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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說
情者，人之大本也。男與女遇，苟得結緣，相與攜手，終以情迸而發，不可收拾矣。
陰陽和合間，尚且如此，況男子同士乎？喜從後車，不愛前室，取其典故，或稱斷袖，或
稱龍陽，從其諧音，偷稱南風，無數異名，可證上自三代，下至明清，未嘗絕耳！
紀昀戲筆，云黃帝乃臠童之祖，然開天闢地之事，三皇五帝之紀，今人孰能得知？《
史記》尚有疑慮，況《草堂筆記》乎？縱紀公天才，奈史料未全，或有謬誕，亦未可知。
古聖賢者，參天妙化，圖畫十翼，知「一陰一陽謂之道」，陰陽並起，斯道乃立，方
生萬物，各類同作，參化如此，可謂知天者矣。
倘以陰陽作別，數說人倫之事，細玩乾卦，當覺九五至尊，未見后妃；舉目所望，盡
皆男臣。個個賢人，位列眾階，咸為人中豪傑，雖無一女，可不謂佳國乎？乾以剛健行，
茍日新，日日新，其生也未休，豈謂不生乎？
各朝歷代，欲遏分桃，時有所聞。滿清假四庫之名，搜刮藏書而焚燬；以浮樂之由，
僭稱教化，查禁戲班，閉南風館於京城，全為此事，可謂大例。
倘此誠美乎，何以曹公《紅樓》，書有鯨卿、琪官，先後與寶玉交好，或同赴床蓆，
或私交汗巾，等皆有之？
又說《品花》，眾伶爭美，清姿歷歷，不願委身於賊人，名列花冊金榜，書卷亦流至
今，未曾失傳。由是觀之，斷袖蓋乃情之所發，人之常倫，驚魂互感，本天所氣化，既塑
凡胎，不可盡絕矣！
包覽群史，南風以東周尤盛，下述此朝舊事，聊作數例，使知陽剛互交，情深意重，
迨非狎邪之事，更有敦化之教，端正觀之，亦可作傳奇，與才子佳人等同觀之。
《詩》載鄭國多姣麗男子，淫聲並作，〈叔于田〉〈大叔于田〉〈狡童〉者是也，其
為一；景公使羽人抱背，其為二；分桃、龍陽軼事，各位三四；春秋有舟子，蓋男性也，
誘於王孫，搖櫓所唱，越語難明，析作漢語，為「心悅君兮君不知。」，纏綿之至，史稱
〈越人歌〉；勾踐為夫差嚐糞，出則駕其車，入則薦枕席，食宿皆悉心奉侍，夫差甚悅之
，日夜共處，其心雖異，事未嘗失傳於南風隊中。
《左傳》記例有二：其一，重耳入浴，共公心存非念，欲窺其裸；其二，壽甚慕急子
，惜夫人欲除而快之，壽不能抗母命，迨與急子偕出，知夜有來刺，故勸伋夜飲，待其醉
，替死於途中，伋知之，悲不能瘳，不久而死，幸得同葬。《詩》記〈二子同舟〉，相攜
而走，於船上遇伏，不顧己身，互保脫船，甚得衛人謳歌。
太史公書載，昭王為雎沖冠，困平原君不出。趙王聞報，愛弟心切，不畏強秦，棄群
臣之急諫，即刻發兵圍府；魏齊夜逃，虞卿願解相印，與之亡；雎不能任人，舉鄭安平、
王稽，以私怨殺白起，滿朝欲罷之，王非不能責，愛而袒護之。
吾觀此君列傳，無一處不私情，初入大學閱畢，迄今屆卒業，逾三年餘，一日不敢忘
，句句英雄，字字豪傑，死生過命，交遊以降，感於心，合於行，投膠於漆中，不能離間
也，殆以命相酬，天下至情，不過如是哉！
再者三閭，忠而被放，信而見疑，曾有句云：「昔君與我成言兮，曰黃昏以為期。」
自年少至中壯，拔而入宮，強識博志，非不能任官於他國，蓋心未曾遠於王矣，託橘枳以
為志，申明此身心之所屬。耿而不見於世，長步於路之曲兮，干受磨折，長指誓言，念懷
舊人，惜殘夢所憑，不能復矣。
佳談眾多，未可包舉，漢有董賢，晉猶周小史，例不可勝數也。若私修史書，以南風
為旨，選錄艷談，細細搜刮，爬梳眾冊，成書恐上萬字耳，縱然繡心，亦不能網羅矣。
今作此文，無益於教化，亦遠於民生，聊閒情而噴飯，憶趣聞以遙思，前有眾先賢之
相傳，或得關心人之耳談，今方有荒謬斯文，謹呈而獻之，望莫見笑於尊前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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