氣勢上的壓力提早離席。不知不覺中,十代桌前的賭客只剩下約翰一個人。
一旁所有的觀眾,都從無形中緊繃起的氣氛感覺出來了,約翰也許會是第一個打破十代不敗傳說的那個人。
「你,真是有趣。」被十代贏走了大概數千英鎊,黑衣少年的表情卻沒有任何不悅,瞇起的橘色瞳孔反倒像是終於遇到其逢敵手的對象而相當開心。
「你也是,這麼讓人緊張的感覺可是久違了。」十代手背抹去下顎的冷汗,真心敬佩著眼前的少年,能把他逼到這種地步,這可不是一般業餘賭客能做得到的事
。若不是看在少年賭注下的夠大,擺明是追求刺激這點上,十代幾乎都要以為是哪個大城的荷官來踢館了。
不同於方才互相較勁意味濃厚的對決,暫時停手的兩個人閒聊著緩和氣氛,讓許多緊張得停住呼吸的觀眾稍微喘口氣。
「那真是光榮,我的名字是約翰‧安德森,如果願意的話,請告訴我你的名字。」約翰這麼說著,非常有興趣的盯著十代看。
約翰的視線太過逾越了,雖然有這樣的感覺,但十代也只能保持平常的待客之道:「遊城‧十代,跟大家一樣叫我十代就可以了,安德森先生。」
「直接叫我約翰就可以了,十代……嗎,東方人的名字,真是奇特呢。」仔細咀嚼著特別的發音,十代的五官與瞳孔顏色看來確實與本國人有些不同,原來是這個原因。所以是東方人的血都必較好喝嗎?也許下次可以專門找東方的美人來試試也不一定。
不知道約翰腦裡盤算著的,是吸血鬼族群中稱之為「美食主義者」的思想,而自己正是那塊肥美的肉。十代似乎也沒有直呼約翰名謂的的意思,客套的回話:「只是混血兒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約翰則完全沒有理會十代用客套劃出距離感的伎倆,突然站起、上身跨過賭桌,被十代暗自稱之為騷包的臉,離十代的臉只剩不到一吋的距離。
近得十代幾乎嗅得到約翰身上的古龍水香,約翰陶醉的開口:「糟糕,你好可愛,我好像愛上你了。」
突如其來的大膽告白,讓周圍圍觀的賭客倒抽了口氣。驚駭的點倒不是十代被同性告白這種事,而是上一個用這種輕挑語氣吃十代豆腐的人,據說當場就吃了十代一拳,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月,斷掉的肋骨才康復完全。至於上上個,臉頰腫了整整半個月才恢復人樣、牙齒還掉了一整排。更不用提上上上個,那油肚肥腸的傢伙好像前天的早餐都當場吐出來了。
別看十代四肢纖細柔弱的模樣,在黑街生存練出來的搏擊技巧,都是以命換命、致命一擊的殺傷力,就算十代再怎麼留手、就算僅止一擊,那傷害性都不可小覷。
在觀眾們默契十足的抽氣聲後,許多女性賭客已經遮住自己的視線,不敢想像約翰的俊臉會被打成什麼模樣。
但空氣停滯了數秒,卻沒有聽見預期的哀號或慘叫,實際上什麼也沒發生。十代不只沒有出手,還對這樣輕薄的話語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因為約翰長得帥所以有差?這實在是不公平待遇啊!
沒有覺到周圍的觀眾莫名陷入憤慨不平的情緒,十代淡淡冷靜的應答:「安德森先生真是幽默,可惜這裡不是娼館,一定有更適合的女士適合你。」
剛才那一瞬間十代的確有出手攻擊的打算,但剎那的眼神交會,直覺告訴他約翰不是他能打得贏的對象,貿然出手攻擊肯定會落得更糟糕的下場。
實際上確實是如此,人類就算身體機能再怎麼發達都不可能是吸血鬼的對手,若十代剛才出拳的話,約翰恐怕會支手接下這一拳、接著把十代拉向自己吻上吧。那看起來就會是十代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的場面。
在方才感覺到十代殺氣的瞬間,約翰就想到了這個應對的招數,而十代卻出乎意料地收起敵意沒有行動,讓約翰有些可惜的「嘖」了一聲。想在十代那柔軟的唇上香一個,恐怕比預期中的還要困難。
「可惜這不是玩笑,怎麼樣?晚上的工作結束後要不要去我家作客呢?」約翰明顯沒有放棄他偉大的搭訕計畫,坐回座位上提議。
「可惜我也沒有在開玩笑。」十代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他既不是娼婦,也不是抱著能飛上枝頭當鳳凰期望的酒館侍女,更沒有跟男人發生任何關係的興趣。
對約翰緊接而來完全沒有退縮的死纏爛打,十代在心裡無力的嘆口氣,突然覺得這一夜真漫長。
「真無情呢,不過這種高傲的樣子我也很喜歡。」被這樣擺明的拒絕,反而讓約翰新鮮感十足的更亢奮。「那麼,賭桌上的事就在賭桌上解決怎麼樣?如果這最後一局我贏了,今晚就和我約會。如果我輸了,這就是你今晚的小費。」
約翰豪氣地拿出一枚換取後卻從沒壓下注的金色籌碼,果不其然看到十代猶豫的輕皺起眉。所有的賭場規則都是差不多的,荷官所贏得的賭金是屬於賭場的收益,而除了固定的薪資外,客人的小費也是荷官重要的收入來源。
為了讓賭客開心地付小費,許多荷官會在撈一筆賭金後讓有錢的賭客小贏一點,開心的話小費自然給的豪邁,但這潛規則對不能放水的十代明顯無法適用。
那老闆討人厭歸討人厭,但給十代這棵搖錢樹的底薪不差,不過面對黃澄澄的金幣,對迫切需要金錢的十代而言,也是相當有吸引力。
在周圍讚嘆約翰勇氣的鼓譟聲下,眼看今晚不可能平靜收場了。猶豫片刻,十代點頭:「……好吧,但只賭這一局。」
「太好了,這一局我會贏的。」像是早料到十代會答應,約翰滿臉笑意,似乎還有幾分狡詐的感覺。
「這可難說。」被強迫上場的感覺有些不爽,十代可不覺得自己會輸。更正確地說,是不能輸。
兩名少年臉上雖然都戴著微笑,但在濃烈的對決氣氛下,那兩張笑臉彷若面具,虛假的有些不真實。
賭客中,許多原以為已經很熟識十代的人都暗自心驚,沒想到那看似開朗直率的少年還有這樣的一面。
約翰在賭桌中心放上幾枚可有可無的籌碼,十代再度開始發牌。約翰除了第一張暗牌外,還要了兩張牌,分別是梅花七與方塊七,如果那張暗牌也是七點的話,十代有很高的機率就這樣完敗了。
在眾人屏息以待的,看著十代抽出一張牌、二張牌、三張牌、四張牌,到第五張牌的時候終於停下,讓旁觀者鬆了一口氣。牌數越多,壞牌的機率越高,以二十一點的規則來說並不是好事。
雖然他們暗自希望十代的不敗傳說能被人打破,這樣代表他們某天也有那個機運,但和十代相處久了也有感情,並不真的期望栗色少年是在這種賭注下敗戰。
看十代停下抽牌的動作,約翰自信滿滿的掀開蓋牌,果然是一枚黑桃七。
「真是可惜。」十代笑容愉快,在眾人的目光下翻開暗牌,恰好二十一點。平手,莊家贏。
「啊──果然輸了嗎?」約翰失望的垂下肩膀,氣餒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讓人聯想到,用無辜目光討食卻失敗的小狗。
「感謝你的慷慨,安德森先生。」十代笑容燦爛,不客氣的收起約翰下注的籌碼,以及那枚作為小費的金色籌碼,緊接著馬上飛快收拾牌桌收工大吉,拋下還在裝可憐的約翰,頭也不回的跑回後場。
「大豐收大豐收。」雖然遇到了個怪人,但並不影響十代與強者對戰的愉快心情,更不用說賺到了等同自己整整兩個月薪資的小費,優貝爾一定會很高……
呃,優貝爾一定會很──慘了。
十代的思考只到這裡為止,因為一雙冷涼的纖手從後方爬上十代的脖子、緊緊掐住,美麗少年平時中性的悅耳的聲音,現下卻如同索命厲鬼一樣低沉的令人發毛,一個字、一個字叫喚自己的姓名。
「遊、城、十、代……」
對十代來說,比任何吸血鬼、狼人、木乃伊都還要可怕的東西──抓狂的優貝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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