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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許多年,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 少年聽說呂蒙將軍病了。 第一個閃過腦子的念頭令少年感到羞慚,但又實在是躍躍欲試,聽說呂蒙將軍以 正直忠心武勇聞名吳軍,雖然對將軍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他相信將軍應當能夠認 同自己的想法。 少年的志向不僅僅只是安於現狀而已,他有鴻鵠之志。 所以當生病的將軍,從前線要回建業養病途經蕪湖的時候,少年提出了這樣的要 求。 「在下陸遜,字伯言,擾您安寢十分冒昧,不知呂將軍是否願聽吾一言?」 「不敢,陸大人請說。」帶點倦意的笑容看起來病得不輕,一向給人沉穩印象的 將軍難得地露出了虛弱的表情。 「……」少年的心中充滿歉意,但又覺得一旦錯失這個機會,無論是對自己或是 這場戰爭,都是很大的損失,相較之下,打擾這位病重的將軍,顯得輕微許多了 。 「關羽自負驍勇,剛剛北攻襄樊初建大功,便趾高氣揚,一心只想北進。」他停 了停,見呂蒙將軍露出訝異的表情,不禁頓了一頓,「此時又聽說您病重,對我 們必然更無防備,此時出其不意攻擊,必勝。」 「……」將軍點了點頭,似乎是強撐起精神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意,「那關羽智 勇雙全,不好對付。不過沒有想到大人年紀輕輕,卻是極有見識。」 他忍不住紅了紅臉,利用了人家的病痛,想想並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計策,本以 為會得到冷眼相對,沒有想到竟得到了讚美。 趕緊告了聲退,不敢再打擾這位將軍的休息。 回房的路上不禁想起了關於「吳下阿蒙」的傳聞。過去的呂蒙將軍以武勇著稱, 而現今的他,武勇依舊,卻多了智將之美名──仔細想想,將軍這病在兩軍交戰 之時,來得真不是時候,但……對自己而言,似乎又正是時候…… 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快速划過少年的思緒,他僅僅只是怔了一下,並沒有留下太深 的痕跡。 而後,他得到了呂蒙將軍原來的工作,從建業傳來消息,是呂蒙將軍給他的舉薦 。前線的防務落到他這個無名小卒身上,他的計畫順利得沒有一絲窒礙,欣喜之 虞又有些淡淡的不安──對敵人的了解已經很深了,但對自己人的了解,卻才剛 剛開始。 當呂蒙將軍又出現再他眼前的時後,他不知道應該要鬆一口氣,還是該繃緊神經 。 「將軍貴體……」 「已經痊癒了,多謝關心。」 距離上次見面,不過三日……將疑問默默埋在心中,把注意力放在几上攤開的地 形圖上。 「沿江一帶設有重哨,可派士兵隱於商船之中,暗中襲哨。」 他點點頭,與將軍的想法不謀而合,「讓百姓搖擼,更可欺瞞敵人。」 「嗯。」將軍點了點頭,定定看著他,「陸大人可還有奇策?」 「……呂蒙將軍客氣了。」略略沉吟,「聽說荊州守將士仁和糜芳與關羽有隙, 或可招降。」 呂蒙將軍眼中一瞬間散發出來的光芒令他愣了一愣,再然後雙手就落入了一對大 掌之中。 「陸大人文武雙全,假以時日,必成吳之棟樑!」 其實這是踏入建業的一塊入門磚,測驗的是他的斤兩,眼前的人就是考官,而他 想自己運氣相當不錯。 無須多久,他便以功臣之姿,與呂蒙將軍攜手一同進入建業的廟堂之中。 ◎ 少年穿梭在長廊中,神色略為匆忙,手上有一卷非要都督過目的密函,不親手交 付不行。 「周都督?」赤著上身的將軍撓了撓頭,晶亮的汗水佈滿起伏得宜的肌理上,少 年強自壓下心中欣羨的情緒──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去羨慕傻瓜,除非是另外一個 傻瓜──嘆了一口氣,人總是會對自己沒有的東西產生慾望,無論它是否真的有 用。 「是,甘將軍有見著人嗎?」 「剛剛……嗯……彷彿……唔……」指端摩縮著泛著新生鬍渣的下巴,「依稀是 在……東籬亭那裡看到的吧……」 「分明就在南山院。」從後面突然出現的青年猛地給了將軍一個爆栗,「這種時 候也要折騰人!」 「……多謝凌將軍!」默默在心中用力地問候了某人,少年兜著密函快步跑開, 都督諸事繁忙,極少在一個定點留步太久,不快些跟上,恐怕要花上更多時間找 人。 「都督?」在南山院遇上了不知為何正繫著腰帶的周幼平,看起來還是這麼地陰 沉寡言,「已經離開了。」 「什麼!」簡直想要跳腳,「往哪兒去了?」 「北華樓。」 望著匆匆離去的少年背影,周泰將軍沒有表情的臉眉毛卻揚了揚,漫步往相反的 方面踱去。只見不遠處的花叢抖了兩下,傳出聲音來:「人走了?」 「走了。」 隱隱可以看出花叢根處漫出半張虎皮,「可惡,先是周瑜後是陸遜,就說這裡地 點不宜!」 「是嗎……」那寡言的將軍唇角微微揚起,「情趣。」 來到北華樓裡的瑯嬛書社門前,見門窗緊閉,少年將軍不禁猶疑起來。 人真在這裡嗎? 周泰大人不像某人,不會隨便說話,莫不是又錯過了吧? 手中的文書事關南中叛亂之事,自己的提案需讓都督過印方可下達,戰事方興, 時機緊要。 可他四下看看,連一個過路人也沒有,都督究竟是已經離開還是……? 「啊!」 寧靜的書社中忽傳一聲驚叫,有人在裡面! 少年面色一喜,有人就好辦了,正要推門進入,門卻紋絲不動,被人鎖上了。 「啊!」 這一次的聲音帶著些微忍耐的感覺,仔細聽來,還真有點熟悉之感。 ……裡面正在進行什麼事嗎? 空氣中並沒有漂浮少年熟悉的緊張感,少年並不擔心裡面發生了什麼將危及國家 的陰謀,只是想不透為何房門會被鎖上? 「伯言?」 回頭,便見呂蒙將軍正朝他走來,帶著愉快的表情。 「呂蒙大人。」他跟著笑了一笑,「您也是來找都督的?」 「是,有些問題想要找都督商議……都督不在?」 「這……」少年露出無奈的笑意,「門被鎖上了……但裡面有人,我聽見聲音了 。」 話還沒有說完,又聽得物品掉落的聲音,少年不禁抖擻了一下精神,「裡頭可是 ……」語未落畢,唇卻讓人掩了,在場沒有別人,摀住他的除了呂蒙大人之外不 會有別人。 所以少年並不緊張。 「稍安勿躁。」男人下顎薄薄的一層鬍渣滑過他嫩白的臉頰,他所熟悉的、屬於 將軍的氣息輕輕攏著他的周身,低沉的聲音隆隆像初春隱在雲層裡的雷。 雖然不緊張,但是很疑惑。 「……」感受到他詢問的視線,呂蒙將軍頓了頓,露出略為奇妙的表情。「嗯, 非禮勿視。」 ……更疑惑了。 「前日魯肅大人贈我黔中春茶,伯言要不要過來嚐嚐?」 「樂意之至……可這卷宗非都督過目不可……」房裡沒有再傳出聲響,少年若有 所悟,「是否……現下不宜打擾?」 自認得陸伯言以來,一直都是聰敏至極的孩子,將軍微笑點頭:「是。」 「比起南中戰事更重要?」 「……唔。」 「這密函事關緊急,拖延不得,就算有所不便,也應當因事制宜,我相信都督當 見諒才是。」 身為身經百戰的將軍,即便外表看來是纖細的少年,因外表小覷陸伯言的劍下敗 將已不知凡幾……所以小小的門鎖並不真正具有阻擋的作用。 「陸……」 有的時候,太過認真或許應被視為缺點──在看到門鎖發出匡啷聲落地的同時, 呂蒙將軍心裡掠過這樣的想法,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還認真,但或許性格其實很要不得的呂某將軍,發現 自己還抱持著稍微惡意的期待感…… 就像少年永遠不可能被蒙在鼓裡一般,人也總不能永遠只是少年。 數到十就好,率先衝出來的會是誰呢? 陸伯言原本就是如花一般的美麗少年,長年征戰似乎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 滄桑的痕跡,這或許也算是一種天賦──比起自己,實在是南轅北轍的存在。 那幼嫩的臉頰若能染上胭脂……心中默念到十的時候,屋裡仍是一片寂靜,他微 詫異,正也要提步進去,便見衣衫微敞的周都督公瑾很冷靜地走了出來,他迎上 去:「總算找到您啦!」 「呂大人有何指教?」 「……想跟您討教南中情勢……」 「到南山院?」 「……我想那裡現在也不太方便。」將軍笑了,「明日巳時再議吧。對了,陸大 人說有急事……」 斜了他一眼,可以看見明媚的眼角似乎有一絲可疑的紅痕,「落印罷了……倒是 、呂大人想安慰人的話,眼下可是一個好機會。」 老臉一紅,想取笑人反而被人取笑,都督之所以能成都督果然是有理由的。倒是 ……裡面一直沒有動靜,不會是驚呆了吧? 簡單點了點頭,心照不宣也已經習慣,年長組的資歷都已是能經風浪而不驚,歷 風雨而不亂,任何場合地點皆平心靜氣不起波瀾……「您那位……」 「沒什麼不好放心的。」公瑾淺笑,拍了拍將軍的肩,提步便走,臨去時才閒適 落下一句:「真年輕啊……」 「…………」 少年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中,雖不至於驚慌失措,但肯定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打擊, 所以……也就順理成章地進門去安慰他吧…… 門內的確有一尊動也不動的石像,一旁正將髮上的金冠調正的年輕少主嘆了一口 氣,「太衝動啦伯言,凡事多悠著些,腦子別燒得太熱了。」 見少年沒有回答,又搖搖頭,「交給你啦,子明。」 他抱拳一揖,將少主送出了門,關上之後回頭,喚了一聲:「伯言?」 少年仍一動不動,他提高音量:「陸將軍!」並伸手朝少年肩上一拍。 只見少年一震,表情如夢初醒,「呂蒙大人……」 「嗨。」給了他帶安撫的笑容,「還好吧……抱歉,沒能先攔住你。」 「呂蒙大人……」少年一臉快要哭的表情,「我明白了啊,呂蒙大人……」 直到幾日之後,呂將軍子明一直搞不清楚陸遜到底明白了什麼,但長久以來除了 長相之外其他方面都顯得相當沉著果敢的少年將軍,從未像那一日一般露出過符 合他年歲的青澀模樣,或許在無意之中做了好事也說不一定,沒有在反省的年長 者暗自如此想著。 和公瑾交換過了關於南中方面的意見,以職務上來說接下來就是自己和陸遜相互 配合即可,「手腳還真是意外的慢啊……」還在交換意見的過程中被虧了很多次 。 「青梅竹馬又兩情相悅的您,哪裡能明白對小綿羊出手的顧慮呢……」 「小綿羊?您說的是在夷陵之戰上火攻敵軍,雙劍閃飛燕可以立下千人斬的那位 將軍嗎?」 「……南中之事,就這樣進行下去吧……」 有點狼狽的告了退,被說手腳很慢也的確毫無可辯駁的立場。 之後與少年在公事上的配合毫無問題,但少年身旁的空氣卻越來越憂鬱,讓所有 同儕一看到他,就露出「多加把勁吧!」的表情,加把……欸,想來自己也不過 二十九,到底是在裹足不前什麼呢!? 於是終於到了那一天。 在呂蒙將軍仍猶豫不決的時候,少年率先戳破了這一層曖昧不清的膜。 「呂蒙將軍刻下可有要事?」 在前往食堂的迴廊上被少年攔了下來,他一開始也是不疑有他。 「無事……伯言是否要一同用膳?」 「……」少年抿了抿嘴,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將軍……可否先和我一談?」 ……很明顯的,陸伯言並不是想跟他談有關工作上的話題,而是…… 「那有什麼問題。」他露出明白的微笑,「伯言想談什麼,本人都奉陪!」 -- -- 我的部落格 http://blog.webs-tv.net/licht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9.221.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