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BB-Love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第十回 齊鐵嘴作客麒鳳樓 宴長樂還願桃花廟(最終回)   話說遊街過後,按照新春慣例,麒鳳樓辦了一場打茶圃。解夢說:「結綵而不張紅燈籠,只是掛了玻璃燈,是恐新春時節,太多浪子拿著剛領到的錢來散財,樂而忘返,更尋極端,故以不做生意言之,只說是『打茶圃』,喝喝茶耳!」   彼時遇到陳文錦又來樓裡,人人都面帶笑容來歡迎他。陳文錦瞧樓中生意不減,反比平常多了十倍,道:「既不以做生意言之,收的錢,怎麼反比平常貴上許多?這我可是要罰你們的。」解夢聽怕了,忙招花兒爺來解釋,解語花陪了一個盈盈的笑,答道:「橫豎都罰,也都不讓我們做生意了?我們也是要過年的人。今日的場子散了以後,這個春節都不會再做了,讓各人都歸各人的份去。」   陳文錦聽了,才放心下來,道:「既然得了你的保證,我也心安了,只許做這一日,後日、大後日若繼續開張,必定開鍘。」解語花笑道:「這是自然。」   人們都在圍觀,只見張少保那一盤茶,想的人多似蒼蠅爭血,沒錢的人只好堵在窗外偷看,還有好些色子,或是沒有生意的,都來湊熱鬧,拿點喜糖吃。吳邪見黑瞎子已經撒了六十兩銀出去,瞇著眼嘲諷他道:「別人拿錢出來,都是一串串的,唯獨你,已不把錢當作錢來看待了,既然人人都說他是個玉面觀音,你怎麼還拿這個辦法來強使呢?」   又恐黑瞎子得手了這一盤,吳邪也忙掏了些纏頭出來,都是上好的布料坊出來的鲛綃,道:「就你那麼粗橫,也算不上是稱頭,我這才是知情識趣的人。」張起靈坐在兩人之間,只是默默的喝著茶,看他們強出頭,心想:『吳邪恐怕到底了。』   陳文錦剛好揭了簾子進來,見桌上白花花的一片,眼睛都給看閃了,道:「我雖是個朝廷命官,這麼多年來,也未曾看過這麼多的錢呢。讓你們這麼揮霍,這棟樓果然該查!」吳邪忙回道:「要價不高,唯恐所有人都要進來浪一浪呢,這也是使錢人的本事。」陳文錦輕輕拍了他的頭一下,也不忍說了,就在同桌上坐了下來。   瞎子的荷包深似海一般,又掏了六十兩銀出來,悠哉的扔在桌上茶盤子裡,看得旁邊許多人,嘴巴跟眼睛都饞饞的。瞎子笑道:「別摸,嘿,你們這些人,還不配得本王的賞錢呢。」   吳邪忙把身上所有的玉珮、鎖片都解下來,押在桌上。張起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道:「別做浪費的事。」吳邪笑吟吟的說:「沒聽過『千金買馬骨』嗎?就算不得,只要是為了你,多少都值得的。就連傾城的資本都有了,你又何止值千金而已?」   陳文錦聽了這話,不覺間好羞的呀,道:「看你這是讀書人說的話了?我原以為你三叔說話已經很輕薄人了,就想望著你比你三叔出頭點,沒想讀了書以後,比你三叔當日裡更壞十倍了。」   瞎子聽了也笑道:「這也是他的本事了,要靠嘴巴吃飯,畢竟是天下無敵,可做第一御用的了,那金銀都打不壞的舌頭,腦子動得又飛快,說起話來十分的溫款纏綿,有誰是不愛的?」   吳邪聽了這話,又惱火起來,道:「你這個人是最恐怖的,還好意思做這麼形容人,把人說得個怪模怪樣的!我若不是怕你又要對我小哥怎麼樣了,我還拚什麼在這兒拖老命賣屁股的?」   陳文錦見吳邪還是氣盛的年紀,想他這口氣,畢竟是咽不下的,世道也見得多了,心道:「越是買不到的,越是價值,此理人盡皆知,這兩人到了這裡,更沒去處了,就要賠在這裡,我都奈何不了。」就微微的嘆息起來,尤其為吳邪擔心,怕他好容易成就了,又要把身家都賠在這毒窟裡頭。   那瞎子摸摸口袋裡的銀兩,在裡頭叮叮咚咚的,笑道:「你還有多少能耐?我這裡頭還有整整一百兩呢,你乾脆與我借算了。」吳邪剛才已花了許多錢,看這桌上,錢都顯得很不實質了,越發對數字沒概念起來,伸手就向一旁守護的張麻子說:「我跟你們樓裡簽個借條,一百一十兩整。」那張麻子連猶豫都沒有,就拿了借條出來,白紙黑字的,讓吳邪押了手印。   吳邪把那茶盤子裡的東西都往張起靈面前推過去,坐過來,攬著張起靈的肩膀道:「這一盞茶的時間,他歸我了。」黑瞎子卻笑得怪異,反而不像是掃興,陳文錦看到他那表情,才悟到說:「不好,吳邪身上沒東西可抵押了,剛才簽的可是無質押,一百一十兩!這下子,他出不去了。」   黑瞎子到旁邊揀了張太師椅,翹了個二郎腿,叼了根菸斗,一手吊著煙袋,幽幽吹了一口氣,道:「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你盡情享受,我邊邊兒看著,慢慢看你們玩兒,愛怎麼玩兒,都去玩呢!」   吳邪才整個人都懵了,猛回過頭來,連張起靈都面無表情的,對他這行為,不是挺滿意的樣子。黑瞎子噴了個笑出來,哈哈道:「就你那浮浪的性子,中舉了歸中舉,仍是移易不得,吞不下那口氣呢,還硬要來摻合,最後就掙了一盞茶,早點喝喝兒吧,喝完,下頭的人還排隊!」   張起靈真心倒了一盞茶,與吳邪奉過鴛鴦杯,對喝了,便散了。張麻子把吳邪從位置上攆了下去,圍觀眾人都說:「沒看過一百一十兩的茶!都可以買車了!」吳邪慘兮兮的,而那解夢就把吳邪拽了過去,道:「吳公子,這下你休想回彩州做官了!在有人拿一百一十兩來贖你以前,你必須來我們樓裡賣身!」吳邪聽了就要跑,張麻子跟王八邱又來把他拿起來,令他動彈不得。   解夢又道:「你先前穿的是張少保的衣服,快回他房間裡梳妝罷,今日若多接幾單,或許可早點放你走。」那吳邪不情不願的,也總算穿回女服了,卻不能再回去場子裡頭看著張起靈,只能站在花格窗邊,吹那簌簌的冷風。   登時也不知哪來的風,竟把齊鐵嘴吹來了,在門口遛躂了一會兒,見那人的臉兒,竟格外的面熟,還在門邊躲躲藏藏的,忽認出來道:「小吳公子,怎麼變成個女人呢?穿得這個樣子,要我是你,會好臊的。」   那吳邪又氣又哭,罵道:「你若不是我,都替我臊了,我豈不臊嗎?站這裡,讓你看到了,可是命裡來拖磨!」齊鐵嘴笑道:「是否命耶?我亦不知,只知是花兒爺請我來作客,看一下你們打茶圃的盛景,沒巧遇上你遭難了,可有我能幫忙的?」吳邪便如實照說了,也沒乞求他幫忙,只是想訴苦。   齊鐵嘴默默聽了,應了聲好,就帶著他進去。眾人都稀奇,解語花見齊鐵嘴終於來了,卻捎帶著吳邪,道:「你若要吳公子陪著,也是可的,只是本樓今日不賣,想這規矩,先生也是知道的,否則不免污了您修道人的清白。」   齊鐵嘴道:「來酒樓裡,我也是不能喝酒的,不過圖個造化,解個因緣罷了。我方聽說吳公子的身價是一百一十兩銀,若付清了,便能出去?」解語花忖著他,聽這語下之意,竟不大對了,故意道:「此話甚不錯的,只是這一百一十兩銀,也不是任誰,一時間都能生出來的。」   那齊鐵嘴便從兜子裡估摸估摸,湊了一整袋的碎銀兩出來,倒了一些在手掌心,眾人見他的銀粒都細,紛紛笑話起來,惟他本人仍恬然,囑了聲:「煩你們拿秤子出來秤一下,是否足一百一十兩呢?」旁人都不看好他,解語花眼睛卻極利,知道這銀子數不但足夠,還超了不少,鎔成大錠,還能剩下許多,直接收下了,道:「我們樓裡向來不為難人,也不給人難堪,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你可以帶走吳公子了。」   吳邪看了也傻眼不已,道:「先生真是神仙轉世不說,還兩肋插刀,見義勇為,吳某著實感激。若非先生襄助,只怕我要在這樓裡難堪許久了。」齊鐵嘴除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道:「風塵場所,不好談話,請隨我來,我還張羅幾件普通的衣服,讓你悉數把身上女服都除了。」   吳邪且隨齊鐵嘴回去過了一晚,隔日,齊鐵嘴卻趕他回去樓裡。吳邪怕得要死,顧忌自己出醜,又怕瞎子仍在,全樓裡的人都一起開他的玩笑,齊鐵嘴卻說:「我昨日掐指一算,你身陷一劫,必有一福,你若心怕,我則隨你去探個虛實。」吳邪才勉強首肯,卻步步推遲,始終不肯過去。   吳邪去了以後,竟發現長樂昇平全街都在大宴,齊鐵嘴見吳邪心裏有數,卻瞠口結舌,於是去詢問這宴會的主人是誰,一個端著甜酒的小廝告訴他:「昨日打茶圃,讓張少保把贖身的錢全湊齊了,今日自贖。還有多的錢,都打賞了全花街的人,教我們得以沾沾他的福氣!」吳邪聽了口水差點噴出來,罵道:「有泰半都是我的錢!小哥竟然自贖了,都不等我!」   齊鐵嘴道:「若是等你,依你這不靠譜的個性,只怕八輩子也等不到,也真虧那位張公子秉性聰明,就這樣出來了,從此青雲有路,扶搖直上,都是可能的。」聽得吳邪心裡就愀愀的,難以則聲。   卻見一個異人公子走來,還伴著一陣香風,襲在人的臉上。那公子極儒雅溫潤,著了一身水青色的衫子,腰際結了一穗玉珮,吳邪認得那珮樣式熟悉,喊了聲:「小哥?」那人向他點了頭,道:「走。」吳邪木然道:「去哪?」張起靈道:「還願。」又向齊鐵嘴頷首,微微開口道:「多謝先生。」齊鐵嘴曉得張起靈指的是吳邪的事,拍了拍吳邪的肩,向他道:「命裡有時終須有,雖然有點險,不過此人還是與你一起了,這是你們二人的福氣。」張起靈無語,沉沉的向他施禮再拜。   吳邪自認識張起靈以來,從未見他對一個人如此多禮,又覺自己與齊鐵嘴親近,更不解為何張起靈要如此了。不待他問,齊鐵嘴便推他道:「錯過吉時就不好了,你們快抓緊了時間去桃花廟還願,我在天蓬元帥面前,燒一枝好香,為你們燒願紙,結願繩,從今以後,你們雖難有夫妻之名,在姻緣簿裡,好歹也是夫妻之實了。」   吳邪聽了這話,真覺齊鐵嘴就跟個菩薩一樣,才要謝,卻讓人抓著跑了,一看,竟是張起靈捎帶著他,跑得飛快。吳邪怔了會兒,喃喃道:「我這才發現,你竟然能說話了,還能跑,難道這些傷,何時都好了,我竟然不知道。」   張起靈告訴他:「別急,還願完再告訴你。」   後來在朝堂上,吳邪用心寫了一狀子,上頭滿滿的都是罪名,成功告了黑瞎子一狀,讓他流落到苗州去了。黑瞎子卻去置產,作了一土皇帝,當地土著都喜歡他,那裏素來又不受玉京的管束,出產也不豐美,黑王爺乾脆獨立,作了一個小國郡王,代代世襲在那兒,與朝廷互不干涉。   解語花又作了麒鳳樓的鴇頭五年,越發感到身體力不從心,遂在城中置產退隱了,那解夢眼看花兒爺退休,自願作他的僕奉,與他晨昏相對,兩人廝守終生。   平甯公主由於和親之故,遠嫁了忽倫諾草原。吳三省到草原上經商,正巧遇到前去慰問公主的陳文錦,兩人便結伴回了長沙老家。 【全文完】 --   就像小的時候,長大之後也沒變過。你往哪我就去哪,不論是多危險、多骯髒的 事,我都能照做--只要那個命令我的人依然是你,艾伯。   艾伯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將手按上我的心口,以掌心撫娑著。   我看著艾伯,仍然希望他跟我一起走。不回家鄉也不要緊,沒有艾伯的地方, 對我而言不是家鄉。「艾依查庫,」他終於抬起頭來看著我,   「你知道一輩子的時間有多長嗎?」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0.105.219.18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25478602.A.A1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