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向
◎CP:IV鯊
◎歡樂向 安定的HE
(1)
在睡夢中,凌牙覺得自己像是魚,漂浮在深海之中,就算沒有羽翅也可以盡情在由水構成的天空中翱翔。
如果是在海中生存的話,就想要變的強大,鯨魚那樣太笨重了,沒有靈活的身體,也沒有尖銳的利牙。鯊魚似乎不錯,海中的霸者,尖銳的牙可以撕裂一切,連帶刺的尾鰭都具有殺傷力,誰也不敢主動招惹的、頂端的掠食者。
可悲的是,對於那些人類而言他不是什麼自在優游的魚,僅僅只是籠中一隻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討好主人的鳥兒而已。
在夢中滑動鰭翅,凌牙像是回到了故鄉的那個海島。
離開家的時候年齡太小,現在的凌牙已經想不起故鄉的模樣了,遠在東方海面上,空氣的濕度也好、風的撫觸也好,實際的座標與經緯也不清楚。依稀有的印象,那是個世界上觀看滿月最美麗的地方。
那裏是個很大的海島,當然與現今世界地圖上的大陸板塊相比,僅只是渺小的一個小點而已。在那個島上他與雙胞胎妹妹璃緒,以及父親、母親被人類恭敬地供奉。
父親與母親分別是優秀的戰士與統治者,比人類更長上許久的壽命、人類所不能堪比的強大力量,即使不能見到陽光、必須以人血為食,在那血腥祭祀不罕見的年代,不殺戮生命的他們並沒有引起撻伐或革命。治理的很好的小小國度和平而豐饒,人民視他們一家為「月之子」。他們受著人類的寵愛,彷若埃及的神祗之子──法老王一般的尊敬。
對童年最多的印象,是每日穿著潔白柔軟的紗布衣袍,接受著知識的教學與禮課,做為未來的國王與女王被愛護培育著。偶爾放鬆的時間,他與璃緒在月下的百合花海中追逐嬉戲。
如同法老王是太陽神的孩子,在那個月的國度,他們則同樣被尊稱是「神的代理人」。
後來在其他國家,他們有了另一個稱謂──吸血鬼。
和平的日子非常長久,但並非沒有終點。他們的小小島國被外來者的人類入侵,掀起了慘烈的戰爭。父親帶領著士兵奮勇抗戰,連母親也數度親上前線抗敵。最終他們敗給了人類對於島上黃金礦脈的貪婪覬覦,父親與母親重傷在砲口之下,在外敵的偷襲計畫中死於朝陽的洗禮。他與璃緒則因為太過年幼,毫無反抗之力的被那些說著不同語言的外敵俘虜。
不易死亡的體質、姣好的外貌,讓他們成為了人類腳下最好的出氣包,在暴力中吃足苦頭發洩夠了之後,就被作為商品、打包送上環境惡劣的貨船。輾轉漂流過無數個國家。
一開始先是馬戲團跟奇獸小屋,以傷害他們後快速癒合的體質作為賣點展示,然後賣給看上他們姣好容貌、氣質的富商,有時候也會展示拍賣轉手給其他富商或貴族,幾次經手,一次一次堆高他們在金幣上的價值。
凌牙與璃緒在成長中最多的記憶,是在海上漂流,遠渡重洋漂移過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國度。
偶爾離開貨船,也是被囚禁在籠中、被某個陌生的人類擁有一陣子,直到他們覺得這對不會取悅人類的小鳥無趣了,再度把他們賣出為止。
唯一值得慶幸,他們在漫長的漂流中沒有被拆散,加上長久下來太多次的轉手,後來得到他們的人類已經忘記了他們在成長之後可能的危險性,在一次漂流到這個名為英國的國家、正要被當作貨物卸下船的時候,他與璃緒趁機扯斷鐵鍊、逃出了堅固的鐵籠。在善良的漁夫男孩幫助下躲過商人們的耳目、得到了數十年久未有體驗的──『自由』。
即使非常短暫,卻也非常的快樂。
在開朗漁夫男孩、以及他朋友們的幫助下,凌牙與璃緒漸漸學會了這個陌生國度的語言,久未體驗到自由的甘美,璃緒對什麼東西都充滿了興趣,不管是這國家人類的食物、服飾、或是音樂與流行的戲劇。凌牙也樂於聽取妹妹分享這些關於自由芬芳的種種。
在漁港小鎮居住了一年後,凌牙為了陪璃緒到大城觀賞傳聞中天才演員IV的舞台劇,他與璃緒在漁夫少年的送別下離開港邊的小城,小心翼翼地在不被其他人類發現異狀的狀態下開始旅遊的生活。
因為這個國家太過有趣,不小心貪玩的過頭了,他與璃緒稍微繞了些遠路才到預定中的城市,沒想到這會是他再度被剝奪自由的開始。
記得那一天,璃緒用打劫無良富商而來的錢,難得奢侈的換取了兩人合身的晚禮服以及珠寶首飾、還有昂貴到堪比這些行頭的劇院門票。
坐在離舞台極近的頂級包廂,向來早熟的璃緒罕見地像雀躍的小鳥一般,充滿期待的看著尚未拉開簾幕的舞台、又或者是探頭看向台下的座席。而凌牙只是微笑陪伴,他對戲劇沒有璃緒那般的熱情,單純是覺得這空間中、努力把自己妝點得極盡奢華之能的人類非常有趣,人人都像是孔雀開屏般,展現自己身上這些身外之物的價值,凌牙懷疑究竟有多少人類是真的想要欣賞所謂的『藝術』而來?
直到IV在台上出場為止,凌牙的嘲諷才被瓦解。
不管這些人本意是為何而來,無疑都被那個男人的演技震攝了。
那一次的戲劇,IV扮演的是一個亡國的王子,為了復仇而發動革命、其中交織著動人愛情與親情的故事。這樣的題材無疑動搖了凌牙心中的一個部分,他與璃緒都比預期地更沉浸在IV的演出裡。
「我的生命輕如鴻毛,只有我的靈魂,才能稱之為永恆之物──」(※註解一)
※註解一:出自《哈姆雷特》
富有智慧且颯爽迷人的王子迷倒了台下一籮筐的少女,很難想像這不過是一個年輕人類男性所擁有的魅力。就連不懂戲劇的凌牙,也看出了男人豐沛的才華。
「IV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好厲害!」璃緒在謝幕時熱情的鼓掌,真心的讚賞。「如果凌牙有他一半的帥氣就好了呢。」
「你存心找架吵嗎?」同樣鼓掌的凌牙頭上冒出青筋,看著台上正與其他演員一同謝幕、迎接喝采的IV,突然拿出一朵玫瑰拋向台下一名貴婦人膝上。
那名得到紅玫瑰的貴婦人面露狂喜,開心地擁抱身邊面露難色的男伴。凌牙想起璃緒說過,IV每回會在第一排的觀眾中選出一名幸運兒,得到紅玫瑰的人──不難想像通常是女性,可以在隔日與IV共進晚餐。
這凌牙眼中無聊的獎勵,通常讓許多女性甘願傾家蕩產、一擲千金也要買下觀眾席第一排的門票。
接著就是觀眾準備散場的時段,討厭人潮的凌牙與璃緒自看台包廂轉身離去,準備從不引人注目的後門馬夫用出口低調離開。
璃緒解下頸上閃爍的珠寶首飾、鬆了口氣的放下特別到沙龍整理綁高的長髮。走在走廊上的兄妺倆還因為剛才精彩的戲劇而心跳不已,小聲的交談著。
「凌牙下次會再陪我來吧?」璃緒笑容可人的雙手交握,期待無比的問到。跟凌牙一起擁有自由真是太好了。
「嗯。」凌牙解開領口上的西裝領結,點頭表示同意。
即將走到後門通道尾端的同時,凌牙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兩個人影,伸手向後攔下璃緒的腳步、警戒的向後退。
站在那的人影之一,IV手上正拿著閃爍銀光的長劍,與方才舞台上所持有的表演用道具不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見過血、真正具有殺傷力的凶器。站在他身邊的,是手持寬版長劍、桃紅色短髮的漂亮少年。
「總算找到你們了。」IV像是早就知道雙胞胎兩人的存在一樣,露出愛慕者們所津津樂道的和善微笑,但手上武器所反射的冷光,讓雙胞胎感覺到IV的來意不善。
「你們是凌牙跟璃緒對吧?」站在IV身邊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聲音柔和的提問,似乎也不覺的雙胞胎會老實回答問題,自顧的接下話語:「我們玉座家承接了康因伯爵的委託,奉命擒拿你們回去,請乖乖跟我們離開,我不想進行無謂的戰鬥。」
IV攤手狀似和善的附和:「就是這樣,逃跑的小鳥就別在外頭亂晃了,主人很擔心你們,還不乖乖回去籠子裡去?」
看著IV與III手上武器閃爍,吸血鬼懼怕的銀器特有的光芒,讓凌牙與璃緒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
甩開難以行動的高跟鞋,少女修長纖細的裸足用不合乎視覺的力道,直接往IV的俊臉上招呼去。至少可以踢飛一頭成年印度象的速度與力道,卻被男人輕易低頭閃過。
吸血鬼獵人!──雙胞胎腦海中同時錯愕地閃過在旅途中聽過,卻沒實際碰上的天敵。
雙胞胎自懷中、裙下,雙雙拔出暗藏的匕首,同時一個後空翻閃過兩把利刃刺殺而來的劍尖。
『噹啷!』兵器相交的聲響迴盪在清冷的夜色中,凌牙與璃緒如飛鳥般輕盈的跳躍於牆面之間,互相支援掩護襲來的攻擊並反擊,轉眼間已與獵人兄弟過了數招。
凌牙與璃緒知曉自身戰鬥經驗不足,光靠默契是贏不了眼前這對動作俐落紮實、顯然訓練,實戰經驗也相當豐富的兄弟檔。
『叮!』凌牙用匕首的寬面,擋住IV迎面砍來的劍刃,在反作用力上施與巧勁、順勢飛身退到離出口更近的地方。
璃緒正跟III纏鬥的途中與凌牙交換一個視線,試圖從夾擊與掩護中改變方向往出口退去,IV與III看出了兩人的意圖,暗藏的陷阱在計算好的時機觸下發動的機關。
「璃緒!」凌牙聽到機關啟動細微的聲響,抬頭看到暗藏於樑上、大量如雨絲般落下的鋒利銀針,想也不想的伸手撞開璃緒將之推出窗外,自己也跟著摔到劇院外的草叢中。
幸好只是二樓的高度,不至於使兩人受無法行動的傷害。落地的衝擊中,凌牙小聲地下達指示:「我們贏不了,分頭甩開他們。」
「但是!」璃緒像是有些不甘,隨即又顫抖的咬著下唇、點點頭。比起冒著被抓到的風險逞一時之氣,自由對他們來說遠比當下的憤怒重要多了。
「城外的荒廢酒窖會合。」翻身站起,凌牙細聲交代會合的地點後,撿起地上的小石、用媲美子彈的速度往追擊而來的IV擲出,隨後朝東方跳躍進樹林裡,引開比III動作更強悍俐落的IV。
凌牙轉頭用眼尾餘光看到追來的IV、以及璃緒引著III往西邊城鎮中心方向離開的背影,鬆了口氣。
知道還不能大意,凌牙運用吸血鬼優異的夜視力、爆發力與耐力,在黑夜的樹林中在樹幹之間迴旋飛躍,不時拔下攀附樹幹的藤蔓阻擋IV追擊的速度。
知道進入了對自己不利的地形,IV對前方吸血鬼少年的背影發出挑釁的聲音:「居然用跟猴子一樣的方式逃跑?真是弱小又沒種的可以啊!」
「哼。」凌牙沒有打算理會IV低級的煽動,只要繼續迂迴下去,以人類的體力IV不可能追得上他。
正當凌牙覺得事情進行的順利,眼前卻已經是樹林的邊緣。原本就是用來給歌劇院人員散步,造景意義較大的樹林面積本就不大,在這樣的直線前進下到了盡頭是凌牙的失策。
發出嘖舌聲,凌牙看到樹林邊緣的是一條漫長綿延的山溝,寬度大約有七十公尺左右,下方黑的深不見底,連結到對岸的只有一座破爛到令人唏噓的吊橋。
回到樹林中繼續消耗IV的體力再趁亂離開,對凌牙來說是比較好的選擇。但也擔心背後追擊增援的可能性,讓凌牙決定冒險往吊橋上去,到了山溝對面再把吊橋破壞,以人類的力量IV不可能再繼續追趕下去,就此完美的甩開煩人的獵人。
在抵達樹林邊緣的一秒內思考出結論,凌牙往吊橋上前進,縱使殘破吊橋在風中搖晃的程度令人心驚,也只能硬著頭皮奔跑起來。
「別想跑!」在樹林中接二連三暗襲的激怒下,已經陷入憤怒的IV,看到吊橋上的吸血鬼想也不想的就跟著踏上吊橋。
『啪磯──』令人驚恐的斷裂聲在凌牙與IV耳邊響起,脆弱的吊橋經不起一人一吸血鬼奔跑踐踏的力道、在聲響後用硬生生斷成三截的方式解體。
「可惡!」
「倒楣透頂……」
還在橋中央的IV與凌牙、懷著各自想法的兩人,就這樣在IV的咒罵聲下墜進深不見底的山溝之中。
* * *
「嘖……痛……」當凌牙一張開眼,身上的痛覺就前仆後繼的襲來。不曉得失去意識的時間有多久了,不過醒來的時候身體上的傷沒有預期中的嚴重,已經癒合了不少。多半是被山溝中的樹枝勾劃,以及掉落到地面時的衝擊產生的傷。
忍著疼痛坐起身,凌牙張望著周遭的環境。照射不到日光的山溝谷底一片黑暗,抬頭只能看到天空變成細小的一條絲線,掉下來的高度比他想像中的更可觀,就算是吸血鬼,要跳上去或爬上去都有困難,如果是人類恐怕已經摔死了吧。
說到人類,那個跟他一起掉下來的傢伙應該死透了?凌牙在四周張望著,在不遠處聽到了人類微弱的呼吸聲。
仰躺在地上的IV身下壓了不少樹枝跟樹葉,雙手也滿是試圖抓住樹枝與石壁的擦傷痕跡,讓凌牙不禁在心裡讚嘆,真是求生意志堅強的男人。
但聽男人的呼吸聲顯然還活著,而且一時半刻死不了,對凌牙來說就難辦了。
視線掃蕩四周,凌牙拖著腳步撿起IV掉在不遠處的銀劍,走回IV的身邊將劍尖指向些許起伏的心口。
「……」凌牙的雙手有些顫抖,不殺了這個認得自己面孔的獵人,將來後患無窮。即使如此清楚,從未殺過人的凌牙還是猶豫了。
即使長年被囚禁,對虐待他們的人類也沒少起過殺心,但當面對這個是自己天敵的人類、真的要下手時,凌牙卻發現自己的手不聽使喚。
即將奪去一個生命的劍,超乎想像的沉重。
知道自己不該心軟,凌牙深吸一口氣,要下手時卻看到男人張開的眼睛。
「……咳、咳!怎麼啦?膽小的吸血鬼不敢殺人嗎?」張眼就看到自己的愛劍在心口上,IV的反應出乎意料的淡定,身為吸血鬼獵人,他早就不知道在生命的交叉口與死神打過幾次交道,就算這次是最後一次,也讓IV不會感到任何意外。
反倒是凌牙的猶豫讓IV撐起嘲諷的笑調侃著,全身痛得動不了,就算好運撿回一命,身體裡的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幾根,手與腳完全不聽使喚,現在IV的身體狀況沒人來救援的話,他無疑死在凌牙的劍下,就算凌牙不殺他,放著過沒多久IV也會死。即使如此,獵人血統中蘊含的驕傲也不可能容許他向眼前唯一的援手,還是個吸血鬼求饒。
「你想死嗎?」凌牙雙手緊握劍柄看著IV,只要他一向下使力,這男人的生命馬上就會被他給奪走,就算這樣IV的表情卻沒有半點害怕,讓凌牙不能理解。
以前被囚禁的生活就算過的再痛苦,只要跟璃緒看著彼此,凌牙就會想要繼續活下去,而這個稍早還在舞台上意氣風發的男人,應該擁有更多家人、朋友、以及榮耀,卻可以這麼乾脆的面對死亡。
「你除了膽小以外居然還是笨蛋?只有笨蛋才會問這種問題。」IV狂妄的笑出聲,胸口傳來的劇痛讓笑聲變的虛弱無力。「我當然想活著,但死與生,到最後從來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
感覺到斷裂的肋骨幾乎要因為胸前狂笑的起伏插進肺部,IV止住笑聲、閉上眼:「如果你期待看我嚇到尿褲子,那真抱歉吶,讓你失望了。要殺快殺吧,天真的笨蛋吸血鬼少爺。」
IV預期中的疼痛遲遲沒有落下,難道眼前的吸血鬼決定多讓自己多受點疼痛的折磨再死?他感到詭異的張開眼睛,看到凌牙維持原本的持劍姿勢望著自己。
被那雙讓人聯想到藍寶石的清澈瞳孔盯著,IV想不透眼前少年模樣的非人生物要做什麼?他不是沒跟吸血鬼對視過,那大部分是在相殺的狀態下──但現在的凌牙眼神裡毫無殺氣。
像是覺得看夠了,凌牙把手中不順手的銀劍丟到稍遠的地方,然後無視IV痛到想殺人的眼神把人抱起來、放到平坦的地面上。
「你到底想做什麼?」IV無法理解凌牙的動作,難道是什麼新的拷問方式?
只見凌牙從散落一地的樹枝中揀選幾支形狀較為筆直的堅固樹枝,然後又抬頭在山壁上找了找、在身上的傷完全癒合後向上跳躍、折斷一些樹枝回到IV身邊,手上還拿著剛才跳躍時找到的遺落匕首,尖銳的金屬反射稀薄的月光對著IV。
以為凌牙總算要了結他了,IV卻發現吸血鬼少年只是蹲下身,用匕首割起他身上的白色戲服外套弄成條狀。
對IV接連的疑問與拒絕,吸血鬼一語不發,將白色的布料充當繃帶,用樹枝充當夾板、牢牢矯正固定住變形的雙手斷肢,免得就算得救,IV也會死於敗血症或發炎。
有些低溫的少年手心按壓著幾個傷勢嚴重的地方,確定了嚴重需要優先處理的順序。IV的身體很強壯,這樣的掉落只有雙手與肋骨骨折而已,那包紮休息後,要離開這裡就沒有預期中的困難。
「這是開哪國的玩笑……」IV愣愣地看著凌牙的動作,依照他的理解得出了最不可能的結論──吸血鬼在幫獵人療傷?雖然這種程度的包紮只能說是在這種環境下最克難的急救,也夠讓人吃驚了。
「────」終於開口的凌牙,念了一段IV從未聽過的語言,在往後過了很久之後,IV才在古老的地圖上找到以這為名的小小島國,理解這個幽默的回應。
處理完四肢後,接著是肋骨內骨折的固定處理,要將走位的骨頭重新扳動、對齊並固定,就算凌牙的動作俐落毫不猶豫──反正痛的也不是他,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IV還是經歷了一段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劇痛。
IV眼前一黑痛暈過去,當IV再度張開眼睛時,凌牙已經用剩下的樹枝弄起火堆確保溫度,秋季凌晨的低溫不容小覬,總不能放著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一命因為失溫冷死。
處理完IV的傷勢後,凌牙退到一定的距離外,隔著火堆坐在地上,用樹枝撥弄篝火。
「這算什麼?日行一善?我可不知道吸血鬼還會學急救。」更沒有想過會被吸血鬼救回一命。超出自己從小開始學習的認知太多,IV的腦筋還轉不回來。
可惜凌牙沒有跟IV閒扯的打算,深藍色的眼瞳看著火堆,倒映出接近夕陽色彩的紫霞光彩。看著火光,連凌牙也有些迷惘,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
簡單的急救步驟是小時候為了幫助人民而學的,明明不想動手殺IV,也不需要特別出手救他,但放著不管也與間接的殺害沒有兩樣,追根究柢自己還是無法對人類狠下心。
看凌牙完全沒有搭理的打算,IV也無所謂的從鼻腔哼出氣。閉上眼睛稍事休息,要離開這裡他還需要足夠的體力。
算算已經是接近日出的時間了,天生是夜貓子代表的吸血鬼,生理時鐘讓人精神不濟,但凌牙沒有睡眠的意願。據說一些比較強大的吸血鬼,只要不要曬到太陽,一樣可以抵禦睡魔的侵襲,但凌牙還太過年輕。
平常的這時候,早就跟璃緒找到一個安全的場所休息。但即使IV負傷,凌牙也沒打算大膽到閉上眼睛。幸好山溝太過深窄,陽光要穿透到達這裡很困難,不然凌牙可能不用眼前的獵人動手,自己就先活活被曬死。
在IV的體力恢復到可以在攙扶下站起身後,凌牙讓IV傷勢較不嚴重的那手繞過自己的項頸、輕鬆撐起青年深痕累累的身體。
「你是認真的要帶我出去?」IV打量著凌牙皺眉,對吸血鬼的疑心病幾乎是獵人天生的職業病,就像凌牙不會輕易放下對IV的戒心,IV也不會就這樣相信自己遇到了一個善良的吸血鬼。
吸血鬼會善良?簡直是跟劊子手會流淚一樣低級的笑話。
「再囉嗦就把你丟在這裡。」凌牙撐著IV的身體往西南的方向前進,那裏靠近城市的大門,到那求救,怎樣都比待在原地等待救援強。
在兩人待過一夜的原地,只留下IV已經不成形的白色戲服大衣、燃燒過後的樹枝、以及IV那把銀劍。就算在離開的途中IV不時回頭似乎想拾回那把劍,但凌牙只是天真,可還沒到愚蠢的境界,怎麼樣都不可能帶上不利於吸血鬼的武器。
往後凌牙才知道,IV所在乎的,與其說是那是把兵器本身,恐怕更是它背後的昂貴造價吧。
即使是比肩並肩更加貼近的同行,兩人之間的氣氛仍如他們的本質──吸血鬼與獵人,同一般形同陌路。
凌牙本就不是愛說話的人,對IV更不會有閒談的餘裕。IV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把多餘的體力放在運轉嘴巴上,於是沿途兩人就這麼沉默著。
到日落離開山溝前,途中只休息了兩次,IV的狀況讓凌牙不得不再次佩服起男人的意志力。疼痛、飢餓、乾渴,或許是自尊驅使,忍耐著這些的男人一聲不吭,每每在凌牙認為他下一步就會到下時,繼續抬腳前進。
太陽落下,天空重新被夜色支配。與此同時,和向上傾斜的地面一同,山溝上方的天空景色也越來越開闊,這是他們即將脫離溝底的證明,
「馬車的聲音。」凌牙靈敏的聽覺判斷出遠處的聲響,再向前走一些,果然看到雖然顛簸但可以跳上的岩壁。
總算看到生路,IV的不怎麼好看的臉色也終於勾起一點笑,要是被支持者們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模樣,恐怕每個都會捧著心肝流淚吧。
凌牙讓IV抓好自己,幾乎是用背著IV的姿勢,在崎嶇的岩壁上幾個人類做不到的縱身跳躍,離開低窄的山溝、踏上平地。
距離約兩百公尺左右的不遠處,行駛過一輛正好經過的雙頭馬車,拉車的兩匹馬被突如其來出現的身影嚇的鳴叫不斷,車夫頻頻扯動韁繩才讓栗色的馬冷靜下來。車夫轉頭看到讓馬兒驚嚇的原因,似乎認出了IV而相當訝異,下了馬車往IV與凌牙的方向走來。
「你回去吧。」看到人類靠近,接下來IV大概不需要自己的幫助,凌牙正打算放開IV離開。
璃緒一定等待很久了,雖然少不了一頓唸,但凌牙想起璃緒在又急又氣後放下心的笑容,不自覺表情也放柔了些。
就在這走神的一瞬間,突然心口一陣劇痛,凌牙呆愣地看著穿過胸口的銀針,那正好是可以藏在IV靴子中的長度。
「我會回去的,帶著你一起。」IV露出扭曲的笑容,自凌牙的背後抽出銀針、插回靴子的暗縫,狀似剛才那一秒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扶著按住心口坐倒下來凌牙,對伸出援手的車夫打照面。
銀器是除了太陽外唯一能傷害吸血鬼的物品,吸血鬼被銀器傷害到的地方會非常難以癒合,若被銀器破壞心臟,就算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也會死。銀針雖然不擁有足以完全破壞凌牙心臟的威力,但唯一的弱點受到銀器的傷害,讓凌牙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
一般狀況下這種攻擊是不可能會奏效的,IV看準凌牙在終於可以離開、鬆下防備的剎那下手,最終也只能怪凌牙還是太過天真。
「你……這傢伙……」凌牙跪倒在地,摀著心臟正中央的傷口,被銀器劃破的傷口無法癒合,流出了讓人怵目驚心的鮮紅色血液。
惡意的傷害沒有少受過,但凌牙生平第一次經歷如此卑劣的偷襲,還是出自這個大眾眼中相貌堂堂、光明磊落的男人之手。
凌牙感覺神智在飄遠,在惱怒、氣憤、以及不甘地情緒中閉上雙眼。在黑暗襲擊意識前,IV的臉像接連變化成了惡魔以及毒蛇的模樣,讓人寒意湧上心頭。然後眼前吐著細舌的巨蛇,往自己的臉上吐出宛如嘲笑的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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